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关于理想社会问题

首先，近代老学所追求的理想社会，是与当时世界潮流紧密相联系的进步社会，它是对封建专制社会的反动。如刘师培的“富贵无常”、“君位无定”之论，就是要反对君子专制制度，以建立民主、自由、平等的民主共和国。

其次，近代老学所追求的理想社会也不是《老子》中所说“小国寡民”的社会。如严复说:“以下三章^[143]是《老子》哲学与近世哲学异道所在，不可不留意也。今夫质之趋文，纯之入杂，由乾坤而驯至于未既济，亦自然之势也。老氏还淳返朴之义，犹驱江河之水而使之在山，必不逮矣。夫物质而强之于文，老氏訾之是也。而物文而返之使质，老氏之术非也。何则，虽前后二者之为术不同，而其违自然拂道纪，则一而已矣。故今日之治，莫贵乎崇尚自由。自由则各得其所，自致而天择之，用存其最宜。太平之盛，可不期而自至。”

严复认为，《老子》之返文使质，欲使人类文明社会返回到原始的状态，这是违背社会发展规律的。所以，他不赞同《老子》所描述的“小国寡民”的理想社会。他评论说:“此古小国民主之治也，而非所论于今矣。”^[144]

严复与老子之间的分歧在于他们对历史的发展规律的认识不同。老子认为“返”之规律，不仅是自然之规律，也是社会发展的规律。认为“原始社会”是社会运动的起点，专制社会是其终点，专制社会的发展趋势将是返于原始民主社会。严复也很重视规律，他说:“……非公例则非不易之是非，顺之必吉，违之必凶者矣。”^[145]但他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是“世道必进，后胜于今”，因此，专制社会的发展趋势则是近代的民主社会。

最后，近代老学所追求的理想社会也不是西方的近代社会。严复向往近代民主社会，但他又注意到近代社会中的种种弊端:“近代欧洲诈骗之局，皆未开化之前所无有者。”“今之所谓文明，自老子观之，其不为盗者亦少矣。此社会党、虚无党之所以日众也。”^[146]于是严复又重视《老子》中“善”与“朴”的作用:“《周易》以善继性，《老子》以善几道。周茂叔曰:‘诚无为，几善恶’，皆至言也。”^[147]“文明之进，民物熙熙，而文物声明皆大盛，此欲作之宜防也。老子之意，以为亦镇之以朴而已。”^[148]可以看出，严复是希望用《老子》之“善”、“朴”等来弥补西方民主社会之不足，他的理想社会是将《老子》的理想社会与西方民主社会相结合的一种更完美的社会。

老子生活的时代，“中国未尝有民主之制也”。故“虽老子亦不能为未见其物之思想”。因此，老子只能在原始社会中去寻求“民主”的理想;严复生活在近代，并亲临过西方民主社会，尽管这种社会仍有许多弊端，但它却是一种比原始社会更进步的社会，因此，严复将老子理想社会的精华融入到近代社会之中，形成了一种较近代西方更为完美的社会理想。可以这样说，近代老学的理想社会正是老子的理想社会在近代的延伸和发展，它是在老子之道的引导下的世界大同的社会。

江希张也向往一种有别于近代以前的理想社会。这一点可以从张知睿为其所作的序言中看出来。张知睿称赞江希张说:

观以天而不杂以人，察以神而不揉以意，以己之心印孔之心，以孔之心印老之心，遂能执孔子从心之矩，量老子无名之朴，剧然中开天度，毕悉片片之光，凝为紫。盖霭霭之气结为玉局，上达碧落，下透虞渊，大周六合，细入微尘青牛，气回处处函关，飞龙行空，人人天国，辟宇宙未辟之天地，开世界未开之大同。

呜呼!江童可谓精于孔，并精于老矣，精于老并善于解老者矣。惟其善于解孔，故能善于解老，惟其以孔解老，而不以汉唐以来之老解老，并不以关尹庄列之老解老，此其识解卓越，可谓老子以后独得其真者矣。自有此解而老子之真精神，遂现全幅于世界，吾知此后万国人人心目中将必有一老子之印象，皓然须眉当乎其前，以开大同之先导，而全球万国将必共度有同一道德之日。^[149]

张知睿之意是说，用孔子之思想去理解和掌握老子的思想，再用老子的思想去理解和掌握为宇宙所共有的道，使全球万国都拥有共同的道与德，并在人类所共有的道与德的领导下实现世界之大同。可见，江希张眼中的大同社会，是科学高度发达，社会财富极为丰富的社会，即“水有轮船，陆有火车，腾空有飞机，沉水有潜艇，直只五洲如一家，万国如一室，况且使的用的看的听的，一切的机器没有不便利不精彩”^[150]的社会，这是一种让全世界人民能共同享受高度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社会。

