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沈尹默新诗浅析:五四文学先驱胡适合作《新青年》创作|三沈研究

沈尹默新诗浅析:五四文学先驱胡适合作《新青年》创作|三沈研究

更新时间:2025-01-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沈尹默新诗浅析安康学院中文系张德新从1918年1月到1920年1月,沈尹默在《新青年》上发表了18首白话诗,奠定了他作为五四新文学运动先驱的历史地位,他与五四文学革命主将胡适并称中国新诗开拓者。笔者作为沈尹默第二故乡的后学,怀着对家乡这位先辈大师的无限崇敬,不揣冒昧,对大师的18首新诗全部进行评析。这是沈尹默新诗的第三个特点。

沈尹默新诗浅析

安康学院中文系 张德新

从1918年1月到1920年1月,沈尹默在《新青年》上发表了18首白话诗,奠定了他作为五四新文学运动先驱的历史地位,他与五四文学革命主将胡适并称中国新诗开拓者

根据《中国新文学大系》所载《新青年》详目辑录沈尹默全部18首白话诗,并根据《中国新文学大系·诗歌总集·分类白话诗选》的分类,对沈诗进行评析,与读者共享这笔宝贵文学遗产。

笔者作为沈尹默第二故乡的后学,怀着对家乡这位先辈大师的无限崇敬,不揣冒昧,对大师的18首新诗全部进行评析。文中只是个人见解,错误之处在所难免,仅供读者参考。

沈尹默创作新诗注重继承传统,锐意探索创新,他的新诗继承了我国古代诗歌忧国忧民,重取象,重比兴的优秀传统,在意境上注重含蓄蕴藉,在音节上力求抑扬顿挫和谐悦耳。《生机》《秋》表达了对国家命运的关怀;《人力车夫》《耕牛》《鸽子》《宰羊》《大雪》《三弦》《公园里的二月蓝》表达了对劳动人民命运的同情关怀,对社会不平等不公正的谴责,忧国忧民之情,昭然纸上,《月夜》《月》《落叶》《雪》《赤裸裸》《白杨树》以及《鸽子》表达了对个性自由、人格独立的追求;《刘三来言子榖死矣》表达了对知识分子生存境遇的关注;《除夕》《小妹》表达了对人间骨肉亲情的追求。沈诗并不是对我国古代诗歌忧国忧民思想内容的简单重复,而是体现了五四时期追求科学民主、平等博爱、人格自由的时代精神。这是沈尹默新诗的第一个特点。沈诗善于创造鲜明的形象,托物咏志;善于创造优美奇特含蓄蕴藉的意境,靠意境而不是靠抽象说理来表达思想内容,避免直白浅露。所以二十年代诗人康白情称赞沈诗“其妙处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当代学者王嘉良称赞沈诗“其贡献在于探索如何把白话诗写得深沉含蓄富有神韵”“成了新诗坛上一株奇葩,备受人们的称赞”。当代学者孙玉石称赞沈诗具有经典性,《月夜》“透露了萌芽形态的象征主义新诗诞生的信息”。这是沈尹默新诗的第二个特点。沈诗语言通俗晓畅,基本押韵,借鉴旧体诗词音节组合方法,运用双声叠韵,使新诗具有音乐美。胡适赞扬《三弦》:“这首诗从见解意境和音节上看来,都可以算是新诗中一首最完全的诗。”这是沈尹默新诗的第三个特点。总之沈尹默新诗既有中国古典诗歌忧国忧民,重取象,重比兴的优点,又借鉴了西洋诗歌平等博爱,象征取意,散文诗行的优点,中西合璧,是中国新诗创作初期继承和创新的典范。

关于沈尹默新诗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影响较大的唐弢主编和郭志刚、孙中田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都作了适当的评价。随着近年来人们对沈诗研究的深入,一个新鲜的话题就会呈现在读者面前——沈尹默新诗的经典性。如果说“胡适是新诗开山第一人”,(《文学革命运动》),那么沈尹默则是中国散文新诗开山第一人(康白情评价)和中国象征主义新诗开山第一人(孙玉石评价)。这样才能和鲁迅作为现代白话小说开山第一人的地位相适应。五四新文学运动,新诗是开路先锋,并且走上了成功之路。1917年2月胡适首先在《新青年》第二卷第六期上发表白话诗。1918年1月胡适、沈尹默、刘半农在《新青年》第四卷第一期上发表白话诗。1918年5月鲁迅在《新青年》第四卷第五期上发表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从这个时间顺序看,当时的沈尹默与鲁迅在新文学运动中的地位应在伯仲之间。

