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巫术交感原理研究-金枝——巫术与宗教之研究(上、下册)

巫术交感原理研究-金枝——巫术与宗教之研究(上、下册)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一节巫术的原理如果我们分析巫术赖以建立的思想原则,便会发现它们可以归结为两个方面:第一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第二是“物体一经互相接触,在中断实体接触后还会继续远距离的互相作用”。

巫术交感原理研究-金枝——巫术与宗教之研究(上、下册)

第一节 巫术的原理

如果我们分析巫术赖以建立的思想原则,便会发现它们可以归结为两个方面:第一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第二是“物体一经互相接触,在中断实体接触后还会继续远距离的互相作用”。前者可称之为“相似律”,后者可称作“接触律”或“触染律”。巫术根据第一个原则即“相似律”引申出,他能够仅仅通过模仿就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从第二个原则出发,他断定,他能通过一个物体来对一个人施加影响,只要该物体曾被那个人接触过,不论该物体是否为该人身体之一部分。基于相似律的法术叫做“顺势巫术”或“模拟巫术”。基于接触律或触染律的法术叫做“接触巫术”。用“顺势”这样的字眼来表示两类巫术中的第一类可能更好一些,因为,如果采用“模仿”或“模拟”这种术语,即使不是暗示也会使人想到有一个自觉的行为者在进行模仿,那就把巫术的范围限制得太狭窄了。巫师盲目地相信他施法时所应用的那些原则也同样可以用来支配无生命的自然界的运转。换句话说,他心中断定,这种“相似”和“接触”的规律不局限于人类的活动而是可以普遍应用的。总之,巫术是一种被歪曲了的自然规律的体系,也是一套谬误的指导行动的准则;它是一种科学,也是一种没有成效的技艺。巫术,作为一种自然法则体系,即关于决定世上各种事件发生顺序规律的一种陈述,可称之为“理论巫术”;而巫术作为人们为达到其目的所必须遵守的戒律,则可称之为“应用巫术”。同时,应当看到:最初的巫师们是仅仅从巫术应用的角度来看待巫术的,他从不分析他的巫术所依据的心理过程,也从不思考他的活动所包含的抽象原理,他也和其他绝大多数人一样根本不大理会逻辑推理。他进行理论却并不了解其智力活动过程·就像他消化食物却对依生理过程完全无知一样·而这两个过程对这两种治动都是最必要的。简言之·对他来说巫术始终是一种技艺·而从不是一种科学。在他那尚未开化的头脑里还谈不上有任何关于科学的概念。哲学研究者应该探索构成巫师活动的思想状况·从一团乱麻中抽出几条线索来,从具体应用中分析出抽象原理来。总之·要从这种假技艺后面辨别出它的伪科学的性质来。

如果我对巫师逻辑的分析是正确的话,那么它的两大“原理”便纯粹是“联想”的两种不同的错误应用而已。“顺势巫术”是根据对“相似”的联想而建立的;而“接触巫术”则是根据“接触”的联想而建立的。“顺势巫术”所犯的错误是把彼此相似的东西看成是同一个东西;“接触巫术”所犯的错误是把互相接触过的东西看成为总是保持接触的。但是在实践中这两种巫术经常是合在一起进行。或者,更确切地说,顺势或模拟巫术可以自己独立进行下去,而接触巫术,我们常发现它需要同时运用顺势或模拟原则才能进行。通过这种一般陈述,对这两种巫术可能还有些难于理解,但若用具体的实例加以说明,它们便容易理解了。两者的思路其实都是极为简单和基本的。情况就是这样,尽管在理论上它们不仅不为智力浅薄的野蛮人,而且也不为世界各地无知的、智力迟钝的人们所熟悉,但是这两种人在具体实践上对它们还是熟悉的。把“顺势”和“接触”这两类巫术都归于“交感巫术”这个总的名称之下可能更便于理解些,因为两者都认为物体通过某种神秘的交感可以远距离的相互作用,通过一种我们看不见的“以太”把一物体的推动力传输给另一物体。这与现代科学为了与此完全相同的目的,即为了说明物体怎样通过似乎是空无一物的空间而发生物理作用,便假定有这样一种“以太”,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为便于表达,根据这类巫术所由产生的思想原则,特将巫术分类列表如下:

现在我用事例来解释交感巫术这两大分支,先来说说顺势巫术吧!

第二节 顺势或模拟巫术

在各种不同的时代,许多人都曾企图通过破坏或毁掉敌人的偶像来伤害或消灭他的敌人。他们相信,敌人将在其偶像受创伤的同时,本人也受到伤害,在偶像被毁掉的同时,本人也会死去。这可能是“同类相生”这个原则最常见的应用了。只要从大量事实中列举少数例证,即可说明这种习俗在全世界流传之广和持续年代之久。数千年前的古代印度、巴比伦、埃及以及希腊、罗马的巫师们都深知这一习俗,今天澳大利亚、非洲和苏格兰的狡诈的、心怀歹意的人仍然采用这种做法。我们还听说过北美印第安人也有一种类似的做法:他们把某个人的像画在沙子上、灰烬上、泥土上,或任何其他被认为可以代替其真身的东西上,然后用尖棍刺它或给予其他形式的损伤。他们相信,这样一来,画像所代表的那个人就会受到相应的伤害。例如:当一位奥吉布威印第安人企图加害于某人时,他就按照那仇人的模样制作一个小木偶,然后将一根针刺入其头部或心部,或把箭头射进去。他相信就在他刺入或射穿偶像的同时,仇人身体上相应部位也立即感到剧痛。如他想马上杀死这个人,便一面念咒语,一面将这个木偶焚烧或埋葬。秘鲁的印第安人用脂肪和谷粉捏制出他所讨厌或惧怕的人的塑像,并在那位受害者将要经过的路上把它烧毁,他们将此称为“烧掉那人的灵魂”。

马来人有类似的法术:你如果想使某人死掉,首先你就得收集他身上每个部分的代表物,如指甲屑、头发、眉毛、唾液等等。然后,从蜜蜂的空巢中取来蜂蜡,将它们黏在一起做成此人的蜡像,连续七个晚上将此蜡像放在灯焰上慢慢烤化。烤时还要反复说:“我烧的不是蜡啊。烧的是某某人的脾脏、心、肝!”在第七个晚上烧完蜡像之后,你要谋害的人就将死去。这种法术显然结合了“顺势巫术”和“接触巫术”的原则,因为所做偶像是模仿了一个敌人,偶像身上的指甲、头发、唾液等等又是曾经接触过他本人身体上的东西。马来法术的另一种形式则更接近于奥吉布威印第安人的巫术,即:用空蜂巢中的蜡做一个大约一个脚印那么长的尸体模型,若刺偶像眼睛,敌人的眼睛就瞎了;若刺它肚子,他就胃疼;若刺它脑袋,他就头疼;刺它胸膛,他就胸口疼。如果你干脆要杀死他,就从头顶往下将这偶像戳穿。用寿衣将它包裹起来,就像你包裹真的尸体一样,向它祈祷,就如同向真的死者祈祷一样,然后就把它埋在你的仇敌肯定会踩得着的那条路中间。为了他的血不至于溅到你的头上,你还必须说:“不是我在埋他,是加百列[1]在埋他。”

这样一来,谋杀罪就会落在大天使加百列的肩上,让他来承担罪名,这当然比你自己承担要强得太多了。

“顺势”或“模拟”巫术通常是利用偶像为达到将可憎的人赶出世界这一充满仇恨的目的而施行的,但是,它也曾被用于善良的愿望,帮助另外一些人来到这个世界,尽管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换言之,它也曾被用以催生或使不孕妇女怀胎生子。在苏门答腊岛上的巴塔克人,一个不孕妇女为了想当妈妈,就制作一个木偶婴儿抱在膝上,相信这会使她的愿望得到实现;在巴伯尔群岛,当一个女人想要生孩子时,她就请来一个有众多孩子的父亲为她向太阳神尤珀勒罗祈祷。他先用红棉布做一个娃娃,让这女人紧紧抱在怀里,就像正在喂奶似的。然后,他拿来一只鸡,抓着鸡腿举在女人的头上说道:“啊,尤珀勒罗,请享用这只鸡吧!请赐给,请降生一个孩子吧!我恳求您,我哀求您,让一个孩子降生在我手中,坐在我膝上吧!”然后他问这个女人:“孩子来了吗?”而她回答:“是的,它已经在吸奶了。”在这以后,这个男人把鸡举在她丈夫的头上,口中念念有词进行祈祷。最后,把鸡杀死并将它和一些槟榔叶一起摆在家庭祭坛上。做完这个仪式,就给村里传出话,说这女人已在床上分娩了,她的女友们就来向她贺喜。在这里,这种假装生下了一个孩子的仪式是一种真正的巫术礼仪,用模拟或仿效的办法以图真能生下一个孩子。但为了增加这种巫术的效力,又加上了祈祷和供献祭品。换言之,就是将宗教掺入巫术,从而加强了巫术。

在婆罗洲的达雅克人,当一个妇女难产时,就叫来一个男巫,以合理巧妙的手法处理产妇的身体来进行助产;而同时另一个男巫在门外,却用我们认为完全是非理性的方式以期达到同样目的。实际上,他是在假装那个孕妇,把一块大石头放在他的肚子上,并用布连身子一起裹起来以表用婴儿正在子宫中,然后,照着在真正助产地点的那个男巫对他高声喊出的指示来行动,他移动他身上的假婴儿,模拟着母腹内真婴儿的躁动,直到孩子生出来。

这种假装的扮演活动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却成为未开化民族的巫术。有些民族在收养子女时,或者当某人被误以为死亡时,所举行的仪式就是假装扮演“模拟诞生”。如果你扮演一次假装生产的活动,使一个孩子甚至使一个大胡子男人降生人世,那么,即使他的血管中没有你的一滴血,从原始的法律哲理看来,他实际上就真的是你的儿子了。狄奥多拉斯[2]告诉我们,当宙斯说服了他那好嫉妒的妻子赫拉(一译希拉)收养赫拉克勒斯[3]时,女神便躺在床上,把这位魁伟的英雄抱在怀里,并推着他透过她的衣裙掉下地来模拟一次真的降生。而这位哲学家还补充说:到了他的时代,在野蛮人中仍然用这方式来收养孩子。据说直到目前在保加利亚和波西米亚[4]的土耳其人还保留着这种做法:一个女人把她要收养的孩子放在她的衣服里,又推又拉地从衣服里钻出来,从此以后,这孩子就被认定是她的真正儿子,并可继承养父母的全部财产。在沙捞越[5]的比拉万人,当一个妇女要收养一个成年男人或女人时,就举行一次人数众多的宴会。养母当众坐在用布盖着的高椅子上,让被收养人由椅子后面从她两腿之间爬出来。他一露出头来,立即就有一阵槟榔子花香向他撒来,并将他与养母绑在一起,这一对被捆绑的养母子(女)摇摇摆摆地共同走到屋子的尽头,再走回到所有在场人面前。这种将两人捆在一起,真实模拟孩子诞生而产生的相互连结,须严格遵守。收养的孩子受到保护,虐待他们要比虐待亲生子女更遭人憎恨。在古希腊,任何男人如果被误认为已经死亡而且在形式上已为他举行过葬礼,那么除非让他经过如下所述的重新诞生仪式,不然,他就仍将被社会当成已故的人对待。该仪式的过程是:他得从一个女人的衣裙下钻过,然后洗净全身,包裹在襁褓之中送给奶妈。在这些仪式没有认真履行之前,他不得混在活人中间自由活动。古代印度也有相似的情况,被误认为已经死去的人回来之后,第一个晚上必须整夜坐在一个盛满油水混合液的木桶中,两手握拳,一言不发,就像婴儿在子宫中一样。与此同时还给他举行那些通常要对一个孕妇举行的全部圣礼。第二天早上,他从木桶中出来之后,还必须举行那些在他长大成人过程中所经过的所有仪式,特别是结婚典礼,娶一个妻子,或与他原来的妻子庄严地再举行一次婚礼

顺势巫术的另一个良善的用途是防法病痛。古代印度人为了治愈黄胆病,根据顺势巫术原则举行一次精心安排的仪式,其要旨是想要把黄颜色从病人身上转移给通常是带黄色的牲畜或别的东西(如太阳光),并且把健康的红颜色从一个活跃的、生命力旺盛的红色公牛身上转移给病人。为了这个目的,一个巫师朗诵咒语如下:“到太阳那里去吧!你的心痛病,你的黄疸病!我们将用红色公牛的颜色来包藏你!我们将你包藏在红色之中,使你长寿。让这个人从黄色之中解脱出来免于伤痛吧!母牛之神是罗希尼(rohinih),她们本身更红——我们定将你包容在她们的全部神体和神力之中。定将你的黄疸病转给鹦鹉,转给画眉、甚至转给那黄色的鹡鸰!”当这位巫师念着这些咒语时,为了给这个肤色灰黄的病人注入健康的玫瑰色,还取来混有红色公牛毛的水,让病人慢慢喝下去。巫师先把水泼洒在那头畜牲的背脊上,让病人吸吮,再叫病人坐在一块红色公牛皮上,还把一小块牛皮绑在他身上。然后,为了进一步改善他的肤色以彻底根除黄斑,他继续施行“治疗”:先用郁金或姜黄(一种黄色植物)制成的黄色粥汤,用它把病人从头到脚递体涂抹,然后把他放在床上,床脚还套上一根黄绳,绳上拴有三只鸟:鹦鹉、画眉、黄色鹡鸰,接着向病人身上泼水,以洗去黄色粥汤,从而那黄疸病也就随之从他身上转到鸟身上去了。在此之后,为给病人肤色以最后的红润,巫师拿来一些红色公牛毛,用金色的树叶包起来,并黏在病人的皮肤上。古代人还相信如果一个黄疸病人锐利地注视着一只石鹆,而那鸟也死死地盯着他,那他的病就会痊愈。正如普鲁塔克所说:“这种鸟具有这样的本性或气质:即能透过目光,使病人身上之疾病若溪水般流出并注入于它的身体。”由于鸟贩子了解了石鹆的这种宝贵价值,所以当他们有这种鸟要出售时,就仔细地把鸟笼遮起来,否则黄疸病人可以随意看到它因而病愈,却不花半毛钱。这种鸟的功效不在于它的颜色,而在于它那双金色大眼可以本能地驱赶黄疸病。普林尼述说过另一种鸟,也许就是这种鸟的故事,古希腊人把这种鸟叫做黄胆病鸟,因为一旦一个黄胆病人见了它,这种病就会离开他而杀死那只鸟。他还提到过一种石头可以治病,因为这种石头的颜色很像黄胆病患者的皮肤颜色。

