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金枝巫术与宗教研究-里提尔西斯

金枝巫术与宗教研究-里提尔西斯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有一个故事说,里提尔西斯是弗里吉亚王米达斯的私生子,住在西雷纳。既然说赫拉克勒斯用里提尔西斯杀别人一样的办法把他杀掉,我们就可以推断里提尔西斯也常把被他杀害的人的尸体扔进了河里。这样假设的理由是:第一,里提尔西斯的故事与欧洲农民的收获风俗类似;第二,野蛮种族为了促进田地增殖而献活人为祭是常见的事。

金枝巫术与宗教研究-里提尔西斯

第一节 谷物收割者的歌

前面已试图说明北欧的五谷妈妈和收获闺女是得墨忒耳和珀耳塞福涅的原型。不过要使这个对比完整却还缺一个主要的特征。这个希腊神话里有一个主要情况,即珀耳塞福涅的死亡与复活。正是这个情况与女神作为植物神的性质使这种神话与阿多尼斯、阿蒂斯、奥锡利斯以及狄俄尼索斯等的崇拜联系起来,正是由于这个情况,这个神话才在我们对死亡之神的讨论中占一席地位。所以我们还需要看一看在希腊和东方所敬拜的重要神祇中占这么突出地位的神祇每年一度死亡又复活的这种信念是否起源于或类似于收谷人和葡萄整枝人在谷堆旁和葡萄园中所举行的农村仪式。

我们已经承认对于古老民间的迷信和风俗我们一般是不了解的。不过,在上述问题上,古代最初宗教上所笼罩的迷雾幸而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消散了。我们说过,对奥锡利斯、阿多尼斯和阿蒂斯的崇拜在埃及、叙利亚和弗里吉亚有各自的地方,我们知道这些国家又都各遵守某种谷物收获或葡萄收获的风俗,这些风俗彼此间的类似以及它们和国家仪式的类似使古人自己都感到吃惊,拿这些风俗和现代农民或野蛮民族的收获风俗比较一下,似乎能对我们所谈的仪式的起源有所启发。

我们根据狄奥多罗斯的材料,已经提到古埃及的收获人常常悲悼他们割下的第一捆谷子,把为他们发现谷物的伊希思作为女神召唤。希腊人给埃及收获者的哀歌或哀号取名为曼尼罗斯,还用一个故事解释这个名字。马纳罗斯是埃及第一个国王的独生子,他发明农业,过早天亡,所以人们悲悼他。不过,曼尼罗斯这个名字似乎是出于对马尼赫拉(maa–ne–hra“回到家里来吧!”)这个惯用语的误解。在各种埃及著作中都能找到这个惯用语,例如在《死者的书》中伊希思的挽歌里就有。因此,我们可以假定“马—尼—赫拉”的号哭是收谷者对割下的谷物唱的,作为悲悼谷精(伊希思或奥锡利斯)的挽歌,并祈求它再回来。既然割头一把谷子时就哀号起来,那么,埃及人一定是认为谷精是在头一把割下的谷子里,并死于镰刀之下。我们谈过马来半岛和爪哇的人认为头一把稻谷是稻米的魂魄或稻米新娘和稻米新郎。俄罗斯有些地方对头一把谷子差不多同其他地方看待最后一把谷子一样。主妇亲自割下这把稻谷,拿回家,放在圣像旁边尊敬的地方,然后单独脱粒,有一些谷粒则拌在来年的谷种里。在亚伯丁郡,通常用最后一把谷子,偶尔也用最先割下的谷子,做一个克里阿克谷捆,打扮为妇女,接着仪式带回家。

在腓尼基和西亚,埃及收割人唱的那种哀歌则是在收采葡萄的时候唱,也许收庄稼时也唱(根据类比来判断)。希腊人把腓尼基人唱的这种歌叫做里纳斯或哀里纳斯,像曼尼罗斯一样,并且解释为悲悼一个叫做里纳斯的青年人的死。有一个故事说,里纳斯是一个牧羊人养大的,但被牧羊人的狗撕成几块。不过,和曼尼罗斯一样,里纳斯或哀里纳斯这个名字也像是起源于文字误解,原来只是喊叫“哀·拉努”两字而已,意即“我们真难过呀!”腓尼基人也许是用这句话悲悼阿多尼斯的,至少萨福[1]似乎认为阿多尼斯和里纳斯是一个意思。

在俾西尼亚[2],有一个类似的悼念曲,叫做《波姆斯》或《波里姆斯》,是马里安迪尼亚的收割人唱的。据说波姆斯是一个漂亮青年,是国王乌皮亚斯的儿子,或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儿子。有一个夏天,他看着庄稼人在他田里收谷,他去为他们取些水来暍,从此无踪无影。于是收庄稼的人去找他,唱着哀歌唤他,从那以后,他们每逢收庄稼时就唱哀歌。

第二节 杀死谷精

在弗里吉亚有一个和上述招魂曲类似的歌,收割的人在收谷打谷时都唱,歌名“里提尔西斯”。有一个故事说,里提尔西斯是弗里吉亚王米达斯的私生子,住在西雷纳。他常常收割稻子,饭量很大。要是有一个陌生人偶然走进谷田或是从田旁走过,里提尔西斯就给他吃饱喝足,然后把他引到米安德河旁的谷田里去,强迫他和他一道收割。末后他总是爱把陌生人包在谷捆里,用镰刀砍掉他的头,把他的身体用谷秆包好带走。但是后来赫拉克勒斯来了,和他一起收割,也照样用镰刀砍掉他的头,把他的身子扔进河里。既然说赫拉克勒斯用里提尔西斯杀别人一样的办法把他杀掉,我们就可以推断里提尔西斯也常把被他杀害的人的尸体扔进了河里。据另一个故事的说法,里提尔西斯是米达斯的儿子,常爱邀人和他比赛收割,他如果把他们比输了,他就鞭打他们;但有一天他碰到一个更强的收谷人,这个收谷人把他杀了。

我们有一定的理由认为这些里提尔西斯的故事是描写一个弗里吉亚的收获风俗,根据这个风俗,照例是认为某些人,尤其从庄稼田边走过的陌生人是体现谷精的,收谷者把他们当作谷精捉住,包在谷捆里,砍掉头,用谷秆捆住他的身体,然后扔进水里,作为求雨巫法。这样假设的理由是:第一,里提尔西斯的故事与欧洲农民的收获风俗类似;第二,野蛮种族为了促进田地增殖而献活人为祭是常见的事。下面我们就依次考察这两个理由,先从头一个说起。

拿故事和欧洲的收获风俗相比较,有三点值得我们特别注意,即:一、割谷比赛并把人捆在谷捆里;二、杀掉谷精或谷精的代表;三、对拜访谷田的人或过路的陌生人的接待。

关于第一点,我们已经谈到过,在现代欧洲,对最后一捆进行割、捆、打的人常常被他的总工会伙伴虐待。例如,把他捆在最后一捆里,捆好后背走或用车装走,打他,用水泡他,把他扔到粪堆上等等。或者是饶了他,没有这些恶作剧,但至少他是嘲笑的题材,或被认为一年内注定要受某种灾害。所以,收割人自然是不愿意在收割时割最后一把,打谷时打最后一下,或捆最后一捆。到了要完工的时候,这种不愿落后的情绪就产生了劳动者之间的竞赛,人人抢着尽快地完成自己的一份工作,为的是避免令人厌恶地落在最后。例如,在普鲁士的米特尔马克地区,收割黑麦要整最后一捆时,扎的人面对面地站成两行,每个妇女把谷秸和草绳摆在面前。一发信号,她们就立即尽快整好自己面前的谷捆,谁最后捆完就受其余的人嘲笑。不仅如此,还得把她捆的那一捆做成人形,叫做老头子,并且把它拿回谷场上去。在谷场上,收谷人围着她和谷捆站成一圈跳舞。然后他们把老头子拿到主人那里交给他,并且说:“我们把‘老头子’带给主人。主人可以把它保存起来,等到下次得到一个新老头子。”然后把老头子靠在一棵树上,在那里放很长的一段时间,成为大家的笑料。在巴伐利亚的阿赫巴赫,当收割要完工的时候,收谷人说:“好了,我们要赶走老头子了。”他们人人加劲割一块地内的谷子,能割多快就割多快,谁割最后一把或最后一棵,其他的人就高兴地对他喊道:“你得到老头子了!”有时候收割者的脸上戴一个黑色的假面具,穿上妇女的衣服;如果收割者是妇女,她就穿上大男人的衣服。接着就是跳舞。晚餐时,老头子得到的一份食物比其他人多一倍。打谷时的做法也是类似的。谁打最后一下,就说谁得了老头子了。在请打谷人吃的晚餐上,他必须用奶油勺吃饭,要喝许多酒。而且,人们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跟他开玩笑、逗弄他,直到他请别人喝了白兰地或啤酒,他才能脱身。

