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高闸沟魏晋墓出土的画像砖浅论

酒泉市肃州区博物馆　张金莲　许　晶

画像砖是一种表面模印、雕刻或彩绘图像的建筑用砖，古代主要用于装饰宫殿或墓壁。装饰在墓壁上的画像砖，我们称谓墓室画像砖，它内容多以表现现实生活、神话故事和风俗习惯等，题材非常广泛。作为古代墓葬文化的一种艺术形式，墓室画像砖犹如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射出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传统和艺术等多方面内容及其发展状况。

魏晋南北朝处在大一统的汉帝国崩溃之后和经济文化全面繁荣的唐代到来前，中国由统一陷入分裂，同时又为新的统一积累各种条件的时期，社会动荡不安、朝代更替频繁。但河西地区在曹魏至西晋、前凉这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政治相对稳定，经济较为繁荣，继承和发展了汉光武以来的屯田政策，是古代西部地区政治、经济发展的鼎盛时期，相继出现的凉州刺史徐邀、郭煌太守皇甫隆、仓慈等具有法家思想、推行法治改革的地方官吏，他们采取了抑制豪强大族、民族间平等互利的政策，并实行了安置贫民、开荒、修水利、建盐池等发展生产的措施，在河西地区出现了所谓“家家丰足、仓库盈溢”的局面。地处河西走廊的酒泉是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地，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中原传统文化在源源不断地输入西亚时，也在河西走廊的酒泉留下了汉代晚期以来中原及西北各地大量出现用绘画装饰墓室的习俗及魏晋时期豪宗大族的厚葬之风。这些，都深深印在了酒泉及周边嘉峪关地区出现魏晋墓画像砖上。

1993年，甘肃省酒泉市果园乡高闸沟村砖厂工人在推土施工时发现砖墓一座，酒泉市博物馆工作人员对该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清理，确认该墓为一座魏晋时期砖筑多室墓。墓室由前、中、后室三部分组成，前室长3.25米、宽3.46米；中室长2.46米、宽2.46米；后室长2.32米、宽1.96米。前、中室顶部坍塌，后室基本完整。前室北壁筑有耳室，耳室为券顶，东侧左下角筑有一小龛，上部镶嵌砖雕，四角有倒悬龙头。中室南壁也筑有耳室，券顶。该墓共出土彩绘画像砖48块，除4块画面不清外，其余画面清晰。内容主要表现墓主官事活动、巡视出行、生活宴饮、农耕畜牧等情景。绘画技巧娴熟，线条流畅，色彩艳丽。

墓中出土的两组画像砖，分别采用连环画的形式来表现墓主人生前的一些官事活动情景分为两组：

出巡彩绘画砖：共用了五块画像砖来分别反映其外出巡查地方安宁的过程。如：画面绘两骑士头戴官帽，前后相随，策马外出巡视。（照1）画面绘三位骑士，一骑士在前开道，两为官者在后并驾齐驱，神态平静、愉快，坐骑膘肥体壮，马蹄腾空，奋力奔跑。（照2）两骑士并驾外出巡查，路边绘有一棵大树，枝叶繁茂。（照3）两为官者并驾齐驱，巡视地方安宁。（照4）画面绘四骑士，前两位头戴官帽，身着官服，前后相随，后两人梳着高高的发髻，紧随其后，并驾齐驱外出巡视。（照5）(www.daowen.com)

断案彩绘砖由六块画像砖组成，形象完整地表现了古代“检奸诀讼”听审判案的全过程，可说是中国早期连环画的代表作品，堪称经典之作。如：“听讼”，画面正中绘一头戴二梁冠、身着官服的朝廷命官，正襟端坐在长榻上，面部表情严肃，其身后立一男侍从，面前跪一小吏，双手举着笏板，正在向其诉状（照6）。“衙役”，绘两位头戴红帽，身着红衣的士卒（皂隶），右手高举刑具，疾步前行（照7）。“行刑”，绘两位犯有某种过失罪的官员正趴在地上，手中还拿着笏板，身后两位头戴红帽，着淡黄色衣的士卒（皂隶），右手拿着刑具，正在对他们准备施以笞刑（照8）。“申辩”，绘两位头戴二梁冠，身着官服的官员，手持笏板，弯腰曲背，正小心翼翼地进行解释（照9）。“复议”，绘两位头戴二梁冠，身着官服的朝廷命官，相对而坐，右边跪一小吏，手举笏板向他们进行详细呈述（照10）。“结案”，绘两位头戴二梁冠，身着官服的官员席地而坐，右侧有一个木笼，里面站着一位被判有罪，革了职，摘了官帽，披头散发的官员。虽然两位被告人员也是头戴二梁冠的朝中官员，但经过一系列认真的审理后，已认定被告的两名官员中的一位确实犯有某种过错，革职查办，彰显了法律的公平正义（照11）。

这种以图象绘画保留的完整的议事、逮捕、用刑、结案的太守“检奸诀讼”断案的全过程，是文字史籍记载所不能替代的，它为研究晋代刑律提供了极其珍贵直观资料。

绘画艺术是两汉以来，统治阶级为加强其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统治所重视的一种精神武器，其表现形式除绘画在绢帛上的作品以外，建筑物及墓葬中的壁画也非常盛行，地上的壁画因年代久远而多淹没，墓葬中却保存了大量珍贵的壁画及画像砖。酒泉高闸沟魏晋墓室画像砖砖在构图经营上形式丰富而巧妙。单看每块画像砖，是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合起来，人画像砖构成了一个出巡、断案场景，内容相互呼应、和谐完整的出行场景。可见画匠在画面的局部与整体经营处理上，并不是物象的简单罗列堆积，而是抓住了最本质、最具有内在联系的东西加以表现，巧妙又深刻。同时，画面多以土红、朱砂、赭石、土黄等填充，构成了热烈明快的色调，使得画面层次丰富、虚实相生，气氛浓郁，显示出了成熟魏晋时期的已趋于绘画艺术风格，具有很强的代表性。

酒泉高闸沟魏晋墓室砖无论从历史还是艺术形式的发展来看，无疑是一个时代艺术结晶，但更是中国本土艺术的智慧创造。它在一方面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情景、绘画艺术的发展和转变，同时也是古代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的真实写照，它在绘画艺术上创造的升腾奔放的艺术风格，对研究我国古代墓室壁画艺术发展演变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

（原文刊载《陇右文博》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