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奥托的宗教现象学:宗教情感的普遍对象

奥托的宗教现象学:宗教情感的普遍对象

时间:2023-1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正视“无理性的对象”就宗教经验研究而言,奥托的思路主要来自施莱尔马赫的宗教情感论。从其宗教现象学的立意来看,奥托试图解决的便是这个根本问题,他要揭示的就是宗教情感的普遍对象——古往今来一切宗教信仰的“质的共性”。

奥托的宗教现象学:宗教情感的普遍对象

2.奥托宗教现象学

奥托(Rudolf Otto,1869—1937)被公认为20世纪上半叶欧洲最有影响的宗教思想家之一,他的研究工作广泛涉猎西方神学、东方宗教、比较宗教学、特别是宗教哲学和宗教现象学等领域,主要著作有:《路德的精神和话语》、《路德时代的圣灵观》、《自然主义世界观与宗教世界观》、《康德和弗里斯的宗教哲学及其神学应用》、《神圣者的观念》、《神性论文集》、《东西方神秘主义》、《印度的慈悲宗教与基督教》、《自由与必然》等。

在上述著作里,要数《神圣者的观念》最有建树也最受重视了[8],因为该书不但开创了宗教经验研究的新局面,而且使人意识到该课题对于整个宗教研究的重要性。

(1)正视“无理性的对象”

就宗教经验研究而言,奥托的思路主要来自施莱尔马赫的宗教情感论。施莱尔马赫的名著《论宗教》再版时,奥托对其学术贡献是这样评价的:

作者想表明的是,人并非完全限于知识与行为,人与其环境——世界、存在、人类、事件——的关系,也并非穷尽于对环境的纯知觉或影响。他力图证实,假若一个人是以一种深切的感情,像直觉和情感,来经验周围世界的;又假如一个人由于感受到世界的永恒本质而被深深打动,以致激起诸种情感,像虔诚、畏惧、崇敬,那么,这样一种情感状态便比知识和行为还要有价值得多。而这也正是那些有文化的人必须从头学起的。[9]

所以,和施莱尔马赫一样,奥托反对在宗教或神学研究中过于强调理性方法的倾向。他认为,正是这种在以往研究中占主导地位的学术倾向,使人们形成了理智的偏见,认识不到宗教信仰的本来面目,即非理性的、情感的特质。在成名作《神圣者的观念》里,奥托开宗明义:

我在本书里冒昧描写的对象,可称为“无理性的”或“超理性的”(“non‐rational”or“supra‐rational”)[10],它处于神性之本质的深层。我一点儿不想以此来助长我们时代的一种趋向,即那种过分的、幻想的“理性主义”,而是想介入该倾向以其不健康形式引起的争端。在今天,“非理性”(the“irrational”)是这样一些人所宠爱的主题:他们懒得思想,或急于逃避艰难的责任——澄清其观念并将其信念建立在始终如一的思想基础上。作者认识到了“无理性的”(the non‐rational)对形而上学的至关重要性,故在本书里作一种严肃尝试,以对存在于“概念”失效之处的“情感”进行更准确的分析,并引进一种术语,使我们在不得不运用“象征”(symbols)时不再显得不严格或不明确。[11]

奥托指出,各种有神论、特别是基督教有一个明显的特征,这就是都用精神、理性、目的、善良意志、无上力量、统一、人格等属性来表达神性。此类神性构成了诸多明确的“神”或“上帝”概念,而这些概念对理智来说是可把握的,对思想来说是可分析的、甚至是可定义的。

某个在概念上能被如此思想的对象便可称为“理性的”。于是,用上述属性来描述的神性之本质便是理性之本质;而某种认识到并坚持这样一种上帝观点的宗教就是“理性的”宗教。[12]

然而,当我们认同以上看法时必须警觉到一种失误,即对宗教作出错误的、片面的解释,以为靠前述种种“理性的属性”便可穷尽对神性之本质的认识。这种失误并非反常的,而是由一连串原因自然促成的,诸如传统的语言、术语和观念,由布道和神学所传授的讨论宗教主题的方式,甚至包括圣经文本本身。在所有这些原因的影响下,“理性的因素”占据了突出位置,而其他非理性的因素似乎压根儿就不存在。上述失误可归结为语言的性质。因为各种语言都是由词汇构成的,都意欲转达观念或概念;而它们所转达的观念或概念越明确,该语言便会得到越高的评价。这就使宗教真理的表达在语言上不可避免地强调神或上帝的“理性属性”。