这些例子说明收割人的割、打、捆的比赛,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最后一个完工,受到嘲弄。我们要记住:最后割、打、捆的人被认为是谷精的代表,把他或她捆在谷秆里这种做法更充分地说明了这个思想。后一种风俗我们已经证明过了,但还可以补充几个例子。在什切青[3]附近的克洛克辛村,收割人对捆最后一捆谷秸的妇女喊道:“你得了老头子,该把他保存起来!”直到19世纪上半叶还有一个风俗,把妇女本人捆在豆秸里,在音乐声中把她带回农场住宅去,在这里收割人和她跳舞,一直跳到豆秸从他身上落尽。在什切青附近的其他村庄里,正装最后一车谷子的时候,妇女们照例要竞赛,谁都不愿落在后面。因为谁在车上更最后一捆,谁就是老头子,全身包上稻秆,还为她身上戴花,头上也戴着花和谷草帽子。在庄严的游行队伍中,她把头上戴的收获冠带给主人,把它举在他头上,并念一串祝愿。接着是跳舞,老头子有权选择他的(准确一点说,应该用她字)舞伴,和老头子跳舞是一件光荣的事。在马格德堡附近的戈墨恩村,割最后一把谷子的收割人常常被整个用谷秆包起来,几乎看不出谷捆里有人没有。包好后,另一个身强力壮的收割者把他背在背上,在收获者的欢呼声中绕田而走。在墨尔斯堡附近的努豪森村,捆最后一捆燕麦的人用麦秸包起来,叫做燕麦人,其他的人围着他跳舞。在法国的布里岛上,用第一捆谷秸把农场主包扎起来。在埃尔富特[4]地区的丁格尔斯特德村,直到19世纪上半叶都有用最后一捆谷秸包人的风俗。他名叫老头子,用最后一辆车带回家去,又是欢呼,又是音乐。到了场上,让他沿着谷仓打滚,用水把他淋湿。在巴伐利亚的诺林根村,打谷时打最后一下的人被用谷草包起来,让他在谷场上打滚。在巴伐利亚的奥伯尔法兹的某些地方,人们说他是“得到老头子了”,包上谷草,带到还没有打完谷的一个邻居那里去。在西里西亚,捆最后一捆谷秸的妇女大受嘲弄。推她,放倒在地,用谷草捆起来,称她为谷物玩偶(Kornpopel)。

“所有这些情况里包含的想法是谷精——植物老人——从最后割下的或最后打下的谷子里被赶出来,整个冬天都住在谷仓里。到了播种的时候,他又回到田里去,在发芽的谷物中作为一种活力而继续他的活动。”

第二,在里提尔西斯的故事和欧洲收获风俗之间进行比较,我们应了解,在欧洲收获风俗中是否常常认为谷精在收谷或打谷时被杀掉。在挪威的罗姆斯达尔和其他地区,谷草收割后,人们就说“谷草老人被杀了!”在巴伐利亚的其他地区,人们说打谷时打最后一下的人杀了玉米人、燕麦人、小麦人等等,依庄稼而定。法国洛林地方提洛村里打最后的谷物时,人们随着梿枷的节奏,边打谷边喊道:“我们正在打死老太婆,我们正在死老太婆!”如果屋里有一个年老的妇女,人们就劝她当心,不然会被打死。在立陶宛的拉格尼特附近,最后一把谷子留在地里不动,人们说:“老太婆(波巴)正坐在那里!”然后,一个年轻的收割者磨快他的镰刀,用力一下把这把谷子割下来。于是人们说:“他把波巴的头砍下来了!”农场主给他一些赏钱,场主的妻子在他头上倒一瓮水。据另一种说法,立陶宛的收割者赶忙割完自己应割的部分,因为黑麦老太婆住在最后一棵里,谁割最后一棵,谁就杀死了黑麦老太婆,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在蒂尔西特地区的威基斯堪地方。割最后的谷子的人叫做“杀死黑麦妇女的人”。另外,在立陶宛,人们相信打谷和收谷一样都是杀死谷精的。当要打的谷子只剩最后一堆的时候,所有打谷的人都突然退后几步,好像有人向他们发布了命令似的。然后,他们又继续工作,梿枷打得特别快、特别狠,直到只剩最后一捆。于是他们发疯似地拼命干,每根神经都拧紧了,梿枷雨点般地落在谷物上,直到领工高喊“停”为止。停止的命令发出后,最后落在梿枷的人立即被其他的人围起来,喊道:“他打死了黑麦老太婆。”他必须请他们喝白兰地赎罪,他与割最后的谷子的人一样,叫做“杀黑麦老太婆的人”。在立陶宛,有时用偶像来代表被杀的谷精。一个用谷秆做的穿着妇女衣服的偶像。放在打谷场上最后要打的一堆谷秸下面。打谷时谁打最后一下,谁就“打死了老太婆”。我们已经讲过焚烧代表谷精的偶像的例子。在约克郡的东莱丁,在收获的最后一天有一个叫做“烧巫婆”的风俗。在地里割过的谷子残梗上点火燃烧一小捆谷子,在火上烤熟豌豆吃掉,随意喝着麦酒,男孩女孩围着火闹着玩,在彼此脸上抹黑。有时又用一个男子代表谷精,他躺在最后的谷子的下面,就在他身上打谷,人们说:“老头子被打死了!”我们说过场主的妻子和最后一捆谷子被同时塞在打谷机下面,好像要给她脱粒,然后又像簸谷糠似地簸她。在蒂罗尔的沃尔德斯,打谷时,谁打最后一下,就将谷壳塞在谁的后颈窝里,硬在他头上戴一顶谷草帽子。如果他个儿很高,就认为来年庄稼也长得很高。然后把他和一捆谷子捆在一起扔进河水里,在卡林西亚,打谷时打最后一下的人以及谷场上捆最后一捆的人,手脚都被用草绳捆起来,头上戴上谷草冠。然后把这两人脸对脸地捆起来放在橇上拉过林子,扔进溪流里。把谷精代表扔进河里的风俗和用水淋他的风俗一样,通常是一种求雨巫术。

