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揭秘河西魏晋墓室少数民族形象

揭秘河西魏晋墓室少数民族形象

时间:2023-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河西魏晋墓室少数民族形象浅析西北师范大学李怀顺河西魏晋墓壁画中有众多反映古代少数民族的画面,这已经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一河西走廊魏晋十六国壁画墓主要发现于酒泉、敦煌两郡。从目前考古资料看,嘉峪关新城、丁家闸和西沟墓室中发现的少数民族形象较为集中;相对来说,这些墓葬的规模又偏大。河西墓室少数民族形象,还散见于其他墓室中。魏晋壁画中的少数民族形象基本上涵盖了当时河西重要少数民族。

揭秘河西魏晋墓室少数民族形象

河西魏晋墓室少数民族形象浅析

西北师范大学 李怀顺

河西魏晋墓壁画中有众多反映古代少数民族的画面,这已经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本文根据考古发掘资料和文献资料,对墓室中少数民族形象作进一步探讨,以求教于学术同行。

河西走廊魏晋十六国壁画墓主要发现于酒泉、敦煌两郡。其中嘉峪关新城、果园西沟、丁家闸、敦煌佛爷庙湾、高台骆驼城等墓群最具有代表性。从目前考古资料看,嘉峪关新城、丁家闸和西沟墓室中发现的少数民族形象较为集中;相对来说,这些墓葬的规模又偏大。

嘉峪关新城5号墓采桑图(M5∶013),为二人在桑树下采摘桑叶。其中一人一手持笼钩、一手提笼,二人皆编发作辫。辫发,即将头发编成若干条辫子,垂于项背[17]。《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引《魏略》记载:氐人“俗能织布,善田种,畜养豕牛马驴骡”,“皆辫发”[18]。图中采桑人应属于氐族。新城6号墓耙地人(M6∶039)[19]以及13号墓牧马人(M13∶03)[20]从发型上看,也应都是氐人。氐人服饰也有自己的特点,尚青、绛和白色。

嘉峪关新城6号墓耙地图中(M6∶29),描绘一衣褐、披发的少数民族蹲在耙上耙地[21];6号墓耱地图中(M6:55),一披发人蹲在耢上正在耱地[22]。《后汉书·西羌传》记载:“被(披)发覆面,羌人因以为俗。”[23]披发是指留全发在头,垂于项背,不结髻编辨。因此,耙地人很可能是羌人。酒泉西沟魏晋墓羌女送行图中,一男子骑马前行,一女子身挎壶后随。此女披发,为羌族的固有装束,而男子身穿圆领长袍,为汉装。画面表现了相依为命的关系,是当时民族融合的写照[24]。酒泉西沟魏晋墓中,另有许多穹庐帐、少数民族民族图像,西沟5号墓一画面描绘一少女坐在穹庐帐内,将头伸出帐外向四周顾盼,富有生活气息[25];西沟7号墓前室一画像砖表现一披发羌女,身着红领缘、黑红相间花边的长袍,缓缓走向位于群山间的穹庐[26]

新城3号墓穹庐图中,有二穹庐,左一人卧,右一人距蹲,用瓦器煮食,持棍作搅拌状,皆赭衣髡发[27]。《后汉书·乌桓鲜卑传》记载:“鲜卑者,亦东胡之支也”,“其言语习俗与乌桓同”,“唯婚姻先髡头”[28];乌桓“随水草放牧,居无常处。以穹庐为舍,东开向日”,“父子男女相对距蹲。以髡头为轻便”[29]。髡发,可能是剃发去周围,留顶发的大部分,垂辫于后[30]。可见,鲜卑族的习俗是髡头、距蹲、以穹庐为舍等等。图中人物应是古代鲜卑族的形象。新城3号墓屯垦图中,上半部有两列士兵操练,荷戟持盾,下半部为二耕者,一为鲜卑族,一为汉族[31]。新城3号墓耱地图,有一鲜卑人形象[32]

新城6号墓采桑图,中间一桑树,左边一赤足女童,双臂系彩缨,胸前挂着受桑器,举双手采摘桑叶。右边也有一剪发赤足少数民族妇女,举手采摘桑叶[33]。新城6号墓另一采桑图,右为一赤足女童,胸前挂一受桑器,弯弓作射状;左为一剪发赤足妇女,一手提笼,一手采摘桑叶[34]。魏晋时期,汉族妇女崇尚高髻。《晋书·四夷传》“龟兹国”条载:龟兹人“男女皆剪发垂项”[35]。此妇女当是龟兹人。

新城5号墓牧耕图,牧马人深目高鼻,窄袖,长靿靴[36]。《梦溪笔谈》卷一:“窄袖绯绿,短衣,长靿靴”,“皆胡服也”,“窄袖利于驰射。短衣长靿,皆便于涉草”[37]。此牧马人与酒泉丁家闸5号墓农作图中耙地、耕地人物形象类似。丁家闸5号墓农作图,位于南壁第三层,中间稍偏东绘一坞壁,四周有树丛环绕。坞壁以西为牛耕图,耕地人头戴三角形毡帽,帽上有璎,深目高鼻,蓄胡须,身着短衣,右手执缰绳,左手执鞭,作驱牛耕地状。再以西有一耙地人,跪于十齿耙上,握缰绳,执鞭驱牛[38]

