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近代老学研究成果揭示佛、老的新会通

近代老学研究成果揭示佛、老的新会通

时间:2023-1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近代老学的研究者中,佛、道方面的老学学者相对有所减少。在重构中国近代文化的过程中,佛教文化必然要进一步渗透到中国的其他文化之中。这也是讲的佛、老两家在信奉自然上的统一。

近代老学研究成果揭示佛、老的新会通

二、近代老学中佛、老的新会通

在近代社会里,西方的科技文化大量地传到中国,科学思想逐渐进入人们头脑,佛、道等宗教思想渐被忽视,故佛、道在近代进一步衰落,佛、道人才也逐渐凋零。在近代老学的研究者中,佛、道方面的老学学者相对有所减少。故刘仲华说:“由于清代道教佛教衰弱,清代学者大多反对将老子道教化,也反对用佛教思想阐释《老子》。”[62]佛教文化自汉代传入中国后,在中国经历了漫长的融化过程,早已中国化而成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重构中国近代文化的过程中,佛教文化必然要进一步渗透到中国的其他文化之中。因此,尽管近代以佛释老的著作相对减少,但以佛释老,佛、老融通,仍然是近代老学的重要内容。这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老之自然与佛之尘缘。德园子在解释“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久。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时说:“此言圣人效法天地,故能与天地同其长久,而其所以效法天地者,只是一中观二,定中待动,无中守有,不逆其生,不(亿)其成,任其自然而已。大通经云:‘对境忘境,不沉于六贼之魔,居尘出尘,不落于万缘之化。’此后其身外其身之说也。无私者,道也。私者,身也。谓以道修身,以身合道也。”[63]德园子之意是说,道家之自然,要求人不加任何主观意识去干扰,而是全凭自然。这与佛家“对境忘境”,“居尘出尘”之意相同。在解释“物象”时又说:“何谓象,自我观物之谓象。何谓物,彼物自来之谓物。精也者,象物之微焉者也。象物者,精之显焉者也。此即世尊所谓于一佛乘,分别说三也。然而圣人度世之心犹未已也,又复叮咛之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知有此信,则无太过无不及。先天弗违,后天奉时,而食母之理得矣。”[64]此段之意则为,老子此章中的“象”、“物”、“精”,就是佛家的“一佛乘”之三说。讲的是,人要精准地反映自然世界,要做到“无太过无不及”,使自己的认识与自然世界相一致,则可得“道”之理。这也是讲的佛、老两家在信奉自然上的统一。

老之虚静与佛之空静。佛家对道家虚无之道也有相同的认识。在解释“明白四达能无知”时,德园子说:“至虚至灵谓之神。惟虚也,故无有边际,无有隔碍,大包天地,不入微尘。惟灵也,故无所不照,无所不通,三界能闻,九幽能烛。明白四达,夫固神所良能也,逮乎有生以后,在假合而虚灵者,陷于血肉之中,由是理囿于气,心以心迷,其所为知,无非贪着之情,见闻之境。此前尘妄想,所以昧彼本来。佛家指为识神,生死本。”[65]这就是说,“道”之所以“神”,因其“至虚至灵”,因其“无知”。如若有知,则不为“虚”,则“心迷”、“贪着于情”,则会陷入“前尘妄想”而“昧彼本来”。这里的“本来”即道家之“道”,佛家之“识神”。德园子还说:“《圣经》云:‘语小天下莫能破’。佛亦于一毫端现法王刹。唯有圣人之明,乃能见人之所不能见。”[66]这讲的是,“道”是无大无小的,是靠感觉无法知晓的“虚无”大道。这一“虚无”大道又相当于“语小天下莫能破”,“于一毫端现法王刹”之“佛”。在解释“大道甚夷,而人好径,朝甚涂,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时,德园子又说:“朝田仓者,喻三乘之造诣。朝者,大功之所告成,上乘之造诣。田者,大宝之所从出,中乘之造诣。仓者,大泉之所蓄积,初乘之造诣。涂者,泥涂也,朝无人。芜者,荒芜也,田无获。虚者,空虚也,仓无储。甚,犹何也,言人不知守母之道之坦夷,而每惑于旁门曲径,岂知此坦夷之道,不蓄积之蓄积,而财货有余。仓何虑其虚?不耕获之耕获,而饮食厌足,田何虑其芜?不黼黻之黼黻,而佩服辉煌,朝何虑其涂哉?”[67]即是说,老子所讲的“朝、田、仓”之理与佛家所说的“三乘之造诣”之理是一样的,讲的都是从“无”到“有”的道理。“虚无”是道之本,而道又生万物,故守“无”则“有”。这就是上述所说“不蓄积之蓄积”、“不耕获之耕获”、“不黼黻之黼黻”之道理。可见,“虚无”是至宝,抱守“虚无”,则万事可成。

