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清代陆王学研究:《宋学渊源记》主旨总结

清代陆王学研究:《宋学渊源记》主旨总结

时间:2023-11-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宋学渊源记》共计三部分,即“卷上”“卷下”和“附记”。江藩编撰《宋学渊源记》的选人原则与标准主要有两条:其一,时间下限以当时已逝学者为主,健在者不为作记。而《宋学渊源记》基本取材于《二林居集》,所以这也是江藩承继《二林居集》而来。还有学者指出,《宋学渊源记》一书是江藩尊汉抑宋思想的继续,所看重的只是宋儒的修身养性之功,这一看法亦值得商榷。

清代陆王学研究:《宋学渊源记》主旨总结

《宋学渊源记》共计三部分,即“卷上”“卷下”和“附记”。卷上阐述了撰写是书之原因与中国理学之源流,共计收录北方学者孙奇逢等十人。卷下计收录南方学者刘汋等二十一人。附记一卷计收录沈国模等八人,所录学者多为江浙一带人士,其中,儒佛互证之学者为多。总之,是书记载清代自孙奇逢以下专治宋学的学者共计三十九人,依照所录学者的知名度和时间先后顺序,以纪传形式,对他们的生平行实、师承交游、学术创见,以及著述旨趣等进行了梳理。其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其重点是突出他们的躬行实践。

江藩编撰《宋学渊源记》的选人原则与标准主要有两条:其一,时间下限以当时已逝学者为主,健在者不为作记。其二,着意收录遗落草泽、踏实治学而默默无闻的学者。江藩在是书“序”中言:“国朝儒林,代不乏人。如汤文正、魏果敏、李文贞、熊文端、张清恪、朱文端、杨文定、蔡文定或登台辅、或居卿二,以大儒为名臣,其政述之施于朝廷,达于伦物者,据载史册,无烦记录。且恐草茅下士,见闻失实,贻讥当世也。若陆清献位秩虽卑,然乾隆初特邀从祭祀典,国史必有自传矣。藩所录者或处下士,或伏田间,恐历年久远,姓氏就淹,故特表而出之。”[7]但有学者就此指出其所录之人,许多宋学大家都被排除在外,是其尊汉抑宋之表现。如武崇曜评论曰:“郑堂专宗汉学,而是书记宋学渊源,胪列诸人,多非其所心折者。”[8]武氏之语值得商榷。其实,江藩于是书开篇即阐明写作目的和选人标准。所录诸人以“或处下位,或伏田间,躬行有为而名位不显者”为主。由此可见,江藩主要是表彰那些躬行有为而名位不显的宋学家,而对于一代理学名臣汤斌、魏象枢、李光地等人皆以官修史书有传而不载。因此,江藩在选人标准上并无门户之见,相反,他为这些遗落草泽之士作传,恐为后人遗忘,充分体现了他对理学人士的重视与尊崇。

有学者指出,在《宋学渊源记》中,江藩为三十九名理学家立传,却遗漏了以理学正统自居的方苞、刘大櫆、姚鼎等桐城派人士,是排斥桐城派;且该书的传主中南人多于北人,有扬南抑北之意。首先,这样的看法有一定道理,江藩对桐城派确有歧见。桐城派的姚鼎年轻时曾欲拜汉学家戴震为师,但被拒绝,从此桐城派与汉学派结怨。但是与彭绍升《二林居集》相对照,我们还可以有不同的见解。彭绍升是苏州人,他对南方学者的理解自然较北方学者要熟悉,在其《儒行述》中,所录南方学者远超北方学者。而《宋学渊源记》基本取材于《二林居集》,所以这也是江藩承继《二林居集》而来。同时,这也是阮元在《儒林传稿》中的做法。还有,江藩为甘泉人,而且与扬州一派交往甚密,如与李悖、汪中、凌廷堪、秦恩復、焦循、阮元、黄承吉等往来密切,他对南方学者的熟悉程度也远超北方学者。

