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据语意的通顺进行勘误
陶鸿庆还根据王弼注文的语意加以勘订,语意不符合《老子》宗旨的,使之符合,语意不通的使之通,前后不一致的使之一致。如王弼注:“食母,生之本也,人者皆弃生民之本,贵末节之华,故曰,我独欲异于人。”
陶氏之勘为:“‘人’下不当有‘者’字,即‘皆’字之误。而衍者,或当在‘食母’下。”[93]陶氏根据《老子》经文之意,王弼注文应是“食母者,生之本也,人皆弃生民之本,贵末节之华,故曰,我独欲异于人”。者……也,是古文常用的句型。“人者”是为“人”下定义,在此不通。而人、我相对成文,正合句意,因此,“者”字为衍文不误。
又王弼注:“无物之匹,故曰独立也。”
陶氏勘为:“‘之匹’二字误倒。”[94]句意为:无物能与之相匹,所以称为独立。此“匹”字当为动词,而非名词。意为:使……与相匹。陶氏之勘是。
又王弼注:“天地之性,人为贵,而王是人之主也。虽不职大,亦复为大与三匹,故曰王亦大也。”
陶氏勘为:“‘亦复为大与三匹’,当作‘亦复与三大为匹’。职,主也,匹,偶也,相对成义。”[95]此陶氏据《老子》“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城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之意而勘。“亦复为大与三匹”句意不通,而勘为“亦复与三大为匹”即是“王”与“道、天、地”三大相匹之意,则与《老子》经文之意相合。
又王弼注:“吾不以师道为尚,不得已而用,何矜骄之有也。”
陶氏勘为:“‘不’为‘本’字之误,‘师’字当在‘用’字下,其文云:‘吾本以道为尚,不得已而用师,何矜骄之有也。’”[96]原句语意不通,经陶氏勘订则符合老子“尚道”、“息兵”之旨。(www.daowen.com)
又王弼注:“大盈冲足,随物而与,无所爱矜,故若冲也。”
陶氏之勘:“冲,虚也。与足义相反,‘冲足’二字,不得连文,疑当为‘常足’,乃释大盈之义。下章经云:‘知足之足常足矣。’”[97]陶氏根据“知足之足常足”而勘,故是。
又王弼注:“言吾哀慈谦退,非欲以取强,无敌于天下也。不得已而卒至于无敌,斯乃吾之所以为大祸也。”
陶氏认为:“此当云:‘言吾哀慈谦退,非欲以兵取强于天下,不得已也。无敌而卒至轻敌,斯乃吾之所以为大祸也。’传写错误,遂不可通。”[98]陶氏根据《老子》“柔弱胜刚强”、“不得已而用兵”之旨,使上不通之句而通,当为是。
再如王弼注:“言唯能处盈而全虚,损有以补无,和光同尘,荡而均者,唯其道也。”
陶氏之勘:“‘唯能’乃‘谁能’之误,‘其道’乃‘有道’之误,顺经文解之。”[99]弼注语意不通,陶氏勘之使通,谁能……只有有道者能,其语句通顺,且符合《老子》“尚道”之旨,故是。
总之,陶鸿庆《读老子札记》在近代老学的考据方面占有极重要的地位。《清故举人内阁中书鉴城陶君墓志铭》上说:“其法在审其文字歧互,证之故训,通以声音假借,更以他书例,推定其伪谬衍兑,缜密虚静,无适轻重,求之冥然,得之涣然。”[100]可见,陶氏考据之充分,治学之严谨,都可谓是后来学者之典范。故刘师培赞道:“惟君识综九流,术该百氏,存雅言于既废,幸缺文之犹及,虑乖典正,或谬研求,上起管书,下极法言,定其可知,以示百世,徵之竹素,备审精微,推迹故言,独恢昭旷,将使朱紫有别,丹素无爽,亥豕之辨,有验于昔谈,焉鸟之惑,永昭于来册,此则思误自适,道契邢生,刊谬成书,功均颜籀者矣,是宜油素传美,杀青昭业,传之同好,垂示后昆。”[101]从刘师培赞语“识综九流,术该百氏”、“虑乖典正,或谬研求,上起管书,下极法言,定其可知,以示百世”等句中,可知陶鸿庆的学术成就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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