下面分类评析沈诗。

一、写景类

月 夜

霜风呼呼的吹着,     

光明明的照着。     

我和一株顶高的树并排立着,

却没有靠着。       

(《新青年》四卷一期1918年1月1日)

公园里的“二月蓝”

牡丹过了,接着又开了几栏红芍药,路旁边的二月蓝,仍旧满地的开着;开了满地,没甚稀奇,大家都说这是乡下人看的。

我来看芍药,也看二月蓝;在社稷坛里几百年老松柏的面前,露出了乡下人的破绽。

(《新青年》五卷一期1918年7月15日)

生 机

枯树上的残雪,渐渐都消化了;那风雪凛冽的余威,似乎敌不住微和的春风

园里一树山桃花,他含着十分生意,密密的开了满枝。不但这里,桃花好看,到处园里,都是这般。

刮了两日风,又下了几阵雪。山桃虽是开着,却冻坏了夹竹桃的叶;地上的嫩红芽,更僵了发不出。

人人说天气这般冷,草木的生机,恐怕都被摧折。谁知道那路旁的细柳条,他们暗地里,却一齐换了颜色。

(《新青年》六卷四期1919年4月15日)

秋风起,一日比一日恶,天气渐渐冷了,树叶渐渐黄了落了。

红的、白的、紫的、黄的、绿的、粉红的,满庭院都是菊花。也没有蝴蝶来,也没有蜜蜂来,连唧唧的虫声也不听见了;那各色的花,他们都静悄悄地各自开着。

被雨打折了的向日葵,天晴了,他仍旧向着日,美满的开花,美满的结实。

海棠呀,凤仙呀,在晴阴树下小瓦盆里,不怕人来采;自由自在开着他的又瘦又小的花。枯树枝上挂满了豆菱,豆菱上还带着两朵三朵豆花,和一垂两垂豆荚。

白蓼花,红蓼花,经过了许多雨,许多风,红的仍旧红,白的仍旧白,不曾吹折他的枝,洗褪他的颜色,秋!这样光明鲜艳的秋。

(《新青年》七卷二期1920年1月1日)

这四首诗都是写景诗,也都是散文诗。《月夜》被称为中国现代诗歌史上第一首散文诗。诗中出现了四个意象:霜风、明月、高树和“我”,诗人托物咏志,以霜风、明月和挺立的高树来烘托与高树并立的“我”的形象,显示了独立不倚的强大人格,展示了五四时期追求科学和民主的时代潮流。使人联想到参与新文化运动的青年,个个都像参天大树,顶天立地,是国家的栋梁。我们可以从他们独立而高大的姿态看到国家的未来。孙玉石在《中国现代诗导读》里将《月夜》诠释为“觉醒了的一代人的声音”寄托了人格独立的情怀。

写作技巧上看,诗人用象征的手法写出了人格独立的要求,避免直白浅露,追求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韵,情感和思绪蕴藏很深。这就是说《月夜》继承了我国古代诗歌的优秀传统,让读者看到了唐诗的影子。例如孟浩然的《宿建德江》:“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首诗写了月夜树下徘徊的心情孤独的游子;而《月夜》则写了月夜树下的志存高远的新时代的青年。其次这首诗采用叠音词“呼呼”“明明”来描写景物,虽然是散文诗,每句都有韵脚,押“歌戈O”韵(《中原音韵》韵部),就像古典绝句一样。

孙玉石在他的《中国现代主义诗潮史论》中说,《月夜》“透露了萌芽形态的象征主义新诗诞生的信息”,从而具有经典性。

关于《月夜》的经典性,五四时期诗人康白情(愚菴)1922年在北社《新诗年选·1919年诗坛略纪》中就有很高的评价:“第一首散文诗而具备新诗美德的是沈尹默的《月夜》。”“其妙处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胡适也高度评价《月夜》:“几百年来哪有这样的好诗!”(《谈新诗》)

《公园里的“二月蓝”》的主要意象是“二月蓝”。她生长在路旁,满地开放,不像牡丹、芍药那样富贵美丽,那样身份高贵;她天生地位低下,没有贵族身份,“没甚稀奇”,“是给乡下人看的”。象征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被压迫受歧视的下层劳动人民。

“我”则是一个具有平等博爱民主思想并且勇敢推行民主的知识分子的形象。他平等地对待芍药和二月蓝,主动地亲近二月蓝,不像城里人那样嫌贫爱富唯成份论,歧视二月蓝。他宁可在城里人的歧视目光下“露出乡下人的破绽”,也要热情呵护二月蓝,表现了他主动亲近和热爱下层劳动人民的民主思想。

