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滇金丝猴的社会中,“一夫多妻”为基础的结构决定了一个家庭中会有多个雌性,这些雌性的血缘关系如前所述,有些有血缘关系,有些没有血缘关系,它们组成同一个家庭后,能够相处得很融洽,如同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好闺密,有时为了讨好公猴繁衍后代也会争风吃醋,但友谊和亲情仍然是它们之间的主流。
这个故事也是和“保姆”有关,2014年,生活在“大个子”家庭的“保姆”,在9月上旬的一天突然不见了。好好的一只母猴,怎么就不见了呢?我们四处寻找,找了几天都不见踪影,活不见猴,死不见尸。9月11日早上,我们又在响古箐中组沟寻找,找了一大圈还是没有收获,我们准备暂时放弃寻找。在返程前,我们在一个水沟边休息,对面山坡上有几棵高大茂密的蜡叶杜鹃树。这时,我注意到树上落下来几片树叶,我有点奇怪,当时没有风,而且蜡叶杜鹃是常绿树种,很少有几片树叶同时掉落,难道有什么特殊原因?我满怀疑惑,用望远镜仔细搜索树上,在茂密的树叶中隐隐约约看见一条黑色的东西下垂着,像是一条动物的尾巴,最后确定是树上躲藏着一只滇金丝猴。我招呼其他巡护员到树下查看,果然是走失的“保姆”躲在此处。
“保姆”蜷缩在树叶丛中,精神非常差,我怀疑它感染了肠道寄生虫,就捡了几粒粪便带回实验室进行了镜检,“保姆”的确是感染了肠道寄生虫。原来它是因为生病跟不上猴群,才躲藏在杜鹃树上。现在的问题是,猴群已经走远不在附近了,“保姆”也没有体力追上猴群。我们决定就在这棵上为“保姆”进行治疗,我们将治疗寄生虫的药物放在猴子的食物中,把食物放到“保姆”伸手够得到的地方,还派了两名巡护员专人进行值守,负责食物和药物的补充,一个临时的野外救护所就这样建立起来。过了三天,“保姆”的病情有点好转,下树到附近的水塘喝水,喝了水它照样爬回那棵蜡叶杜鹃树上休息。就这样,我们在临时救护所里对“保姆”进行了四天的守护和治疗。
生病的“保姆”
9月15日早上,值守的巡护员给我打来电话,说“保姆”不见了,而它也没有回到猴群中,“保姆”再一次和我们玩起了消失。
以那棵蜡叶杜鹃为中心,我们开始向四周搜索,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向山坡方向寻找的小组传来了好消息,他们发现“保姆”在一棵高大的云南松上。我赶到云南松下,抬头观察“保姆”,发现“保姆”的精神好多了,在树上攀爬和跳跃都没有问题了。原来“保姆”病情好转后急于寻找猴群,所以跑到山坡的树林中来寻找猴群的踪迹,只是它的不辞而别让我们一顿好找。
姐妹情深
“保姆”康复了,我们非常高兴,决定当天就护送“保姆”回猴群。我们在山上简单吃了点中午饭,就是烤了几个馒头和煨了一罐下关砖茶,这是山里面最方便和美味的午饭。吃过中午饭后,我们有意驱赶着“保姆”向猴群的方向移动,“保姆”离开猴群很久了,它不知道猴群的方向,也不知道我们的用意,所以不配合我们,根本不按我们预想的路线前进,到处乱窜,这样我们耗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时间快要到下午5点了,我们离猴群还有一公里左右,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完这一公里,我们只能将“保姆”放在森林中,明天从头开始。但明天“保姆”又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可能又少不了折腾一番去寻找,所以最好是天黑之前就让它回到猴群中。
事情出现了转机,一是地形对我们有利,最后的一段路在一个山沟里,山沟底部没有树木,是一片草地,“保姆”可以不在树上跳来跳去,节省了体力,也加快了速度。二是“保姆”似乎明白了我们的用意,也感知到了猴群在附近,不再到处乱窜,朝着猴群的方向前进了。猴群在山沟西面的树林中,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在18:30左右,我们可以看见猴群所在的树林了,甚至可以听见猴群喧闹的声音,“保姆”也听见了猴群的声音,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今天猴群在一片曼青冈原始森林中,这个时候它们已经吃饱喝足,小猴在尽情玩耍,大猴则在挑选夜宿树准备过夜。(www.daowen.com)