【注释】

[1]刘鼐和:《新解老》郑沅之叙。

[2]刘鼐和《新解老》之绪言。

[3]刘鼐和:《新解老》之绪言。

[4]刘鼐和:《新解老》之绪言。

[5]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自序。

[6]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自序。

[7]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第二十七章。

[8]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第四十九章。

[9]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自序。

[10]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自序。

[11]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第六十七章。

[12]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册)，商务印书馆1981年，第243页。

[13]卢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145-146页。

[14]《刘师培文选》，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第9页。

[15]张枬、王忍之:《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第2卷下册)，三联书店1960年，第918页。

[16]张枬、王忍之:《辛亥革命前十年间时论选集》(第2卷下册)，三联书店1960年，第900页。

[17]《刘申叔先生遗书》，《中国民约精义》(卷1第1册)，民国二十五年宁武南氏铅印本。

[18]刘师培:《甲辰年自述诗》，《警钟学报》，1904年9月7日至12日。

[19]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社会学史序》，《刘申叔遗书》影印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07页。

[20]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伦理学序》，《刘申叔遗书》影印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05页。

[21]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政治学史序》，《刘申叔遗书》影印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09页。

[22]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理科学史序》，《刘申叔遗书》影印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14页。

[23]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社会学史序》，《刘申叔遗书》影印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07页。

[24]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工艺学史序》，《刘申叔遗书》影印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24页。

[25]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兵学史序》，《刘申叔遗书》影印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12页。

[2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五章。

[2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一章。

[2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章。

[2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二章。

[3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二章。

[3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五章。

[3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五章。

[33]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五章。

[3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四章。

[35]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中华书局1984年，第114页。

[3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一章。

[3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章。

[3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四章。

[3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八章。

[4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四章。

[4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五章。

[4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四章。

[43]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中华书局1984年，第115页。

[4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七十六章。

[45]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二章。

[4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一章。

[4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三章。

[4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九章。

[4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五章。

[5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章。

[5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七章。

[5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章。

[53]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一章。

[5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章。

[55]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四章。

[56]［英］赫胥黎著，严复译:《天演论》，科学出版社1971年，第22页。

[5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七章。

[5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五章。

[5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六十四章。

[6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五章。

[6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五章。

[6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四章。

[63]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三章。

[6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七章。

[65]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中华书局1984年，第251页。

[6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七十六章。

[6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七章。

[6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三章。

[6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一章。

[7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九章。(www.daowen.com)

[7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章。

[7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章。

[73]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五章。

[7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九章。

[75]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五十七章。

[7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章。

[7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九章。

[7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章。

[7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六章。

[80]见《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第944页。

[8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七章。

[8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八十章。

[83]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夏曾佑之序。

[8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章。

[85]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章。

[8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章。

[8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一章。

[8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章。

[8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五章。

[9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八章。

[9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一章。

[9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章。

[93]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九章。

[9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五章。

[95]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八章。

[96]《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第1028页。

[97]《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第1051页。

[98]《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第1051页。

[9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六十四章。

[10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六章。

[10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二章。

[102]《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第1045页。

[103]《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第1047页。

[104]熊铁基等:《二十世纪中国老学》，福建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52-54页。

[105]［美］本杰明·史华兹:《严复与西方》，三联书店1998年，第190页。

[106]［美］本杰明·史华兹:《严复与西方》，三联书店1998年，第194页。

[107]熊铁基等:《二十世纪中国老学》，福建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54页。

[108]［美］本杰明·史华兹:《严复与西方》，三联书店1998年，第197页、第190页。

[10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八十章。

[110]熊铁基等:《二十世纪中国老学》，福建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8页。

[11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夏曾佑之序。

[11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夏曾佑之序。

[113]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熊元锷之序。

[11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三章。

[115]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章。

[11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六章。

[11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二章。

[118]《刘师培文选》，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第9页。

[11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章。

[12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章。

[121]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中华书局1984年，第313页。

[12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七章。

[123]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八十章。

[124]参见［美］本杰明·史华兹:《严复与西方》，三联书店1998年，第195页。

[125]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四章。

[126]黄裳:《道德经讲义》第七十五章。

[127]滕云山:《道德经浅注》第七十五章。

[12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六十五章。

[129]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中华书局1984年，第312～313页。

[13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章。

[13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一章。

[13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七章。

[133]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中华书局1984年，第137页。

[134]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社会学史序》，第507页。

[135]刘师培:《周末学术史序·工艺学史序》，第524页。

[13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三章。

[13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一章。

[13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二十九章。

[139]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章。

[140]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四十章。

[141]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五章。

[142]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九章。

[143]指《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八章至第二十章。

[144]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八十章。

[145]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五十三章。

[146]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十八章。

[147]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八章。

[148]严复:《老子道德经评点》第三十七章。

[149]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张知睿序。

[150]江希张:《道德经白话解说》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