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唐诗本事研究:感妓故事形态分析

唐诗本事研究:感妓故事形态分析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一节感妓故事的形态感妓故事内容不尽相同,形态也各异。此一本事与前一本事均为失妓故事,女主人作为家妓的身份相同,故事类型也相同。只有赵嘏感妓故事以人物死别作结,悲剧的气氛贯穿了故事的始终。此一故事在情节上比上述感妓故事更为复杂,因为其中不仅有妓人失而复得,此前还有得妓故事,不妨说此一故事是感妓故事各种形态的集大成作品。

唐诗本事研究:感妓故事形态分析

第一节 感妓故事的形态

感妓故事内容不尽相同,形态也各异。一般来说,有下面几种形式:

一、失妓故事

失妓故事是一些爱妓为上司或权门势要依势巧夺的故事。这类故事的典型是《本事诗·情感第一》中记载的一则本事:

太和初,有为御史分务洛京者,子孙官显,隐其姓名。有妓善歌,时称尤物。时太尉李逢吉留守,闻之,请一见,特说延之。不敢辞,盛妆而往。李见之,命与众姬相面。李妓且四十余人,皆处其下。既入,不复出。顷之,李以疾辞,遂罢坐,信宿绝不复知。怨叹不能已,为诗两篇投献。明日见李,但含笑曰:“大好诗。”遂绝。诗曰:“三山不见海沉沉,岂有仙踪尚可寻。青鸟去时云路断,嫦娥归处月宫深。纱窗遥想春相忆,书幌谁怜夜独吟。料得此时天上月,只应偏照两人心。”

太平广记》卷二七三引《本事诗》亦记此事,但文字较详,情节颇有出入,引诗增至四首,且以分司御史为刘禹锡。从刘禹锡、李逢吉的生平经历看,两人并无同在东都为官的可能,可见这一记载并不准确。此一本事叙写失妓的愤懑和无奈,全诗充满分离的忧伤和痛苦。同类本事还有武周时乔知之赋《绿珠篇》的故事:

补阙乔知之有宠婢,为武承嗣所夺。知之为《绿珠篇》以寄之,末句云:“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宠者结于衣带上,投井而死。承嗣惊惋,不知其故。既见诗,大恨。知之竟坐此见构陷亡。(《隋唐嘉话》卷下)

此之宠婢,据《朝野佥载》卷二,名为碧玉,而据《本事诗·情感第一》,则名为窈娘。故事虽称女主人公为婢,但《朝野佥载》称其“姝艳能歌舞,有文华”,《本事诗》亦谓“艺色为当时第一”,可见,此之“宠婢”实即家妓。此一本事与前一本事均为失妓故事,女主人作为家妓的身份相同,故事类型也相同。

二、得妓故事

此类故事情节大致相同,通常是本事中的文士于权门势要宅第席上,或方伯连帅官署席上,爱慕一妓,并以诗披露款曲衷情。主人慷慨,成其美意,文士因此得一夕之欢,或者竟然获赠妓人。此类故事除刘禹锡因诗得妓故事外,还有如下两则:

李相绅镇淮南,张郎中又新罢江南郡……与张宴饮,必极欢尽醉。张尝为广陵从事,有酒妓,尝好致情,而终不果纳。至是二十年犹在席,目张悒然,如将涕下。李起更衣,张以指染酒,题词盘上,妓深晓之。李既至,张持杯不乐。李觉之,即命妓歌以送酒。遂唱是词曰:“云雨分飞二十年,当时求梦不曾眠。今来头白重相见,还上襄王玳瑁筵。”张醉归,李令妓夕就张郎中。(《本事诗·情感第一》)

(袁)皓初登第,过岳阳,悦妓蕊珠,以诗寄严使君曰:“得意东归过岳阳,桂枝香惹蕊珠香。也知暮雨生巫峡,争奈朝云属楚王。万恨只凭期克手,寸心唯系别离肠。南亭宴罢笙歌散,回首烟波路渺茫。”严君以妓赠之。(《唐诗纪事》卷六七“袁皓”)

唐时王公大臣或豪富多蓄养家妓,家妓以色艺事人,其地位类似婢妾,属个人私有,因此家妓常互相赠送,上引第一则本事就是官僚势要以妓赠人的故事。除家妓外,唐时各级官府都有在籍的歌妓舞女乐师,这就是官妓。官妓的职责就是在官府举行各种仪式、宴会,或有其他应酬时,奉调遣出来应差。有时表演歌舞,有时入席陪酒。官妓一般称为“酒妓”、“饮妓”、“营妓”,又称“酒纠”、“录事”等。就制度而言,官妓隶属乐籍,不能随意流动,不属长官个人所有。但实际上,长官不仅可以随意支配官妓,而且可以据为己有,甚至用以赠人。由于职责的关系,官妓经常出现在官僚交往的场合,与文人士子多有接触,这就为男女恋情的产生提供了土壤。唐时文士与妓女之间相恋相慕的故事因此不断产生,甚至广为流传。上引两则本事属于此种情况。同类故事还有郑还古得妓故事[1],洛中举人得妓故事[2],郑史得妓故事[3],等等。(www.daowen.com)