在树林的下方是一小片草地,“保姆”需要穿过草地到树林中和它的家庭成员汇合。“保姆”来到了草地边,它看见了在树上玩耍的小猴们,很激动,它已经离开猴群快10天了,这个时间对于过群居生活的滇金丝猴算很长了,它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叫了两声。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但对于大病初愈的“保姆”来说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幸运的是,“大个子”家庭的成员听见了“保姆”的叫声,并且有了反应。滇金丝猴识别身份时不仅仅看外表,它们还能够根据声音来相互识别。我们听滇金丝猴的声音,每一只都是差不多的,最多有公猴与母猴、大猴与小猴的差异,但在它们听起来每一只猴子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这些声音就如同它们的“身份证”。“大个子”家庭的成员在听出是“保姆”的声音后,离开猴群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循着声音来到了草地上,母猴和小猴们冲在最前面,“大个子”则跟在后面,它们嘴里面不断发出声音,似乎在召唤“保姆”。
“细毛”走在最前面,它是“大个子”家庭中最老的母猴,是这个“后宫”中名副其实的“大姐大”,它看见了坐在草丛中的“保姆”,快速上前在“保姆”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并且用手摸“保姆”的各个身体部位,好像在查看“保姆”是否完整无缺。其余的猴子也跟了上来,“保姆”的好姐妹“豆芽鼻”也在它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保姆”2012年出生的儿子“二甲”也匆匆赶来,在妈妈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在家庭成员的安慰下,“保姆”的情绪稳定下来,整个家庭欢叫不止,沉浸在无边的欢乐中。
“豆芽鼻”和“保姆”的感情是最深的,它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择夫,一起生育,从来没有离开过。“豆芽鼻”抱着“保姆”,很仔细地给它理毛,似乎要将这几天的思念都寄托在理毛上,“保姆”则歪着脑袋、微闭双眼,享受着“豆芽鼻”的理毛,从它的神情上看,它很享受这样的亲情时光。
“保姆”回归途中
“细毛”安慰“保姆”
我一直在关注“大个子”的表现,在爱妻失而复得之后,它会有怎样的表现呢?一个深情的拥抱,或是一个长长的吻?这也太浪漫和人性化了吧!但出乎我的意料,“大个子”没有上前拥抱,也没有亲吻,它只是坐在母猴和小猴的身旁,嘴里发出低沉的长长的“嗯嗯嗯”的声音,似乎在向“保姆”诉说它的思念。直到我们离开,“大个子”都没有做出任何的肢体语言,它只是在用声音表达它的感情,在感情的表露上,公猴比母猴似乎更内敛和深沉。
在初秋的傍晚,天气渐凉,草地上的“团圆之曲”给这个清凉的黄昏带来了阵阵暖意。夜幕逐渐降临,“大个子”一家一起离开了草地,选择了一棵高大的大树作为过夜的场所,今晚它们家肯定能安然入睡了。
每一次想起“保姆”的这次生病和回归,我都会心潮澎湃,“细毛”和“豆芽鼻”的拥抱和亲吻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我惊诧于滇金丝猴的母猴之间有如此丰富和细腻的感情,它们的“姐妹之情”是如此的深厚。拥抱和亲吻这些动作,我一直以为是我们人类的专利,是我们人类表达感情的方式,没想到在滇金丝猴的世界中,它们同样是用拥抱和亲吻的方式来表达感情,我们太低估了同为灵长类的滇金丝猴,我们对它们的感情世界知道的仍然不多。
团圆的“大个子”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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