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项羌于唐末崛起于西北地区,草昧初开,经济文化比较落后。其统治者特别注意向周边民族(如汉、回鹘、吐蕃)的先进文化学习,经济文化取得了较快的发展。至9世纪末,势力进一步壮大,“虽未称国,而王其土”。[1]至11世纪初,党项统治者独立意识逐步增强,需要一种与其社会发展相适应的思想作为其统治的工具,在此情况下,在西北地区长期流行的佛教便成了党项统治者的首选。在西夏国建立之前,党项统治者便率先皈依了佛教。在西夏国于1038年建立之后,佛教更是得到了西夏统治者的推崇,上行下效,很快便弥漫西夏全境。早期,西夏佛教对回鹘佛教因素的吸收比较多。而回鹘佛教受汉传佛教影响极深,本身就可以看做是汉传在西域的翻版。[2]易言之,在西夏接受佛教之初,即已通过回鹘而受到了汉传佛教的影响。西夏立国后回鹘佛教的影响虽然犹在,但中原汉传佛教的影响却日益加强。到西夏国中后期,藏传佛教的影响日渐深入,但汉传佛教的影响仍然很大。
11世纪30年代及60年代末,甘州回鹘和沙州回鹘政权相继灭亡于西夏后,河西地区全部沦为西夏的统治范围。由于回鹘较高的文化水平,西夏征服回鹘以后,其民族文化尤其是佛教反而受回鹘影响颇深。
回鹘佛教对西夏产生影响始自元昊统治时期。其第一代君主元昊(1038~1048年在位)就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在他当政期间,努力扩大佛教的影响,多次向宋朝乞请《大藏经》。1034年,宋刻《开宝藏》传入西夏,元昊遂于天授礼法延祚十年(1047年)特为之建寺供奉,以为译场:“于兴庆府(今银川市)东一十五里役民夫建高台寺及诸浮图,俱高数十丈,贮‘中国’所赐《大藏经》,广延回鹘僧居之,演绎经文,易为蕃字。”[3]从上述记载可知,天授礼法延祚十年(1047年),元昊曾于都城东5里处建成了规模宏大的皇家寺庙——高台寺,广泛延纳回鹘僧人讲经说法,并开始了西夏文《大藏经》的翻译工作。
元昊于高台寺建成的第二年(1048年)被杀,子谅祚继位。谅祚(1048~1068年在位)生母没藏氏虔信佛教,继续推动佛教的发展。史载:“没藏氏好佛,因‘中国’赐《大藏经》,役兵民数万,相兴庆府西偏起大寺,贮经其中,赐额‘承天’,延回鹘僧登座演经,没藏氏与谅祚时临听焉。”[4]这些回鹘僧人一方面为西夏王室讲经说法,一方面致力于《西夏文大藏经》的翻译。
西夏文佛经的翻译肇始于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元年(1038年),首倡者是西夏国的建立者景宗元昊,而从事西夏文佛经翻译的主持者则为以国师白法信和白智光为首的32位僧俗学者。其中,白法信和白智光二位国师均为来自龟兹地区的回鹘僧人,而其他译师,除西夏僧人外,大多应为来自中原的汉僧,同时也不排除来自印度及西藏的高僧。从1038年始,后经毅宗谅祚、惠宗秉常到崇宗乾顺(1087~1139年在位),历时53年,终于在1090年译成了3579卷西夏文佛经,共820部,分装在362帙中。后经仁孝等朝校勘,或刻印,或抄写,广施于西夏国中。《西夏文大藏经》的形成是西夏佛教发展的必然产物,反过来,这些经典的翻译,不仅极大地丰富了西夏佛教的内容,而且有力地推动了西夏佛教的发展,促进了汉传佛教在西夏的传播与发展,亦对西夏文化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在我国现存的汉、藏、满、蒙、傣和西夏六种文字《大藏经》中,《汉文大藏经》形成的时代最早,完成于983年,《西夏文大藏经》次之,完成于11世纪末,而其他几种文字大藏经的形成都是14世纪以后之事,都比《西夏文大藏经》要晚出两个多世纪以上,可见《西夏文大藏经》在中国佛教史上地位之重要,也由此而彰显出回鹘高僧对西夏文化的贡献之大。