顺势巫术的一个很大的优点在于,治病过程中可以在医生身上而不必在病人身上进行和完成:只要患者看到他的医生在他面前装做极度痛苦的样子在地上打滚,于是他就解除了所有的病痛和麻烦。例如:法国珀奇地方的农民以为病人之所以发生持续性呕吐痉挛,由于是胃在肚内“脱了钩”掉下来所致。因此,便请来医生把这个器官恢复原位。医师在看到病人有呕吐征兆时,自己立即做出一些最可怕的扭曲动作,以便使自己的胃也“脱钩”,这种努力成功后,他再做出另外一些为了把胃重新“挂好钩”的扭曲和愁眉苦脸的动作。在这同时,病人也就相应地体验到一种病痛的解除,并为此付出五法郎的酬金。与此相类似,当一个达雅克医师被请来治病时,他先躺下来装死。于是他被当成一具尸体用席子裹起来抬到屋外放在地上。大约一个钟头后另一个医师解开席子,把这个装死的人救活过来,而在他复生的同时病人也似乎得到了康复。一种基于顺势巫术原则的肿瘤治疗法,曾由狄奥多西一世[6]的宫廷医师,出生于法国波尔多的马塞勒斯在其奇怪的医务活动中施行过。它的做法如下:取一支马鞭根草,从中间剖开,一半绕在病人颈上,另一半以烟火熏烤,当马鞭草被烤干时,肿瘤也就会干缩消失,如日后发现病人对这位好医师忘恩负义,后者对前者很容易进行报复,他只要将这支马鞭草根扔进水中,当草根重新吸收水分膨胀起来,肿瘤也将复原。这位知识丰富的人还向你推荐:若你为粉刺所扰,就盯着天上的流星,当看到流星在天空飞落时,就立即用布或用顺手能拿得到的任何东西擦拭你的粉刺,正如流星从天上落下一样,你的粉刺也就从你都上掉下来了。不过千万注意别直接用手去擦,否则那些疙瘩就会转移到手上去。

此外,在古代希腊人和渔夫为求得丰富的食物而采取的各种措施中,顺势巫术和整个交感巫术起了重要的作用。根据“相似的东西产生相似的东西”的原则,他们要做许多事情来精细地模拟他们所要寻求的结果,而另一方面有许多事情他们又要小心地加以避免,因为这些事情或多或少被想象为与那些可能真正招致实害的事相似。

没有任何地方比澳大利亚中部的荒瘠地区更加系统地实地运用了交感巫术的原理,以争取丰足的食物。在这里,各部落划分为许多图腾氏族,为了本氏族的共同幸福,每个氏族都有责任利用巫术仪式来增殖它的图腾生物。绝大多数的图腾都是可食用的动物或植物,因而这些仪式通常都是为保证这个氏族的食物或其他生活必需品的供应而举行的。这些仪式一般都含有人们所要产生的效果的模拟。换言之,采用的巫术是顺势的或模拟的。在瓦拉蒙加部落里,白鹦鹉图腾的头人手执这种鸟的模拟像,模仿它求偶的刺耳的鸣叫,用这种方式来求得白鹦鹉的繁殖;在阿伦塔部落里,白蛴螬图腾的男人们举行仪式来增殖蛴螬,因为这种昆虫在这个部落的成员中是作为食物享用的,其中一种仪式是用一场哑剧来描述这种已经发育完全的昆虫从它的蛹里蜕变出来的动作。人们架起一个树枝做的狭长蛹道,以象征蛴螬的蛹虫。在这个建筑物里,坐着一些来自以蛴螬作为图腾的部落男人,他们用歌唱表示这个生物的各个发育阶段,然后以一种下蹲的姿势慢吞吞地走出来,他们一边做脱出蛹虫的动作,一边唱着歌,歌唱这种昆虫正从它的蛹里蜕变出来。他们认为这样的仪式会使蛴螬增多。还有,为了增殖鸸鹋这种重要的食用鸟,鸸鹋图腾的男人们在地上描绘出他们图腾的神圣图样,特别是他是最爱吃鹃鹃的脂肪和蛋的图样。他们围坐在图画的四周唱歌。然后表演者们戴上头饰以装扮鸸鹋那长长的脖子和小小的脑袋,并模仿这种鸟呆立和无目的地环顾的样子。

英属哥伦比亚印第安人的生活,大多依赖他们河里与海里丰富的渔产资源。如果鱼群在应来的季节里不来,他们就得挨饿。于是他们就请一位努特卡里男巫做成一个游鱼的模型,放在鱼群通常会来的水域中。在举行这种仪式时还要念诵祈求鱼群游来的祷告,这样,鱼群就会立即游来。托利斯海峡的岛民用儒艮和海龟的模型迷惑儒艮和海龟前来上钩。中西里伯斯群岛上的托拉查人相信,同种类的东西通过它们内在的同属于一种强而有力的以太,所散发出来的灵气互相吸引,于是他们就把鹿和野猪的颚骨悬挂在家里,以便赋予这些骨头以生命的灵气,而驱使它的同类来到猎人经过的道上。在尼亚斯岛上,当一只野猪落入陷阱以后,它就把它抓上来并用九片树叶擦其背脊。这是由于当地人相信,正如九片叶子从树上掉下来一样,也会有九头野猪掉入陷阱。在东印度群岛的萨帕罗伊、哈鲁库和诺伊萨劳特岛上,当一个渔民要出海捕鱼时,他找出一株其果实被鸟啄得很厉害的树,砍其一段粗大的树枝,并将它做成他渔船上的主桅杆。他相信正如这株树能用其果实来吸引鸟类一样,它的树枝也将在捕鱼期间吸引许多鱼前来。

在英属新几内亚的西部部落中,施行这样一种巫术去帮助猎人刺杀儒艮或海龟:人们把一种经常在可可树上爬行的小甲虫放入矛柄顶端的空心里,然后插上矛头。这样,就像那种小甲虫在叮人时能很快的刺入人的皮肤一样,矛头也被认为将能很快刺进儒艮或野猪的身体。当一个柬埔寨猎人已经下了网而毫无所获时,他就脱光衣服走一段距离,然后蹓跶到网前,假装没有看见它而让自己被网住,并大声喊:“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我大概是被捉住了!”在那以后,这副网就被认定可以捕获猎物了。在我们苏格兰高地,一种类似的哑剧至今还保留在人们的记忆中。现今尚在凯思内斯的雷伊地方任职的詹姆士·麦克唐纳牧师告诉我们:他在童年时代曾和同伴们到洛克·阿林一带去钓鱼,如果好长时间没有鱼上钩,他们就常常从船上把一个同伴扔到水里,然后再将他拽出水面,奸像他就是一条鱼,这样一来,鳟鱼或“煤鱼”就会咬饵了。究竟是哪种鱼来咬饵,要看当时船是在淡水还是硷水中行驶。卡利尔印第安人在外出用陷阱捕杀貂鼠之前,他用一根小棍压在自己脖子上,并睡在火旁大约十个晚上,他认为这就会自然地导致陷阱里的“套棍”会落在貂鼠的脖子上。新几内亚西面有一个大岛,叫哈尔马赫拉岛,在它的北部地区居住着加勒拉里人。他们有一种规矩:当持枪出外打猎时,子弹上膛前必须把子弹含在嘴里。这样一来等于你在吃那颗子弹所击中的猎物,因此你将弹无虚发。马来人在用诱饵设好套,等候捕捉鳄鱼的结果时,必须十分细心地吃咖喱饭食,一般是在开始用餐时连续吞下三个米饭团。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帮助诱饵顺利通过鳄鱼的咽喉。他们还同样细心地防止吐出咖喱饭中的骨头,因为,如果他这么做了,那就等于说,那根串着诱饵的尖棍会被摆脱掉,这样鳄鱼也就捉不住了。因而在这种情况下,猎人在开饭之前是很谨慎的,他要先请别人替他把饭中的骨头挑出去,否则他就可能或者吞下骨头或者失去鳄鱼,二者必居其一。

一个猎人根据“同类相生”的原则,如果不想失掉好机会,就必须避免做一些事情,上面所列举的最后一条规则就是这方面的实例。由此,我们观察到“交感巫术”的体系不仅包含了积极的规则也包括了大量消极的规则,即禁忌。它告诉你的不只是应该做什么,也还有不能做什么。积极性规则是法术,而消极性规则是禁忌。事实上全部或绝大部分禁忌的原则似乎仅只是“交感巫术”的相似律与接触律这两大原则的特殊应用,尽管这些规则肯定并未用文字规定下来,甚至也没有被野蛮人抽象成条理,但他仍然暗中相信他能相当自由地根据人类的意志使用它们,以左右自然的进程。他以为:如果他按照一定方式行动,那么,根据那些规则之一将必然得到一定的结果。而如果某种特定行为的后果对他将是不愉快的和危险的,他就自然要很小心地不要那样行动,以免承受这种后果。换言之,他不去做那类根据他对因果关系的错误理解而错误地相信会带来灾害的事情。简言之,他使自己服从于禁忌。这样,禁忌就成了应用巫术中的消极应用。积极的巫术或法术说:“这样做就会发生什么什么事”;而消极的巫术或禁忌则说:“别这样做,以免发生什么什么事”。积极的巫术或法术的目的在于获得一个希望得到的结果,而消极的巫术或禁忌的目的则在于要避免不希望得到的结果。但无论是所希望的或所不希望的结果并似乎都是与相似律和接触律相关联的。正如希望得到的结果并不真正是由于遵守了巫术仪式而取得的一样,可怕的结果也并非真由于触犯了禁忌才出现。如果那个设想的不幸必然要跟随犯忌而到来,那么禁忌也就不成其为禁忌,而是一种劝人行善的箴言或一种普通的常识了。“不要把手放在火中”,这句话并不是禁忌,而只是一种常识性的道理。因为这种行为如不禁止,必然要造成实在的后果,而不是一种想象的不幸。简言之,我们称之为禁忌的那些消极性箴言,跟我们称之为巫术的积极性箴言一样,都是虚幻无用的。这两者纯为一体之两面:两者同样犯了惨重的谬误,或联想的错误观念,只是两者表现在两个相反的方面,或互相对立的方向而已。法术是这种谬误的正极,而禁忌则是其负极。如果我们以“巫术”作为这个包括理论与实践两方面的整个错误体系的总名称,那么禁忌则可定义为应用巫术的消极作用,现将有其相互关系列表如下:

上面是我对禁忌及其与巫术的关系的看法。我还将提出一些猎手、渔夫和别的人们恪守禁忌的例子,并进一步说明禁忌之所以被归类于交感巫术,是因为它们只不过是它的一般理论的特殊应用而已。例如,爱斯基摩人的孩子被禁止玩“翻花篮”[7]的游戏,因为如果这么做了,在他们今后生活中可能发生手指被鱼叉绳缠住的事故。这种禁忌显然是作为顺势巫术基础的相似律的应用。孩子在玩翻绳套时手指若被绳子缠住了,孩子长大后捕鲸时,他的手指也将系被鱼叉的绳子缠住;又如在喀尔巴阡山区的胡祖尔人那里,当猎人吃饭时,他的妻子是不可以纺纱的,否则猎物也将会如纺锤一样转来转去,以致猎人难以击中它。在这里,再次清楚地表明禁忌是来源于相似律的。与此类似,在古代意大利的多数地方,法律禁止妇女在行走时纺纱,甚至不许在公路上公开带纺锤,因为任何这样的行为都被认为将损害庄稼收成。那时的想法很可能是这样:纺锤的旋转将使农作物茎秆也扭曲不能竖直成长。与此类似,还有库页岛的阿伊努人,孕妇在产前两个月内不能纺纱或搓绳子,因为他们认为如果她这么做了,孩子的内脏也将像纱线一样缠绞起来。由于同样的原因,在比拉斯普尔(印度的一个行政区),当村长召集会议时,任何出席者不得转动纺锤,他们认为如果发生这种事,则他们的讨论将如纺锤一样转圈,永远得不到结果;在东印度群岛,任何人来到猎人的屋子时,都必须一直进入而不得在门外徘徊,否以猎物将学他的样子在陷阱前面停下来并转而走开,不致被捕,由于类似原因,在中西里伯斯岛上的托拉查人那里,任何人不得在住有孕妇的房前阶梯上站立或停留,因为这样的停留将迟延孩子的诞生;在苏门答腊各地,在这种情况下的妇女本人也不得站在门口或房前的台阶上,否则她将由于轻率地忽视如此基本的注意事项而遭受难产之苦;马来人在他要去搜寻樟脑时便干咽食物,且小心地不将盐块捣得太碎。其道理在于樟脑是以颗粒形式藏在樟脑树干的裂缝中,这使马来人认为如果在寻找樟脑时吃了碎盐粒,他找到的樟脑也会是碎粒,只有吃大颗粒粗盐才可保突找到大颗粒的樟脑;婆罗洲的樟脑搜寻者采用棕榈树叶柄的坚韧外皮当做食盘。在其整个远征过程中都不洗刷它,害怕会因此使樟脑也从树缝中溶解和消失。显然,他们以为,洗刷食盘就意味着将樟脑晶体从它嵌入其树缝中的树上冲洗掉;虫胶的老挝(暹罗的一个地区)一些地方的主要产品。这是由一种红色小虫在嫩枝上所吐出的含树脂胶体。而这种小虫必须用人手将其放在嫩树枝上。所有从事收集虫胶的人严禁洗身,特别是严禁洗头,以防由于洗掉了头发上的寄生虫就会使胶虫也从树枝上掉下;还有,当一个布莱克福特[8]印第安人捕猎老鹰又正好发现一只鹰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吃玫瑰花蕾。他解释说:如果他吃了,而一只鹰又已落在网套附近,那么他肚子里的玫瑰花蕾将使那只鹰发痒,这样它就不去吃饵食而只愿坐在那里搔痒。根据同样的思路,猎鹰者也禁止在看守他设的罗网时使用锥子,因为如果他用一支锥子来搔痒,那只鹰就会去抓他。如果他正外出跟踪鹰,而家中的妻子、孩子们使用锥子,同样不幸的后果也将随之到来。因而当他不在家时,他们是不许动用这类工具的,以免使他置身在危险之中。