丁家闸5号墓运输图,位于前室西壁,停放独轮车四辆,有三个推车人,或披发或挽髻,着及膝长衣,赤足,左手握棒。车队前一人,头戴尖顶毡帽,深目高鼻,蓄长须,着及膝长衣,束腰带,右手执棒[39]。同一墓中位于北壁的厨炊图,锤牛人头戴附耳尖顶帽,蓄小胡,左手握牛角,右手执铁锤,牛做挣扎状。下部为宰猪场面,宰猪人披发,右手执长刀,案上伏一黑毛猪,案下置一釜。左侧为一食物架,上有棚,下分四格,放置鸟、鸡、肉、鱼等。食物架左侧立两人:上部一人头戴三角形毡帽,帽下露发辫,蓄胡须,着及膝长衣,赤足,右手执一黑色带状物,左手执棒;下部是一少年,披发,着短衣[40]。其中披发、辫发、深目高鼻等,无疑显示出少数民族特征。

河西墓室少数民族形象,还散见于其他墓室中。魏晋墓葬壁画内容是以艺术形式表现出来的,其用笔简洁,注重概括和提炼,细部描绘不是十分准确,给辨识带来很大困难。(www.daowen.com)

墓室壁画为古人为安葬逝者而修造的墓葬组成部分,几乎所有题材都要围绕墓葬设计者的意愿来选择和组织,因此它首先反映了当时的丧葬观念。或者说,壁画设计者不是要通过这些画面向今天的人们传达魏晋的历史,而是为了奉死送终。当然,画面脱离不了社会经济政治文化背景,所以经过画面分析,可以探讨魏晋时期河西地区少数民族的状况。

魏晋壁画中的少数民族形象基本上涵盖了当时河西重要少数民族。汉代开发之前,河西走廊已是众多民族蕃息之地。月氏、乌孙是最早的两支。古代羌族与河西也有关系,曾经在河西一带繁衍发展。秦汉之际,匈奴驱逐月氏、乌孙和羌人,一度称雄河西。河西四郡设立后,汉族人口大量涌入,汉族也成为河西主要民族之一。

魏晋十六国时,“夷虏内附”,周边民族内徙增多。在河西走廊,就有赀虏、卢水胡等。“赀虏,本匈奴也,匈奴名奴婢为赀”[41]。确切的说,赀虏是匈奴族遗留在河西走廊的一支力量,是一个以匈奴为主体,混合了羌、丁零、西域等民族成分在内的群体。卢水胡与赀虏类似,是匈奴支裔,原世居张掖黑河流域,后来聚集力量,壮大于河西[42]。另一民族是“河西鲜卑”,它是魏晋时期活动于河西走廊的众多鲜卑部落,以秃发部最为强盛。氐族吕光建后凉,秃发鲜卑建南凉,卢水胡沮渠蒙逊建北凉,他们一度成为河西的统治民族。众多民族迁入,使得民族构成更为复杂,社会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墓葬壁画中氐、羌、鲜卑、龟兹等正是这一历史现象的体现。

壁画反映出魏晋时期河西少数民族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各个方面。河西早期的居民,以从事畜牧业为基础。河西走廊水草丰盛,宜于畜牧。汉武帝后,河西的农业经济兴起,但是畜牧业仍然继续发展,固有“河西畜牧为天下饶”之说。众多游牧民族,如羌人、鲜卑、赀虏等,他们的畜牧业优势得到进一步发挥。长期居住在河西的汉族,作为主体民族除了经营农业以外,有的也兼营畜牧业,他们的田庄里往往牛马成群。墓室中大量的少数民族放牧情景印证了河西走廊畜牧业的发达。

祁连山终年积雪,夏日融化,给农田灌溉提供了便利。西汉中期后,河西的农业逐步发展。许多游牧民族的经济生活虽然以畜牧业为主,但农业比重不断增加。再加上魏晋统治者“劝课农桑”,奖励农耕,河西走廊演变成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要产业的区域。农作图、采桑图中披发或深目高鼻者,是对某些少数民族生产状况的写照。

河西走廊多民族杂居,这是实现融合的先决条件,也有助于民族融合。内徙民族的汉化是总趋势,《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记载魏晋时期的氐族,“姓如中国之姓矣”,“多知中国语[43]。但各地区不尽相同,河西就曾经出现鲜卑化、匈奴化,特别是羌化等。各民族相互接触和联系,在经济、政治、文化、习俗上都会造成彼此间的影响,从而出现异源同流的发展趋势。历史上曾经存在羌、鲜(卑)不分的现象,可能和融合有关。史书记载,“羌胡被(披)发左衽[44]”,河西鲜卑也曾经“被发左衽[45]”,服装、发式有共同之处;鲜卑人有以穹庐为舍的生活习俗,羌人也有居穹庐的传统。穹庐,即帐篷、庐帐,适合游牧。它很可能是游牧民族比较普遍的用品,不一定为某一民族所独有。具体到壁画上,酒泉西沟的汉族男子与羌女可以看做是融合或通婚;披发羌女回穹庐一方面属于融合,另一方面来看这本身就是羌人的传统生活方式。对于壁画中少数民族形象,难以辨析其族类,实属正常。

河西走廊是沟通中西的要道。壁画中的龟兹人和丁家闸5号墓的腰鼓[46]证实,十六国时期西域乐舞(龟兹乐)已经传入河西。龟兹乐所用乐器除笙箫外,主要是鼓,有毛员鼓、答腊鼓、腰鼓、羯鼓等,北朝至隋唐时,在中原风靡一时。

河西走廊民族关系错综复杂,存在民族矛盾、民族冲突和压迫。汉族统治者往往排斥、压制异族,有时候表现的特别明显。少数民族大多出现在墓室的采桑、农作、畜牧、守卫、运输、炊事等图中,而宴饮、出游、狩猎图中见不到他们的踪迹。不同容貌和装束的各民族共同生产,反映了河西地区的民族关系,他们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中推动河西的发展与进步。

(原文刊载《华夏考古》201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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