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无欲之道
魏源从“经世致用”的目的出发,将《老子本义》之“道”解释为“救世”、“经世致用”之“道”,并提出了“无欲为体,无为为用”的新观点。他说:“治国之道,惟绝圣智巧利则无弊,所以言无为之用;修己之道,惟绝世俗末学则无忧,所以明无欲之体也。”这里的“欲”即是自身的生理或心理需求,属于精神意志的范畴,也是指人的一种主观内在心态。“无欲”,意即无人的主观意志的参与,也就是说,道是不以人的意志以为转移的客观存在。只要心中“无欲”,才可体“道”。故魏源说:
无欲则妙之至者也,可名于小矣。惟其万物恃之以生,故皆归焉而不知主,则容之至者也,可名于大矣。夫既小而可名于大,既大而可名于小,则是不可名大名小也,此道所以隐于无名也。而圣人以无名体之,终不自大而大莫加焉,盖惟其可左可右,是以非小非大,惟其非小非大,故能成其大。[65]
反本则无欲,无欲则致柔,故无为而无不为,以是读太古书,庶必哉,庶几哉。[66]
无为之道,必自无欲也,诸子不能无欲,而第慕其无为,于是阴静坚忍,适以深其机而济其欲。庄周无欲矣,而不知其用之柔也,列子致柔矣,而不知无之不离乎有也。故庄、列离用以为体,而体非真体。申、韩、鬼谷、范蠡离体以为用,而用非其用,则盖返其本矣,本何也,即所谓宗与君也,于万物为母,于人为婴儿,于天下为百谷王,于世为太古,于用为雌、为下、为玄。[67](www.daowen.com)
盖道以虚为体,以弱为用,无事乎实与强也,以虚弱为心志,而置强实于无用之地,则其心志常无知,无欲矣,无知无欲则无为。无为之为,民返于朴而不自知,夫安有不治哉。[68]
“无欲”才能体道之妙,故魏源说“无欲妙之至也”,即是说道的神妙不在于人怎样去发挥它的作用,而在于无任何人的参与,只有抛开人的欲望,道的神妙才能发挥到极致。“无欲”则反本,道之本是“虚无”,无欲了,心中无任何意念,则真“虚无”了,道就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而“无欲”才能“无为”,才能归于自然,也就才能真正归于道。“无为”是道之用,只有“无欲”了,“无为”之用才能真正体现出来,道的作用也才能真正体现出来。这里魏源明确论述了“无为”与“无欲”、“有”与“无”、“体”与“用”之间的关系:要想“无为”,必先“无欲”,不能“无欲”,则必不能“无为”,且“无欲”与“用柔”相联系,仅知“无欲”而不能“用柔”同样不能“无为”;另外,“有”不能离“无”,“用”不能离“体”。总之,“无欲”是道的根本特征。只有“无欲”,才能返回“虚无”、返回自然,才能真正归于“道”。
魏源缘何把“无欲”作为推行“无为”的根本呢?这是因为他所生活的嘉道年间,统治者更加贪得无厌,苛捐杂税层出不穷。统治者因嗜欲无穷而对人民进行的敲榨盘剥,造成民不聊生和各种社会动乱。所以要实现无为而治,就必须首先要求统治者做到“无欲”,以便以“无欲”去克“己私”而行“无为”。同时,魏源所以强调“无欲为体”,也与其宣扬心力决定论相一致。心力作为一个哲学范畴,始于龚自珍。他说:“无心力者谓之庸人。报大仇,医大病,解大难,谋大事,学大道,皆以心之力。”总体来说,龚氏认为心力表现为人们强烈的内在意欲、愿望和追求,是一种不得不发之于外的内在推动力,它使人欲罢不能,不得不尔,由此产生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奋斗精神,并强调增强心力是当时头等重要的大事。魏源作为龚氏的同门,也宣扬“心力”说,魏源认为即使是匹夫,只要他确定起心志,假若他不愿意富,即使皇帝也不能使他富;他如愿意杀身成仁,即使上帝也不能使他长寿;可见人的意志力量之大,即使“天”也不能将其拘系。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魏源所说的“无欲”主要是针对统治者而言的,它所强调的是人要遵循客观规律而不可任凭主观意愿妄为,即魏源所说的“无欲”是客观之道的代名词,因而是根本。而他所说的“心力”则是指在“无欲”前提下即在尊重客观之道的前提下,人的主观努力。因此,魏源所说的“无欲”与“心力”之间的关系实质上是尊重客观规律与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之间的关系。魏源将“无欲”与“心力”联系在一起,这反映了近代中国人的主体性觉醒,故他把“无欲”与“无为”视作体用关系,这应是适应时代的要求所做出的一种合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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