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溪关为古阆中的七关之一。阆中至仪陇、巴中两条古驿道在这里分途。构溪河经苍溪双合镇,阆中构溪、千佛、石滩、二龙、妙高、扶农等乡镇,在河溪注入嘉陵江,河溪关码头自然天成。
河溪关码头的地理条件优越,北靠构溪河出口,西接嘉陵江边,东连河溪古镇,南抵黑山崖,南北长2000多米,东西宽700米,距古城阆中30公里,距南部28公里。码头水深而平缓,地势由江边缓慢向东延伸至古镇脚下,整个码头面积达到数万平方米。码头沿江面两岸地势开阔,可一次停泊上百条船只,有可堆上万吨货物的货场。河溪码头延伸性强,水进码头退,水退码头宽,洪水过后便可作业。冬天河水下降,搭块跳板就到了船上。
从河溪场镇边的戏楼西面的楼道出来,便是码头。码头岸边是一条长1000多米的半边街,街宽5米,为河砂卵石铺成。街道上是本地和外地商贩自己搭建起来的店铺和仓库。这些建筑,除四柱八堑用木头或楠竹外,四周墙壁用的是篾扎遮拦,上盖茅草以避风雨。旧时,半边街是码头的中心,也是河溪镇最热闹的地方,户户是店,家家是铺,酒肆、饭店、茶馆、旅社、烟馆、赌馆、货库俱全,人流如织,生意火红。
嘉陵江航运自古有之,河溪关码头历史悠久。据 《保宁府志》记载:“巴族之起,盖自巴江、嘉陵沿岸 (四川绥定、保宁两府间)其后寝沿大江而下……以后谓之廪君蛮、板楯蛮。”唐代,嘉陵江边的阆中已可 “商通荆门路”。据 《杜诗详注》载,从阆中溯江而上,则可直达陇右的成州,如果在利州或凤州转陆路,可前往关中。《保宁府志》转 《后汉书》载,公孙使侯舟开白水关守南郑,任满从阆中下江东。前蜀王衍更于公元290年9月 “泛舟巡阆中,舟子皆衣锦绣”。宋 “开熙三年以程松为四川宣抚使,吴曦副之,曦反,松亟趋米仓山,有阆州顺流而遁,曦称蜀王,遣禄邦等泛舟下嘉陵江……”到了清代,为了使 “朝命、通职、贡使、政令得以速达”,保宁府 (治阆中)已有府属 “水站”作为驿传的一部分。水站 “船三支、水手六名、桡夫十八名”,由官府岁支银496两8钱。同时,民间每年要在码头上举办庙会 (王爷会),一为祭神祈求船货的平安,二为船民之间、船民与商号 (货主)之间的联络。抗日战争时期,中央直属的水运管理机构军事委员四川船舶总队阆中管理站、川江航务总处阆中派驻所都在阆中设立。抗战时期,川江成为大后方交通运输线的大动脉。嘉陵江作为黄金水道的地位正式确立,从而带动了沿江码头包括河溪关码头的兴旺和发达。
河溪关码头 (2014年)
河溪关码头历来就是川北地区最大的物流中心,号称阆中的第二大水码头。阆中水观、二龙、文成、河溪、洪山、七里、白塔等几十个乡镇,以及仪陇、旺苍及东河沿岸地区的物资都集散于此。同时它也是下行广元、苍溪,上行南充、重庆等地的船只过往歇艄之地。一年四季码头热火朝天,总有装卸不完的物资。外运的桐油、木材、山货、丝绸、粮食、食油堆满码头,排着队从这里装船。碧口、广元运来的石灰、煤炭,重庆运来的洋布、煤油、食盐、百货等堆积如山,码头年吞吐量达到数十万吨以上。
河溪关码头 (2014)
桐油、粮食、煤炭、百货是河溪关码头的大宗货物。其中,东河桐油是阆中独有的特产。早在1200多年前,阆中就有 “栽桑种桐,子孙不穷”之说法。元代按抚使王师能 《过木枥山诗》有 “山半桐花点客衣”之句。1516年,中国桐油输出欧洲。1875年,法国科学家克罗兹研究发现桐油能代替亚麻油制造油漆,引起了各国的重视。1896年,桐油输往美国。桐油在国际市场上一直享有很高的声誉。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中国桐油产量占世界产量的90%以上。