第三,到此为止,谷精的代表通常是割、捆、打最后谷物的男人或妇女。现在我们来讲讲这种情况:谷精由路过收割谷子的陌生人代表(正如里提尔西斯的故事),或由第一次来到田里访问的人代表。整个德国都有这样的风俗:收割者或打谷者抓住过路的人,用谷草编的绳子捆起来,非付罚金不可。农场主人或他的客人初次下田或到谷场上,也这样对待。有时候只捆他的手臂或脚或脖子,有时把他包在稻秆里。如在挪威的梭洛尔,不管谁进田里去,主人也好,陌生人也好,都用谷秸把他捆起来,要付赎金。在苏斯特附近,场主初次去看拔亚麻的人时,全身都被包上亚麻,妇女也围上过路的人,用亚麻把他捆起来,硬要他请喝白兰地。在内德林根,用谷草捆住陌生人,把他系在一捆谷子上,非罚款不可。波希米亚西部黑泽尔伯格的德国人中,农场主一拿出最后的谷子,要在打谷场上脱粒的时候,马上就被用这些谷子包起来,必须献出烙饼来赎自己。在法国诺曼底半岛的普坦吉村至今还假装把地主用最后捆一小麦捆起来,至少在二十多年前还是这么做的。这件事完全由妇女来办。她们扑到地主身上,抓住他的胳臂、腿、身子,把他按倒,让他笔直躺在最后一捆谷子上,然后假意把他捆起来,把收获晚餐时要遵守的条件念给他听,他要是接受了这些条件就放他起来。在法国的布里岛上,凡不是本场的人走过田边时,收割的人们就去追赶他。如果把他抓住了,就把他捆在谷把子里,一个个地去咬他的前额,喊道:“你该带着这块地里的钥匙”。别处的收割者则说:“得到了钥匙”,是指割、捆或打最后一把谷子。所以和在布里一样,把陌生人捆在谷子里,并对他说:“带上这亩田的钥匙”,这就等于说他是老头子,即谷精的体现者。在摘蛇麻子的时候,如果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人从蛇麻子地里经过,妇女们就把他捉住,按在装蛇麻子的布袋里,盖上叶子,付了罚款才释放他。

这样说来,现代欧洲的收割者和古代的里提尔西斯一样,爱抓住过路的陌生人,把他绑在谷捆里。他们当然不会像里提尔西斯那样把陌生人的头砍掉,不过,他们虽然没有采取这样强暴的步骤,他们的语言和动作至少也表明了想要这样做的愿望。例如,在梅克伦堡[5],在收获的头一天,如果农场主人或主妇或一个陌生人到田里来,或只是从田旁走过,所有割谷的人都面对着他磨镰刀,大家一致用镰刀敲着磨刀石,好像他们要动手割了。然后,带领收割的妇女走到他面前去,在他左臂上拴一根带子。他必须付出罚款作为自己的赎金。在拉兹堡附近,农场主人或其他引人注目的人物下田或走田边经过时,所有收割者都停止工作,全体向他走去,拿镰刀的人走在前面。他们走到他跟前时,男人妇女都排成一行,男人把镰刀头插在地上,像是在磨镰刀一样,然后他们脱下帽子,把帽子挂在镰刀上,领工的人就站在前面发表讲话。讲完后,他们一起有节奏地、响亮地磨着镰刀,然后他们戴上帽子。于是两个捆谷的妇女走出来,其中一人用谷秆或丝带捆住农场主或陌生人(是谁就捆谁),另外一个人念一段押韵的话。下面是收割人在这时所讲的话的例子:在波美拉尼亚[6]有些地区,每个过路人都不能通过,因为路都被谷草编的绳子拦住了。收割者把他围在中间,一面磨着镰刀,他们的领工就说:

人已准备齐全,

镰刀弯成一弯,

谷子有大有小,

绅士必须杀掉。

然后又继续磨镰。在什切青地区的拉明村,收割人围着陌生人站成一圈,对他说道:

我们要用这把亮晃晃的刀,

砍掉这位绅士的头,

我们用刀割草地和谷田,

还要用刀割掉世上的王侯。

干苦活儿的总有些口渴,

绅士要请点啤酒白兰地,

这个玩笑马上就不开。

要是他不答应这小小要求,

我们宝刀可就够他挨!

打谷场上也把陌生人看作谷精的体现者,用对付谷精的办法对待他。在石勒苏益格的威丁哈德村,生人来到打谷场上时,人们就问他:“要我教你跳梿枷舞吗?”如果他说要,他们就把梿枷杆搁在他脖子上,好像他是一捆谷子。把两根杆子夹得紧紧的,几乎把他卡死。在威姆兰(瑞典)的某些教区,生人走进打谷人正在干活的谷场上时,他们就说:“我们要教他唱打谷歌!”然后他们把梿枷放在他脖子上,用谷草绳子缠住他的身子。我们说到过,如果是陌生妇女走上打谷场,打谷人就用梿枷围着她的身子,用谷秆编成花环套在她脖子上,并且喊道:“瞧这个五谷娘娘!瞧哇!五谷闺女就是这个模样!”

这样说来,在这些现代欧洲的收获风俗中,割、捆、打最后谷子的人算是谷精的体现者,围上谷子,用农具假装杀他,并把他扔到水里去。这些与里提尔西斯的故事相类似的地方似乎证明里提尔西斯的故事确是描写弗里吉亚一个古老的收获风俗。由于近代与此相应的风俗里对于杀谷精人身代表一节不得不省略掉,最后多也不过是模仿他表演一下,所以需要证明一下在原始社会里,为了促进谷田增产,一般是杀人作为农事仪式的。下面的例子会清楚地表明这一点。

第三节 以活人祭祀谷物

在厄瓜多尔,瓜亚基尔的印第安人播种时常以人血人心献祭。卡尼亚尔(今厄瓜多尔的昆卡)人过去每年收获时要以一百个儿童献祭。基多诸王、秘鲁的印加人以及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西班牙人都未能禁止这种残忍的祭祀仪式。墨西哥在收获节时,把当季的头批收获献给太阳。他们将一个犯人放在两块大石头中间,把大石头上下对好,合上石头就把犯人压碎。埋葬了死者的残躯,接着就举行宴会跳舞。这种祭仪称作“合石祭”。我们讲到过,古时墨西哥人在玉米生长的各个阶段都以活人献祭,人牺的年龄与谷物生长的阶段相应,播种时献祭新生的婴儿,谷物发芽时献祭较大的孩子,依此类推,到谷物完全成熟时则献祭老人。毫无疑问,他们认为作人牺者的年龄与谷物生长期吻合会加强祭祖的效果。

波尼印第安人每年春天下地播种时献祭一个活人。他们认为是晨星授命这样做的,或是晨星派遣的使者某种鸟来传达这一指令的。人们把这种鸟制成标本,保存起来,当作魔力强大的神物。他们认为如果有一次不这样献祭,玉米、豆类、南瓜就会全无收获。人牺是一个男性或女性俘虏。给他穿上最华丽、最贵重的衣服,吃最精美的食物,养得胖胖的,小心看守着,他自己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当他长得够胖的时候,他们当着一大群人面前,把他捆在一个十字架上,他们跳着庄严的舞蹈,然后用战斧砍掉他的头,用箭射他。据某商人说,然后女印第安人从牺牲者的尸体上割下一块肉来,用肉涂抹锄头。但是另外一个举行仪式时在场的商人说没有这样的事。祭礼完毕后,人们立即去种地。1837年或1838年4月,波尼人祭献过一个苏族印第安人的女孩子。关于这场祭仪,有一篇专门的记载:这个女孩子约14或15岁,蓄养了6个月,这段时期待她很好。献礼的前两天,她由全部头领和武士陪伴着,从一个小屋领到另一个小屋。每个屋都给她一小块木柴和一点颜料,她把它们交给她旁边的武士。她就这样到每个小屋去拜访,处处都得到同样的木材和颜料的礼物。到了4月22日那天,人们把她领出去献祭,由武士伴随着,每人拿两块她交给他们的木柴。她的身体涂得一半红、一半黑,把她系在一种绞架样的东西上,用慢火烤她一阵,然后用箭射死她。主祭人再把她的心掏出来吃掉。趁她身上还有些温热的时候,从骨头上一小块一小块地割下她身上的肉,放在一些小篮子里,拿到附近的谷田里去。头领拿出一块肉来,滴一滴血在新种的谷种上。其余的人也照样这么做,终于所有的种子都淋了血,然后再盖上土。根据一种记载,牺牲者的身体被压成浆糊,把它抹在玉米上、土豆、豆子和其他种子上使它们增殖。他们希望用这种祭祀获得丰收。

