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帕斯卡尔的“打赌说”
在信仰问题上主张“打赌说”,乍看起来似乎很不严肃,难免令人生疑,这种主张怎能论证“上帝存在”呢?所以,讨论这种学说前,有必要简介一下其提倡者的生平和思想。
帕斯卡尔(Blaise Pascal,1623—1662)是近代著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古典主义散文大师、基督教哲学家。这位才华盖世的法国学者虽然只度过了39个春秋,可他的短暂一生却极富传奇色彩:11岁就写出了一篇声学论文,16岁完成了有名的“圆锥曲线论”,18岁开始设计手摇计算机,以后又做过大气压力、液体平衡和真空实验,潜心于代数学、几何学和概率论研究……
就思想历程而言,更让研究者重视的是帕斯卡尔的“两次皈依”。第一次皈依是在1646年,他随全家接受了冉森派教义。第二次皈依则发生于1654年,据说31岁的帕斯卡尔在深秋经过“一个激情之夜”,浮想联翩,在羊皮纸上写下了“追思”。此后,他便怀揣这篇无人知晓的祷文,在居波—罗雅尔修道院里时刻提醒自己,拒绝尘世间的一切诱惑,以“理智的温柔”献身于上帝。除自然科学论著外,帕斯卡尔的思想主要反映在晚年写的几部著作中:《与沙西先生的谈话》(1655),《致外省人信札》(1656—1657),以及未完成的《思想录》(始于1658年)。[84]
由以上简介可见,帕斯卡尔的一生充满戏剧性与矛盾性,他既是杰出的科学家又是虔诚的宗教徒,既有清醒的理智又有神秘的情感,既因不满传统的经院神学而注重理性的哲学思考,又试图用“信仰意志”来证明“上帝存在”。俗话说:文如其人。帕斯卡尔的“打赌说”便是他一生的生动写照。
(1)“无限”与“虚无”的关系
“打赌说”见于帕斯卡尔的代表作《思想录》。该书的第233条专门讨论的是“无限与虚无的关系问题”,通过对这个重要哲学问题的讨论,帕斯卡尔首先试图证明:就人类理智而言,我们完全有可能知道“某物的存在”,包括其中的“无限的东西”,可同时对其本质却一无所知。
例如,数学所要研究的“数”肯定不是有限的;换言之,我们可以肯定“无限大的数”是存在无疑的。然而,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无限大的数”到底是什么。据现有的数学知识,这个“无限大的数”肯定既不是一个奇数也不是一个偶数,尽管已知的任何“数”不外奇数和偶数两类,可我们通过不断增加一个个数量单位并不能改变这个“无限大的数”的本质。所以说,我们只知道这个“无限大的数”是肯定存在的,它就是一个数,但无法借助有限的数量递增关系来推知它的本质。
同理可证,我们也知道“上帝的存在”,却不可能靠理性来认识“上帝是什么”,其本质究竟如何。在帕斯卡尔看来,正如一个有限的数并不能给“无限大的数”增加任何东西,我们的精神或理智在“无限的上帝”面前也是这样,我们的正义观念及其行为在“神圣的正义”面前更是如此。因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一旦有限面对或融入无限,均将化解为“纯粹的虚无”。
但和数学知识相比,关于上帝的认识还有更复杂或更困难的一面。帕斯卡尔指出,我们在数学上完全可以知道“无限的存在”而不了解其本质如何,因为这种意义上的无限有“广延”而没有“限度”;也就是说,人类自身所具有的广延性能使我们认识到这种无限的存在,可人类自身的有限性又使得我们无法认识其“无限度”的一面。然而,上帝作为“信仰意义上的无限”,既是没有“广延”的也是没有“限度”的。因此,我们所说的“知道上帝存在”,实际上属于“信仰的结果”而不是“理性的结论”。如果仅凭理智,我们肯定对上帝的存在及其本质一无所知。这便意味着:对于上帝的存在及其本质,我们只有通过信念,也就是借助“自然之光”,才能得以认同。(www.daowen.com)
(2)“信仰意义上的赌注”
在帕斯卡尔的整个论证过程中,以上有关“无限与虚无关系问题”的分析构成了一个承上启下的环节。对他来说,这种分析首先可以表明:前人围绕着“上帝是否存在”进行的大量逻辑论争,不论信仰者提出的各种证明还是反对者作出的诸多否证,事实上都属于“贸然的尝试”或“虚妄的企图”。既然上帝作为“无限之存在”,没有“各个部分”也不受“任何限制”,因而超越于人类理性认识的有限范围,那么,谁又能找出任何理由来否定基督徒的信仰,指责他们无法为“上帝存在”提供理性根据呢?因此,针对这一类传统的逻辑诘难不妨作出这样的反驳:“上帝存在的不可证实性”也就是基督教信仰的真正意义所系。
但另一方面,上述反驳并不意味着批评者的意见是无须重视的。正像批评者指出的那样,即使“上帝存在的不可证实性”可使基督徒免除理性的诘难,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信仰上帝的惟一理由。这样一来,对每个基督徒来说,如何回答“上帝是否存在”这个理性认识无法作出判断的根本问题,便成了一场严峻的人生选择,因为该问题犹如“从无限之尽头向我们抛来的一枚硬币”,究竟将赌注押“正面”还是看好“反面”,我们凭借理智既无法作出决断也不能证实对错。
关于这场“信仰意义上的人生赌注”,帕斯卡尔是这样看的:
是的,你非下赌注不可。你早已委身,就别无选择。然而,你将赌定哪一面呢?让我们来看一下:既然非得作出一种抉择,只有看看哪一种抉择与你的利害关系最小。你有两样东西可输:真与善;你又有两样东西可赌:你的理智和意志,你的知识与福祉;同时你的本性又在躲避两样东西:谬误与邪恶。既然你非作抉择不可,你的理智所面对的已不再是选择这一面而不是那一面。这一点是我们早已明确了的。那么,就你的福祉而言又将如何呢?让我们估量一下赌注正面,即相信上帝存在所包含的得与失吧。我们可对两种情况加以估量:若赌赢了,你将获得一切;若赌输了,你并没有失去什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就赌定上帝存在吧![85]
在宗教哲学教材里,谈到帕斯卡尔的论证,几乎必引这段话。这容易使人感到帕斯卡尔的“打赌说”把信仰问题看得太简单甚至轻率了。可实际上,紧接着这段话,帕斯卡尔又作了一个假定,强化了信仰选择问题的严肃性与神圣性。他向读者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假若还有“一种来世的或永恒的生命与福祉”,你又将如何看待这场意义非凡的人生赌注呢?
帕斯卡尔指出,这场人生赌博实际上是不可避免的。一旦你不得不作出抉择而又舍不得以今生今世的一切作抵押,那显然是很不明智的,因为尽管在数之不尽的机遇中可能只有一种结局是你所盼望的,可它将带给你的却是一种永恒的生命、一种无限的福祉。也就是说,你的抵押是相当有限的,而你的收益则是无法估量的。更何况就输局与赢局二者的机遇而言,后者诚然为一,可前者也并非无穷多。
既然如此,既然你不得不下赌注,若你仍舍不得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赢得无限的收益,那你必定是欠缺理智的,因为这无异于吝惜一种分文不值的损失。[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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