在野蛮人所恪守的禁忌中,大概没有比禁止吃某些食物更常见或更主要的了,而这些禁忌中许多都可以得到证明是来源于相似律的,从而也是消极巫术的例证。例如野蛮人常常为了获得某些他所希望的素质,而去吃那些他相信具有这些素质的动物或植物,他也要避免吃那些他相信会染有他不想要的素质的动植物。前者,他采用了积极巫术,而后者则采用了消极巫术。这种积极巫术的许多例证我们将在后面遇到。在这里我将举出少量的有关这类消极巫术或禁忌的例子:例如,马达加斯加的士兵们被禁止吃一系列的食物。根据顺势巫术的原则,这样做就可以防止他们被那些特殊的食物所固有的危险和不合需要的素质所感染。于是,他们不得品尝刺猬肉,“因为担心这样动物一遇惊吓就缩成一团的特性,将给予吃了刺猬肉的人以一种胆小畏缩的性格”;还有,任何士兵不得吃公牛膝,免得他像公牛一样膝盖变软而不能行军:再者,这些战士也要小心地避免吃死于争斗的公鸡或任何其他被刺死的东西,而在他外出作战之时,在他家里绝不允许杀死任何雄性动物。这些显然不难理解:如果他吃了一只争斗而死的公鸡,他自己就有可能死在战场上:若他吃了一个被刺死的动物的肉,他就可能自己也被刺死;如果雄性动物当他不在家时被杀死,他可能自己死于相似状态甚至相同时刻。更有甚者,马达加斯加的士兵必须避免吃肾。因为在马达加斯加语中,“肾”和“射死”是同一个字,他要是吃了一个“肾”,那他就肯定会被“射死”。

读者可能已经发现在上述的一些关于禁忌的例子中,巫术的影响被认为可以在相当距离之内起作用的。比如,在布莱克福特的印第安人那里,一位猎鹰者外出时,他的妻儿不得使用锥子,以免鹰爪会伤害她们在远方的丈夫或父亲。在一个上前线作战的马达加斯加士兵家里也不能杀死任何雄性动物,以免这个动物之死带来这个男人之死。这种关于人或物之间存在着超距离的交感作用的信念就是巫术的本质。巫术丝毫没有如科学所可能持有的对这种超距离能力的任何怀疑。巫术的首要原则之一,就是相信心灵感应。关于心灵之间具有超距离感应的现代说法不难得到野蛮人的相信。野蛮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对此深信不疑了,而且当他按照其信念行动时还具有某种逻辑的一贯性。就我所知,他的现代文明兄弟在其行动中对于这种信念还没有那么虔诚的表现。野蛮人深信巫术不仅在施行法术的仪式对远方的人或物有作用,即使日常生活中那些最简单的行动也同样会有作用。因之,每逢重要时刻,远在外地的朋友们或亲人们的行为,便常常被一种或多或少详细的惯例或规则所限制。据认为如有一方忽视它,那就将给外出的另一方招来灾难甚至死亡。特别是当一群男人外出打猎或作战时,他们在家的亲属便经常被要求去做一定的事或不许做另一些事,以确保这些远方猎手们或战士们的成功与安全。下面我将提供一些这种巫术的心灵感应的实例,既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

在老挝,当一个猎象者出发去追寻大象时,他警告妻子在他不在家时不得剪头发或在身上擦油。因为她若剪发,大象就会挣破网套,她若擦油,大象就会从网套滑落;在一个达雅克人[9]村落里,从人们出发到密林去打野猪直到人们返回村来,留在家中的人都不许用手接触油和水,如若这样做了,则猎人们的手臂都将变得拿不住东西,猎获物因而将从他们手下溜走。

东非的猎象者们相信:若他们的妻子当他们不在家时行为不端,就将导致捕象者的力量弱于大象,而被大象杀死或弄成重伤。因此,如果一个猎人听到他妻子有过失,就放弃追捕而回家。如果一位瓦戈戈[10]的猎人没有成绩或受到了狮子攻击,他就归罪于他妻子在家有越轨行为,而回家大发雷霆。在他出去打猎期间,他的妻子坐着时,不能让任何人从她后面经过或在她前面站立,她躺在床上,必须脸朝下。玻利维亚的莫克索斯印第安人认为,如果一个猎人的妻子在他外出时,不忠于他,他就会被蟒蛇或美洲虎咬着。因之,若真发生这样的意外,就会给这个女人以惩罚,甚至常常弄死她,而不管她是无辜还是有罪的,阿留申群岛的海獭猎手也认为,在他离家期间,他的妻子不忠或他的妹妹不贞,会使他连一个海獭也杀不死。

墨西哥的珲科尔印第安人把一种吃了后所会使人陷于恍惚的仙人掌当成神物。这种植物不长在他们的国家里,必须每年由男人们走四十三天的路程去采集回来。当男人们在途中行走时,在家的妻子们就不能快步走路更不用说跑了,以此来为她们外出的丈夫们的安全做出贡献。她们也尽力去保护那个神圣使团将带回来的、为大家所盼望的各种好处,这些好处将以下雨、丰收等等方式表现出来。为了这个愿望,她们使自己服从那些同时也加在她们丈夫身上的各种限制,直到举行那种仙人掌庆典为止。在外出采集的整个时间内,必须坚持服从那些限制,除特殊原因外,不可洗浴,即使洗浴也只许使用从生长那种神圣植物的远方国度所取来的水。他们还进行许多斋戒,不吃盐和实行严格的禁欲。任何人如破坏了这个规矩,就会受到疾病的惩罚,甚至会危及那所有人都正在奋力争取的成果。健康、幸福和生命都有赖于采集到这些仙人掌,这些火神之瓜。但是由于纯火并不能赐福给不净的人,男人们和女人们不仅要在整个采集期间保持贞洁,还得洗净其以往的罪过。因而在男人们出发四天之后,女人们聚在一起向“火神爷”[11]坦白她们从童年到现在都爱过哪些人,一个也不得漏掉,否则外出的男人们将连一个仙人掌也找不到。为了帮助回想,她们每人都准备了一根绳子,她爱过多少人就在上面打多少个结。她带着这根绳子到庙里去,站在火前面,把绳结所代表的男人们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大声说出来。忏悔完毕后她就把绳子扔进火里。当火神把绳子烧化之后,她的罪过也就得到了宽恕,于是她们就安心平静地离去。从此这些女人变得甚至讨厌男人靠近她们。那些去寻找仙人掌的男人们,也要通过类似的方式来消除他们所有的过失,以获得心灵的净化。他们在绳上为每一个罪过打上一个结,而在公之于众之后,他们把系有罪过之结的绳子交给领头人,由他置于火中烧掉。

在沙捞越的许多土著部落中,人们坚信,如果妻子们当其丈夫在丛林中搜寻樟脑时与人通奸,则男人们所搜集到的樟脑将蒸发消失,丈夫们根据树上一定形状的结节也可以发现其妻子的不忠实。据说是在以往的日子里,许多女人就在没有比这种结节更为可靠的证据面前,被她们嫉妒的丈夫杀掉。此外,在丈夫外出搜集樟脑时,妻子甚至不敢动梳子,因为如果这样做了,那些本来填满了这种贵重晶体的细树枝的缝隙,就会像梳齿间的缝隙一样空空如也。在新几内亚西南的凯伊群岛上,一旦一只要驶向远方港口的帆船下水了,就必须尽可能迅速地用棕榈枝将它曾停留的那片海滩掩盖起来,并将该处视为圣地。此后,直到这只船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从这里走过,否则就将使这只帆船沉没。此外,在整个航行期间,还特别挑选三四个年轻姑娘来恪尽职守:让她们和船员们保持所谓心灵上的联系,用她们的行动来为航行的安全和成功做贡献。除非特别必须,一律不许她们离开给她们指定的屋子。更有甚者,只要那只船被认为还在海上,她们就必须绝对保持静止的姿态,两手夹在膝间,卷曲地躺在席子上。她们不得向左或向右摆头,或做其他诸如此类的动作。如若她们做了,就会使船颠簸摇晃,她们也不得吃带黏性的东西,比如可可奶粥,因为食物的黏性将堵塞船在水上的航道。只有当水手们被认为已抵达目的地以后,这种严格的规定才可以多少放松一点。但直到航行结束之前,这些姑娘们都被禁止吃带刺或尖骨头的鱼类,比如鲷鱼,否则她们在海上的朋友就将因此而陷于尖锐险峻的困难境地。

关于远方朋友之间具有感应联系的这类信仰中,战争无疑地最具严峻性却也最易于挑起人类情感中最深邃也最易触痛之处。在战争时,会促使留在后方的忧虑关切的亲友渴望最大限度地发挥这种交感关系的作用,以保护远方的、随时可能遇到战斗而死亡的亲人。因此,为达到这种自然的并且值得称赞的目的,朋友们在家中总是倾向于采用种种使我们觉得可怜而又荒唐的做法,他们的目的值得尊敬,为达此目的而采取的手段却令人可笑。在婆罗洲的一些地区,当一位达雅克人外出作战时,他的妻子(或妹妹,如果他还未结婚的话),必须日夜佩带宝剑,这样就会使他也能总是想着自己的武器。她还不得在白天或在早上两点钟以前睡觉,以免她的丈夫或兄长在熟睡时受到敌人的突然袭击。在沙捞越班丁的“沿海达雅克人”,男人们外出作战时,女人们严格地遵守一系列精心拟定的规则或惯例。有些惯例是积极的,而有些则是消极的,但同样都是基于顺势的或心灵感应的巫术原则。其中的一些规则是:女人们必须很早就起床,天一亮就立即打开窗户,否则她们在远方的丈夫将睡过了头;女人们不得油头发,否则男人们将滑倒;女人们不得在白天睡觉或打盹,否则男人们将在行军之前发困;女人们必须每天早上在走廊上炒玉米花并分给大家,这样,男人们的行动才会敏捷;房子必须收拾得非常整齐,所有箱子都要放在墙边。因为如果有人被它们绊倒,那么离家在外的丈夫们也将摔倒并被敌人抓住;每餐都应有一些米饭留在盘子里和放在近旁,这样就会使在远方的男人们总是有吃的而不致挨饿;女人们绝不可久坐织布以致脚抽筋,否则她们的丈夫们将同样关节僵直,而不能很快起立或从敌人跟前跑开。并且为了使她们的丈夫们保持关节柔软,她们把坐着织布的工作方式改变为在走廊上来回走动;此外,她们不得盖住自己的脸,否则男人们将无法找到他们通过草丛或密林的道路;再者,她们还不得使用针来缝纫,否则男人们将踩上敌人在通道上埋设的尖椿;一旦一个女人被证实在其丈夫远出时不忠实,她的丈夫就将丧生于敌人的国土之上。一些年前,班丁的女人们,在丈夫为反抗英军镇压起义而战斗时,曾遵守了所有上述的规定甚至更多一些。但是,可悲的是,这些脆弱的预防办法用处很少。尽管许许多多忠实的妻子在家中一直关注着、保护着她们的丈夫,很多男人还是在沙场上丧生了。

在帝汶岛上,当战争进行时,大祭司绝不能离开神庙。他的饮食由外面送给他或在庙内烹制。他必须保持炉火日夜不灭,如果他让火熄灭了,那么灾难就将降在士兵们身上直到炉火重新生起为止。还有,他在军队出征的全部时间里只能饮用热水,因为每一滴冷水都会减弱人们的勇气,致使他们不能征服敌人;在凯伊岛上,当战士们出发后,女人们回到屋里取出装满水果和石头的专用篮子。她们把这些水果和石头放在一块木板上并将它们涂上油,在这同时她们还喃喃地说:“啊,太阳神、月亮神,就像雨点从这些涂了油的东西上弹跳开一样,让子弹也从我们的丈夫、兄弟、未婚夫和其他亲属身上弹跳开吧!”而当听到第一声枪响,女人们马上放开篮子,抓起扇子冲出房屋,然后朝着敌人的方向使劲摇动,她们穿过村子一面跑一面唱道:“啊!金色的扇子,让我们的子弹击中目标吧!让敌人的子弹打不中吧!”在这种习俗中,给石头涂油的仪式,是为了使子弹能从人身上弹滑开,犹如雨水落在石头上一样。这纯粹是一种顺势或模拟巫术。但向太阳神祈祷,求他使这种法术见效的做法,或许是后来才加上的一种宗教仪式。扇子的掮动看来是一种巫术,它指挥子弹射中或不要射中目标,依照子弹是从朋友还是从敌人的枪膛射出而定。

马达加斯加的一位年迈的历史学家告诉我们:“从男人们奔赴战场到他们归来为止,妇女和姑娘们都要日夜不停地跳舞,既不躺下也不在自己屋里进食,而且即使她们有了情欲,只要她们的丈夫还在战场上,世间的任何事物都不能诱使她们去与其他男人通奸。她们坚信如果发生了这种事,她们的丈夫将非死即伤。她们也相信自己可以用跳舞来给予她们的丈夫以力量、勇敢和好运气。因此,在此期间她们绝不让自己休息。她们是非常虔诚地遵守这种习俗的。”

在黄金海岸说契维语的民族中,男人们随军出征后,他们的妻子便把自己皮肤涂成白色,在身上饰以串珠和咒符。在她们预期的战斗打响的那天,她们背着真枪或木制假枪跑来跑去,并拿出绿色的泡泡果(一种有点像甜瓜的水果),就像砍敌人的脑袋一样用刀乱砍它们。这幕哑剧无疑地完全是一种模拟巫术,用以促使男人们能像这些女人砍泡泡果那样去砍杀敌人;很多年前,当亚山蒂战争还正在进行期间,菲茨杰拉德·马里奥特先生在西非的弗拉明城看见过许多妇女跳着一种舞蹈。这些妇女的丈夫都到前线当搬运夫去了。她们把全身涂成白色,除一条短裙外什么也不穿。领头的是一位穿着极短白裙的、干瘦如柴的老女巫。她的黑发卷成一个高高的尖角形,而在她黑色的脸、胸、手臂和腿上密密麻麻地装饰着圆形和新月形的饰物。每个人都拿着水牛尾或马尾制的白拂尘。她们一面跳舞一面唱着:“我们的丈夫已经到阿桑蒂领地去了,让他们把敌人从地面上扫光吧!”