西非洲的一个皇后过去每年3月里献祭一个男子和一个妇女。他们是被用铁铲和锄头杀死的,他们的躯体就埋在刚犁过的田中央。在几内亚的拉各斯,有这样一个风俗,每年春分以后把一个小女孩活活钉死在木桩上,祈求好收成。和她一起献祭的还有绵羊、山羊,以及甘薯、玉米花絮、羊角、香蕉等,分别挂在两边的木桩上。为了献祭,先将人牺放在王宮里将养,拜物教的人把她们的意志练得非常坚强,她们是高高兴兴地送死去的。几内亚的贝宁过去也年年献祭类似的祭品。贝专纳部落的马里莫人为庄稼丰收献活人为祭,选出的牺牲者一般是个矮胖的人,用强力把他抓住或将他灌醉,送到田里去,在小麦中把他杀掉,当作“种子”(他们是这么称呼的)。他的血液在太阳下凝固后,和他的前额骨、前额骨上的肉和脑髓一起烧掉,然后把灰撒在地里,使之肥沃,而身体的其他部分被吃掉。

菲律宾群岛有个棉兰老岛上的巴哥波人在播种稻子前奉献活人为祭。人牺是个奴隶,在树林里将他砍成几块。菲律宾群岛吕宋岛内地邦都的土人都热衷于猎取人头。他们猎取人头的主要季节是栽种和收割稻谷的时候。为了庄稼长得好,每块地至少在移植时猎取一个人头,播种时又猎取一个人头。猎取人头者结伴三三两两地走出去,埋伏等待牺牲者,不管来的是男人或是妇女,便砍下他或她的头、手、脚,赶紧带回村去,大家欢呼迎接他们。首先把人头挂在村前空地上的两三棵死树上,四周围着大石头,当作座位。然后人们围着树跳舞、宴会、喝酒兴醉。待人头上的肉烂尽了之后,砍下头的人就把头颅带回家去,作为珍物保存起来,他的伙伴把那些手和脚也同样处理。吕宋内地的另一部落阿波耀人,也遵循类似的风俗。

洛塔·纳加人是许多野蛮部落之一,住在道路崎岖曲折的深谷里,这些山谷从印度布拉马普特拉富饶的河谷蜿蜒地穿入丛山中。洛塔·纳加人过去有一个普遍的风俗,把他们遇见的人砍去头、手和脚,然后把砍下的部分挂在田里,以保证稻谷丰收。他们对他们无情杀害的人并无怨恨。有一次他们把一个男孩活活地剥了皮,砍成小块,把孩子的肉分给所有的村民,村民们把分到的肉放在谷箱里,以避厄运并保证谷物丰收。印尼达罗毗荼族的贡德人,绑架婆罗门的男孩子,留作各种祭祀场合的牺牲。播种时和收获时,一番盛大游行之后,就用毒箭射死一个男孩。然后把他的血撒在犁过的田地里或成熟的谷物上,把孩子的肉吃掉。乔塔纳格普尔[7]的奥拉昂人或乌拉昂人敬奉名叫安娜·库里的女神。此神能保佑庄稼丰收、人们富裕。若要求得女神福佑,必须用活人为牺牲向她献祭。虽然英国政府禁止,这种以活人为牺牲的祭祀,但据说仍违令秘密进行。这些人牺大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他们的失踪很少有人注意。每年四五月份是绑架人牺者活跃的季节。在此期间陌生人不能单独在这一带走动,家长们也不敢让孩子进入树丛或放牧。绑架者看见这类人时便割断其咽喉,截去其无名指的上段和鼻子,拿去祭祖女神,女神就住在献祭者的家里,这户人家的庄稼就增收一倍。女神是以孩子的形象住到献祭者的家中,主人收进未去壳的稻子回家后,请出女神在稻堆上翻滚一遍,这一堆稻子就会增加一倍。滚后女神马上烦躁不宁,这时必须献祭人牺的鲜血,才能使神安静下来。(www.daowen.com)

孟加拉的另一支达罗毗荼族的孔德人(或坎德人)提供了最著名的有固定方式的以人牺祭祀祈求确保丰收的例子。这些材料,我们是从英国军官写的报告中得来的,这些军官在19世纪中叶取缔过这些祭祀。祭品献给大地女神塔丽·澎努或珀拉·澎努,人们认为献祭能确保好收成,能消灾祛病。种植郁金尤其需要以活人献祭,孔德人提出理由说,不流血郁金就不会有深红的颜色。只有买来的人牺(或叫默利亚[Meriah])或天生的人牺女神才接受。天生的人牺是指他父亲曾是人牺或自幼被父亲或保护人做人牺养大的。孔德人在困难中常常把他们的孩子当人牺卖掉,“认为他们的灵魂会享福,他们的死是为了人类的利益,最光荣不过了!”有人遇见过一个潘努阿族的人大骂一个孔德人,最后还唾沫吐在他脸上,因为这个孔德人把自己的女儿当人牺卖了,这个潘努阿人原想和她结婚的。有一群孔德人看见了,立即挤上前去安慰卖孩子的人,说道:“你的孩子为全世界的生存而死,大地女神自己会把唾沫从你脸上擦掉。”人牺在献祭前常常好生将养几年,他们既然是圣物,自然受到极端的爱护和崇敬,走到哪里,哪里就欢迎他们。一个默利亚青年,到成年时一般都有妻子,妻子通常也是个默利亚(或人牺),他得到妻子的同时,还得到一份土地和牲畜农具。他们生的孩子长大以后也做人牺。部落、部落的分支,或村落都在定期的节日或非常的场合里向大地女神献祭人牺。部落和部落的分支定期祭祀,通常要使各家的主人为他们的田地至少每年得到一块肉,一般是在他们的主要庄稼下地的时候。

上述祭祀的做法如下:祭祀前十天或十二天,将人牺一直蓄留的长发剃去。男男女女成群结队都来观看祭祀,因为这种祭祀是为了所有人的。人们接连几天欢宴淫乐。祭祀的头一天将人牺穿上新衣,人们在音乐声中跳着舞,摆成庄严隆重的队列,引导人牺来到“默利亚树丛”。这是离村庄不远,未经砍伐过的高大树林。林中竖立着一根柱(有时木柱在两株土名Sankissar的灌木之间)将人牺绑在木柱上,遍身涂抹油膏、酥油和郁金根粉,戴上鲜花。人们全天向人牺致敬,“简直像对神一样膜拜”。一场争夺人牺身上最小一点纪念物的景象立即出现:连他身上涂抹过的点滴郁金粉,或者他的一口唾沫,都被视为贵重之物,妇女们尤其珍视。人群踏着音乐的节拍围绕木柱舞蹈,并向大地祝告说:“神啊,我们向您献上这个人牺,乞求您保佑我们一年四季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又向人牺说:“我们付出代价买了你,并没有捕捉你来。现在按习俗把你献祭,请不要怪罪我们。”仪式一直进行着,通宵达旦直到第二天中午,极少间断。仪式一停下来,众人便开始处理人牺:再次给人牺涂油,人人抚摸人牺身上涂油的地方,把油膏涂在自己的头顶上。有些地方还带着人牺列队走遍全村挨家挨户让人们在他头上拔下头发,有人则要求人牺吐一口唾沫给他们涂抹在头上。由于人牺既不捆绑,也毫不抵抗,所以他的胳臂——需要时连他那腿的骨头都被敲碎——经常先用鸦片把他麻醉,使他失去知觉。最后将他处死的做法各地有所不同。最普遍的做法似乎是勒死或掐死,将一棵大树从离地几尺高的地方劈开,把人牺的脖子(有的地方则是将人牺的胸脯)夹在劈开的裂缝中,由祭司和助手尽力将裂缝挤合起来,用斧稍稍砍伤人牺,人群立即冲上前去,割下人牺身上的肉来,只剩头部和肠子不要。有时则把人牺活活地割成碎块。在秦纳基姆迪[8],人群拖着人牺在地里走,边走边用刀割下人牺身上的肉(不要头和肠子),直把他割死。这地区还有一种常见的做法,是把人牺绑在木制的大象的长鼻子上,大象系在一根粗大且能转动的木柱上,人群围着等候还活着人牺转到自己面前时便用刀割下他身上的肉来。康贝尔少校曾在一些村子里发现这种用来处死人牺的木象竟有十四个之多。有一个地区用火把人牺慢慢烤死,他们搭起一座不高的台,两边斜坡像屋顶似的,把人牺放在台上,捆绑着四肢以免他挣扎。然后点起火来,把烙铁烧红,使人牺在台的两面斜坡上下翻滚。时间越长越好。因为这样人牺流的泪水就越多,雨水就将越充足。到第二天就把人牺的尸体切割成碎片。