《生机》写了早春的景象。尽管凛冽的寒风和树上的残雪还抖擞着冬天的余威,但似乎敌不住微和的春风。春风给大地带来了生机,尽管严寒还赖着不想走。早春的风雪“冻坏了夹竹桃的叶”,阻碍了“地上的嫩红芽的萌发”,“但山桃花却开了满枝,细柳条也换了颜色”。是春风给它们,给整个大地带来了生机。

作者写这首诗的时间是1919年春天,五四运动前夕。中国正处于黑暗的时代,帝国主义列强加紧瓜分中国,北洋军阀政府继续实行封建专政统治,中国似乎没有生机。但诗人看到了生机,中国的生机就蕴藏在诗人的同事和学生——中国的先进知识分子中。不久,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完全失败,引发了五四爱国运动,中国从此走向新民主义革命时代,从而给中国带来了春天。我感觉诗人简直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家,这首诗就是他劝诫世人振奋救国精神的箴言。

《秋》这首诗发表于1920年1月,此时北京已爆发了五四运动,诗人的心情是明快的,诗人笔下的“秋”也是明快的。诗人在第一节平静地告诉读者秋天来了。在第二、三、四、五节描写了秋天的各色菊花;向日葵;海棠、凤仙和豆菱以及红、白蓼花四个意象,这些意象构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繁花似锦,果实累累的令人兴奋的秋的意境。说到“秋”,读者总会联想到秋风肆虐,遍地枯黄,“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悲凉景象,北国的秋,尤其悲凉!但诗人呈献给读者的却是充满生命力的秋。她有春天的生机盎然,有夏天的繁花似锦,有秋天的果实累累,和夏天相比,只是少了虫声的喧嚣,完全没有肃杀秋风的悲凉。正如诗人所感叹的:“秋!这样光明鲜艳的秋。”读了这首诗,读者可以联想到许多光明美好的东西。

诗人通过上述写景诗,传达给读者一种积极乐观的情绪,在黑暗年代给读者指出了光明的前景。

二、写实类

人力车夫

日光淡淡,白云悠悠。

风吹薄冰,河水不流。

出门去,雇人力车,街上行人,往来很多;车马纷纷,不知干些什么?

人力车上人,个个穿棉衣,个个袖手坐,还觉风吹来,身上冷不过。

车夫单衣已破,他却汗珠儿颗颗往下堕。

(《新青年》四卷一期1918年1月15日)

耕 牛

田地,多黏土;只是无耕牛的苦。

难道这地方的人穷,连耕牛都买不起?

听说来了许多人,都带着长刀子,把这个地方的耕牛,个个都吓死。

吓死几个畜生,算得什么事?不过少种几亩地,少出几粒米。

好在少米的地方也少人,哪里还愁有人会饿死?

(《新青年》五卷一期1918年7月15日)

三 弦

中午时候,火一样的太阳,没法去遮拦,让他直晒在长街上。静悄悄少人行路,只有悠悠风来,吹动路旁杨树。

谁家破门大院子里,半院子绿茸茸细草,都浮着闪闪的金光。旁边有一段低低土墙,挡住了个弹三弦的人,却不能隔断那三弦鼓荡的声浪。

门外坐着一个穿破衣裳的老年人,双手抱着头,他一声不响。

(《新青年》五卷二期1918年8月15日)

写实类的诗歌,一般来讲都是叙事诗。只是沈尹默这三首诗各自截取了社会生活的某个断面,拍下了某些镜头,没有展开连续的故事情节。

《人力车夫》写京城人力车夫的艰苦劳动,天寒地冻,京城的坐车人个个穿着棉衣,手插在袖管里还觉得“身上冷不过”;而人力车夫在滴水成冰的冬天身穿破烂单衣,头上汗珠却颗颗下坠。通过对比,诗人突出揭示了人力车夫这类下层劳动人民劳动的艰苦和求生的艰难。诗人也是“雇人力车”的坐车人,坐在车上观察到人力车夫为生存而艰辛挣扎拼搏,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表现了诗人的博爱精神。读了这首诗,使人联想到中国广泛流传的歌谣:“纺织娘没衣裳,编凉席的睡光床,挖煤哥儿家里像个冰窖,淘金老汉一辈子穷得慌。”为什么人力车夫就不配穿棉衣呢?“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诗人坐在车上,恐怕也在为人力车夫不平等的境遇而心中流泪呢!