英属哥伦比亚的汤普森印第安人,每当男人们上了战场,女人们就频繁地跳舞,她们相信这些舞蹈可以确保远征军的胜利。跳舞者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向前扔出长矛,或将一端带有钩子的棍子反复地向前刺去和向后拉回。向前刺象征着刺杀或抵挡敌人,向后拽则象征着把自己人从危险中拉回来。那棍子头上的钩子是特别适于救生用的装置。女人们经常把武器朝着敌国方向指。她们把脸涂成红色,舞时伴以歌唱,并祈求武器保佑她们的丈夫、帮助他们去杀死更多敌人。有些矛尖上还黏有鹰的羽毛。舞蹈结束后,她们就把这些武器藏起来。一个女人要是她丈夫正在前方作战,她就相信:当她再取出这武器时,如果看到上面有头发或一小块头皮,那就是她丈夫已杀死一个敌人;如果看到的是血迹,那就是她丈夫受了伤或已死去了。在加利福尼亚的尤基部落里,当男人们出外作战时,在家里的女人们就不睡觉,而是围成圆圈连续跳舞,唱颂歌和摇动长满树叶的枝条。她们说,如果她们能不断地跳舞,她们的丈夫也就不会感到疲惫。在美洲夏洛特皇后群岛的海达印第安人,男人们前去参战,家中的女人们必须很早就起床,并假装打一仗,把孩子们摔倒在地,把他们想象成抓来的奴隶。似乎这样做就能帮助她们丈夫完成同样的任务。当丈夫正在战场时如果他的太太不忠于他,那他就可能被杀死。所有的女人要整整十个晚上躺在家里,把头朝着罗盘上所指出的丈夫们的独木战舟所航行的方向。然后,她们又掉转来躺着,这意味着男人们正在越海返航。在马塞特,[12]海达妇女们在其丈夫作战在外时,也要不断地跳舞和唱战歌,而且,一切与其丈夫们有关的物件必须按照一定秩序放置保存。人们认为一个妻子不遵守这些规矩就会置丈夫于死地;当一队奥里诺科[13]的加勒比印第安人已上战场,他们留在村子里的朋友们经常要尽量准确地计算出勇士们前往攻击敌人的时刻。然后找来两个小伙子,将他们按倒在一条长凳上,狠狠鞭挞他们的脊梁。这两位小伙子毫无怨言地忍受这残酷的刑罚,他们怀有这样一种坚定的信念,即:他们所表现的坚韧和刚毅会增加他们在战场上的同伴们的勇气与成功的希望,而这种信念是从童年时代就培养起来的。

有时人们以错误的机智,应用顺势或模拟巫术的原则,来争取果树和庄稼的适时丰收。在图林根地区[14]种亚麻的人用一个从肩到膝的长袋子运送种子,并且跨大步走路,使得袋子在他背上来回摇摆。据说这样一来,长出的亚麻就会在风中摇摆。在苏门答腊内地,稻子是由女人播种的,为了使稻子长得又高又密,她们播种时,故意把长发松散下来搭在背上;与此类似,在古代墨西哥,有一种庆典是专为祭祀玉蜀黍女神而举行的,当地人们称她为“长发妈妈”。庆典在这样的时刻开始进行:“当这种庄稼已长大,花须从绿色的穗尖露出来,向人们表明籽粒已经饱满。在这个节日里,女人们放开了长发,让它在舞蹈中摇曳飘荡。这是庆典最突出的形象,好使来年玉蜀黍的穗子也能长得同样丰盛茂密,从而玉米也相应地长得硕大饱满,使大家都能获得丰收。”在欧洲的许多地方,跳舞和向空中纵跳都被证明为一种“顺势”模式,以使庄稼长得更高些,例如,在弗朗什孔泰[15],人们说:“你必须在狂欢节尽情地跳舞,大麻才能长高。”

关于人可以用他的行动或状况来顺势地影响植物的这种概念,就以一个马来西亚妇女的行为可以清楚的得到证明:在问到她为什么光着上身去割稻子时,她解释说这样做是为了使稻壳变得薄些,她很厌倦捣碎那很厚的稻壳。显然,她想的是穿的衣服愈少,稻壳也会变得愈薄。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农民都熟知那种用孕妇传递生殖力的巫术效应。他们以为:如果把一棵果树的第一个果实给怀孕的女人吃了,到来年这棵树必将果实累累。另一方面,巴干达[16]人相信一个不孕的妻子会由于她自己缺少生殖力而影响丈夫果园中的果树结果,因此,一个不生孩子的女人通常会被丈夫遗弃;希腊和罗马人甚至把孕妇作为牺牲奉献给谷物女神和土地女神,其目的无疑是为了使土地丰产和谷穗饱满。奥里诺科的印第安人让他们的女人怀抱婴儿,顶着烈日在地里播种,当天主教神父对此提出指责时,男人们回答说:“神父,您不懂这些事,所以您才生气,您知道女人们是惯于生孩子的,我们男人却不行。要是女人们去播种,玉蜀黍的杆上将结出两三个穗,丝兰花的根将有两个篮子的产量,所有东西都会成倍增产,为什么呢?因为女人们既然知道如何生孩子,当然也会知道如何使她们播下的种子结出果实。让她们播种吧!我们男人们对这些事是不如她们懂得那么多的!”

因此,根据“顺势巫术”的理论:人能够影响植物生长,并根据他的行为或状态的好坏来决定其影响的好坏。例如,多生育的妇女能使植物多产,而不孕的女人则会使植物结不出果实。人的某些品质和行为可以致害和产生感染,这种信念引出了许多的禁忌:人们被禁止做某种事情以防他们自己的讨厌的状态或处境会顺势地影响土地的收成。所有这类限制或禁律都是消极巫术或禁忌的实例。例如,由于认为人的行为或状态具有那种可称之为“传感”的性质,加勒拉[17]人说:“你千万不要在果树下射箭,否则这棵树也将如射箭一般向地下脱落它的果实;还有,在你吃西瓜时,不应把从嘴里吐出的瓜子和你放在一旁打算留种的瓜子混在一起,否则,尽管你吐出来的瓜子也能长大、开花,但那些花会像你吐瓜子一样掉落地上结不了果子。”与此完全相同的思路引导巴伐利亚农夫相信:如果他不小心让一根嫁接果树的枝条掉在地上,那么,当这根枝条长成果树时,它会让自己的果子不待成熟就掉下来;交趾支那的占族人播种旱稻时,最怕下阵雨,因此他们就干咽米饭来防止雨水损坏庄稼。

在上述事例中,一个人被认为可以顺势地影响植物的生长。他以自己好的或坏的品质和行为来引导和影响植物得到类似的结果。但是根据“顺势巫术”的原则,这种影响是相互的:某一植物能影响某个人,正如某人也能在同样程度上传感某植物。在巫术里,正如我们所相信的物理学的定律一样:作用和反作用是大小相等而方向相反的。切罗基[18]印第安人是应用植物顺势法的老手。他们有一种野甜豌豆,它的根茎是如此坚韧,几乎可以犁沟中阻止在犁头前进。于是,切罗基女人们就用这种植物根的煎汁来洗头以使其头发坚韧;切罗基的球员们也用它来洗浴,以增强其肌肉。加勒拉人相信:如果你吃一个掉在地上的果子,你自己就会受到感染而易于绊倒在地;而如果你因遗忘而引起的事故(如把红薯忘在锅里烧煳了,或把一根香蕉放在火里烧焦了)你就将变得健忘;加勒拉人还持有这样的见解:一个女人如果吃了长在一束香蕉上的两根香蕉,她就将生下一对双胞胎;南美洲的瓜拉尼印第安人以为:如果一个女人吃了长在一起的双颗谷子,就将成为双胞胎孩子的妈妈;在吠陀时代有一种关于这种原则的奇怪应用,它提供了一种法术可以使一个被放逐的君主恢复其王位:他进食时所采用来烹制的木材,必须是由被砍倒的树根上所重新生长出来的树枝。这棵树所显示的恢复力将顺序通过火与食物而传给那位君主;苏丹人还认为,如果一幢房屋是用多刺的木头修筑的,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们,其一生都将相应地像走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那样充满困难。

有一种顺势巫术是以死人为手段的,这类的例子相当多。正由于死人既不能看,又不能听,也不能说话,你就可以通过顺势原则,用死人的骨头或任何其他感染了死亡的东西来使别人变瞎、变聋或变哑。而加勒拉人,当一位年轻人要在晚上去求爱时,他就从坟里取来一小块泥土扔向他情人的屋顶,要恰好扔在她父母睡床的正上方。他认为这样一来,就可以防止她的父母在他与她幽会时醒来,因为那块坟土将使他们酣睡如死。在各个年代里和在许多地方,窃贼都曾用这种巫术作为自己的守护神,这在他们进行盗窃时实在太有用了。一个斯拉沃尼亚[19]南部的橇门贼有时是这样开始其行动的:向房上扔一根死人骨头同时以辛辣的讽刺口吻说:“房子里的人可以在这根骨头苏醒之时醒来。”在这之后,房里的任何人,无论男的或女的,就不再可能睁开眼睛了。与此相似,爪哇的盗贼在他想要偷盗的房子周围撒上坟土,以便将屋内之人驱入酣睡;怀着同样的企图,印度教徒在门口扔火葬后的柴火灰;秘鲁的印第安人撒死人的骨灰;而罗塞尼亚[20]的盗贼则从一根死人的胫骨里移走骨髓,把油倒入,再把油点燃,并举着这支“蜡烛”绕房三周,它将使屋里的住者陷入死一般的沉睡;或者,这个罗塞尼亚人拿一根死人的腿骨来做成一只横笛,所有听到他的笛声的人也都将被瞌睡所征服;墨西哥的印第安人为了这种邪恶的企图使用一根女人的左前臂,那是一个死于头胎难产的女人尸体上的,必须偷来才可使用。在他要进行抢劫之前,先在屋外用它来敲击地面。这样就能使屋里的人都像死人一样丧失说话和行动能力,尽管他们明白一切动静却丝毫动弹不得。当然屋里也有些人真正睡着了甚至打起鼾来。在欧洲,有一种“神奇之手”也被描述为具有同样魔力。那是一只风干了且用盐腌了的被绞死者的手。如果把另一个被绞死者身上的脂肪制成蜡,再将这蜡烛放在作为烛台的“神奇之手”中点燃,那就使所有在场的人失去知觉,他们将像死人一样连一根指头也动弹不得。有时,这只死人的手本身就是一支蜡烛,甚或是一束蜡烛,它的所有干缩了的手指都被点燃起来。假如屋内某一成员仍保持清醒,那么其中一个指头就会点不着。这种邪恶的灯火只能用牛奶来熄灭。通常规定,窃贼的蜡烛最好用新生婴儿、最好是死胎婴儿的手指制成。窃贼有时会想到,应当为房子里每一个人准备一支这样的魔烛,因为如果他的魔烛少了一支,屋里就可能有人醒过来而将他抓住。这种细魔烛一旦点着了,除了用牛奶就别无他法可以熄灭。在十七世纪时,强盗们经常为了从子宫中偷取胎儿指头做魔烛而谋杀孕妇;一个古希腊的强盗窃贼认为:若随身带上一根从火葬的柴火堆里抽出来的燃木,他就可以使最凶猛的看家狗叫不出声并把它赶走;还有,在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那些因在家庭生活中受到管束而发怒的女人们,常取下盖在尸体眼睛上的铜币,用酒或水泡它们,然后让她丈夫喝下这种液体,这位丈夫在吞下它之后就如同那个眼睛上盖了铜币的死人一样,再也看不见他妻子的过失了。