汉传佛教在西夏的发展,主要集中表现在西夏立国前夕及建国初期。当时,西夏统治者大都虔信佛教,多次积极向中原宋王朝求取佛经。据史书记载,这种求经活动先后达六次之多。第一次在李德明时期。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年),李德明派遣使臣向宋朝献马七十匹求赐佛经一藏,宋朝答应了李德明的请求。[5]
第二次在李元昊时期。景祐元年(1035年)十二月“己巳,赵元昊献马五十匹,以求佛经一藏,诏特赐之”。[6]
第三次求经发生在谅祚时期。元昊死后,子谅祚幼年继位,母后没藏氏专权。没藏氏十分好佛,执政后花六年时间兴建承天寺,于福圣至道三年(宋至和二年,1055年)落成。是年,宋“赐[夏国]大藏经。没藏氏因阿讹等还,感‘中国’恩,遣使入贡。仁宗赐大藏经慰之”。[7]
第四次赎经是在谅祚奲都元年(1058年)。西夏因新造寺庙而向宋请赎大藏经,宋约于嘉祐四年赐给之。[8]
第五次求经是谅祚帝亲政后的第二年,即奲都六年(1062年),宋嘉祐七年给西夏的诏书称:“诏夏国主:省所奏‘请赎佛经大藏、签牌、经帙等,欲乞特降睿旨,印造灵文,以俟至时幸垂给赐,所有旧例纸墨工值马七十匹,续具进止以闻。’事具悉……喜观心于法境,愿绎经于秘文……其请赎经文,已指挥印经院印造,候嘉祐十一年正旦进奉人到阙给付。”[9](www.daowen.com)
西夏的最后一次求经活动是在惠宗秉常时期(1068~1086年在位)。宋熙宁五年(1073年)十二月,秉常“遣使进马赎大藏经,诏赐之而还其马”。[10]
向中原求取佛经是西夏传播佛教、翻译《西夏文大藏经》的前提和基础。西夏国的统治集团来自党项羌,文化较为落后,能够精通汉语文者并不是很多。而在汉语不流行的党项族群众中宣扬佛教,若没有西夏文佛经而只有汉语佛经是很难满足信徒之需要的。为了在民众中弘传佛教,西夏统治者在立国之初创制了自己的民族文字——西夏文,不久便开始大力着手佛经的翻译。西夏先后六次求取《大藏经》,除了珍藏与供养等目的外,另一重要原因就是要以之为底本进行翻译。
在西夏文大藏经形成之后,汉文佛经在西夏境内仍然很流行,而且社会需求量很大。仁孝时期,由政府频繁组织、刻印汉文佛经,如人庆三年(1146年)雕刻《妙法莲华经》、天盛四年(1152年)雕刻《注华严法界观门》、十三年刻印《大方广佛华严经普贤行愿品》、十九年刻印《佛说圣佛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乾祐十五年(1184年)刻印《佛说圣大乘三归依经》、《圣大乘胜意菩萨经》、二十年仁宗雕印《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罗皇后雕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等。
官方刻经数量较大,天盛十九年仁宗开板印造《佛说圣佛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用西夏文和汉文两种文字共印制两万卷,散施给臣民。[11]乾祐十五年仁宗印造《佛说圣大乘三归依经》,用“番、汉两种文字印制五万一千余卷,佛画功德大小五万一千余帧,数串不等五万一千余串,普施给臣吏僧民,每日诵持供养”。[12]乾祐二十年,仁孝即位五十周年庆典,散施西夏文、汉文《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10万卷,汉文《金刚经》、《普贤行愿经》、《观音经》等各5万卷。西夏官方刻印、散施汉文佛经数量巨大,说明当时西夏境内汉僧佛教信徒是相当多的,受到了政府的重视。