而“虚无”是一种心态,即不为外物所扰、与世无争的极为平静的“心”。只有抱守“虚无”,才能真正实现“清静”。德园子说:“《易》曰:‘乾坤其易之门耶!’又曰:‘阖户谓之坤,开户谓之乾。’又曰:‘其静也合,其动也开。’是则天门开合,其指道体之本然乎。开合者,动静无息之义。雌者,虚中无物之义。《南华经》云:‘开门者,无有也,万物出焉,圣人藏焉,是为清静之法门。’”[68]即是说,道家之“虚静”即佛家“清静之法门”。德园子又说:“《清静经》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惟见为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盖即后世道家炼己之功也。’又云:‘真常应物,真常得性,此去得性,佛云见性,即食母也。’”[69]也就是说,佛家之“空”即道家之“虚无”,佛家之“性”即道家之“道”。虚无见道,空则见性。故“虚无”为“清静”,“空”亦为“清静”。对此,滕云山也说:“无为之益,真天下希及之。等于佛教虽有恒河沙数七宝,不及我四句偈等说法度人。老子之真静,即佛教之真空。”[70]

老、佛之“无为”观。老、佛两家也都赞赏“无为”。德园子说:“始于有为,终于无为,此造道不易之程也。只知无为者为顽空,只知有为者为得半,皆非也。《金刚四句偈》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盖即有为之法。而拟其形容,与经所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等语,非有二义,不得以世法解之。介经所言是恐人以有为之美善为美善,而不知向后无为之事,乃入圣之真功。又恐人不知有为之事,仍属无为。后世学佛者,每蹈顽空,学道者大都执着。”又说:“《洞古经》云:‘养其无象,象故常存,守其无体,体故全真。’夫梦幻为无中之觉,如梦幻则养其无象,夫泡影为虚中之动,如泡影则守其无体。是露之为物,自无而有,自微而著,渐物也。渐法如之,若夫如电者,则有为之终,无为之始。正法眼藏,涅槃妙心,顿法也。一大藏教在一经,一经之旨唯一偈,一偈之体止一电,所谓万法了一电也,所谓无上甚深,微妙法也。”[71]即是说,佛、道在“有无相生、难易相成”等义上并无不同。老子称“无为而无不为”,则是无为而有为,是有为而无为。佛则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即是有而无,是无而有。如“露”则自无而有,自有而无。如“电”则“有为之终,无为之始”。两学说皆反对执着于“有为”,也反对执着于“无为”。但“有为”之后,必须返于“无为”,即“始于有为,终于无为”,也即“有为之终,无为之始”。“无为”是根是本。德园子还说:“无为者,勿助是。是不为者,勿忘是。王侯能守,万物自化者,谓元神守舍,而精气自然生化也。精气既盛,震木必动,不有以镇之,不能静也。朴既无名,非可口说。世尊所云:‘若说是事,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当惊疑者也。’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者。《大通经》云:‘有法悟无法,无修解有修,包含万象体,不挂一丝头,为得之。’”[72]其意是说,老子之“无为”就是不参与任何人为的帮助,亦即听任自然,而要守住这个“无为”,须以“静”治“动”,须返于“无欲”之“朴”。此“无欲”正是《大通经》所说之“不挂一丝头”。故佛家同样强调用“无欲”来达到“无修”、“无法”之根本。

老之“有”、“无”与佛之“色”、“空”。杨文会在解释《老子》首章时说:

开章十二字,直显难言之妙。若以不可道者谓是常道,不可名者谓是常名,则活句翻成死句矣。洋洋五千言,无一而非活句,不知此义,何能读《道德经》?无名,天地之始。无而忽有,有即非有,有既非有,始亦无始;有名,万物之母。有名无体,依无名起,起即无起,谁为其母?天地万物,当体空寂也。故常无欲以观其妙。承无名句来,妙者,缘起万有也,即无以观于有,则常无而常有矣,常有欲以观其窍。承有名句来,窍者,空洞无物也,一作徼,物之尽处也,即有以观于无,则常有而常无矣。二者俱常,不坏理而成事,不离事而显理。名虽异而体则同也。无亦玄,有亦玄,度世经世,皆无二致,乃此经之正宗,可谓理事无碍法界矣。更有向上一关,若不透过,犹未造极。直须玄之又玄者,方称众妙之门也。此重玄法门,乃神圣所证之道,世人罕能领会,故未详言。后世阐华严宗旨者,以十玄、六相等义,发明事事无碍法界,方尽此经重玄之奥也。[73]