另外,动物也经常被相信会具有某些对人有用的特性,因而顺势或模拟巫术就通过不同方式把这些特性传授给人类。有些贝专纳人身穿白鼬皮,因为,通过它那顽强的生命力,将使得他们难以被杀死。另一些人为了同一目的,随身带着一只残而不死的昆虫;还有一些贝专纳入的士兵在他们自己的头发里带上无角公牛的头毛,在斗篷里缝上一块青蛙皮,由于青蛙很滑腻而无角公牛又很难抓住。这位施行过这种法术的人便相信:他将如青蛙和无角公牛一样不易被敌人抓住。再者,一位南非战士在他自己的黑色卷发里缠上一束老鼠毛,使他能像老鼠敏捷地躲过投向它的东西一样,也能躲过敌人的长矛。这种做法似乎很普遍,以致在这些地区当战争预期将至时,就需要大量的鼠毛。印度的一本古书中规定:当为祈求胜利而奉献牺牲品时,那块用以修建祭坛的土地必须选用野猪打过滚的地方,因为野猪已将其力量注入那块地里。当你弹一根弦的乐器感到手指僵硬时,最好的办法是捉来一只长腿的蜘蛛,烧死它,然后用它的灰来擦你的手指,这将使你的手指能像蜘蛛腿一样柔软和敏捷,至少加勒拉人是这么想的。当一个阿拉伯人想要抓回一个逃亡的奴隶时,就在地面上画一个魔圈,在圈中心钉一根钉子,然后用一根绳子把一只甲虫拴在钉子上,而这只甲虫的性别应和逃亡奴隶的性别一致。在甲虫一圈一圈地爬动时,就把绳子绕在钉子上从而缩短了系绳。它每绕一圈都把自己拉向圆心一些,因而靠顺势巫术的法力,逃亡奴隶将终于被抓回来归还其主。

在英属新几内亚西部的部落里,当一个男人前往森林时,为了在以后一些日子不被蛇咬,先捕捉一条蛇,将其烧化并把骨灰涂在腿上。如果一位南斯拉夫人打算到市场上去扒窃,他不需做任何其他的事,只要烧化一只瞎猫,并在他和商人讨价还价时,把一撮骨灰撒在那人身上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从货棚里拿走东西,而卖主将一点也看不见,因为他已变得和那只死猫一样瞎了。这位小偷甚至敢大胆地问:“我付过钱了吧?”而那位被迷惑的唯利是图的商人便会回答:“当然,付过啦!”在澳大利亚中部的土著居民那里,如果有人要蓄胡须,便采用一种同样简单而有效的办法。他们用一根尖骨把下颔整个刺遍,然后用一根魔棍或一块磨石小心地摩擦它。由于这魔棍或魔石代表了一种长有长须的老鼠,那些胡须的效应就自然地传感给代表它的棍子或石头,然后又很容易地传给下颌,其结果是此人下颌便长出浓密的胡须;古希腊人认为吃一只不眠的夜鹰可防止一个人贪睡,把鹰的胆汁抹在一个视力不佳的人的眼里,可使他得到鹰眼的视力;而一个乌鸦蛋可以使白发恢复到和乌鸦羽毛一样的漆黑。但是,施行这种巫术来掩饰自己年岁的人在使用乌鸦蛋来整治其尊颜的全过程中必须满嘴含油,否则他的牙齿也将如他的头发一样被染成乌黑色,而且无论怎样擦洗也无法再变白了。这种“头发复色剂”实在太厉害了,使用它会使你得到超乎意料的结果。

珲科尔印第安人喜爱蛇背上的美丽花纹,因而当一位珲科尔妇女要进行编织或刺绣时,她的丈夫就捉来一条蛇,并用一根一头裂开的棍子将它夹持住,让这位女人用一只手从头到尾地去抚摸这条爬虫的背脊,然后用同一只手抚摸自己的额头和眼睛,于是她就能够在她的织物上绣出和这条蛇背花纹同样美丽的花样来。

依照顺势巫术的原则,无生物也和植物、动物一样可以向其四周散播幸福或灾害。根据它固有的性质和巫师的技巧,按照具体情况引来或堵塞可能是祸也可能是福的后果。在撒马尔罕,[21]女人们给孩子糖果吃,并把胶涂在他手心里,以使这孩子长大之后能说出甜言蜜语,而贵重的东西也能像被胶着一样掌牢在他手中。希腊人认为:如果用一只被狼咬死的绵羊的毛来做衣服,穿它的人将受到伤害,他的皮肤将刺痒或发生过敏反应。他们还有一种看法:如果一块被狗咬过的石头掉进了酒里,这块石头就可以使所有喝这种酒的人互相争吵起来;在莫亚布[22]的阿拉伯人,一个尚无孩子的妇女经常借用一位多子女母亲的罩袍来穿,希望能获得与这件罩袍的主人一样的生育能力。在东非洲苏法拉地方的卡福人[23]最害怕被诸如芦苇稻草之类空心的东西打到身上,所以宁可受粗木棍或铁棍的痛击,哪怕伤得很厉害也愿意。因为他们认为如果一个人被空心的东西打过,他的内脏就会萎缩下去直到死亡;东海上有一种大贝壳,西里伯斯岛上的布津人称之为“老寿星”(kadjâwo)。每个星期五他们这些“老寿星”翻过来放在他们房屋的门槛上。他们相信在这之后凡跨过这门槛的人都将长寿。在婆罗门教的入教仪式上,让入教的男孩用右脚踩着一块石头并反复地念着:“踩上这块石头,跟石头一样坚定。”婆罗门的姑娘结婚时,新娘也要履行与此相同的仪式,说同样的话语。在马达加斯加有一种抵制命运动荡不安的办法,就是把一块石头埋在沉重的房基下面。这种习以为常的向石头发誓的做法,多半是基于这样一种信念:石头能将其坚固和力量赋予誓言。正如古丹麦历史学家萨克索格兰玛蒂喀斯告诉我们:“古代人,当他们要选择一个国王时,他们通常是站在一头深埋于地下的大石头上宣布他们的选举意见。这是因为用石头的坚定不移来预示誓言的内容将经久不变。”

如果说一般的石头因其具有重量和坚硬等共性被认为具有一般的巫术效力,那么特殊的石头则以其具有特殊的形状或颜色等性而被认为具有特殊的巫术效力。例如秘鲁的印第安人为了增产玉蜀黍使用某种石头,为了增产马铃薯而使用另一种石头,又为了增产家畜而使用另一种石头。使玉蜀黍丰产的石头应制成玉蜀黍穗的形状,而促进增殖家畜的石头则应像一头绵羊。

在美拉尼西亚[24]的一些地方流行着一种类似的信仰:认为某些神奇的石头由于它所具有的特殊形状而被赋予跟它相应的不可思议的魔力。比如在海边一些被水侵蚀了的珊瑚常常长得与面包果惊人地相似。于是在班克斯岛上,要是有人找到这样一种珊瑚便将它埋在他家的一棵面包果树的根旁,以期望它促使这棵树丰产。若结果真是如愿以偿,为了做出合适的酬谢,他从别人那里取来那些形状与面包果不太相似的珊瑚放在他的这棵珊瑚旁,以便将其内在的魔力传送给它们。与此相似,一种带有小圆平面的石头被认为有利于挣钱;如果有人发现了一块下面带有若干小石子的大石头其形象恰似一头母猪和它的一群小猪仔一样,那他就确信:要是出钱买下来,它将会给他带来一群猪仔。在上述的以及类似的情况下,美拉尼亚人并不将这种奇异的魔力归之于石头本身,而是归之于其内在的灵气(spirit),正如我们曾经看到过的那样,竟有人为了能受惠于这种灵气而竭力向石头供奉祭品。但是,关于灵气必须靠祈求得来的概念,已不属于巫术的范围,而应归之宗教了。像这种与纯巫术的理论和实践有关宗教的概念,一般说来,可以假定为后来产生宗教概念的先导。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在思想演变发展过程中,巫术先于宗教产生。关于这一点,我们下面将继续考察。

古人赋予宝石以种种不可思议的特性。我们确实有许多理由可以认为这类石头在人们作为装饰物佩戴之前很久很久是被作为护身符使用的。希腊人曾把一种具有树状特征的石头取名为“苔纹玛瑙”。他们设想若把两只这样的宝石在耕地时绑在公牛的角上或颈上,肯定会带来好收成。还有,他们认为,只要妇女们把一种叫做“乳石”的石头溶解在蜜酒里喝下去,她们就可以产生丰富的乳汁。直到现在,在克里特和梅洛的希腊妇女,为了这个目的仍继续使用乳石。在阿尔巴尼亚,喂奶的母亲们佩戴这种石头以求乳水充足。此外,希腊人相信有一种石头可以医治蛇咬伤,因而称之为“蛇石”,若想试验其效力只需将它研成粉末撒在伤口上即可。深红色的水晶得到一个意为“不醉”的名称,因为它被认为可使佩戴它的人喝酒时保持清醒。由于磁石可以互相吸引,所以当两兄弟打算一起过日子时,便被劝告要随身带着它们,以使他们不闹纠纷。

在印度教的古书里记载着一条规则:在新婚之夜,新郎必须和他的新娘安静地坐在一起,从太阳落山直到天空星光闪烁。当北极星出现,他必须指给她看,并对这颗星说:“您是坚定不移的,我看见您了!您这永恒的星。求您坚定地和我同在吧,啊,您这旺盛的星!”然后他转向他的妻子,他必须说:“布里哈斯帕蒂[25]已经将你赐给我了,为我,你的丈夫,生儿育女吧!跟我白头到老吧!”这种仪式很明显是企图用星星的永恒不变的影响力来防止人生的命运多舛、祸福无常。济慈[26]曾在他最后的一首十四行诗里表达这个愿望:

明亮的星星啊,愿我像您一样坚定不移——请不要独自闪耀您的光华在夜空里!

海上的居民们,对大海上的潮汐不可能视而不见,他们更易于依照那些使我们注意“交感”和“相似”的原始哲理,去探索潮汐和人及动植物之间的某种微妙关系、某种神秘的协调。涨潮时,他们看见的不只是一种征兆,而且是导致生活与财富兴旺的原因。而在退潮时,他们便会发现一种真正的动因,这也是令人伤感的失败、衰弱和死亡等的标志。布列塔尼[27]的农夫想象:要是在来潮时播种三叶草,它就会生长茂盛,但若在潮水低落或已退走时播种,那就永远不能成熟,而且吃了这种草的母牛也会胀破肚皮;他的妻子则相信:最好的奶油应当在潮水回转刚要上涨时去制作,这样在搅乳器中泛着泡沫的牛奶将一直翻到潮水涨过之后;如果在潮水正涨之时去从井里汲水或给母牛挤奶,这种水和奶就会在锅里沸腾而溢出锅外流入炉火中。按照一些古代人的说法,海豹皮甚至在剥离下来之后,仍保留着与大海的一种神秘感应,每当海水退潮时,它的皮就会起皱。另一些古代人根据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观点相信任何生物只有在退潮之时才会死。如果我们可以相信普林尼所说的话,那么,法国海边的居民从经验出发,曾坚信人类也只会死在退潮之时。菲洛斯特拉特斯[28]确切地告诉我们,在加的斯[29]地方,临终之人绝不会在潮水高涨之时死去。类似的想法至今还遗留在欧洲的某些地区。在坎退布连[30]海岸,人们认为那些死于慢性病或急性病的人总是在退潮开始时咽最后一口气。在葡萄牙,以及整个威尔士沿海和布列塔尼部分沿海地区据说仍流传着一种信念:人们生于潮来时,而死于潮退时,狄更斯[31]证实了在英国也存在着这种迷信。佩戈蒂[32]先生说过:“沿海地方的人们,除非潮水即将退去决不会死;除非潮水即将到来也绝不会生——直到潮水上涨之前不会正常地生下来。”

据说从诺森伯兰到肯特的英格兰部沿海地区,人们相信绝大多数居民的死已都发生在退潮之时。莎士比亚一定很熟悉这种观念,因为他使他的主人公弗尔斯塔夫[33]“恰好死于十二点和一点之间,即恰好在海水回退之时。”我们在北美洲太平洋沿岸的海达人那里再次遇到这种信仰。每当一个善良的海达人将死之时,他会看到由他的已故友人驾驶着独木小舟,跟随潮水前来欢迎他去冥府。他们对他说:“现在就来跟我们在一起吧!海水即将退潮,我们必须离去了。”在新南威尔士的斯蒂芬斯湾,人们总是在涨潮而不是在退潮时埋葬他们死去的亲属,以防退去的海水将死者的灵魂带往远方的国度。

在中国,为了确保长寿曾求助于某些复杂的符咒。基于顺势原则,这些符咒本身凝聚着从人到物,从时日到季节,所一一散发出来的神奇精髓。传送这种赐福感应力的凭藉物中没有比寿衣[34]更合适的例子了。许多中国人在活着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寿衣,而绝大多数人的寿衣是由未婚姑娘或很年轻的妇女来剪裁和缝制的。人们很聪明地考虑到她们年少方艾,在缝制寿衣时,她们那旺盛的生命力将肯定有一部分传给这些寿衣,从而将使它们延缓许多年才会真正被用上。另外,这样的寿衣都是选择有闰月的年份来制作的。因为,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有闰月的年份既然不寻常地长,那么也就更具有延长生命的能力,在这样的年份里制做寿衣显然更好些。这类衣服中,有一种长袍制作得最精致,目的在于赋予它以最珍贵的品质。它是一件深蓝色的长丝袍,从上到下用金丝绣了许多“寿”字。中国人认为,送给年老的父母这样一件奢华的礼服是儿女对父母孝行和细心关注的表现。老人经常穿着这件使他延年益寿的衣服,特别是在喜庆的场合穿它就更能使这件闪耀着许多金色寿字的衣服充分发挥其效果。尤其是在他生日的那天,他不会忘记穿它,因为在中国,一般都祝福一个人在他生日的那天贮存大量的精力,并在那一年以后的日子里转化为他的健康与活力。在祝寿的庆典上,他穿上这华丽服装,用每个毛孔吸取着它感染的福气,洋洋得意地接受亲友们的祝福。而他们则热情地表示对这件华服和对他的子孙们的孝心的羡慕。正是这种孝道促使后辈们向他们的家长赠送了如此漂亮和实用的礼品。