四川桐油产量、质量居全国之冠,油质又以川北东河所产为最佳,自古就有 “东河清,桐油亮”之誉。鼎盛时期,古镇河溪专营桐油的商家达到数十家,常住河溪的桐油采买人员多达上百人,曾达到日成交百篓 (3万斤)的纪录。当地有民谣 “河溪街上满是油,三天不装遍地流”。1949年后,桐油生产有了飞跃性的发展,桐油年产量达到了700万斤, 90%以上的桐油都从河溪关码头上船。此外,阆中还是重庆粮油的主要供区。千佛、老观、水观、二龙、文成、双龙、洪山、七里的粮油全由此码头集散,连苍溪都在河溪设有专门的粮油中转站,负责将东河两岸乡镇的粮油转运至河溪,加工后直接从码头装船运至重庆。由此河溪关在1951年就建有阆中最大的稻谷加工厂和最大容积的粮油仓库。生丝历来也是河溪百姓的钱袋子,家家养蚕,户户缫丝。所缫之丝俗称 “把把丝”,以质优价廉而备受上海、重庆、本地丝贩青睐。重庆建筑所用木材很大一部分来自二龙、老观、千佛和水观。树木伐下之后,人拉车拖至构溪河、东河,放流至河溪关码头,再扎成大木排,顺江而下直抵重庆。煤炭、百货等物资也多以河溪关码头为中转站,然后从此地转运至阆中各乡镇,乃至仪陇、旺苍等地。
川陕苏区时期,阆中、双龙、洪山、七里的粮油、食盐、布匹大多要集中于河溪关码头,然后用人力背运经水观、玉台、花丛、恩阳至巴中、南江、通江等川陕苏区腹地。两年中,先后供应川陕苏区粮食、油料、食盐达到了300万斤。抗日战争8年,河溪关码头共运出粮食1500万斤,支援了抗战。1950年至1995年阆中共调出粮油达到10亿斤以上。这些货物大多从河溪关码头上船起航运往各地。(www.daowen.com)
河溪关码头古时是巴中、仪陇、水观、河溪、二龙、洪山的行人进出阆中的唯一通道。早上到保宁府,下午返回,人流不断,甚是繁忙。河溪渡口有渡船10多支,渡口为张家、王家、何家三家把持,嘉陵江东面有张、王二家,西边则有何家,他们拥有自己的渡船,长年累月雇人推渡,自己只管收钱。20世纪70年代初,河溪关码头又成为重要的车辆渡运码头。每天天未亮,两岸汽车已排起长龙,等候上船过渡。两台 “汽划子”(轮渡)从早忙到晚。
河溪关码头位置居中,上水船从河溪出发,经阆中、苍溪、昭化至广元和碧口,共357公里,沿途共有98个滩口。丰水季节阆中的木船可以直接到广元。在枯水季节,载量10吨以上的木船只能停靠在昭化,广元的货物先由小船转运到昭化 “原载”后,再放下水运至阆中和河溪,运去广元的货物也是由小船 “提驳”后转运到广元。下水,从河溪出发经南部、蓬安、南充、合川到达重庆的长途航线,全长689公里,共有156个滩口。20世纪30年代以前,上水下水一般均为20吨以下的船只。抗日战争爆发后,30吨以上的船舶急剧增加,嘉陵江上航运迅速发展,每日川流不息。河溪关码头便成了他们中途歇艄和过夜之地。
大码头造就了大集市,码头的兴旺促进了市场的繁华。河溪市场在秦时称作草市,为古阆中最大最繁华的草市之一,西汉初已具规模。河溪牛马桑蚕之饶,丝盐之利,舟楫之便,在汉唐时期已有记载。“草市迎江货,多樵客,渔家足水禽”就是当时河溪的真实写照。明朝时期,码头就设有水警所和税务所,专门管理码头秩序和税收。河溪集市远近闻名,这里有最大的盐市,牛、马、猪等牲口市场,煤炭、柴薪、米、木材、山货、桐油、生丝、竹市和篾货市场,禽、蛋、鱼、蔬菜、肉类市场,木器、农具市场及生产建材市场。楼垭场 (今洪山镇)的盐、老观的上水大米、河溪的把把丝、东河的桐油等,都是河溪市场上非常出名的品牌。旧时有俗谚,“楼垭场的盐巴、东河的油,巷子再深不用愁”,“保宁镇的丝,二 (龙)老 (观)千 (佛)的粮,河溪大鱼扁担长”。