在这里,杨文会首先指出了不能用“不可道”来解释“常道”,也不能用“不可名”来解释“常名”;否则,“则活句翻成死句矣”,与《老子》的本义不相符。那么怎样解释“常道”、“常名”呢?杨文会认为,要想准确解释它们,必须弄清“有”与“无”的关系。那么,在杨文会那里,“有”与“无”是怎样的关系呢?从“无名,天地之始……谁为其母”这几句中,我们可以得出“有非有”、“无非无”的结论。而从“妙者,缘起万有也……则常有而常无矣”这几句中,我们则可以得出“常无而常有”、“常有而常无”的结论。因此,我们可以看出,在杨文会那里,“常道”、“常名”是“可道”与“不可道”,“可名”与“不可名”的统一,是“常有”与“常无”的统一。因此,杨文会说二者“名虽异而体则同也”。据此,杨文会进一步推论道,既然“有非有”、“无非无”,“常无而常有”、“常有而常无”,则“无亦玄,有亦玄,度世经世,皆无二致”,因此,《老子》中的“有”、“无”观与佛教中的“理事无碍法界”观是相通的。更进一步,则《老子》中的“玄之又玄”之义,与佛学的“事事无碍法界”之义相通。

杨文会还指出:“此章用有、无二门,交互言之,以显玄旨,为道德五千言之纲领。犹之《心经》用色、空二门,两相形夺,以显实相,为般若六百卷之肇端。大凡载道典籍,文义虽广,必有简要之言,以为枢纽耳。”[74]这就是说《老子》之“有”、“无”与佛之“色”、“空”有相通之理。正像“色”、“空”是佛经的“纲领”和“枢纽”一样,“有”、“无”为“道德五千言之纲领”,是《老子》之“枢纽”。

老之“出生入死”与佛之“十世法门”。杨文会在解释《老子》第五十章时引释典之语云:“生者,诸根新起。死者,诸根坏没。”又云:“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归此法界,所以谓之‘出生入死’也。”即认为《老子》与佛教都谈论“出生入死”的问题,两者在此问题上是相通的。杨文会说:(www.daowen.com)

生之徒三句,最难发明,须用华严十世法门释之,则句句有着落矣。一切释典,皆论三世,独华严论十世。于过去世中说三世,所谓过去过去、过去现在、过去未来;于现在世中说三世,所谓现在过去、现在现在、现在未来;于未来世中说三世,所谓未来过去、未来现在、未来未来。其成九世,摄归一念,则为十世。此之一念,非现前刹那不停之念,乃是无念之念。不生不灭,元清净体,所以能摄九世而为十也。

这就是说,《老子》之“生之徒”三句,最难理解,但如果用华严“十世法门”来解释,就非常好理解了,以致能“句句有着落”。在杨文会看来,《老子》的“十有三”之“十”,就是华严中的“十世”,即过去三世、现在三世、未来三世及摄此九世而成的一念之和。也就是说,《老子》之“十有三”之说与华严宗之“十世”之说是完全相通的。

接着,杨文会解释说:

此中生之徒十有三,即是三世未来。死之徒十有三,即是三世过去。人之生动之死地者亦十有三,即是三世现在。徒者,类也。若如前人所释,则‘动之死地’一句与‘死之徒’一句,互相混滥。且三股均分,不曰三之一,而曰十之三,是以十为总汇。旧注虽用‘摄生’一语足成十数,而三个‘三’字,反觉浮泛,故不能谓之确解也。

在这里,杨文会指出了前人在三个“十有三”的解释上的混乱,并认为他们都没能解释清楚不称“三之一”而称“十之三”的原因,从而进一步论证了用华严“十世”说解释的正确性。

再看下文: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此言起妄之由,性本无生,而生生不已者,以业识恒趋于生,而背于无生也。既厚于生生,则九世相仍,流转无极,其害可胜言哉?善摄生者,于生起之元,制其妄动也。心不妄起,则生相全无,所以谓之善摄生也。‘兕虎’、‘甲兵’数语乃其实效,不可作譬喻解。破生相无明者,内外一如,自他不二,即此幻化空身,便是清净法身,尚何死地之有哉?[75]

从这段话里可以看出,杨文会在生死问题上,强调在心里的“无生死”,即要保持“清净法身”,并认为这是最好的摄生方法,即只有“生相全无”,才能真正地达到无“死地”。

“生死”问题是道、佛都非常关注的问题,杨文会以此问题来探讨道、佛的相通之处,可谓是找到了最好的契合点。尽管佛家也谈论“无死地”,用此来解释《老子》的“重生”,也能作出较为圆满的回答。但道、佛两家在“生死”问题上的根本宗旨是不同的,道家强调“生”,而佛家强调“无生死”;道家的“生”与“死”是现世中的“生”与“死”,而佛家讲到的“生”与“死”却是三世中的“生”与“死”。因此用现世的“出生入死”去会通佛家的“三世轮回”,只能是“貌合而神离”了。

总之,近代老学在“救亡”动机的驱使下,力图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粹部分吸收到自己的文化体系中,以形成一种新的更优秀的更具有生命力的文化,来抵御西方文化对中国文化的进攻,挽救中国文化的危机。因此,与以前的老学相比较,近代老学中儒、释、道会通的成分更多,浓度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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