更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失误尽管是自然形成的,但必须认真对待。前述种种“理性的属性”是为彻底表达神性观念而提出来的,可事实上它们所表达的却是“某个无理性或超理性的主体”(a nonrational or supra‐rational Subject)。就该主体而言,此类理性的属性是“本质的”,但同时又属于“假想的本质”;也就是说,我们不得不用它们来断定某主体的属性,可该主体的深层本质又是根本无法靠它们来领会的,这里要求的毋宁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领会方式。

我们在这里第一次碰到了理性主义与更深奥的宗教之间的悬殊差别。[13]

那么,理性主义与宗教信仰的差异何在呢?奥托先从理性主义的基本特征谈起。所谓的理性主义并不像一般人断定的那样,是对“奇迹”的否定。这种看法显然不对,至少是肤浅的。按传统理论,奇迹是指神或上帝偶尔打破了自然的因果链条,而神或上帝就是自然的主宰。可以说,这种传统理论是在尽其自身最大能力来符合理性的。因此,理性主义者一般都在上述意义上默认奇迹的可能性,甚至对传统奇迹观的形成有过贡献;而反理性主义者往往不关心奇迹问题的争论。奥托强调,就宗教生活的精神态度和情感内容而言,理性主义体现出来的是另一种独特的性质,这种性质的形成取决于对如下问题的回答:在我们的神或上帝观念里,是“理性”压倒乃至完全排斥“无理性”,还是“无理性”本身超越于“理性”呢?

如果这样来看的话,我们就会发现,正统观念本身历来就是理性主义的“生身父母”。这并非指正统观念仅仅专注于教理和教义,而是说正统观念根本没法在教理教义的结构里恰当地对待“无理性的因素”。

宗教中的无理性因素活跃于宗教经验的内心,就保持其活力而言,正统的基督教显然没有认识到无理性因素的价值,正是这一失误使其片面地对上帝观念作出了唯智论和理性论的解释。[14]

(2)客观描述:“全然的相异者”(www.daowen.com)

在以往的批评者们看来,施莱尔马赫的宗教观有一个明显的缺陷,这就是他在“宗教本质问题”上所做的解释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浓笔重书了宗教信仰与情感经验的联系,而对宗教情感的对象,或者说,宗教信仰到底是关于何者的情感,没有作出明确的描述或论证。从其宗教现象学的立意来看,奥托试图解决的便是这个根本问题,他要揭示的就是宗教情感的普遍对象——古往今来一切宗教信仰的“质的共性”。为此,奥托提出了“神圣者”(the Holy)的概念,并尽可能地对这个关键概念加以客观性的描述,其要点可概括如下。

(a)澄清“神圣者”的本义。

奥托首先指出:“‘神圣’——‘神圣者’——是宗教领域特有的一个解释与评价的范畴。”[15]可事实上,“神圣的”(holy or sacred)一词却往往是在一种完全派生的意义上被广泛使用的。西方思想家大多用“神圣的”来意指一种绝对的道德属性,即“至善的”。例如,在康德哲学体系里,那种出于义务而绝对服从道德律的意志,便被称为“神圣的意志”。这种习惯用法不仅不准确,而且完全不符“神圣的”一词的本来意义。这一点可通过考证诸种相关的古代语言的同义词而得以证实,像古拉丁语的、古希腊语的、闪米特语的等。

因此,有必要造一个特殊的新词来取代“神圣的”,以删除该词习惯用法中的“道德的要素”和“理性的外表”。这个新词就是“神秘的”或“既敬畏又向往的”(numinous),其语义来源为拉丁文“神秘”或“神性”(numen)。奥托明确指出,他所要探讨的就是这样一个独特的或没有任何歧义的范畴,就是我们用这个范畴来考察宗教信仰时可普遍发现的那种“神秘的”或“既敬畏又向往的”情感。

(b)关于“令人战栗的神秘感”的描述。

就本质而言,“神圣者”或“神秘者”(the Holy or the numinous)及其引起的精神状态,是十分独特的、不可还原为其他任何东西的。因而,若对它们加以研讨,是无法定义的;惟一可行的分析方法就是借助某些相似的情感进行比较或类比,并运用隐喻和象征来给以表述。

奥托指出,在所有强烈而真诚的宗教情感中有一种最深切、最基本的因素,它对信仰者具有极大的影响,能以一种近乎神魂颠倒的力量占据整个精神。为发现这种因素,我们可尽力带着“想像的直觉”去追究这样一些情形:我们周围的那些信徒的生活状况,当某人的虔诚情感强烈迸发时表现出来的那种精神状态,举行各种宗教仪式时的那种历久不衰、井然有序的庄重场面,以及萦绕于古老的宗教遗址、寺庙教堂间的那种特殊气氛等。一旦设法进入凡此种种情形,我们都会面对某种东西,它只能被适当地描述为“令人战栗的神秘”(mysterium tremendum)。对由此产生的种种神秘情感,奥托有这样一段经典的描述:

此类情感或许有时犹如一阵和缓的潮汐连绵而来,使一种深切崇拜的宁静心情充满整个精神。它也许过后又变成了一种更稳定的、更持久的心灵状态,这种状态可以说是连续不断地、令人激动地使心灵得以激励,产生共鸣,直到最后平息,心灵恢复其“世俗的”、非宗教的日常经验状态。它也许骤然间伴随着痉挛,挟带着惊厥从心灵深处爆发出来,或许还会带来强烈的刺激,叫人欣喜若狂,心醉神迷,以致出神入化。它有其野蛮的、恶魔般的形式,能沦落为一种近乎狰狞的恐怖与战栗。它有其原始的、野性的前身和早期表现形态,另一方面它又可能发展成某种美丽的、纯洁的与辉煌的东西。它也许会变成作为被造物的谦卑,面对某种不可表达的神秘而沉默、震颤、哑然无语。[16]

(c)对“令人战栗的”一词的分析。

以上描述的种种情感经验,显然有其特定的对象。在奥托看来,要想揭示该对象具有那些可感受的特性,便必须进一步分析“令人战栗的神秘”这个短语。他的分析是从其中的形容词“令人战栗的”(tremendum)入手的。奥托认为,所谓“令人战栗的”主要喻指如下三种情感因素或情感类型:

(i)畏惧感。“令人战栗的”首先是指一种“恐惧”。但这里讲的恐惧完全不同于自然的或本能意义上的“害怕”,而是在类比的意义上喻示一种很特殊的情感反映。关于这类特殊情感,《旧约》里有大量描述,例如“对上帝的恐惧”。古希伯来文里的“haqdish”(大意是说,从心里把某物看做神圣的)一词也可作为例子。“从心里把某物看做神圣的”,是以一种独特的畏惧感为特征的,是以“神秘者”这个概念作为评价尺度的。

(ii)崇高感。这主要是指“令人战栗的”能使人即刻感受到“威力”、“力量”、“绝对的强大”。因此,所谓“令人战栗的”可被更贴切地描述为“令人战栗的崇高”。奥托指出,“崇高”作为一种情感因素,即使在前一种因素——“畏惧”消失后也会活生生地保留下来。比如,神秘主义的情感就是如此。若把上述意义上的崇高——“绝对的强大”——理解为某种与自我相对立的对象,信仰者便会产生一种“自我淹没感”,即感到其自身虽然“存在”却无异于“虚无”。在奥托看来,这也就是宗教徒所特有的那种“谦卑感”的“原材料”。

(iii)活力感。这是“令人战栗的”所包含的第三种情感因素。奥托指出,由于语言的障碍,我们只能冒昧地把它叫做神秘对象所具有的“活力”。这种意义上的活力可在“神谴或天罚”的说法中尤为明显地感受到;同时它又借很多象征性的说法而得到表达,像“生命力”、“激情”、“意志”、“力量”、“运动”、“刺激”、“能动性”、“原动力”等。

(d)对“神秘”一词的分析。

在“令人战栗的神秘”这个关键范畴里,“神秘”(mysterium)是用作名词的。一般说来,在一个短语里形容词是用来说明名词的。可对“令人战栗的神秘”却不能做这样的解释。奥托指出,因为“令人战栗的”在这个范畴里不只是“分析的”而且是“综合的”;也就是说,它增加了某些并不必然内在于名词“神秘”的东西。这就需要对“神秘”一词再作分析,另找一个类比的或象征性的说法来加以表述。

在奥托看来,最适于描述“神秘”的一个词就是“恍惚”(stupor)。“恍惚”显然不同于“令人战栗”或“恐惧”,它是指“全然惊异”,即一种使人们感到差异太大、哑然无语的惊奇。就原义而言,所谓的“神秘”就是指一种与我们相异的“秘密”或“奥秘”,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无法说明的。而在这里所作的分析中,奥托强调,“神秘”一词本身也仅仅是一种“表意符号”(an ideogram),即从该词原义转引过来的一个类比概念。所以,就其宗教意义来说,“神秘的”也就是指“全然相异的”。这样一来,作为宗教情感之对象的“神秘者”,也就意味着“全然相异者”(the Wholly Other)了。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