从人牺身上割下来的肉立即被各村派来的代表带回去。为了保证尽快送回本村,往往采取驿站似的多人接力传递办法,直送到五六十里之外。各村守在家里的人一直饿着肚子坚持等待人牺的肉到来。送肉的人到来后便把肉放在全村公众集会的地方,由祭司和各家家长前来领肉。祭司把牺肉分成两份,一份奉献大地女神,他背过身,眼不看,把肉放进地上一个洞内埋起来,众人各在上面添一小撮土,祭司用葫芦装一葫芦水浇在上面。然后便按在场人家每户一份将剩下另一份人牺的肉切碎分给各户。各户家长将分得的肉片用树叶包卷起来埋在他最好的田地里,埋时也是转过身躯,眼睛不看。有些地方是各人拿着自己分得的那份肉走到灌溉自己田地的溪流边,把肉挂在棍子上插在溪边,在这以后的三天内人家都不打扫,有的地方则严格保持沉静,不许点火,不许砍伐树木,不接待生人。人牺死后的当天夜晚,其身体的残余部分(即头部、肚肠、骨骼)由一些身强力壮的人看守着,第二早上和一双全羊一起在火葬柴堆上焚化。然后将骨灰撒在地里,并且还把一部分骨灰和成浆子抹在房屋和谷仓上,或者混在新收的谷物里防止生虫。有时也将人牺的头和骨骼埋掉不予焚烧。自禁止以人为祭品以后,有的地方则代之以较低贱一些的牺牲,例如秦纳基姆迪的首府地区便以羊代替人牺,其他地方则以水牛为牺。他们把牛绑在圣林中的木柱上,手持亮晃晃的刀子围着牺纵情舞蹈,然后扑向牺牛,几分钟内就把它割成碎片,彼此争夺着每一小块牛肉。谁抢到一块肉在手,就以最大速度跑到自己的地里埋起来。按照古代习俗,必须在日落之前埋好,有的人路远,所以必须尽快地奔跑。所有妇女向迅速跑走的男人投掷土块,她们有些人掷得很准。刚才还十分喧嚣的圣林很快就寂静下来,只剩下几个人留在那里看守剩下的牛头、牛骨、牛肚,按照仪式在木桩底下烧掉。

在孔德人的祭祀中,由权威人士充当默利亚奉献给大地女神。从他们死前死后受到的待遇来看,似乎这个习俗不能解释为仅仅是祈年的祭祀。一部分牺肉当然地奉献给大地女神,另一部分则被各户人家埋在自己的地里,人牺的其他部分烧成灰后撒在地里,另外还和成泥浆抹在谷仓上,或掺和在新谷里。这后一部分的做法意味着默利亚的身体有使谷物生长直接的或固有的力量,完全不同于向神献祭祈求神的福佑那样间接的效果。换句话说,人们相信人牺的血肉和骨灰具有肥沃土壤的神奇的或实质的能力。他们认为默利亚的血和泪也本能地具有这样的力量:他的血能使郁金香花色红艳,他的眼泪能降为甘霖。对于后者几乎无人怀疑,至少最初时无人怀疑,都认为,他的眼泪不只预兆雨水的将临,而是确实召来了甘霖。同样,埋下默利亚的肉,在上面浇水,无疑也是一种求雨的巫法。此外,默利亚具有巫术法力还表现在人们相信他的这些美好特性存在于他全身的各个部分,从头发到唾液都有。这就表明默利亚不只是祈神福佑的人牺。此外,对他的极端尊敬,也表明了这种看法。康贝尔少校形容,默利亚“被当作超凡的人”,麦克菲尔逊少校说:“对他所表示的尊敬,简直像对神的膜拜一样。”总之,默利亚似乎是被当作神一样地对待的,最初被看作大地女神,或者植物之神,后来才不把他看作神的化身,而作为奉献给神的人牺。这后一种看法,记述孔德人这种仪式的欧洲作者也许看得有些过分。因为习惯于这后一观点,认为向神献祭就是为了求神恩惠,所以欧洲的观察家们就容易倾向于按照这种意义来解释一切宗教礼仪中屠宰的现象,并且假定哪里有这种现象,哪里就一定有这种神。他们并且认定屠杀人牺者总相信这种残杀献祭是受神欢迎的。因此这种先入之见就不知不觉地流露于作者的笔下,而歪曲了未开化民族的原始宗教仪礼。

像孔德人祭祀中那么非常明显的将神的代表杀掉的迹象在上述其他以人为牺牲的祭祖中也能找出一些来。例如,将被杀的马里莫人的骨灰撒在田里,把婆罗门男孩的血洒在庄稼上和地里;将杀掉的纳加入装在谷箱里;让苏族女孩的血流在种子上。又如说人牺就是谷物,换句话说,也就是认为他是谷的精灵或化身,这一点也从他们感到苦痛这一点上得到证明,人们似乎尽力证实人牺和人牺所体现或代表的自然物之间实质上的一致:如墨西哥人杀幼小的牺牲祭祀幼小的谷物,杀年老的牺牲祭祀成熟的谷物;马里莫人献祭又矮又胖的人作“种子”,其身材与年幼植物的高矮相对应,其胖瘦与希望植物能达到的状况相对应;波尼人要把他们的人牺养得胖胖的,也许是抱着同样的看法。又如,非洲人用铲子和锄头杀死人牺的风俗,墨西哥人像压谷子一样,用两块石头碾死人牺的风俗,这些都是表示人牺与谷物是等同的。

这些野蛮人的风俗中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波尼人的酋长吞食苏族女孩的心,马里莫人和康德人吃下人牺的肉。假如像我们所想的那样,人牺被视为神灵,那么神灵的敬奉者就会认为吃人牺的肉就是吃神的身躯。

第四节 以活人当谷精处死

方才描述的未开化民族的宗教仪式,提出了与欧洲收获风俗类似的例子。如谷精的增殖性能既表现在原始人用人牺的血和灰搅拌谷种的习俗中,也表现在欧洲农民用最后一捆谷穗上的谷粒掺拌春天新谷的习俗中。又如,认为人即是谷,这个看法也是一样的。未开化民族的风俗选用人牺要其年龄和身材与谷物的年龄和高度(无论是实际的或是希望谷物能达到的)相适应;苏格兰人和施蒂里亚人的规矩,在谷精还是闺女的时候,最后的谷子由年轻的少女来收割,在谷精成了五谷妈妈的时候,就由年老的妇女来收割;在洛林地方,杀老太婆的时候,也就是说打最后的谷子的时候,人们警告年老的妇女要当心;蒂罗尔人希望打谷时打最后一下的人是个高个儿,那样,来年的谷子也会长得很高。再进一步看:在未开化民族风俗中,用锄头或铲子杀谷精的代表,或用两块石头将他碾碎,在欧洲农民风俗中,也有与此相仿的表现,他们的做法是装作用镰刀或梿枷杀死谷精。还有,孔德人把水泼在埋好后的人牺的肉上的风俗,与欧洲农民把水泼在谷精人身代表身上或将他投入溪流的风俗是一致的,亨德人和欧洲农民的风俗都是求雨巫法。