从写作技巧上看,这是一首古风犹存的散文诗。第一节用四句四字古风描写人力车夫劳动的时间背景——北国寒冷的冬天,日光乏热,河水结冰。后三节,用现代白话写诗人出门雇车看到的社会实景。语言简练明白,既有传统的叠音词“淡淡”“悠悠”“纷纷”,也有口语化的白话——“身上冷不过”(非常冷的意思)。即使在这首诗发表八十多年后的今天,“冷不过”“热不过”,也是汉阴县人乃至陕南人的口头禅。作者语言亲民的技巧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耕牛》写了北洋军阀统治时代农民缺乏耕牛,田地荒芜,民不聊生的社会现象。某地好田好地都荒芜了,都是因为没有耕牛给农民造下的苦。“难道这地方人穷,连耕牛都买不起?”不是的。“听说来了许多人,都带着长刀子,把这个地方的耕牛个个都吓死。”吓死耕牛自然是艺术的语言。实际上恐怕是那些“带着长刀子”的人杀了耕牛,吃了肉用了皮。那些杀了耕牛的人是什么人?诗中没有说,读者可以猜,可以想。当时虽然有个北洋军阀控制的中央政府,但是各省都是军阀割据,什么直系、奉系、皖系,还有次一级、次两级的地方小军阀,他们连年混战,互相争夺,连中央政府都可以轮流坐庄,何况农村!那些“带着长刀子”的人是什么人?其形象很像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的军人,而不是普通的杀牛屠夫。军阀们杀了农民的耕牛,还用“美妙”的言辞来掩盖自己的罪行:“吓死几个畜生,算得什么事?不过少种几亩地,少出几粒米”,“好在少米的地方也少人,哪里还愁有人会饿死?”

但是,杀了耕牛就荒芜了田地,荒芜了田地就会减少收成,减少了收成就会饿死人。这就是这首诗所揭示的社社会现象和军阀们昭彰的罪恶。

《三弦》和《月夜》一样,也是现代散文诗名篇。1918年发表后,曾被选入当时的中学国文教科书,流传甚广,脍炙人口。

《三弦》描写了一个破败荒凉的场景,含蓄地表现了对现实生活的否定。它又塑造了两个人物形象,一个是不顾炎夏中午烈日烘烤,在破院里弹三弦的人,一个是同样不顾炎夏中午烈日烘烤,连草帽也没戴,只是用双手抱着头,如痴如醉听三弦的穿破衣裳的老年人。这使人联想到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弹三弦的老汉也许弹出了新生活的蓝图,听三弦的老汉也许听出了新生活的希望。那“鼓荡的声浪”也许传出了对新生活的“呐喊”,“不声不响”地静听也许表达对新生活的渴望,他们都不甘心被苦难的现实生活压垮。破败荒凉的消极场景与人物的乐观主义精神形成鲜明反差,从而突出了人物形象。但是土墙内外的人物想了些什么?三弦弹的是什么?诗人没有说,只描绘了一个图景,其余全让读者去品味,去想象,让读者享受一种清晰而朦胧,境近而情深,言有尽而味无穷的文学美。

历来人们最称道的是《三弦》的音乐美。作者的古典诗词造诣很深,在这首诗中,他利用旧体诗词的音节组合方法,成功地运用大量双声叠韵的词,抑扬顿挫,给人以听觉美,它是新诗继承传统韵律创作经验的一次成功的尝试。胡适评价《三弦》说:“新体诗中也有用旧体诗词的方法(指利用双声叠韵)来做的,最有功效的例是沈尹默君的《三弦》……,这首诗中从见解意境上和音节上看来,都可以算是新诗中一首最完全的诗”(《谈新诗》)。我国古典诗歌有使用双声叠韵的优秀传统,如《诗经·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辞·离骚》:“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其弥章。”;《汉乐府·孔雀东南飞》:“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全唐诗·赋得暮雨送李胃》:“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三弦》也用叠音词“悄悄、悠悠、茸茸、闪闪、低低”来写景,极力渲染炎夏中午太阳的毒辣和长街破院场景的荒凉破败。从而反衬人物的乐观主义精神。诗中还使用爆破辅音为声母的音节,如“不”(b)、“破”(p)、“抱”(b)来衬托弹三弦的气氛。这首诗虽是散文诗,也是押韵的,韵脚是:阳、上;光、墙、浪;响(押“江阳韵(ang)”《中原音韵》韵部)。

这首诗,朱自清也很欣赏,被他选入《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

三、写情类

除 夕

年年有除夕,年年不相同;不但时不同,乐也不同。

记得七岁八岁时,过年之际,乐不可当,——乐味美深,恰似飴糖。

十五岁后,比较以前,多过一年乐减一分;难道不乐?——不如从前烂漫天真。

十九岁娶妻,二十岁生儿:那时逢岁除,情形更非十五六时,——乐既非从前所有,苦也为从前所无。好比岁烛,初烧光明,霎时结花,渐渐暗淡,渐渐消磨。

我今过除夕,已第三十五,欢喜也惯,烦恼也惯,无可无不可。取些子糖果,分给小儿女,——“我将以前所有的欢喜,今日都付你!”

