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拉纳的宗教对话观
由以上文献可见,梵二会议打开了天主教会千百年来筑就的“保守大门”。那么,这种开放意味着什么呢?拉纳解释说,“开放的天主教”(Open Catholicism)有两重涵义:就事实而言,不能漠视与天主教会相对立的“诸多历史力量”(historical forces),尽管它们与天主教会并不处于正面的关系——和平相处,相互承认,但并非纯世俗的或不重要的,而是有意义的;就任务而论,要与这些对立的力量建立联系,以便理解它们的存在,克服它们的烦扰,并按这样一条思路来建设天主教会:把本教会理解为对立中的更高的统一,终将最大限度地克服当今的多元化力量。
所以,“开放的天主教”意指一种特定的态度,即如何看待当今具有不同世界观的多元化力量。当然,我们并不把多元化仅仅看成一个无须解释便可承认的事实。这里的多元论意指如下事实:这个事实应加以思考,并应以一种更高的观点将其再次纳入基督教所理解的人类生存的整体性与统一性,而不是予以否认,或在某种程度上认为,多元化本不该存在。[40]
前面提过,拉纳把宗教多元论看成“基督教所面临的空前威胁”,并把“如何理解宗教多元化”称作“一个关乎基督徒生存境况的紧迫问题”[41]。正是为了应对此种“空前威胁”和“紧迫问题”,拉纳依据天主教的传统教义,提出了以下几个命题:
(a)基督教自我理解为“绝对的宗教”(absolute religion),此教为天下大众所设,而不承认其他任何宗教具有此等权利。
拉纳强调,就基督教的自我理解而言,这个命题是基本的、自明的,不必证明或引申。但在基督教看来,所谓“正确的、合法的宗教”,并不意指人靠自己的权威来设立与上帝的关系,对人类生存作出自我选择;而是指上帝作用于人,通过与人交往而启示出来。这是一种上帝与人的关系,是由上帝自由设立的、自由启示的。说到底,这种关系对普世大众并无二致,因为上帝之道只有一个——道成肉身,死而复活。
基督教是上帝就其道而作的自我解释,此道便是从上帝到人这种关系,是由上帝在基督那里自行设立的。这样一来,只要基督教在某时某地带着生存的权能和命令的力量而进入另一种宗教的领域,并由其自决,使其发问,那么,基督教便可自认为是适用于所有人的真正的、合法的宗教。自基督到来之时——甚至从他作为绝对与和解中的上帝之道而显现为肉身,即通过他的死与复活(不只是在理论上而是在现实中)把世界与上帝结合起来,基督和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持续性的历史在场(historical presence)(我们称为“教会”),便是把人与上帝连结起来的“那种宗教”(the religion)了。[42]
(b)可把某种非基督宗教看成“合法的宗教”,但不否认它有错误与堕落的成分,理由如下:在福音传入某种具体的历史境况前,非基督宗教的构成因素十分复杂,其中不光有关于上帝的自然知识,并混杂着原罪和过失所导致的堕落,而且包括诸多超自然的因素,它们来自恩典,是基督赐予人类的礼物。
这是对诸多非基督宗教的评价。首先必须注意,就历史进程而言,只有从基督宗教成为历史性的现实要素的那一时刻起,基督徒作出这种评价才是有效的。拉纳接着指出,这个命题本身可从以下两方面来理解。(www.daowen.com)
首先,在先验意义上完全可推测,诸多非基督宗教具有超自然的、饱含恩典的因素。这种神学考虑植根于如下事实:如果我们愿成为基督徒,那就得相信上帝的救世目的既普遍又恳切。
上帝希望人人得救。这种上帝所意愿的拯救就是基督所赢得的拯救,就是令人圣洁的超自然恩典所带来的拯救,就是极乐梦想所渴求的拯救。这是一种真的为所有人打算的拯救,广及各民族、诸文化和各时代的亿万斯民,他也许生活在基督降世前的百万年间,或生活于此后的岁月,在那些按《新约》处世的人看来,如此广泛拯救范围仍是完全封闭着的。[43]
其次,从以上观点来看,绝不该认为基督教以前的诸宗教从一开始就是非法的,而必须看到,它们很可能有某种积极意义。当然,这些宗教形形色色,不能一概而论,若说它们拥有“合法宗教”的地位,其意义和程度都是差异很大的。但严格说来,所谓的“合法宗教”并不排斥此类变异现象,而是指“某种体制化宗教”(an institutional religion);只要它在某个特定时期被人所“利用”,我们便可大体认定,这是一种与上帝建立正常关系并获得拯救的积极手段,因而可被纳入上帝的拯救计划。
(c)如果前一个命题成立的话,那么,基督教所遇到的其他宗教成员便不是纯粹的“非基督徒”(non‐Christian)了,而是可以并早该着眼于这方面或那方面,把他们看做“匿名的基督徒”(anonymous Christian)。
拉纳强调,如果以为异教徒就是尚未被上帝的恩典与真理接触到的那类人,那就错了。无论如何,如果某人曾经验到上帝的恩典——也就是说,如果某人在特定环境下有如此感受:将其有限人生的不可计量性领受为趋于无限的开放性,从而将上帝的恩典领受为其生存的终极的、深奥的圆满境界——那么,即使未受外来传教士的影响,他也早被赐予了真正意义上的启示。
因为这种恩典,若被理解为他所有的精神活动的先验视野,虽在客观上未被认知,但在主观上伴随他的意识。此种情况下,外来的启示对他来说并非宣告了某种绝对未知的东西……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作为天主教会尽力传道的对象,某人早在教会信息传到前就可能或已经踏上了拯救道路,而且是在特定环境下发现这条道路的——同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由于别无拯救道路,他按这种方式得到的拯救就是基督的拯救——那么,如下说法肯定可行:他不仅是匿名的有神论者(an anonymous theist),而且是匿名的基督徒。因而,如下结论也完全正确:说到底,福音宣告并非把上帝和基督所遗弃的某人变成基督徒,而是使匿名的基督徒得以转化,让他通过客观的反省,立誓于其社会形式来自天主教会的那种信仰,以致也以恩典所赋予的存在深度来认知他的基督教信念。[44]
(d)就基督徒的处境而言,或许不能奢望现存的宗教多元化不久便会消失,但另一方面,基督徒完全可作这样的解释:非基督宗教属于“匿名的基督教”,其信徒尚需明确意识到上帝及其恩典所赐予的那些东西,因为他们以前只是茫然接受却从未加以反省。
非基督徒或许认为,基督徒把任何健全的或康复的(被神圣化了的)东西都归因于“他的基督”(his Christ),断定为恩典赐予每个人的结果,并将此解释为匿名的基督教,这太自以为是了;他们或许认为,基督徒把非基督徒看做尚未实现自我反省的基督徒,这也太自以为是了。但基督徒不能放弃此种“自以为是”,对基督徒和天主教会来说,这实际上是谦卑至极的来源。因为此种“自以为是”深切地坦白了一个事实:上帝比人和天主教会更伟大。天主教会将走出大门,迎接明天的非基督徒,其态度早已由圣保禄言明:你们所不认识而敬拜的(但仍要敬拜!——这几个字为拉纳所加,引者注),我现在告诉你们(《使徒行传》17:23)。一个基督徒立足于此,便能宽容地、谦逊地而又坚定地面对所有的非基督宗教。[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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