现在回头来谈谈里提尔西斯的故事,事实表明在野蛮的社会里通常是为了促进庄稼生长而杀死活人。因此,假定在弗里吉亚和欧洲,为了类似的目的也一度杀过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弗里吉亚的传说故事和欧洲的收获风俗彼此非常相近,都表明这样杀过人的结论,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至少暂时接受这个结论。再说,里提尔西斯的故事和欧洲的收获风俗都表明处死的人牺是谷精的代表,这一点正好与某些未开化民族的观点一致,那些未开化的野蛮人似乎认为被杀的人牺能使庄稼兴旺。整体来看,我们大致可以认为在弗里吉亚和欧洲,每年都在收割的田地里杀死谷精的代表。先前我们也已经表明有理由相信欧洲同样地每年杀死树精的代表。关于这两种非常相近的风俗的证据完全是彼此独立的。他们的同时存在似乎提供了对两者都是有利的新推断。

怎样选择谷精的代表呢?对这个问题已经提出过一种答案。里提尔西斯的故事和欧洲的民间风俗都表明过路的陌生人就是从割下或打下的谷子中逃出的谷精,并把他当作谷精捉住杀掉。但是在证据提出的并非是唯一的答案。照里提尔西斯的传说来看,里提尔西斯的人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过路人,他们是在收获赛中输了,然后被用谷子包起来斩首的。这一点表明谷精代表的选择可以用收获时竞赛的办法,竞赛中比输了的人不得不接受这个致命的荣誉。欧洲的收获风俗也证实了这种假定。我们谈到过,在欧洲,收割者之间有时竞赛,谁都不愿落在最后面,比输的人,也就是割了最后的谷子的人,常常受到虐待。不错,我们是没有发现假装杀掉他的做法。但另一方面,我们知道,谁在打谷时打最后一下,亦即打谷比赛中比输了,就假装将谁杀掉。那么,既然打最后一下的人是以谷精代表的身份被假装杀掉的,既然割和捆最后一捆的人也和打最后一捆的人一样具有代表谷精的身份,既然在这几种劳动中收割者事事都怕落后,我们就可以推定:割最后一捆、捆最后一捆也和打最后一捆的人一样,通常是被假装杀掉的,但是在古代则是真正杀死的。这种猜想已经由割最后的谷子的人马上会死去这个流行的迷信证实。有时候,人们认为在田里割最后一捆谷子的人将在来年内死去。把割、捆、打最后的谷子的人看作谷精的代表,理由可能是这样:人们认为谷精尽可能地躲在谷子里,在正干着活的割谷、捆谷、打谷的人面前往后退。最后的庄稼割了,最后的一捆捆了,最后的谷子脱粒了,他躲无可躲,不得不在谷杆之外另找托身之地,这之前谷杆就是他的身体或衣服。他(谷精)刚从谷子里被赶出来,离他最近的地方站着一个人,这时,除自然投向此人外,走投无路的谷精还能有其他托身之处吗?而这个人必然是最后割、捆、打谷的人。所以就把他或她捉住当谷精本身对待。

由此看来,在收获地里被当作谷精代表而杀死的人,或者是一个陌生的过路人,或者是最后割、捆、打谷的收割者。但是古代传说和现代民间风俗都表明还有第三种可能。里提尔西斯不只处死陌生人,他自己也被杀了,方式显然和他杀别人一样,即:用谷捆包起来,砍掉头,扔进河里去,故事还表明这事发生在里提尔西斯自己的土地上。同样地,在现代的收获风俗中,似乎主人(农场主或乡绅)本人也和陌生人一样常常被假杀。我们还记得,传说里提尔西斯是弗里吉亚一个国王的儿子,还有一种说法,说他自己就是国王。我们把这一点和他明明以谷精代表的身份而被处死的传说联系起来看,我们不得不这样推测,这里又有一个每年杀一个神王或专司祭祀的王的风俗迹象。我们知道,这些神王或专司祭祀的王在西亚许多地区(尤其是在弗里吉亚)进行过阴森的统治。我们谈到过,看来这个风俗在有些地区有了修改,王儿子可以代父亲而死。里提尔西斯的故事是修改后的风俗的遗迹,至少也是遗迹的一种。

现在,我们来看看弗里吉亚的里提尔西斯和弗里吉亚的阿蒂斯的关系,我们也许还记得在珀西纳斯——专司祭祀之王的所在地——最高祭司似乎每年以植物神阿蒂斯的身份被杀,古代作者也把阿蒂斯描写为“一根割下的谷穗”。这样说来,谷精的体现者阿蒂斯每年由他的代表替死,我们可以认为他最终与里提尔西斯是一回事,里提尔西斯不过是粗犷的原始宗教形式,阿蒂斯则是由此发展而成的正式宗教。实情可能是如此,但从另一方面看,欧洲民间风俗却提醒我们,在同一个民族中,两种不同的植物神可以由他们各自的人身代表,在一年里不同的时候,都以神的身份被杀。我们谈过,在欧洲一般似乎是在春天以树精的身份杀一个,在秋天以谷精的身份再杀一个。里提尔西斯可能也是如此。阿蒂斯主要是树神,他与谷物的联系不过是树精威力的扩大,像5月收获风俗里所表现的那样。而且阿蒂斯的代表似乎在春天被杀;而里提尔西斯的代表则是在夏天或秋天被杀,依弗里吉亚收获的时间而定。大体说来,我们没有正当理由把里提尔西斯看作阿蒂斯的原型,两者可以看作同一宗教观念的平行产物,彼此间的关系就像欧洲的收获老人与春天野人、树叶人等等的关系一样。两者都是植物精或植物神,两者的人身代表都每年被杀掉。但是,对阿蒂斯的崇拜已升到正式宗教的尊严地位,还传播到意大利;而里提尔西斯的仪式好像从来没有超越其本土弗里吉亚的范围以外,永远保持着粗犷仪式的性质,由农民在收割庄稼的地里举行。最多不过像孔德人那样由少数几个村子联合在一起,为他们共同的福祉弄一个人牺(从司祭祀之王或弱小之王的家族中挑出)作为谷精的代表而杀掉,这种人牺可以说明传说中的里提尔西斯是弗里吉亚王子或国王的身份。如果几个村子并未这样联合起来做,每一个村子或农场也可以自己找出谷神代表来,其做法是抓一个过路人处死,或者将最后割、捆、打的收割者处死。猎取人头作为促进谷物生长的手段,在古代欧洲和西亚的野蛮土著中可能是普通的现象,正像阿萨姆、缅甸、菲律宾群岛和印度群岛原始农业部落中至今或迄至晚近还普遍流行一样。更无须再说血液也跟欧洲一样,在庄稼地或打谷场上杀人的古老野蛮的风俗早在公元前5—前4世纪就已经确实改进为假装杀人了,收割人、打谷人自己也许都只把这种做法当作粗鲁的玩笑而已,农家流行的习俗允许他们向过路的生人、同伴,甚至主人自己开这种玩笑。

我花了较多的篇幅说里提尔西斯的歌,因为它与欧洲以及野蛮民族的风俗有许多可能对比的地方。西亚和埃及的其他收获歌曲前面已经提请注意,现在可以简略地带上一笔就够了!比西尼亚的波姆斯和弗里吉亚的里提尔西斯之间的类似点有助于证明刚才提出的对里提尔西斯的解释。收割者每年用挽歌悲哭波姆斯的死亡或失踪,他和里提尔西斯一样,是一个王子,或至少是一个出名的富家的儿子。受他监工的那些收割者是他在自己的土地上干活,他去为他们取水时失踪了。根据一种说法,他是被女仙背走了,毫无疑问,是泉水、池塘,或河流的女仙,他是到那里去取水的。照里提尔西斯的故事和欧洲民间风俗的旁证来看,波姆斯的这种失踪可能是用谷子把农场主人捆起来扔进水里的风俗的遗迹。收割者唱的哀伤曲调也许是悲悼谷精死亡的悼歌,谷精或是在割下的谷中被杀,或者在一个人身代表的身上被杀,他们对他发出的呼唤可能是他们求他来年复生的祷词。