(《新青年》四卷三期1918年3月15日)

明白干净的月光,我不曾招呼他,他却有时来照着我;我不曾拒绝他,他却慢慢地离开了我。

我和他有什么情份?

(《新青年》五卷一期1918年7月15日)

小 妹(www.daowen.com)

自从九月六日起,我们的旧家庭里,少了一个你。

小妹!我和你相别许久了。我记得别你时,看得很清楚,白丝巾蒙着你的脸,身上换了一套簇新的绸衣服。

人力车上坐着一位青年的女子,她用手帕托着腮,——认得她是谁?仔细看来,却不是你。

路上遇见三三两两携手谈心的女青年,他们是谁?听来声音,却都不像你。

幽深的古庙里,小小一间空屋,放着一张尘土蒙着的小桌子,人说你住在这里,我怎能够相信呢?你从前所说的绿阴阴的柳树,清浏浏的河水,和那光明宽敞的房子,却都在哪里?

(《新青年》六卷六期1919年11月1日)

这三首抒情诗,作者都以第一人称直抒心胸臆。

《除夕》写了诗人感受过年的心路历程,表达诗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压力的增强,逐渐体验到生活的艰辛,委婉地道出民国初年世道艰难,人们求生不易的悲哀。

诗中说,七八岁孩童时代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过年之乐“乐味美深,恰似饴糖”。——这是孩童时代过年的感受。十五以后,多过一年,乐减一分。——这是少年时代过年的感受。十九、二十岁,生活重担压在身上,从前所有的快乐逐渐消磨,从前所没有的痛苦逐渐增长。——这是弱冠时代过年的感受。到了三十五岁,已过“而立”,将近“不惑”,生活的重担虽然把人压麻木了,但是诗人对生活的感悟却完全成熟了。乘着除夕,把从前过年所有的快乐都交付给儿女,把生活中所有的艰辛都承担起来。表达了诗人对子女对家庭对事业乃至对国家的责任感。

《月》是一首咏物诗,诗人通过咏月对人生进行探索,表达诗人希望人生与自然与社会与他人和谐相处的旷达胸怀。《月》的内容好像是在讲人生的哲理——人生要保持独立,对客观世界要有一种不即不离、若即若离的态度。一个心胸豁达的人,对人生要登高望远,对某些所谓好事不要刻意追求,对某些所谓坏事也不要刻意逃避。比如功名利禄,刻意追求,势必碰得头破血流,甚至身败名裂;艰难困苦刻意逃避,势必颓废消沉,一蹶不振。明亮的月亮,有了她,自然好;没有她,也得照样过日子,长久平安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宋人苏轼的咏月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也讲了这个道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间的悲欢离合,月亮的阴晴圆缺,本来就难以完美永恒,但愿我们不要为这些遗憾而苦恼,只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整个世界都能共享一轮明月。

《小妹》是表达人世间骨肉亲情,催人泪下的好诗。诗人用第一人称,直接呼唤小妹,与小妹面对面讲话,向小妹讲述自己对她的无限思念。全诗记叙了诗人思念小妹的几个细节:九月六日告别小妹,告别时,看小妹看得很清楚,至今清楚记得小妹的遗容。小妹离去之后,诗人思妹之情时刻萦绕心头,“人力车上坐着一位青年女子”,她是不是小妹,诗人一定要去仔细认一认;“路上遇见三三两两携手谈心的女青年”,她们之中有没有小妹,诗人也一定要前去听一听,有没有小妹的声音;千呼万唤寻找不到的妹,终于找到了,原来她住在幽深古庙里的一间小空屋的供桌上。诗人最后向小妹倾诉:“人说你住在这里,我怎能够相信呢?”你从前乘凉的柳荫,嬉戏的河水,居住的光明宽敞的房子,现在都在哪里?