三、妓人失而复得故事

在感妓故事中,失妓的诗人总是以诗抒写失妓的忧伤或痛苦。倚势夺妓者见诗,或不为所动,则妓人一去不返,但如果激于大义,或为情所感,则往往以妓奉还,此即妓人失而复得的故事。此类故事,除前文述及的戎昱感妓故事及崔郊得婢故事之外,还有下列诗歌本事:

(赵)嘏尝家于浙西,有美姬,嘏甚溺惑。洎计偕,以其母所阻,遂不携去。会中元为鹤林之游,浙帅窥之,遂为其人奄有。明年嘏及第,因以一绝箴之曰:“寂寞堂前日又曛,阳台去作不归云。当时闻说沙吒利,今日青娥属使君。”浙帅不自安,遣一介归之于嘏。嘏时方出关,途次横水驿,见兜舁人马甚盛,偶讯其左右,对曰:“浙西尚书差送新及第赵先辈娘子入京。”姬在舁中亦认嘏,嘏下马揭帘视之,姬抱嘏恸哭而卒,遂葬于横水之阳。(《唐摭言》卷一五)

江陵寓居士子,忘其姓名,有美姬,甚贫,求尺题于交广间,游索去万,计支持五年粮食。且戒其姬曰:“我若五年不归,任尔改适。”士子去后,五年未归,姬遂为前刺史所纳,在高丽坡底。及明年,其夫归,已失姬之所在。寻访知处,遂为诗,求媒标寄之。诗云:“阴云漠漠下阳台,惹着襄王更不回。五度看花空有泪,一心如结不曾开。纤萝自合依芳树,覆水宁思返旧杯。惆怅高丽坡底宅,春光无复下山来。”刺史见诗,遂给一百千及资装,便遣还士子。(《太平广记》卷一六八引《卢氏杂说》)

上引本事多为哀艳动人的爱情故事。本事中的诗一般抒写失偶和离别的忧伤,故事因此弥漫着浓厚的悲剧气氛,但结尾多以大团圆收煞,因而又具有喜剧色彩。只有赵嘏感妓故事以人物死别作结,悲剧的气氛贯穿了故事的始终。此类本事还包括韩翃、柳氏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此一故事在情节上比上述感妓故事更为复杂,因为其中不仅有妓人失而复得,此前还有得妓故事,不妨说此一故事是感妓故事各种形态的集大成作品。

四、泛咏妓人故事

还有一类感妓故事,并无得妓、失妓情节,通常是方伯连帅或豪门贵族在官署或私第宴饮宾客,席间或美女奉酒,或歌舞娱兴,文士因赋诗咏妓,宾主尽欢。此类咏妓本事可举出如下数条:

奇章公纳妓曰真珠,有殊色。卢肇至,奇重其文,延于中寝,会真珠沐发,方以手捧其髻,插钗于两鬓间。丞相曰:“何妨一咏。”肇曰:“知道相公怜玉椀,故将纤手整金钗。”(《吟窗杂录》卷四一“真珠”)

杜公(杜悰)镇荆渚日,夜宴,出歌姬送酒,李群玉校书于烛下飞笔献杜诗曰:“裙拖六幅潇湘水,鬓耸巫山一尺云。态貌只应天上有,歌声岂合世间闻。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不是相如怜赋客,肯教容易见文君。”(《鉴诫录》卷八“屈名儒”)

郑详纵情诗酒,至庐江谒郡守,留连吟醉,因赠妓曰:“台盘阔狭才三尺,似隔中当有阻艰。若不骑龙与骑凤,乐营门是望夫山。”(《诗话总龟·前集》卷二三引《南部新书》)

据《唐诗纪事》卷五五,卢肇诗原文为:“神女初离碧玉阶,彤云犹拥牡丹鞋。知道相公怜玉腕,强将纤手整金钗。”又据《全唐诗》卷三一一所录范元凯《章仇公席上真珠姬》诗,后两句为“应知子建怜罗袜,顾步裴回拾翠钗”。该诗为卢肇所作。诗题中“章仇公”应作“奇章公”,乃丞相牛僧孺。此一本事为席上咏妓故事[4]。第二则本事中,李群玉诗题作《同郑相并歌姬小饮戏赠》[5],又作《同郑相并歌妓小饮因以赠献》[6],可见非杜悰席上作。此一本事在《鉴诫录》中紧承李宣古于杜悰席上赋诗一事,或因此连类而误。上引三则本事,诗以咏妓为题材,或描写妓人貌态,或表现男女风情;诗歌情调,或隐含赞美,或杂以戏谑。唐人咏妓诗的内容和情调大抵如此。咏妓故事中,还有《本事诗》记载的杜牧席上狂吟的故事,故事叙写诗人对妓人倾慕之情,只是其中诗歌并不着力描写妓人的神情,而是自咏为妓注目的潇洒情态。咏妓故事,不仅表现对妓人的爱慕,也表现对妓人的吸引,二者因果相连,见出此类故事中文人特有的完整的心理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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