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毛泽东理论品质成因^[1]

在黑格尔看来，思想不可能离开历史，就如同人不可能走出自己的皮肤。而在马克思看来，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2]从这个角度来说，毛泽东理论就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作为中国近现代历史上影响力最大的伟人之一，毛泽东理论品质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它的形成离不开毛泽东终身不断的学习、思考、探索与实践，也离不开那个时代的社会环境、文化氛围与生活条件等因素的相互作用和影响。换言之，毛泽东理论品质的形成与当时的思想环境和现实情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谓思想环境，是指在一个特殊、具体环境中流行的思想和价值观念，也即生活于特定环境中的人们所身处的思想风气。它通过各种教育渠道(正式或非正式的)而形成。这种思想风气包含的思想和价值可以转换成人们的行为动机、目标和关怀。当然，这些被输入人们头脑中的思想观念的意义在通常情况下应根据其身处的情境来确定。本书所说的情境，与其说是一个人身处的社会客观环境，毋宁说是他所理解的周围的社会环境，亦即他对周围世界各种冲击的反应或认知。由于人的主观意识是处于经常性的建构之中的，因此自然就有各种不同方式和多样的选择或取向。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情境可以被理解为一个人对其周围生活世界的感性认识的核心。只有当个人周围流行的思想和价值被感知时，情境所提供的东西才会对主体的思想转变发生影响。那么，当把毛泽东理论品质的形成置于他当时的环境之中，不仅意味着要考察他所身处的思想风气的影响，而且要了解他对此情此景的感知和回应。大致说来，情境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社会发展变革中的历史情境(社会历史意识);一是个体对自身生存历程理解的生存情境(个人对周围世界冲击的反应或认知)。^[3]个体的生存情境只能根据他们不同的人生历程来理解，而历史情境能够帮助我们勾画出当时社会群体对于社会历史现实反应的某些共同特征。(www.daowen.com)

不过还有一点必须说明，思想和情境并不是简单和绝对的两极，两者之间存在一种辩证的关系。正是凭借由思想风气的影响而产生的思想和价值，这些知识分子才能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和确定情境。同时，也正是通过情境的媒介作用，这种影响才得以在他们的思想上产生作用。据此，密切关注思想风气和情境两个方面，才能准确把握毛泽东理论品质的成因，也才能更好地理解毛泽东理论品质的精髓和核心。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要了解毛泽东理论品质的成因，不仅需要知道毛泽东本人当时所面临的具体情境，更需要了解他为对这种情境作出回应而接受了何种类型的思想影响。当然，“影响”是含糊而难以界定的一个概念。通过这个概念的运用，是想确定当时正在流行的思想是否处于毛泽东成长起来的特定背景和环境之中。这些影响到底包括哪些内容?其实说到底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是西学或新学的影响;一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

尽管自晚清甲午战争以后，西学或新学对中国人的影响无论在广度还是深度上都是史无前例的^[4]，但其对毛泽东这一代知识分子的影响到底深刻到何种程度，显然是一个值得认真研究的课题。在毛泽东等人的思想被施加西方影响之前，特别是在其性格基本形成的青少年时期，已经深受传统文化的熏陶。或者说包括毛泽东在内的知识分子容易受到影响巨大的中国传统感召力的影响，而且中国近代以来的知识分子在成年以后，思想会较多地复归传统。按照美国学者列文森的解释，这主要是受“文化同一性”的影响，即中国知识分子复归传统，更多的不是出于他们对其理性正确性的信念，而是一种来自赶上西方，并减轻因和西方文化冲突而造成的传统文化自尊心受到创伤的感情需要。^[5]除了文化同一性，传统还通过另外一种途径，即“内部对话”来持续冲击知识分子的思想。所谓“内部对话”，就是指中国传统形成和积聚了能保持每一代知识分子恒久兴趣的问题和思想。其中某些问题和思想，诸如天道人性、道德和政治的关系问题等，就以不同形式和外观在传统和现代的文化中被不断提出和讨论。通过这样的内部对话，传统不是被理解为一种来自过去的僵死的遗产，而是一座思想资源的宝库，是被看做一种超越时间而拥有相同问题和关怀的思想共同体。对于共同关心的相关讨论，使得知识分子可以进入传统，倾听过去向他们述说的思想，并且形成他们自己的作品来回应传统。亦即通过传统文化的重新注释，回应现实社会所带来的压力。那么，在考虑包括毛泽东在内的近现代知识分子的思想来源和思想动态时，我们必须充分注意到传统思想的复杂性及其对这些知识分子所施加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