这首诗最大的艺术特点,在于用第一人称直接对小妹讲述自己的思念之情。看似直白,实则表达了无涯的挚爱,有强大的艺术感染力。这是对传统的继承,唐诗宋词里都能找到用第一人称表达思念的例子。例如唐诗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宋词苏轼词《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你我生死诀别,整整十年了,阴阳相隔,邈远茫然,彼此一无所知。即使没有时时刻刻的萦心思念,但也终究难以把你忘怀。当代诗歌也有用第一人称倾诉无限思念之情的。如柯岩的《周总理,你在哪里》。

古代散文中也有用第一人称表达对亡人思念的例子:唐代韩愈《祭十二郎文》,明代袁枚《祭妹文》。

四、写意类

鸽 子

空中飞着一群鸽子,笼里关着一群鸽子,街上走的人,小手巾里还兜着两个鸽子。

飞着的是受人家的指使,带着哨儿翁翁央央,七转八转绕空飞,人家听了欢喜。

关着的是替人家作生意,青青白白的毛羽,温温和和的样子,人家看了欢喜;有人出钱便买去,买去喂点小黄米。

只有手巾里兜着的那两个,有点难算计。不知他今日是生还是死;恐怕不到晚饭时,已在人家菜碗里。

(《新青年》四卷一期1918年1月15日)

宰 羊

羊肉馆,宰羊时,牵羊当门立;羊来咩咩叫不止。

我念羊,你何必叫咩咩?有谁可怜你?世上人待你,本来无恶意,你看古时造字的圣贤,说你“祥”,说你“義”,说你“善”,说你“美”,加你许多好名字,你也该知他意;他要你,甘心为他效一死!

就是那宰割你的人,他也何尝有恶意!不过受了几个金钱的驱使。

羊!羊!有谁可怜你?你何必叫咩咩?

你不见邻近屠户杀猪半夜起,猪声凄惨,远闻一二里,大有求救意。那时人人都在睡梦里,哪个来理你?

杀猪宰羊,同是一理。羊!羊!你何必叫咩咩?有谁可怜你?有谁来救你?

(《新青年》四卷二期1918年2月15日)

落 叶

黄叶辞高树,翩翩翻翻飞,大有惜别意。

两三小儿来,跳跃东西驰,捉叶叶堕地。

小儿贪游戏,不知怜落叶,旁人冷眼看,以为寻常事。

天公不凑巧,雨下如流泪,一雨一昼夜,叶与泥无异;粘人脚底上;践踏无法避。

如叶有知时,旧事定能记,未必愿更生,春风幸莫至。

(《新青年》四卷二期1918年2月15日)

大 雪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

封河无行船,封地无余粮。

无行船,乘冰床;无余粮,当奈何?

(《新青年》四卷二期1918年2月15日)

丁巳腊月大雪,高低远近,一望皆白;人事不喧哗,鸟鹊绝迹。

理想中的仙境,甚么“琼楼”“玉宇”“水晶宫阙”,怕都不如今日。

人人都嫌北方苦寒,雪地冰天;我今却不愿可爱的红日,照我眼前。

不愿见日,日终当出。红日出,白雪消,粉饰仙境不坚牢!可奈他何!

(《新青年》四卷四期1918年4月15日)

刘三来言子榖死矣

君言子榖死,我闻情恻恻。

满座谈笑人,一时皆太息。

平生殊可怜,痴黠人莫识;

既不游方外,亦不拘绳墨。

任性以行游,关心惟食色,

大嚼酒案旁,呆坐歌筵侧。

寻常觉无用,当此见风力。

十年春申楼,一饱犹能忆。

于今八宝饭,和尚吃不得!

(《新青年》五卷六期1918年12月15日)

赤裸裸

人到世间来,本来是赤裸裸。

本来没有污浊,却被衣服重重的裹着,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清白的身,不好见人吗?

那污浊的,裹着衣服,就算免了耻辱吗?

(《新青年》六卷四期1919年4月15日)

白杨树

白杨树!白杨树!你的感觉好灵敏呵!微风吹过,还没摇动地上的草,先摇动了你枝上的叶。

没有人迹的小院落里,树上歇着几个小雀儿,“啾啁啾啁”不住的叫。他是快乐吗?这样寂寞的快乐!

除了“啾啁啾啁”的小雀儿,不听见的声响。地下睡着的一般人,他们沉沉的睡着,永远没有睡醒时。难道他们也快乐吗?这样寂寞的快乐!

白杨树!白杨树!现在你的感觉是怎样的,你能告诉我吗?