中国人还有一种信仰,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同类相生”原理的应用。中国人相信一个城市的命运深受该城郭形状的影响,并且,与该城市形状非常类似的东西,由于其特殊的性质赋予该城市相应的特殊命运,各城市之命运因而不尽相同。比如,据说在很久以前,泉州府的城郭形状很像条鲤鱼,而与之相邻的永春县城的城郭形状则像一张鱼网。因而泉州府就经常成为永春县城掠夺的牺牲品,直到泉州府的居民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城市的中心建立起两座宝塔,才结束了这种噩运。这是因为这两座宝塔高耸在城市之上,阻止了想象中的鱼网降下来网住想象中的鲤鱼,从而对这个城市的命运起到了最美好的影响。

约四十多年前,上海的一些聪明人曾为了要发现一起地方叛乱的真正缘由而绞尽脑汁。后来经过周密调查,才知道引起这个乱子的原因是由于一所新建庙宇的形状竟十分不幸地像一只乌龟,而乌龟是一种秉性极为恶劣的动物。但如果推倒重修,就会亵渎神明招致灾祸,若让它仍然保留龟形则将招来类似的甚至更可怕的灾难。困难严重,危险逼人。然而在此紧要关头,该地的风水先生们灵机一动,成功地找到了好办法,避免一场灾难。他们把代表乌龟眼睛的两口井填死,这个臭名远扬的动物便立即成为瞎子,从而不可能再兴风作浪。

有时顺势或模拟巫术还以模拟方式被用来冲掉某种灾难的预兆。其办法用假灾祸代替真灾祸以绕过厄运。在马达加斯加,这种欺骗命运的做法已成为惯常的习俗。在这里每个人的命运都决定于他的生辰时刻,如果他生在一个凶日那他的厄运就被注定了,除非如箴言教导的那样,用代替的办法来排除灾难,而代替的办法是各种各样的。例如,如果一个人降生在二月初一,在他长大后,他的房子将毁于大灾。为了抓住时机避免这场灾祸,这个幼儿的亲友们就在野地里或牛栏里搭起一间小棚子并把它烧掉。为了使仪式确有灵验,还有必须将这个孩子及其母亲放在棚子里,在不太晚的时候把她们从燃烧着的茅屋里拖出来,犹如拖出柴火一样。同样,多雨的十一月份是眼泪之月,凡是出生在这个月份的人将生活在悲愁之中。为了驱散那因此而罩在命运之上的愁云,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从沸水锅上取下盖子来,左右摇晃它。被抖落的水滴将履行它的使命以防止将来眼泪真从他眼中不停地流下;再者,如果命中注定了一个未婚姑娘将看见她未来的孩子们先她而逝,她可以用下面的办法来避免不幸:杀死一只蚱蜢,将它裹在一块当作殓衣的破布中,伏在它上面痛哭就像拉结[35]哭她的孩子一样,她还拒绝旁人安慰。甚至,她可捉来一打或更多的蚱蜢,把它们多余的腿和翅膀去掉,将它们放在那只裹在殓衣中死了的伙伴旁边。这些被肢解的昆虫的嗡嗡声和残肢的颤抖动作,代表了守丧者们在丧礼上的尖锐叫声和抽泣。在她安葬了那只死蚱蜢后,还将其余的留下直到死亡将它们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然后,束好她的乱发,以一个沉浸在悲哀中的人的步伐和姿态从“墓地”回去。这样一来她就会高兴地看到她的孩子们将后她而逝,因为她不可能再次去埋葬她的孩子,再次为之哭泣;还有这样一种巫术。如果一个人命运不济,在他出生之时就已打上了贫穷的烙印,他可以很容易地抹掉这个烙印。办法是去买一对价值一个半便士的廉价珍珠,并把它们埋掉。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富翁之外还有谁肯如此轻掷珠宝呢?

第三节 接触巫术

到此为止,我们主要考虑的一直只是交感巫术的一个分支,它称为顺势巫术或模拟巫术。它的主要原则,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交感巫术的另一大分支,我曾称之为接触巫术。它是在这样的概念上建立的:事物一旦互相接触过,它们之间将一直保留着某种联系,即使他们已相互远离。在这样一种交感关系中,无论针对其中一方做什么事,都必然会对另一方产生同样的后果。因而,就像顺势巫术一样,接触巫术的逻辑基础仍然是一种错误的联想;它的物质基础,如果我们可以这样称呼这种东西的话,也和顺势巫术一样是某种类似现代物理学里的“以太”那样的中介物,以它来联系远距离的两个物体,并将一方的影响传送给另一方。接触巫术最为大家熟悉的例证,莫如那种被认为存在于人和他的身体某一部分(如头发或指甲)之间的感应魔力。比如,任何人只要据有别人的头发或指甲,无论相距多远都可以通过它们对其所属的人身达到自己的愿望。这样的迷信遍及全球。有关这类涉及头发和指甲的实例,在本书的以后章节里还要谈到。

在澳大利亚部落中,举行成年仪式时,把一个男孩的门牙敲掉一个或更多几个乃是常有的事。这种仪式是每个男性成员在其享有一个成年人待遇和特权之前都必须接受的。为什么要这样做,理由还不大清楚,在这里与我们有关的只有这样一个观念:在这个少年和他那被敲掉的牙齿之间还存在着一种交感关系;在新南威尔士的达林河畔的部落里,这种被敲掉的牙要放在树皮下面,而那棵树又必须是长在河边或水塘边的。如果树皮长起来盖着了这颗牙或这颗牙掉到水里去了,那就预示着一切平安无事;倘若那颗牙暴露出来且有蚂蚁爬过它,当地土著人就相信那位男孩必将害口腔病而受苦;在新南威尔士的默林部落或其他部落里,这颗被敲掉的牙首先由一位长者加以保护,然后传到一个又一个头人那里,直到传遍整个公社,才回到这位少年的父亲那里,最后又回到他本人手中。然而,尽管它被众多的手传递着,却无论如何不可放进一个已装有某种含魔力东西的袋子中去,他们相信如果这样做了,这颗牙齿的所有者将陷于巨大危难之中。已故的霍威特博士曾有一次当过这种牙齿的保管人,这些牙齿是在一次成年礼仪式上从那些参加仪式的刚成年的孩子嘴里敲下来的。老人们恳求他别把它们装在袋子里带走,因为他们知道他的那只袋子里已装有石英晶体了。他们说要是他那么做了,这些晶体的魔力将输入到牙齿里去,从而伤到他们的孩子。在霍威特博士从那次仪式归来大约一年之后,他受到一位来自默林部落的头人的拜访,他是从家乡走了大约二百五十英里路程只是为了取回那些牙齿的。这位头人说,他是专门被派来取这些牙齿的,因为这些男孩之一变得体弱多病,大家相信这是由于他的那颗牙齿受到了损害从而传感到他的身体。博士向这位头人担保:这些牙齿是一直被单独保存在一个匣子里的,远离任何像石英晶体之类可能影响它们的物体。但是头人还是把这些牙齿小心翼翼地包好藏在身上带回家去。

巴苏陀[36]人总是很仔细地藏好他们被拔掉的牙齿,以防落入那些常去坟地的神秘人物之手,从而防止那些人有可能对他们的牙齿施加魔法来伤害他们。在萨塞克斯,大约五十年前,有一位女仆对于把幼儿们脱落的乳牙扔掉一事表示强烈抗议。她断言如果它们被一些动物找到并咬噬,那么那个孩子长出的新牙无论如何都会像那只动物的牙一样。她还举出了西蒙斯老爷的例子作为证明。西蒙斯老爷经常抱怨的一个生理缺陷是在他的上颚长了一颗很大的猪牙。而这应归罪于他的母亲,因为她不留神把他掉下的乳牙扔进猪槽里。一种类似的信念曾引导人们有意识地运用顺势巫术原则来换牙,使旧牙换上更好的新牙。在世界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的习俗:把掉下来的牙故意掉到老鼠易于发现它的地方。掉牙的人希望通过继续存在于他和那颗扔掉的牙之间的交感关系,使他其余的牙也能如同这些啮齿类动物的牙那样坚固、好用。例如在德意志,据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一条箴言:你要是掉了牙就把它塞进老鼠洞里去。如果对幼儿掉下的乳牙也这样处理,还可以使孩子免除牙疼。或者你也可走到火炉后面去,把你的牙齿从你的头顶上朝后扔出去,并且说:“耗子,把你的铁牙给我吧,我将把我的骨牙给你。”在那之后你的其余的牙齿将保持完好;在远离欧洲位于太平洋上的拉拉通加岛上,一个幼儿的牙齿被拔掉后,通常背诵的是如下的祷文:

大耗子!大耗子!

这是我的旧牙齿,求你给我一只新牙齿。

然后这颗牙就被扔到孩子家的草屋顶上,这是因为在那衰朽的草屋顶上肯定有老鼠窝。之所以要在这种情况下向老鼠祈福,——是因为当地的人们都知道老鼠牙齿是最强有力的。

除了头发、牙齿之外,脐带和胞衣(包括胎盘在内)也普遍被认为在割断与人身的联系后,仍保留了它与人身之间的交感联系。人们确信这种交感联系是非常密切的,以致这个人一生的祸福安危都和他的脐带或胞衣有关;如果他的脐带或胞衣保存得好、处理得当,那他就将一生幸运,反之,如它们被丢失或损坏,他的一生将因之而多灾多难。在澳大利亚西部地区的某些部落里,人们相信一个人游泳技巧的优劣,决定于他出生时他的脐带是否被她母亲扔进了水里。在昆士兰州[37]彭尼法瑟河上的土著居民中,人们相信一个孩子的一部分灵魂(当地土语为cho-i)是住在他的胞衣之中的。因之,他的祖母把胞衣拿走埋在沙里。而为了给它留下标志,她用一些嫩树枝插在埋胞衣的地点四周,围成一个圆圈,并将它们的顶端束在一起,使这个结构像一个圆锥体。要是安吉来到这儿并看见了这种标志,这位专管给女人往子宫里塞泥娃娃以促使她们怀孕的鬼神,就把胞衣中的灵魂取走,带往他常去的那些地方,如一棵树,一个石洞或一个水塘,在那里这个灵魂可长年保存。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把这个灵魂再送入另一个婴儿的躯壳,这样它就再一次降生人世。在加罗林群岛的波纳佩岛[38]上,脐带是被放在贝壳中,并按照这个孩子未来的职业作出最适当的安排。这个职业是他的父母为他选择的。例如,假若他们打算让他成为一个爬树能手,他们就把装有脐带的贝壳吊在树上。凯岛上的居民根据这个孩子的性别把孩子的脐带看成是他(她)的兄弟或姐妹。他们把脐带跟灰烬一起装入一个罐中放在一棵树的枝丛里,让它关注着这孩子的命运。苏门答腊的巴塔克人,也和东印度群岛人一样,把胎盘看成是孩子的弟弟或妹妹,其性别视孩子的性别而定,并把它埋在房子下面。据巴塔克人的想法,它和这孩子的幸福有密切关系,而且似乎真就是这个孩子可转移的灵魂的住所。关于可转移的灵魂,我们以后还将谈到。卡罗巴塔克人甚至坚信一个男人有两个灵魂,而其中的真灵魂就和埋在房子下面的胎盘住在一起。他们说,那才是能传宗接代的真灵魂。

巴干达人相信每个人出生时都伴随一个替身,而这替身就是他的胞衣,他们将它当成第二个孩子。孩子的母亲把这个胞衣埋在一株香蕉树下,这棵树从此成为圣物直到它结出果实为止。到那时,果实被摘下来供家庭备制一顿圣餐。而切罗基人为了使生下的小女孩长大后能成为一个制作玉米面包的好手,特地将她的脐带埋在一个玉米臼底下,为了使一个男孩长大后当个好猎手,便将他的脐带吊在森林中的一棵树上。秘鲁的印加入特别小心地保存脐带,每当孩子生了病就让他吸他的脐带。而古代墨西哥人,经常把一个男孩的脐带交给一个士兵,让他把它埋在战场上,以使这个男孩能因此获得战斗的激情。但女孩的脐带却必须埋在炉灶旁边,据说这样一来就可激励她热爱家庭和善于烹调的本性。

甚至到了今天,欧洲许多人仍然相信一个人的命运或多或少跟他的脐带或胞衣的命运有着密切关系。在莱茵河流域的巴伐利亚,人们把孩子的脐带用一块旧亚麻布包起来保留一段时间,然后,根据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把脐带切碎或刺碎,以促使他或她长大后能成为一个手艺高明的工人或裁缝。在柏林,当接生婆把揩干了的脐带交给孩子的父亲时,通常都要严厉地要求他保藏好脐带。因为只要它还保存着,这个孩子就能茁壮成长并免于疾病之苦。在博斯[39]和帕彻,人们特别注意不要把脐带扔到水里或火中。他们相信如果这么做了,这孩子就会被溺死或被烧死。

在全世界许多地方我们都可以看到,脐带,尤其是胞衣被当成一个活物,当成是这个婴儿的兄弟或姐妹,或被当成一个留守处,在那里住着这个孩子的守护神或他灵魂的一部分。此外还普遍地认为,采用什么方式来处理孩子的脐带或胞衣,也将影响他或她未来的身份或事业。不同的处理方式将产生不同的后果,比如,要是个男孩,可能促使他成长为一个敏捷的爬树者、一个强壮的游泳者、一个精明的猎手,或一个勇敢的士兵;要是个女孩则可能促使她成长为一个巧裁缝,或一个好面包师等等。这些广泛流传的习俗清楚地表明,在人和他的胞衣或脐带之间是被认定存在着某种交感联系的。于是我们看到,关于胞衣或胎盘以及在较小程度上关于脐带的观念和处理方法,同那种认为存在着可转移的灵魂或体外灵魂的信念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习俗,二者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由此,我们可以推论:这种相似并非偶然,而是有着以胞衣和胎盘为物质基础(不一定是唯一的)的体外灵魂假说的理论和实践。我们这样说绝不是轻率,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且留在本书后面再进一步探讨。(www.daowen.com)