腓尼基人的里纳斯歌是在收获葡萄时唱的,我们从荷马的作品里知道,至少在小亚细亚都是如此。这首歌和里提尔西斯的传说都表明,在古代,收葡萄的人和挖葡萄的人对待过往的路人与收割者里提尔西斯对待路人的做法非常相似。有个传说,利此亚[9]的西里厄斯强迫过路的人给他挖葡萄园子,最后赫库里斯出现,杀了他,把他的葡萄连根挖起来。传说大体上似乎就是如此,很像里提尔西斯的传说,但是古代作家和现代民间风俗都没有为我们补充传说的详细内容。不过,进一步看,腓尼基收割者大概也唱里纳斯之歌,因为希罗多图斯曾把这首歌比作曼尼罗斯之歌。我们说过,曼尼罗斯这歌是埃及收割者对割下的谷物唱的悼词。并且,有种看法认为里纳斯即阿多尼斯,而阿多尼斯在某种程度上是专指谷神的。这样说来,收获时唱的里纳斯悼歌可以说就是阿多尼斯的悼歌。两者都是收割者对死去的谷物精灵唱的挽歌。但是阿多尼斯和阿蒂斯一样,已发展成为神话的庄严形象,在华丽的城市里受到供奉和哀悼,远远超出他腓尼基老家的界限以外,而里纳斯似乎始终不过是一支简单的小调,由收庄稼和收葡萄的人在谷堆旁和葡萄园中歌唱。里提尔西斯和欧洲民间以及野蛮人的风俗相近,表明在腓尼基被杀的谷精(死去的阿多尼斯),以前可能是由人牺代表。这种假说从哈兰的传说故事得到证实。哈兰的故事说:塔穆兹(阿多尼斯)被他残暴的主人杀了,骨头被碾碎,给风吹散。我们谈到过,在墨西哥,收获时的人牺是用两块大石压碎。在非洲和印度,人牺的骨灰和尸体的残余部分都撒在田里。哈兰的传说可能只是关于磨谷和撒种的一种神话表现方式。还有一点似乎也值得提一下:劳斯月的第16日是巴比伦人的撒卡亚节,每年这个节日要杀一个假王,这个假王可能是代表塔穆兹的。记载这个节日名称及其日期的历史学家比罗苏斯[10]采用的可能是马其顿人的历法,因为他把他的历史著作献给安提奥契斯·索特,在他那时候,马其顿人的劳斯月似乎与巴比伦人的塔穆兹月正相吻合。如果这个推断没错的话,那么,撒卡亚节杀的假王具有神的身份这种看法就可以成立了。

还有大量的证据,表明在埃及被杀的谷精——死去的奥锡利斯——是以人牺代表的,收获者在谷田里将他杀掉,唱挽歌悲悼他的逝世,希腊人由于文字上的误解把这首歌叫做曼尼罗斯。关于布锡利斯的传说似乎保存了一点人牺的遗迹,这个传说中提到埃及人在对奥锡利斯的崇拜中曾经以人牺献祭。据说布锡利斯是埃及的一个国王,他把外来陌生人都杀了在宙斯的祭坛前献祭。这个习俗的起源可能推溯到一次在埃及土地上持续九年的灾荒。一个塞浦路斯的占卜者对布锡利斯说如果每年给宙斯献一个人牺,灾荒就会停止,于是布锡利斯订立了这个祭礼。但是当赫拉克勒斯来到埃及,被人拖到祭坛上献祭的时候,他挣开绳索,把布锡利斯和他的儿子都杀了。这个传说是讲埃及每年要献祭人牺,其目的是防止谷物歉收,这也表明一种信念,如果有一次不献祭就会引起歉收,而祭祀的目的正是为了防止这样而引起的歉收。所以,像我们谈到的那样,波尼人认为如果有一次不献祭人牺,庄稼就将血本无归。布锡利斯的名字实际上是一个城市名字即:“皮—阿萨”,意思是“奥锡利斯的房子”,这样称呼的原因,是因为城里有奥锡利斯的坟墓。的确,某些现代高级权威人士认为布锡利斯是奥锡利斯的老家,对奥锡利斯的崇拜是从这里传到埃及其他地区去的。传说人牺就在他的坟墓上献祭,人牺是长红头发的人,用簸箕将他的骨灰四处散开。有碑铭记载可以佐证这个在奥锡利斯墓上献祭人牺的传说。

上述对埃及有关奥锡利斯传说的讨论,提出了一个前后一致,可信度相当高的说明每年有一个陌生人在收获时代表谷精奥锡利斯,他的红头发使他适于做成熟的谷物代表。这个人以代表谷精的身份在谷田里被杀,所有的收获者都哀悼他,他们还祈祷谷精来年以新的生命复活和回反(Mââ-ne-rha,曼尼罗斯)。最后,这位人牺的某一部分被烧掉,骨灰用簸箕扬在田里,使土地获得增殖力。在这个例子里,人牺代表谷神,选择人牺的根据是他与谷物的类似,这一点与已经描写过的墨西哥和非洲的风俗是一致的。同样,在墨西哥的仲夏节祭祀中以五谷妈妈的身份而死去的妇女,脸上涂成红色或黄色,以象征谷物的颜色,她戴上一顶硬纸做的法冠,顶上戴着羽毛,这是模仿玉米胡须。另一方面,在白玉米女神的节日里,墨西哥人献祭麻风病人。罗马人在春天献祭红发偶像,用以回避天狼星所谓不利影响,认为献偶像后谷物会长得又红又熟。哈兰的异敦徒给太阳、月亮和行星献祭人牺,选人的根据是被选择者具有与他们要祭的那个天体的所谓类似点,例如,穿红袍、抹着血的祭司在一个有红墙、挂红幔的庙里拿一个红头发、红脸颊的人献给“红色的火星玛尔斯”[11]。这些例子和其他类似的例子都是要使献祭的人牺和他所代表的神或自然现象相像,最终都是根据顺势或模拟巫术的原理,其想法是:若要得到预定的效果,就用一个具有类似特征的牺牲作为工具,既定的目标将会很快地达成。

关于奥锡利斯躯体的残缺被四处抛散。伊希思把它们就地埋葬了的故事,很可能就是一种风俗的遗迹,这个风俗就像孔德人的风俗一样,把人牺的躯体分成许多块,埋在田里,其间相距常常有好几英里远。

这样(如果我说得正确的话),埃及收获人的哀哭提供了解奥锡利斯神话的钥匙,直到罗马时代,年年都可以听见这个哭声穿过田畴,宣布谷精(奥锡利斯的粗犷的原始型式)的死亡。我们谈过,在西亚所有的收获地里都可以听见类似的哭号,古人把这种哭号叫做歌。但是根据里纳斯和曼尼罗斯这两个名字的分析来判断,那些歌大半只有几个字,拖着唱歌的调子喊出来,老远处就能听见。许多有力的声音同时响亮地、拖长调子地哭喊着,一定产生惊人的效果,凡是偶尔走过的旅客听到这歌声不可能不予以注意。这种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也许就是在远处也能相当容易地辨明,不过,一个在亚洲或者在埃及旅行的希腊人听起来,那些外国字一般都没有意义,他可能很自然地把它们都当作收获人在喊某人的名字了(如:曼尼罗斯、里纳斯、里提尔西斯、波姆斯等等)。如果他的旅程领着他走过不止一个国家,如俾西尼亚和弗里吉亚,或腓尼基和埃及,而当时又正在收割谷物,他就会有机会把不同民族的各种收获时的喊声比较一下。因此,我们就很能够理解希腊人为什么常常注意到这些收获的喊声并对它们进行比较。如果他们是正式的歌曲,在那么远的地方就不可能听见,也就不可能吸引那么多旅行者注意;而且,即使行人走到能听见的地方,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地辨出词句来。