(《新青年》七卷二期1920年1月1日)

写意类的诗都是诗人通过客观的人、物、事来表达主观感想,即托物言志一类的诗歌。这一组八首诗总的反映了一个人道主义的主题。人道主义有两种内涵,一种是追求自由的个性主义精神,一种是关怀社会弱势群体的博爱主义精神。人道主义是个性主义和博爱主义的统一,是五四时期的时代精神。沈尹默的新诗充分体现了这种精神。本组八首诗。反映个性主义的诗有《赤裸裸》《白杨树》《雪》;反映博爱主义的诗有《鸽子》《宰羊》《落叶》《大雪》《刘三来言子榖死矣》。

《鸽子》和《宰羊》写了两种动物被人支配任人宰割的命运。实际上是用鸽子和羊来比喻现实社会中某些人的命运,写物即写人。鸽子和羊不是凶禽猛兽,它们心地善良,性情温和,但它们的命运却非常悲惨。一些人利用它们的善良、温和来迫害它们,这就强烈地反映了社会的黑暗,道德的沦丧。

具体来说,《鸽子》写了三种鸽子的命运,第一种是被人放飞,“带着哨儿翁翁央央、七转八转绕空飞”的鸽子;第二种是被人关在笼子里卖钱的鸽子;第三种是被人兜在手巾里拿回家去杀了当菜吃的鸽子。表面上看,放飞的鸽子、笼里被卖的鸽子的命运似乎要好一些,有人“欢喜”,有黄小米吃,但它们命运的本质与手巾里兜着的鸽子是一样的——没有自由,“受人家的指使”,“替人家做生意”,假如有一天放飞的鸽子不能传信,被卖的鸽子卖不出去,那它们命运的结局也只能“在人家菜碗里”。

《宰羊》诗中,羊的命运更悲惨,在这个世界上,羊最善良,却最该死。世上的人“说你‘祥’,说你‘義’,说你‘善’,说你‘美’,加你许多好名字,你也该知他意:他要你,甘心为他效一死!”——现实社会中,统治者也经常给老百姓灌迷魂汤,说你“忠诚善良”,骨子里叫你甘心效死,不要反抗。诗中,“造字的圣贤”比喻反动统治者,“宰割你的人”比喻反动统治者的帮凶,“羊”比喻广大老百姓。老百姓最善良,难道他们的命运就像那句俗语说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么?

写作艺术上,这两首诗继承了诗经“赋、比、兴”的传统。《鸽子》铺陈了三种鸽子的生活现状,但它们的命运异中有同,本质无异。《宰羊》中,诗人反复吟咏:“我念羊,你何必叫咩咩?有谁可怜你?”“羊!羊!有谁可怜你,你何必叫咩咩!”“羊!羊!你何必叫咩咩?有谁可怜你?”给读者以强烈的精神震撼力,这是诗经“复沓”在现代诗中的成功运用。诗人还利用文字学上会意字形声字的造字原理,揭露反动统治阶级愚弄老百姓的丑恶嘴脸。《说文解字》:“美,甘也,从羊从大,羊在六畜主给膳也。美与善同意。臣铉等曰‘羊大则美’。”“祥,福也,从示羊声,一云善。”“義,己之威仪也,从我羊。臣铉等曰‘此与善同意’。”你看统治者给羊加的美名“祥、義、善、美”,共同的含义就是“善”。说羊善,就是叫羊甘心效死。这不等于说善良的老百姓该死吗?历代反动统治者给老百姓加了“忠孝节义”称号,送匾额,立牌坊,其实是愚弄老百姓,让老百姓甘心为他们效死!善良等于该死,这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哲学。

《落叶》中的落叶,比喻社会中的一类群体,他们用毕生精力为社会作出了贡献,在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后,行将交班,让新一代在新起点上继续前进,创造新的辉煌。这本来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新陈代谢的法则,老一代的功业理应受到尊重,因为没有落叶便没有新芽。但社会上的人,特别是不懂事的年轻人往往“喜新厌旧”,任意践踏落叶,不给落叶起码的尊严。这实际上揭示了社会上不尊重老年人的普遍现象,不懂事的年轻人不怜惜老年人,本来就不对,那些冷眼旁观的人竟然以为是寻常小事,不加教育引导,从而助长了歧视老年人的风气,这就更可悲了。所以诗人感叹:“如叶有知时,旧事定能记,未必愿更生,春风幸莫至”——社会既然如歧视践踏老年人,那我们老年人就希望社会不要有新陈代谢,春风千万不要到来,新叶千万不要长出。

《大雪》表达了诗人对老百姓,特别是广大农民的深切关怀。“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封河无行船,封地无余粮。无行船乘冰床,无余粮当奈何?”——大雪成灾,没有行船尚可以用雪橇作交通工具;没有余粮,老百姓怎么过日子啊?纷纷扬扬的大雪对城里人来说,不过是增加了打雪仗,垒雪人的乐趣,即使造成出行的困难,也无所谓。大雪却牵动了诗人的心,他忧愁忧思,操心广大农村老百姓的生计。这充分体现了诗人博爱主义精神。