交感巫术原理的一种奇怪的应用是对受伤者实行法术。人们曾普遍相信:在受伤者和致伤物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因而在事件发生后,无论对该致伤物做出什么或用该致伤物做什么事情都会相应地导致受伤者或好或坏的结果。普林尼告诉我们:如果你打伤了一个人并为此感到歉疚时,你只要向自己那只打人的手上吐口唾沫,受伤者的痛苦将立即得到缓解。在美拉尼西亚,一个人被射伤后,如果他的朋友得到了那支射伤他的箭并将其保存在一个潮湿的地方或凉爽的树叶中,那伤口的症状将会削减并且会迅速痊愈。这时,那用箭伤人的敌人,也在尽其所能采取各种办法再来加剧这个箭伤。为此,他和他的朋友们喝滚烫的汤,咀嚼辛辣的树叶,认为这就会明显地刺激那人的伤口,并使之发炎。此外,他们还把弓保存在火旁以使伤口和它一样灼热。为了同一原因,如果箭头还在自己手里,就把它置于火中。甚至,他们还小心地将弓弦绷紧,并不时地拨弹它,因为这将使受伤者神经紧张并且肌肉痉挛;培根[40]也说过:“有人曾相信并断言只要给致伤的武器涂上油膏,伤口就会自愈。在这种由一些有声望的人们所叙述的试验中(虽然我自己至今并不完全相信它),你可注意到如下几点:首先,完成这种奇迹的油膏是用不同的东西制成的,而其中最特别和最难弄到的成分是长在未埋葬的尸体头盖骨旁的青苔,以及在产子时被杀死的熊和野猪的脂肪。”这位哲学家还解释说,这种由这些东西以及其他成分所合成的珍贵油膏,并不是用来涂在伤口上而是涂在武器上,甚至尽管这位受伤者是远在千里之外且对此毫无所知。他还告诉我们:曾经实验过,在不让受伤者知道的情况下把油膏从武器上擦掉,其结果是立即给他带来了剧烈的痛苦,直到重新把油膏涂抹在武器上痛苦才止息。更有意思的是:“人们断言假如你得不到那个武器,也可把一只铁的或木制的相似器械刺入那流血的伤口中,再把油膏涂在器械上,也可收到同样效果。”培根曾十分关注的这种治疗方法至今还流行在英国东部各郡。在萨福克郡如果一个人用钩镰或大镰刀伤了自己,他便仔细地保持这个刀不使它生锈并涂上油以防伤口溃烂;如果他手上扎了刺,或如他所说“一根木刺戳进手里了”,他便将这根已拔出的刺涂上油或脂肪。一个男人由于在修篱笆时不慎手上扎了刺且伤口化了脓。在他找到医生得知情况后,还特别声明如下:“我已经在拔出的刺上涂上脂肪了,本来是不应该化脓的。”如果一匹马因踩了一颗钉子而伤了脚,那位萨福克的马夫将长久保存那颗钉子,擦亮它,并且每天给它涂油,以防止马脚化脓。与此类似,在剑桥郡的劳动者也认为如果一匹马被一颗钉子扎伤了脚,就必须将那颗钉子涂上油,放到一个较安全的地方,否则这匹马的伤就难以康复。几年前,一位外科兽医曾被请去诊治一匹马,它的肋部被一个农场的大门柱上的铰链撕裂开,当他到达这个农场时,发现人们并未对这匹伤马采取任何措施,只有一个男人忙着设法把那个绞链从大门柱上卸下来,好能给它涂上油脂并拿走,因为根据剑桥郡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们的意见,只有这样做才能使这匹马痊愈。同样,埃塞克斯的乡下人持有这样的看法:如果一个人被刀刺伤,最基本的康复办法是将那把刀涂上脂肪,然后横放在伤者的床上。在巴伐利亚,人们也这样指导你把一块亚麻布条涂上脂肪,然后拴在那把砍伤你的斧子刃上,并小心地把斧刃朝上放置,当脂肪变干之时你的伤口也就痊愈了。同样在布尔茨山区,[41]人们说如果你自己伤了自己,你应当把伤你的刀子或剪刀涂上脂肪,并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把它置于一个干燥地方,当刀子干燥时,你的伤口就好了。但在德国,另一些人却说你必须把刀子插进一块潮湿的地里,你的伤口将在刀生锈时康复;也有一些巴伐利亚人劝告你把斧子或其他任何工具抹上血,然后将其放在屋檐下。

这种流传在英国和德国的乡下人、同时又普遍盛行在美拉尼西亚和美洲的野蛮人中的观念之中,且被澳大利亚中部的土人进一步发展了。他们相信在一定条件下,受伤者的近亲们为了确保他的伤口痊愈,应当把自身涂上油脂,限制自己的饮食,调整自己的其他方面的行为。在一个少年割了包皮而伤口尚未长好之时,他的母亲就不得吃袋鼠肉、某种蜥、蝎或懒蛇肉或任何脂肪,否则她将使这男孩的伤口迟迟不能痊愈。每天她还要给她的一些掘地的棍子涂油,并且不让这些棍子离开她的视线,晚上睡觉时还把它们放在头边,不许任何人接触,她还每天给自己全身涂油,这就如上述其他方式一样,被认定有助于她孩子的康复。由于德国农民的机智,上述治伤办法得到另外一种改进:据说莱茵河流域的巴伐利亚农民或黑森林的农民,如果他的猪或绵羊摔断了腿,他就用绷带和细木条把一条椅子腿包扎起来,就像包扎伤腿一样。然后在若干天内,任何人不得坐在这只椅子上,也不得搬动它或敲打它。否则将会使那只受伤的猪或羊感到疼痛,妨碍其伤口复原。很清楚,上述最后事例已完全超出了接触巫术的范围,而进入了顺势或模拟巫术的范围,那只被当作牲口腿治疗的椅子腿,对那只受伤的家畜毫无意义,显然,包扎椅子腿的做法仅只是本应加于真正受伤者的合理外科手术的一种模拟而已。

关于在受伤者与致伤武器之间存在交感联系的认识可能是基于这样一种观念:留在武器上的血仍然和他身体里的血保持有共同感觉。根据同样原因,在位于新几内亚附近的一个名叫图利欧的海岛上,巴布亚人总是小心地把包扎过他伤口的带血绷带扔进大海里,因为他们怕一旦这些破布落入他们的某个敌人之手,就可能被利用来施行巫术以伤害他们。有一次,当一个男人因嘴里的伤口总是流血而去求治于传教士时,他的忠实的妻子便竭尽全力去收集他所吐出的血并将其倒入海中。这种想法在我们看来是很牵强和不自然的,但可能比下面的信念还要好一些,即认为在人和他所穿的衣服之间保持着交感联系,以致无论对衣服做了什么动作都将被这衣服的主人都会有所感知,尽管他当时可能已远离在外。在维多利亚的瓦特约巴勒克部落里,一个男巫可能有时抓住一个男人的袋鼠毯放在火旁,慢慢烧烤,在他这样做的时候,这毯子的所有者就会生病。若这位男巫答应解除这个法术,他就把这毯子交还给病人的朋友们,嘱咐他们把它泡入水中,“这就会把火洗掉。”这样做的时候,那位遭受病痛之苦的人就会有一种复生的清凉感,并可能就此康复。在新赫布里底群岛的塔纳岛上,一个人想将他的仇人置于死地,便设法搞到一件浸有他仇人汗水的衣服。如果他成功了,便用某种树的细枝和树叶仔细地把那件衣服整个擦一遍,然后把衣服、树枝、树叶裹在一起卷成香肠状放在火里慢慢烧掉。当它被烧着时,那位被害者就陷入病痛之中,而当衣服化为灰烬之时他的生命也就结束了。看来,在最后的这种法术中,存在于人和衣服之间的巫术感应,可能还不如存在于人和他身上的汗水之间的更多些。然而在这同类巫术的另外一些情形中,这些衣服本身就以足够让那个男巫用来惩治他所要加害的人了。在西奥克里特斯[42]诗中的那个妖妇为了软化那不忠实的情人对她的铁石心肠,于是熔化一个蜡制偶像或蜡人,这时她记得要将他掉在她房里的外衣的一块碎片投入火中。在普鲁士,人们说如果你没有抓住盗贼,下一步应该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抓住一件他在逃跑中可能扔掉的衣服,因为当你使劲敲打这件衣服时,那盗贼就会病倒。这样的信念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根深蒂固。大约八九十年前,在伯伦德附近,有一个男人打算偷蜂蜜而被人发觉,在逃走时,丢下了他的外衣。他听说那蜂蜜的主人正在愤怒地狠打他丢掉的衣服,吓得很厉害,竟然躺在床上死去了。

再者,对人发挥巫术交感作用,不仅可以通过他的衣服或某些从其身上掉下的东西来实现,也可通过他的身体在沙子上或地上留下的印迹来实现。你可以用伤害一个人的脚印来伤害其本人的脚。这种巫术尤其广为流传,几乎已成为一种全球性的迷信。比如,住在澳大利亚东南地区的土人认为,他们只要把石英石、玻璃、骨头或木炭等的锋利碎片,放入一个人的脚印中,就可以使他跛足。他们也经常把自己的风湿病痛归因于有人对自己实行了这种巫术。当霍威特博士询问一位跛得很厉害的塔通戈朗人,到底他发生了什么不幸时,他回答说:“有人把(酒)瓶放到我脚印里去了。”他实际上是患了风湿症,但他却相信有一个敌人发现了他的脚印,并在下面埋进了一块酒瓶的碎片,于是灾难进入了他的脚中。

类似的做法流行在欧洲各地,比如在梅克堡[43]据认为如果你将一根钉子插入一个人的脚印里,此人便将变成跛子,有时还要求那根钉子必须取自棺材。在法国的一些地方也凭借这类手段伤害敌人。据说有一位经常去萨福克郡斯托地方的老妪,她是一个巫婆,如果在她走路时有人走在她后面,把一根钉子或一把小刀插入印有她的脚印的尘埃中,这位老妇人将一步也不能再往前挪动直到取去它为止。在南斯拉夫人那里,一个女孩把印有他恋人脚印的土掘出来放在一个花盆中,然后在花盆中种上金盏花(这是一种被人认为永不凋谢的花),由于它的金色蓓蕾长大开花,并且永不凋谢,她的情人对她的爱情也将与日俱增,永远永远不会衰退。显然这种爱的符咒是通过这个男人踩过的泥土而作用于他的。丹麦有一种缔结盟约的古老仪式,也是基于这种在人与其脚印之间具有交感联系的概念:缔约双方要将自己的鲜血洒在对方的脚印上,以作为忠于盟约的保证。在古希腊,同类的迷信似乎也很盛行,因为那时人们曾认为如果一匹马踩上了狼的足迹,骑马者将变得麻木迟钝。还有一条据说是毕达哥拉斯提示的箴言:禁止人们用钉子或小刀刺入一个人的脚印。

同样的迷信在世界许多地方被猎人们用来捕获猎物。比如,一个德国猎手会把一根取自棺材的钉子插入猎物的新鲜的足迹以防止它逃跑。维多利亚的土著居民将尚有余热的灰烬放在他所要追捕的动物的足印上。霍屯督[44]的猎手们抓一把取自猎物足迹的土扔向空中,相信这样就会抓到它。而汤普森印第安人则经常对已受伤的鹿的足迹施加法术,此后,便认为当天再不需要到更远的地方去追踪这只动物了,因为在施加法术之后它已不可能走远并将很快死去。与此类似,奥吉布威印第安人把“药物”放在他们首先遇到鹿或熊的足迹上,认为这样一来将使这头野兽很快来到眼前,哪怕它是在两三天之前从这里经过的。因为这种符咒具有将几天的行程缩短到几小时的魔力。西非埃维地方的猎人们,为了使猎物成为残废以便追上它而用一根尖棍刺入猎物的足迹中。

但是,尽管脚印是人体所能造成的最显著的痕迹,却不是唯一可以用来对一个人施加法术的痕迹。澳大利亚东南部地区的土人相信,一个人可以被伤害,如果在他躺卧过的地方埋进一些诸如石英、玻璃等锋利碎片的话,这种锋利物体所具有的魔力将进入他的身体使他剧痛,而那些外行的欧洲人竟将这种痛苦归之于风湿病。我们现在可以明白为什么毕达哥拉斯教[45]的信徒们信奉这样的箴言:当你起床之后一定要抹掉床单上你睡过的痕迹。这仅只是古代人认为是由毕达哥拉斯创立、从而恪守的那一整套预防巫术的迷信箴言之中的一条规则而已。毫无疑问这些箴言早在毕达哥拉斯时代之前就已经为古希腊的野蛮先祖们所熟悉了。