扬州学派大都继承了乾嘉汉学的治学方法和原则,但随着学术的演变,在乾嘉汉学由盛转衰的过程中,他们又都程度不同地感受到汉学狭隘、繁琐等弊端,进而对汉学进行批评和指责,反对汉学家的门户之见[9]。江藩与扬州学者相交为友,相互问学,往来甚密。当时扬州学术界已有“江、黄、焦、李”之称,或为“钟、黄、焦、李”,且江藩与焦循又有“二堂”之目。黄承吉在《孟子字义序》中称:“予于里堂弱龄缔交,中岁论艺。俦辈中昕夕过从尤契洽者,则有江君子屏、李君滨石,当时以予四人嗜古同学,辄有‘江焦黄李’之目,或遗子屏而列钟君茝厓,则称为‘钟焦黄李’也。”[10]再者,方苞、刘大櫆、姚鼎等虽然以程朱理学相标榜,其实都是文士,无一为理学家[11]。方苞、刘大櫆、姚鼎是桐城派散文的创始人,合称“桐城三祖”。

江藩为江苏甘泉人,而在卷上首先介绍了北人之学。对于此原因,江藩在卷上“记者曰”中阐述为:“北人质直好义,身体力行;南人习尚浮夸,好腾口说,其蔽流于释、老,甚至援儒入佛,较之陆、王之说,变本加厉矣。”[12]从此叙述中可以看出,江藩对北方之学表现出偏爱,而对南方之学流于释老则多有不满,尽管江藩在原则上是“不敢辟佛,亦不敢佞佛”的。在《宋学渊源记》卷下的记载和评论中可以看出,江藩还对南方学者无休止地辩论朱、陆、王三家异同的做法进行了批评和指责,称其为“词费”“近名”。由此可以看出其并无扬南抑北之意。

还有学者指出,《宋学渊源记》一书是江藩尊汉抑宋思想的继续,所看重的只是宋儒的修身养性之功,这一看法亦值得商榷。首先,《宋学渊源记》一书的确是重宋儒躬行实践和修身养性之功,但同时也体现了一些汉学家治学尊崇汉儒,而学行取法宋儒的治学方略。如惠士奇在某些方面也取法宋儒,江藩在是书卷上曾讲道红豆山房半农人(即惠士奇——引者注)手书楹贴云:“六经尊服郑,百行法程朱,不以为非,且以为法。”[13]可见,惠士奇在内圣修养方面也取法程朱。又如淹贯群经、擅长名物训诂的汉学家沈彤治汉学,同时又不废弃宋儒义理之学,被后世称为有清初大儒气象的学者。再如汉学家卢文弨虽指出宋学在名物、象数、声音、文字学方面的缺陷,尊崇朱子,认为“朱子《集注》自颠扑不破”[14],但后人却评价他:“笃于内行,服膺宋儒,潜心汉学,实事求是。”[15]钱大昕也曾如是说:“孔孟已远,吾将安归?卓哉紫阳!百世之师。主敬立诚,穷理致知。由博返约,大醇无疵。”[16]

由上可知,他们虽重视汉儒训诂,却也在某些方面对宋儒义理之学持肯定态度。章太炎曾评论说:“清初亦有理学先生,后来汉学家出,尚不敢菲薄理学,如惠栋之流,说经虽宗汉,亦不薄宋;江永且为《近思录》作注。自徽州派之戴震出,方开辟一新世界。其《孟子字义书证》一书,大反对陆王,对于程朱亦有反对之语。后人多视此书为反对理学之书,实则为反对当时政治之书。清初皇帝表面上提倡理学,常以理学责人,甚至以理学杀人,顾戴氏书中有云:‘人死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其谁怜之!’这是他著书的要旨。戴氏见雍正乾隆动辄利用理学以责人,颇抱不平,故攻击理学。戴氏以前,尚推崇程朱,此后遂不复谈宋学矣。”[17]言之有理矣。(www.daowen.com)

其次,在江藩的经学思想中,也有重视宋儒躬行实践的一面,对宋学正心诚意、立身致行之学表彰有加。具体而言,他在《宋学渊源记》前论曰:“儒生读圣人书,期于明道,明道在于修身。无他,身体力行而已,岂徒以口舌争哉!”[18]故江藩对宋学正心诚意、躬行实践之学,绝不排斥,相反,却是表彰有加。卷上自孙奇逢以下诸君,皆北方之学者,以孙奇逢、李中孚为代表,北人质直好义,身体力行。“北学以百泉(即孙奇逢——引者注)、二曲(即李中孚——引者注)为宗,其议论不主一家,期于自得,无一语堕入禅窟。即二曲虽提倡良知,然不专于心学,所以不为禅言,不为禅行也。刁、王诸子,亦皆敬守洛闽之教者,岂非笃信至道之士哉”。在江藩的学术理念里,“儒生读圣人书,期于明道,明道在于修身,无他,身体力行而已”[19]。所以,对于宋学家的修身立世十分推崇。有学者就曾指出:“江藩对汉学是尊崇有加的,但他又不完全排斥宋学,对宋学的躬行实践也极为推崇。江藩在撰《汉学师承记》之后又撰《宋学源渊记》,不排除有调停之意的原因,但更应该看到江藩对宋学的态度。”[20]