《刘三来言子榖死矣》中的子榖即苏曼殊,诗人对苏曼殊的死深表同情。诗人在此诗中还含蓄地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那就是文化人的生存境遇。这首诗,作者采用了五言古风形式,押韵,还用了典故,但它的语言风格属于现代白话诗。

《赤裸裸》表达诗人追求不受束缚不受粉饰的完全自由独立的人格,这是个性主义的张扬。诗中“清白的身”比喻独立的人格,“污浊的衣服”比喻加在人身上的各种精神枷锁。中国的封建社会实在太长了,积累的精神枷锁也实在太多了,什么“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什么“忠君报国,功名利禄”,什么“荣宗耀祖,名垂青史”,一个个光环,一件件枷锁,统统套在读书人的脖子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近代中国内忧外患,民族危机空前高涨,寻找救国救民的中国先进知识分子这才感到,这些封建枷锁于国无功,于己无利,开始宣传西方的科学、民主、人权。诗人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先驱,在当时倡导追求自由的个性主义精神是很自然的。

《雪》这首诗中,诗人对比了理想中的仙境和现实中的仙境,认为理想中的仙境恐怕都不如现实中的仙境,所以诗人不愿红日照眼前,不愿“红日出,白雪消”,现实中的仙境被消融。现实中的仙境是什么?诗的第一节作了描写:“丁巳腊月大雪,高低远近一望皆白;人声不喧哗,鸟鹊绝迹。”如果读者觉得这个仙境不过瘾,还可以联想,如毛泽东《沁园春·雪》中描写的仙境:“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理想中的仙境”则是什么“‘琼楼’‘玉宇’‘水晶宫阙’”。

诗人为什么这样强调现实中的仙境?因为中国历代统治者包括当今的北洋军阀政府都拿“理想中的仙境”来诱惑老百姓,让老百姓甘心忍受今生的痛苦,甘心为统治者效死,以求死后能进入理想中仙境。中国传统的宗教有儒、道、佛。佛教倡导修炼成佛,道教倡导修炼成仙,儒教虽然没有明确提倡生死轮回,也诱导你无条件为君王效死,以便名垂青史。诗人认为,与其以如此沉重的代价去追求理想中的仙境,不如把握当前,轻轻松松享受现实中的仙境,哪怕这个仙境是粉饰过的并不坚牢,红日一出它就会消融。

《白杨树》,诗人通过对白杨树的倾诉,表达追求寂寞,即心灵平静人格自由的理想。全诗四节,第一节赞扬白杨树感觉灵敏,“叶落而知秋”。第二节写在没有人的小院落里,树上的小雀儿在享受寂寞的快乐。第三节写在没有人的小院落里地下沉睡的人在享受寂寞的快乐。第四节照应第一节,诗人询问白杨树,你感觉灵敏,你是否感觉到他们在享受寂寞的快乐,请你告诉我。诗人通过与白杨树的对话,向白杨树倾诉,自己在追求一种寂寞的快乐。什么是寂寞的快乐?诗中作了这样的描写:“没有人迹的小院落里,树上歇着几个小雀儿,啾啁啾啁不住的叫。他们快乐吗?这样寂寞的快乐!”“除了‘啾啁啾啁’的小雀儿,不听见的声响。地下睡着的一般人,他们沉沉的睡着,永远没有睡醒时。难道他们也快乐吗?这样寂寞的快乐!”小雀儿享受的是环境的寂寞——没有人来打扰它们,没有别的鸟来争食争巢。地下埋的人,他们享受的是人身的寂寞和心灵的寂寞——除小雀儿的叫,他们听不见别的声响,也看不见别的事物,他们的心平静如水,他们睡在哪里永远没有睡醒时,自然没有别的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多自由啊!这是寂寞带来的自由。

诗人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想象空间,诗人追求的是哪种寂寞呢?是环境的寂寞,还是人身的寂寞,还是心灵的寂寞?其实诗人追求的寂寞就是人格自由。古代的人也在追求寂寞,如东晋陶渊明,好好的官场热闹他不要,而去追求寂寞:“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这首诗中,诗人设计了一个特别古怪的环境——没有人迹的小院落,树上只有几个小雀儿,除了它们的叫声,别的什么声响也没有,地下有沉睡的人们,因为他们永远没有睡醒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声响。诗人描写这么一个无人世界。意在告诉读者,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有人迹的地方就会有名利的角逐,就没有真正的寂寞。真正的寂寞只能在这个无人区寻找,同样心灵的寂寞也只能在心灵的无人区寻找,所以诗人急切地询问感觉灵敏的白杨树,你是否感觉到这个杳无人迹的小院落里才有真正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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