直到最近,德文郡[12]的收割者还唱着这一类的号子,并在田里举行一种仪式,与奥锡利斯仪式所从出的仪式(如果我的推论不错的话)正相类似。一位观察者在19世纪上半叶曾经描写过这些喊声和仪式,他写道:“在德文北部大多数农场里,全部小麦割完后,收获人有一个‘哭号子’的风俗,我相信在这一带任何一个大农场里都会有这种做法。做法是这样的:一个老人或某个其他的人,他必须非常熟悉这时(正是劳动者割最后一片小麦地的时候)举行的仪式,他在麦堆和麦捆周围走着,尽可能挑出一小捆最好的麦穗,他把这一捆捆得利利落落,把麦秆编排得很有趣,把这叫做小麦的‘脖子’或小麦的耳朵。麦田割完,又一次传壶喝水的时候,拿‘脖子’的人站在当中,双手捧着它。他先弯腰,使‘脖子’靠近地面,圆圈内所有的男子都脱下帽子,弯下腰,两手垂地捧着帽子。然后他们大家一起用拖得很长、很和谐的声音喊道:‘脖子啊!’同时慢慢立直,把手和帽子举到头上,拿‘脖子’的人也把它高高举起来。如此一连做三次。然后他们把喊声换为‘威·因(Wee yen)!’——‘韦·因(Way yen)!’——和原来一样,喊声又长又慢,和谐动人。这后来的呼喊也跟喊‘脖子’一样,伴以同样的身体和手臂的动作……这么喊了三递‘脖子’、三遍‘威·因,或‘韦·因’之后,他们都大声欢笑起来,把帽子抛到空中,到处跳跃,也许还亲吻女孩子们。然后,他们中的一个人拿上‘脖子’,尽快地跑回农场住宅,一个挤奶的姑娘或家里的一个年轻妇女站在农场门口,准备好一桶水在等着。如果拿‘脖子’的人能够进入屋内而不被人看见,或公开地不走大门而以别的办法进入屋内(大门口有拿水桶的姑娘站在那里),那么,他就有权吻她;如果他不能成功地进屋,就要挨那桶水浇淋,在一个晴朗的秋天夜晚,从老远听去,‘哭脖子’真有一种奇妙的效果,远比土耳其报告晚祷时间的人喊的还要好听得多(拜伦勋爵对这种报时的喊声非常赞赏,说它比基督敦所有的钟声都要好听)。我有一两次听见二十多人一起喊,有时候还有二十多个妇女的声音。大约三年以前,在一些高地上,我们的老乡正在收割,有一个晚上我听见六七次喊‘脖子’,的声音,虽然我知道有几个喊声是在四英里以外。有时候,在宁静的黄昏,即使相当远的地方,也能听得到。”又如,布雷夫人谈到她在德文郡旅行时,“看见过一批收割者在高地上站成一个圆圈,把镰刀举得高高的。当中有一个人拿了一把和花扎在一起的麦穗,连喊三次(她是这么记录的):Arnack, arnack, arnack, we haven, we haven。他们回家去,妇女和孩子都跟在一起,拿着花枝,又喊又唱。陪同布雷夫人的男仆人:‘那不过是一些人在跟收获精灵闹着玩哩,他们总是这么玩的。’”在这个例子里,正如伯恩小姐所说的,“‘arnack, we haven’显然是德文地方的土话,意即‘一个脖子!我们得了一个了!’[a neck(or nack)! we have un!]”

关于这个老风俗,1839年还有一个写于特鲁罗的记载,其文如下:“在赫里根,所有的谷物都割了的时候,干农田活的男人和妇女都到屋前来,随身带一小把谷子,是最后割下来的。缀上绸带花卉,有一处捆得相当紧,看上去像个脖子。然后挤奶姑娘把脖子交给带工的人。他拿到手之后高声说三遍:‘我得到了他,我得到了他,我得到了他!’另外一个农人喊道:‘你得了什么啦?你得了什么啦?你得到了什么啦?’然后头一个人又说:‘一个脖子,一个脖子,一个脖子。’他说完之后,所有的人都大叫一声。他们如此做三遍,最后一声大喊之后,就去吃晚饭、跳舞、唱歌。”另一个记载说:“割完最后的谷子,大家都到田野里去,编好‘脖子’,系上绸带,他们围着跳舞,把‘脖子’拿到大厨房里去,在那里马上要开晚饭了。他们说的话同上面记载一样,还加上一句‘嗬,嗬,哈,哈,我得了它,我得了它,我得了它’。人们把它挂在厅堂里。”另外一个记载说道,有一个人拿着最后一把谷子从田里逃走,其余的人拿着水追赶他,想在谷把子拿到谷仓之前把水浇上去。

在上述风俗中,人们认为有一把谷穗(一般是田里的最后一把谷物)是谷精的颈,割了这把谷子也就割到了谷精的头。同样,在希罗普郡,所有的谷子割完后,田的正当中留下最后一把谷子,过去一般称之为“脖子”或“公鹅的脖子”。人们把它编在一起,收割者都站在十步、二十步以外,挥镰砍它。谁把它砍下来了,就说谁砍掉了公鹅的脖子。人们把脖子拿到场主的妻子那里去,她就把它保存在自己的家里,以求走好运,一直要保存到第二年收获的时候。在特里夫斯[13]附近,收割地里最后一把谷子的人就是“割下了山羊的脖子”。在格尔洛克河上的弗斯兰村(丹巴登郡),有时把田里的最后一把谷子叫做“头”。在东弗里斯陶[14]的奥里希村,收割最后一把谷子的人是在“砍掉兔子的尾巴”。法国收割者在收割田里最后一把谷子的时候,有时喊道:“我们抓住猫尾巴了!”在布列斯(布尔戈尼[15])地区,最后一捆谷子代表狐狸。在这捆谷子旁边留一二十根谷穗不割,当作尾巴,每一个收割者后退几步,对准他扔镰刀。谁把它砍断了,谁就是“割断了狐狸尾巴”,大家喊:“你高!你高,”来庆祝他。这些例证不容我们怀疑德文郡和康沃耳郡的“脖子”一词,其含义是指最后一捆谷子。人们认为谷精具有人类或动物的形体,心里最后的谷子是它身体的一部分——是它的脖子、它的头或它的尾巴。有时,如我们已看到的,最后的谷子被当做是谷精的脐带。最后,德文郡用水淋浇拿回“脖子”的人,这个风俗也是一个求雨巫术,跟我们已经谈到的许多求雨巫术一样。在奥锡利斯的宗教仪式里也有类似的习俗,那就是把水浇在奥锡利斯的塑像上或浇在代表他的人的身上。

[1] 萨福(Sappho),约前7世纪后期至前6世纪,希腊女抒情诗人。文笔优美,古学者将她与荷马等大诗人媲美,柏拉图称她为“第十位缪斯”(tenth Muse)。

[2] 小亚细亚西北部的一个古老王国,即现在的土耳其。

[3] 波兰境内奥德河上的一个港口。

[4] 德国一个城市。

[5] 德国北部地区。

[6] 波兰与德国之间的一个地区。

[7] 即印度焦达讷格布尔高原。

[8] 印度一地区。

[9] 小亚细亚西部的一个古代王国。

[10] 比罗苏斯(Berosue,一译贝罗索斯,约活动于前290年),曾著述有关于巴比伦的历史和文化的作品。

[11] “红色的火星玛尔斯”(red planet Mars),火星(mars)一词与罗马神话中的战神与农业之神玛尔斯(Mars)是同一个词。这里的“红色火星”,即红色的玛尔斯、战神与农业之神。

[12] 在英格兰西南部。

[13] 德国西部一城市。

[14] 荷兰北部一个省。

[15] 法国东南部一个地区,古时曾是一个小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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