再次,有学者曾经指出:“《宋学渊源记》系在彭绍升《二林居集》之《儒行述》的基础上增删修改而成。作者从三个方面进行了论述:其一,江藩了解彭绍升其人及其著作。其二,《宋学渊源记》中记载的人物名单和《二林居集》之《儒行述》的传主名单高度重合,一些不同者也可以在《二林居集》的其他地方找到相应的记载。其三,江藩《宋学渊源记》和《二林居集》的诸多同名传记文字相似或者高度相似。”[21]笔者通过比较的确发现了江藩《宋学渊源记》一书与彭绍升《二林居集》之《儒行述》在人物的选取、内容记述方面存在有相同或相似之处。

江藩《宋学渊源记》取材于《二林居集》本身就表明了他对理学人士的尊重,同时也体现出了他尊重客观规律的精神[22]。其实,汉学和宋学本为两种不同的学术,汉学注重考据,属于学问范畴;而宋学注重义理,属于意识形态领域。因此,即使乾嘉汉学的代表人物为学以汉学为主,但对宋学也表示了兼采的态度。如前所揭惠士奇、江永等。戴震早年也曾经说过“圣人之道在六经,汉儒得其制数,失其义理;宋儒得其义理,失其制数”。因此,“江藩虽从学术的角度著成《汉学师承记》,并引起龚自珍的不安和方东树的激烈反对,但他本人不仅不反对朱子之学,甚至对所谓朱、陆之争也表示不同意,认为应该持学术之平和兼采众家之长”[23]。

对于宋学家对汉儒的批评与指责,江藩反驳说:“周、程、张、朱所读之书,先儒之义疏也,读义疏之书,始能阐性命之理,苟非汉儒传经,则圣贤传久坠于地,宋儒何能高谈性命耶。”[24]指出汉儒传经是宋儒治学必要前提。江藩还以朱子治学尊崇康成(即郑玄——引者注)为例,认为朱子曾说“康成为好人”“康成是大儒”“康成毕竟是大儒”,所以“朱子服膺康成如此,而小生竖儒妄肆诋诃,果何谓哉”[25]。其中真切地透露出江藩汉宋兼采的学术思想倾向。

李慈铭论曰:“江子屏于《汉学师承记》外,自有《宋学渊源録》一书,两不相孱越,何尝尽摈宋学?”[26]又梁启超、钱穆诸人也持此说。如钱穆说:“昔江子屏著《汉学师承记》《宋学渊源记》,为记载清代理学之开始。或讥其汉、宋分编之不当,然就实论之,亦复无可厚非。义理、考据,境界固属互通,分编叙述,转可各尽其胜,惟江书仅迄乾嘉,又详汉略宋,殊闲不备。”[27]梁启超认为:“叙清代学术者有江子屏藩之《国朝汉学师承记》八卷,《国朝宋学渊源记》三卷,有唐海镜鉴之《国朝学案小识》十五卷。子屏将汉宋学门户显然区分,论者或病其隘执。然乾嘉以来学者事实上确各树一帜,贱彼而贵我,子屏不过将当时社会心理照样写出,不足为病也。”[28]钟泰也曾说:“江藩纂《汉学师承记》,极力标榜汉学,亦取孙、李诸儒,纂为《宋学渊源记》。谓:‘惧斯道之将坠,耻躬行之不逮。’愿学者求其放心,反恭律己,庶几可与为善。其欲调停两家之意,委屈可见。”[29]笔者赞同钟氏对江藩“欲调停两家”的评论。江藩作《宋学渊源记》,所侧重彰扬的是宋学家的躬行实践,但彰扬宋学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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