除了官刻佛经外,西夏社会中还流行着很多私刻佛经,大多都为汉文。如天赐国庆五年(1073年)陆文政发愿刻印的《大般若波罗蜜多经》,是已知有明确纪年的西夏时期最早的刻本。仁孝人庆三年(1146年)雕刻的《妙法莲华经》为上殿宗室御史台正嵬名直本印施的,由宗室提供“日费饮食”,由“清信弟子雕字人王善惠、王善圆、贺善海、郭狗埋等”刻印的;天盛四年(1152年)所雕《注华严法界观门》则是由邠州开元寺僧人刘德真印施的,其“恭舍囊资,募工镂板,印施流通”的;[13]天盛十九年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则是“太师上公总领军国重事秦晋国王”任得敬为求得病愈而发愿刻印的。[14]
值得注意的是,西夏不仅翻刻汉文大藏经,而且根据实际需要,还用汉文翻译佛经。从新近出版的《俄藏黑水城文献》可以看到,至少有下列六部佛经属西夏新译而未被汉文《大藏经》收录,它们是:《佛说圣大乘三归依经》(TK-121)、《佛说圣佛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TK-128)、《持诵圣佛母般若多心经要门》(TK-128)、《圣观自在大悲心总持功能依经录》(TK-164、TK-165)、《胜相顶尊总持功能依经录》(TK-164、TK-165)、《圣大乘圣意菩萨经》(TK-145)。[15]同时,西夏还组织编写、辑录汉文佛经,从而丰富发展了汉文大藏经。《四分律行事集要显用记》即为仁宗时兰山通圆国师沙门智冥辑录的佛教戒律集。还有桓宗天庆七年(1200年)僧人智广、慧真辑《密咒圆因往生集》经咒礼仪集、夏末元初兰山云岩慈恩寺护法国师一行沙门慧觉所辑《大方广佛华严经海印道场十重行愿常遍礼忏仪》等都是汉文佛籍。[16]这些现象都足以证明汉传佛教在西夏国地位的重要。
与汉传佛教相比,藏传佛教对西夏的影响要逊色得多,尤其是西夏国早期。由于地域和族群的关系,吐蕃与党项在历史和文化方面都有共同之处,宋人称“大约党项、吐蕃风俗相类”。[17]西夏与藏传佛教早有接触,二者的文化关系源远流长。西夏曾掠夺或征服了邻近地区许多信仰佛教的吐蕃人,元昊时期西夏与河西、河湟吐蕃亦交往颇多。尽管如此,藏传佛教对西夏的影响却一直很有限,直到仁孝时期(1140~1193年在位)才大为改观。
夏天盛十一年(1159年),仁孝派遣使者到西藏,奉迎迦玛迦举教派的初祖都松钦巴。都松钦巴因故未能亲往,但派其大弟子格西藏琐布赉经像到凉州,设道场讲经,弘扬佛法,之后又到西夏国都,被仁孝奉为上师,广建寺院,并组织人力大规模翻译他带来的佛经。藏传佛教萨迦派祖师扎巴坚赞的弟子迥巴瓦国师觉本,也曾来到西夏讲法,被奉为上师。藏传佛教的势力由是而开始在西夏境内得到大力发展。这一时期,西夏和藏传佛教的各大派都已有密切的联系。
影响所及,西夏开始有选择地翻译藏文佛经。现已发现的西夏文佛经中,译自藏文的佛教典籍有《圣大千颂般若波罗蜜多经》、《圣大明暗王随求得经》、《佛说圣大乘三归依经》、《圣大乘胜意菩萨经》、《圣胜慧到彼岸八千颂经》、《佛母大孔雀明王经》、《无量寿宗要经》等,估计有20部左右。此外,西夏从佛教的传译、寺庙的建设、僧人的培养等各方面亦都深深地打上了藏传佛教的印记,藏传佛教僧侣的地位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总之,自仁宗时期开始,藏传佛教在西夏的发展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藏传佛教在西夏的传播和迅速发展,使西夏佛教的内涵产生了巨大变化,对西夏文化及政治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为后世藏传佛教的东传亦起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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