清康熙间原刊本《长生殿》第二十二出《密誓》插图

无庸置疑，任何文学样式都具有抒情特性，抒情是一切文学样式的本质特性。因此，我们要研究明清传奇戏曲的抒情特性，首先就必须为传奇戏曲设置一个文体的参照系统，在比较中加以鉴别。

我同意将所有的文体分为抒情体、叙事体和戏剧体三大类的文体分类法⁽¹⁾。一般而言，抒情体是倾诉，叙事体是陈述，而戏剧体是对话。关于倾诉、陈述与对话的区别，我们可以从发话者、发话者与受话者的关系、抒情方式三个角度加以比较说明。发话者指的是“谁在说”；受话者指的是“对谁说”；而抒情方式指的是“怎么说”。

文学作品中的发话者有三种类型，即自言型、自言式代言型和对话式代言型。自言型发话者，指的是作家自我倾吐心曲，这是抒情体；自言式代言型发话者，指的是作家代人物表露心曲，这是叙事体；对话式代言型发话者，则指的是作家代人物交流心曲，这是戏剧体。

文学作品中发话者与受话者的关系有三种类型，即泛指性受话者、虚指性受话者和实指性受话者。泛指性受话者是一种无人称受话者，发话者是向所有的人言说的，这是抒情体；虚指性受话者是第三人称受话者，发话者与受话者构成一种“我与他”的关系，发话者向“他”（或“他们”，即读者、观众）言说，这是叙事体；实指性受话者是第二人称受话者，发话者与受话者构成一种“我与你”的关系，发话者向“你”（或“你们”，即人物）言说，这是戏剧体。(www.daowen.com)

文学作品中的抒情方式也有三种类型，即意象式抒情、铺叙式抒情和对话式抒情。意象式抒情指的是借助意象来抒发情感，近于中国传统所说的“比”、“兴”，这是抒情体；铺叙式抒情指的是借助故事来抒发情感，近于中国传统所说的“赋”，这是叙事体；对话式抒情指的是借助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对话来抒发情感，表现人物与人物之间心理的冲突、碰撞、交融等等，这是戏剧体。

综上所述，所谓抒情体是一种作家借助意象，自我倾吐心曲，向所有人言说的文体；所谓叙事体，是一种作家借助故事，代人物表露心曲，向第三人称受话者言说的文体；所谓戏剧体，是一种作家借助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对话，代人物交流心曲，向第二人称受话者言说的文体。

就其本质而言，传奇戏曲无疑属于戏剧体。但是，由传奇戏曲的综合性特征所决定，它也必然同时兼容了抒情体和叙事体，构成一个复合的整体。换句话说，传奇戏曲是一种兼容抒情体和叙事体的戏剧体文学。本章拟从诗词与曲、散曲与剧曲、杂剧与传奇、戏文与传奇等多层次、多向度的异同比较中，发掘传奇戏曲的抒情特性及其文化内涵，并力图从历时性的角度描述传奇戏曲抒情特性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