此地农历三、六、九当场,千年未变。民国时期,每逢这一天,十里八乡,百里四县 (阆中、苍溪、南部、仪陇)的百姓、商贾,东河的船帮 (他们从旺苍运来煤炭,从东河岸捎来木材)像鸭群一样扑向河溪关。两岸停满上百只燕尾子、滚筒子等船只。河溪的大街小街,正街横街和整个码头终日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震天响的围鼓,精彩纷呈的堂会,声情并茂的评书,惟妙惟肖的 “木脑壳”(木偶),变幻莫测的皮打子 (皮影),在大小酒肆、茶馆轮番上演,看得 “船拐子”和赶场人如痴如醉。还有操着方言的上海、重庆、南京等地的油商、粮商、木材商、丝商和本地的米商、牲口商,他们均长年驻扎在此,每天进茶馆,出酒肆,找货源,谈交易,验货装船。河溪关码头上是 “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干货山积,帆樯如林”,每天营业额都在数十万大洋以上。
河溪关码头 (2014)
由于东河、构溪河、嘉陵江的大小木船多在河溪关停靠,加上陆路又从阆中通往水观、洪山、仪陇,行人须在这里等船过渡、歇脚,故河溪关的饮食业极为发达。这里有各地的风味名吃、地方特产。阆中城里的干牛肉、盐叶子、蒸馍、保宁醋、回子锅盔、清真月饼,以及各乡镇的豌豆面、醪糟、松花皮蛋、红糖烧馍、油茶和桂花汤圆等名小吃满街飘香。大街小巷的酒楼饭店,每天吃客不断。一到晚上,酒肆饭店更是人头攒动,热气腾腾,有广元、旺苍、重庆船队到达终点的庆贺宴,有即将远航出川的预祝酒,有歇艄船队的 “打平伙”,还有本地船队返航的洗尘宴。他们在酒楼打牙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猜拳行令,看堂会,听评书,一洗沿途的艰辛和疲惫。来日天蒙蒙亮,所有船工齐聚船上,驾长领着众人在王爷桩前,焚香祷告后,解绳起航,开始新一天的航程,旧时船帮称这种生活为 “耍码头”。
河溪关码头的繁荣为嘉陵江、东河流域的乡民提供了大量就业的机会。他们靠水吃水,靠码头吃码头,当地不少农民干起了操舟为业、驾船为生的行当,无法上船的人就去力行,也有拥有一条小船,自己驾船经营的船民。更有许多船工,其中还有些驾长,是身怀绝技、撑头喊号子的出众人物。据统计,河溪、五马、妙高等地有近500人经营着船只,他们中间出现过比较富有的船商、船主。更多的是来源于附近乡村的穷苦农民,或躲债,或躲抽壮丁,或在天灾人祸交相逼迫下,为求得一衣御寒、一食果腹,受雇于船主。他们的工作非常繁重危险,生活非常艰苦,故历来有 “穷不习武,富不拉船”的说法。他们终日与死神为伴,稍有不慎,鲜活的生命顷刻间消失在浪花中。自古流传 “挖煤的是埋了没死,船拐子是死了没埋”的说法。
河溪关码头一度相对萧条。1957~1961年,由于构溪河的开发和水运企业的设置,水码头又显活跃。1973年,由于水运企业迁址,二龙、老观、千佛等区、乡公路相继通车,物资多改陆运,码头作用渐渐丧失。往事历历在目,船工的号子、起航的吆喝、叮叮当当的造船声、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江洋寺的晨钟,余音还回响在耳边。如烟的往事,活生生的场面,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忘怀。随着历史的变迁和2014年阆中嘉陵江三桥的建成,河溪关码头的繁华注定成为远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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