第四节 巫师的发展

现在我们已经结束了关于交感巫术的一般原则的考察。我所解释过的那些例子主要是取自于可称之为“个体巫术”的范围,即一些为了个人的利害而施行的巫术仪式或法术。但在野蛮社会中,还有另一类常见的可称之为“公众巫术”的事例,即一些为了整个部落里的共同利益而施行的巫术。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见到这类为了共同利益而举行的仪式,即可明显地看出巫师已不再是一个个体巫术的执行者,而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个公众巫术的执行者。这种官吏阶层的形成在人类社会政治与宗教发展史上具有重大意义。当部落的福利被认为是有赖于这些巫术仪式的履行时,巫师就上升到一种更有影响和声望的地位,而且可能很容易地取得一个首领或国王的身份和权势。因而这种专业就会使部落里一些最能干、最有野心的人进入显贵地位。因为这种职业可提供他们以获得尊荣、财富和权力的可能性,而这是任何其他职业所难以提供的。那些比较精明的人们发现:想要欺骗不如他们聪明的兄弟并利用他们的迷信来谋求自己的利益是多么容易。也并非每个男巫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恶棍或骗子,他们有些真诚地确信自己真正拥有同伴们出于轻信所归于他的奇妙的能力,但他愈是精明就愈可能真切地看穿一个真相:一般人所轻信的其实不过是无稽的虚妄,而他们竟愚昧地信以为真。于是,这种职业中的最能干的人必然趋向于或多或少有意识地进行欺诈。而又正是这些具有优越能力的人们通常登上巅峰的地位,并为自己赢得最高的威严和最大的指挥权力。在职业巫师的前进道路上有许多陷阱,照例只有头脑最冷静和智力最锐敏的人才有可能平安地绕过它们。我们必须记住:巫师所提出的每一个简单的宣告和主张只要是虚妄的,就必须进行有意无意的欺骗才可能维持。因而,那些过于自负的巫师比盘算周到的骗子更易遇到危险和更可能断送前程。一个诚实的巫师总是希望他的法术和咒语能产生他所预期的效果,而当它们无效时(它们不仅常常是无效而且有时明显地带来灾难),他便大吃一惊。他不会像他的那些无赖的同行一样,事先准备好一套为失败辩解的花言巧语,他可能在还未找到这种花言巧语之前就被他的那些失望而愤怒的雇主们敲脑袋了。

一般的结果是:在社会进化的这个阶段,最高权力往往趋向于落入那些具有最敏捷的智力和最无耻的心地的人们手中。如果比较一下他们的诈骗行为所造成的损害,和他们的聪敏所带来的好处,我们会发现,好处大大超过危害。那些居于高位的愚蠢好人给世界带来的损害,大概比聪明的无赖带来的损害要大得多。一旦那位机灵的恶棍的野心达到极点,不再有任何进一步的自私的企求之时,他就可能、并且常常真的这样做:把他的才干、经验、财富转向为公众服务。对许多人来说,他们愈少处心积虑地牟取权力,他们就愈能善用其权力做出有益于公众的事情,无论他们所追求与赢得的是财富或政治权柄或其他。在政治领域里,那些足智多谋的权术家,残酷无情的胜利者,可能最终成为一个贤明而豁达的统治者。他们生前受到赞扬、死后受到怀念,名垂青史!对这种人可举两个最突出的例子:儒略·恺撒(一译朱利安·恺撒)[46]和奥古斯都。[47]然而,蠢人总是那么愚蠢,他手中的权力愈大,他使用这个权力所带来的灾难就愈大。如果乔治三世(1760–1820年)不是一个诚实的笨蛋的话,那就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与美国绝交的那种英国历史上最沉重的灾祸。

因此,就巫术成为公共职务而影响了原始社会的素质而言,它趋向于将管理权集中在最能干的人手中。它将权力从多数人手中转到一个人手中;它将一个民主制度更替为一个君权制度,或者说更替为一个元老寡头统治。因为一般来说在原始公社中实行统治的并不是所有的成年男性,而是一个长老议会。这种改变,无论是由何种原因产生的,也无论早期统治者的性格如何,从整体上讲都是十分有益的。看来,君主制的出现乃是一个使人类从野蛮状态脱离出来的基本条件。人类再没有比民主的原始人受到旧传统和习俗的束缚更严重的了。任何社会再也没有比那种状态下前进得更加艰难和缓慢的了。旧的观念以为原始人是人类最自由的人,这恰恰同事实相反。那时,他确实是一个奴隶,虽然并不属于某一个看得见的奴隶主,但却隶属于他的过去,隶属于他已经死去的祖先们的阴魂。这些阴魂缠着他整个一生,并用一根铁鞭统治着他。对他来说他们所做过的都是正确的榜样,都是他必须毫不怀疑地盲目服从的不成文法律。在这种情况下,极少有可能让有卓越才能的人去改进旧有的习俗。最能干的人被最无能、最愚笨的人拉了下来。后者人必然要树立一个准则,因为他虽然无法晋升,却不致跌下,而前者虽然有晋升却也有跌下的几率。由于这样的社会可能人为地抹煞实际存在于人们之间的天生能力和气质上的巨大差异,以及各种天然的不平等使之成为虚假的、表面上的平等,这种社会的外表也就必然呈现出一种始终不变的单调。尽管后来曾有一些蛊惑家、梦想家将其夸赞为人类的理想国度和黄金时代等等,然而它实际上是低级呆滞的社会。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事情只要它能够开发才干,并根据人们的天生能力而调配权力等级,从而有助于社会进步,那就应受到一切关心人群真正利益的人们的欢迎。那种不可能被永远遏制的促进社会进步的影响一旦开始发生作用,社会文明就相对地加速其进展。一个人所获得的极权地位,使他有可能在自己这一代完成那些在过去许多代都实现不了的变革。而正像经常发生的那样,如果他是一个比一般人都聪明和能干的人,他就会欣然地利用这种机会,甚至仅凭一个君王的一时兴致和反复无常就有可能打破那沉重地束缚着野蛮人的桎梏。一个部落只要不再被胆小的、意见不一的长老议会所左右而是服从于一个单一坚强果断的人的引导,它就变得比邻近部落强大,并进入一个扩张时期。这在人类历史的早期阶段,就十分有利于社会生产和智力的进步。由于其权势的扩展(一部分是依靠武力,一部分是由于较弱小部落的自愿投降),这个氏族社会便很快获得了财富和奴隶。这两者将一些阶级从赤贫如洗的无望的挣扎中解救出来,给他们一个机会无私地追求知识。而知识正是改善人的命运的最卓越最有力的工具。

在艺术与科学的成长中和在更加开明的思想的传播中显示了人们的智力进步,这种进步又和产业的或经济的进展密切相关,因而反过来又使得这种进步从统治和征服中获得莫大的推动力。下列事实的出现绝不是偶然的:人类思想活动总是紧跟战争的胜利而最为活跃;世界上许多伟大的征服者种族通常是极大地推进和传播了文明,从而在和平中疗愈了他们在战争中所造成的创伤。巴比伦人、希腊人、罗马人以及阿拉伯人都是这种历史的见证人。而我们还可能活着看到在日本出现这种类似的情况。当我们对历史的长河追根溯源时,便会感到,下述情况绝不是一种偶然现象,即:人类走向文明的第一大步都总是发生在神权政治的专横统治之下,诸如埃及、巴比伦和秘鲁这类政权,它们的最高统治者都曾要求,并且接受他的臣民们把他既当成国王又当成天神来加以服从和尊崇。在人类早期社会,专制政权竟是人类的最好朋友,甚至听起来似乎背离事实,即它也是自由的最好朋友。我们这样说并不过分。因为在极端的绝对的暴虐统治下,比起野蛮时期的表面有自由、实际上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一生命运早就被世代承袭的习俗的铁框框所注定了的情况,毕竟还有较多一些的自由(在其最佳意义上说是自由),自由地想自己之所想,自由地形成自己的命运。

因此,就巫术公务职能曾是最能干的人们走向最高权力的道路之一来说,为把人类从传统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并使人类具有较为开阔的世界观,从而进入较为广阔自由的生活,巫术确实作出了贡献。对于人类的裨益绝非微不足道。当我们更进一步想到巫术还曾为科学的发展铺平道路时,我们就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巫术曾经做过许多坏事,那么,它也曾经是许多好事的根源;如果说它是谬误之子,那么它也是自由与真理之母。

[1] 加百列(Gabriel),基督教《圣经》中说的七位天使之一,向世人传播“上帝福音”。加百列大天使的事迹见《旧约·但以理书》第8章第15–27节;《新约·路加福音》第1章第8–20节。

[2] 狄奥多拉斯(Diodorus Siculus,约前90–前21),罗马统治时期希腊西西里的历史学家,著有希腊文《世界史》四十卷,今仅存1–5、11–20卷及一些残篇,为后世保留了不少已佚的古代作家的作品。

[3] 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英雄,相当于罗马神话中的赫丘利(Hercles),以健壮有力、勇敢、耐心、善良、富于同情心而受到人们称赞。

[4] 在南斯拉夫中部,古时为一独立小国。14世纪后与黑塞哥维那合并,今为南斯拉夫的波希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共和国。

[5] 婆罗洲的北部、中部和西北部,现为马来西亚的一个州。

[6] 狄奥多西一世(Theodoius I, 347–395)曾为罗马将军,后为古罗马皇帝(371–395),经过罗多战争使罗马帝国重获统一。临死前把罗马帝国东部分给长子,西部分给次子,罗马帝国遂正式分裂为东、西罗马帝国。

[7] 一种儿童游戏,一个孩子把绳套绕在手指上,构成一种花样,另一个孩子从他手上翻接过来,构成另一种花样,如“手绢儿”、“面条”等等,各地区、各民族的叫法不一。

[8] 北美阿尔公金族印第安人的一支,主要聚居在美国蒙大拿州。

[9] 达雅克人(Dayak,或Dyak),婆罗洲(现加里曼丹)的土著非穆斯林民族,其重要的大群体有婆罗洲中部和东部的巴豪诸部落(包括卡扬人和克尼亚人),婆罗洲南部的恩加朱诸部落;婆罗洲西南部的陆地达雅克人,沙捞越的伊旺人或沿海达雅克人。

[10] 东非一个土著部落,聚居在坦干尼喀湖以东,属班图族的里夫特支系。

[11] 印第安人崇拜的一种神。

[12] 夏洛特皇后群岛的一个岛屿。

[13] 委内瑞拉境内的奥里诺科河流域。该河经巴西边境流入大西洋。

[14] 德国的一个地区。

[15] 法国东部一地区。

[16] 东非乌干达境内布干达地区的居民;班图族的乌干达支系。

[17] 印尼哈尔马赫拉岛上的土著居民。

[18] 北美易洛魁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

[19] 今乌克兰西部地区,旧为捷克斯洛伐克所辖地区。

[20] 今克罗地亚共和国境内一地区。

[21] 今乌兹别克东部一城市。

[22] 死海东南的一个古国。

[23] 说班图语的一个民族。

[24] 西南太平洋的岛屿。

[25] 布里哈斯帕蒂(Brihaspati),印度婆罗门教崇拜的一个抽象神。《梨俱吠陀》说它是仙人的儿子,赞颂他是百战百胜的神。在后来的印度教中,他又是木星之神,乘坐八匹骏马拉着的金车。他成了印度教中祭坛的神格化,祭祀都必须有他。

[26] 约翰·济慈(John Keats,1795–1821),英国最有才气的浪漫主义诗人之一。这里引的诗句是济慈1819年间写的,诗的题目是《灿烂的星》(Bright Star)。济慈遵医嘱于1820年9月间去意大利休养,终因病不起,于1821年2月23日与世长辞。由于有人以为《灿烂的星》是济慈在去意大利的途中写的,后即病逝,故称《灿烂的星》为济慈的最后一首十四行诗。后来人们发现了他1819年写的这首诗的手稿,才确定了《灿烂的星》这首十四行诗的真正写作日期。

[27] 布列塔尼(Brittiny)即布列塔尼半岛,位于英吉利海峡与比斯开湾之间,为法国属地,其居民布列塔尼人(Breton),原为古罗马人入侵时期聚居在不列颠南部的凯尔特人的一支,因逃避盎格鲁–撒克逊人入侵来此定居,遂有布列塔尼之名。

[28] 菲洛斯特拉特斯(Philostratus,2–3世纪),古希腊博物学家。

[29] 西班牙西南部海港,濒临大西洋。

[30] 位于西班牙北部。

[31] 狄更斯(Charles Dickens,1812–1870),英国作家,英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重要代表。

[32] 佩戈蒂(Pegothy)是狄更斯的小说《大卫·科波菲尔》(Daivd Copper field)中的人物。这一段话出自该书第30章。

[33] 莎士比亚剧本《亨利五世》(Henry V)中的人物。

[34] 按中国旧有习俗,为活着的老人准备死后装殓穿的衣服称为寿衣。

[35] 拉结(Rachel, Rahel)的故事,见《圣经·创世记》第29章。

[36] 非洲莱索托地区说班图语的黑人部族。

[37] 澳大利亚东北部的一个州。

[38] 波纳佩岛是西太平洋岛群加罗林群岛的重要岛屿之一。现为美国托管地。

[39] 法国的西北部地区。

[40] 弗兰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英国哲学家、作家、政治家。

[41] 在今德国境内。

[42] 西奥克里特斯(Theocritus,约前310–约前250),古希腊诗人,牧歌的创始者,作品多以农民、渔夫和牧童的生活为题材。

[43] 德国北部地区,临近波罗的海。

[44] 西南非洲的一个游牧民族。

[45] 古希腊数学家、哲学家毕达哥拉斯(Pythagras,约前580–约前500),创立了毕达哥拉斯学派,把数的观念神秘化了,认为数是构成一切事物的原型,也构成宇宙的“秩序”。宣扬神秘宗教和唯心主义,迷信灵魂转世,提出“肉体是灵魂的坟墓”,并订出一套戒律,劝人遵守,以“净化”灵魂。其目的在使个人约束自己,尊重权威,服从奴隶主贵族的统治,在宗教史上称之为毕达哥拉斯教,为古希腊秘密宗教之一。

[46] 儒略·恺撒(Gaius Julius Caesar,约前100–前44),古罗马统帅、政治家,建立独裁统治,集执政官、保卫官、独裁等大权于一身。

[47] 恺撒之甥孙和养子,古罗马帝国皇帝(前27–后14),原名盖约·屋大维(Gaius Octavius),公元前44年恺撒死后,称盖约·儒略·恺撒·屋大维安努(Gaius Juius Caesar Octavianus)。公元前27年元老院奉以奥古斯都(Augustus,前63–后14)称号(拉丁文意为“神圣的”、“至尊的”),后世沿称之。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