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现代技术如此重要,那么现代技术与人的关系如何呢?海德格尔认为,传统技术对人“解蔽”,要显现人的目的,“促逼”人的本质,现代人则被现代技术“座架”。技术不是人的手段,技术是“解蔽”存在之为存在的意义。
惟就人本身已经受到促逼、去开采自然能量而言,这种订造着的解蔽才能进行。如果人已经为此受促逼、被订造,那么人不也就比自然资源更原始地归属于持存吗?有关人力资源、某家医院的病人资源的流行说法,表示的就是这个意思。在树林中丈量木材,并且看起来就像其祖辈那样以同样步态行走在相同的林中路上的护林人,在今天已经为木材应用工业所订造——不论这个护林人是否知道这一点。护林人已经被订造到纤维素的可订造性中去了,纤维素被纸张的需求所促逼,纸张则被送交给报纸和画刊。而报纸和画刊摆置着公众意见,使之去挥霍印刷品,以便能够为一种被订造的意见安排所订造。可是,恰恰由于人比自然能量更原始地受到了促逼,也就是被促逼入订造中,因而人才从未成为一个纯粹的持存物。
人通过从事技术而参与作为一种解蔽方式的订造。不过,订造得以 在其中展开自己的那种无蔽状态从来都不是人的制品,同样也不是 作为主体的人与某个客体发生关系时随时穿行于其中的那个 领域。
“人通过从事技术而参与作为一种解蔽方式的订造”,表达了技术对于人而言是一种本质的解蔽,人被促逼、被订造,技术才为之出现。好比一段结实的树枝,作为物的存在,它并不是技术。而当人被自然促逼、被订造拿起树枝利用的一瞬间,木棍(而不再是树枝)这一技术(工具)就开始对人能够对之进行利用(农具、武器等等)这一性质解蔽。(www.daowen.com)
从认识论来看,海德格尔的技术观是对西方主体主义哲学的颠覆性批判。从笛卡尔以来的主体主义哲学始终秉承主客二元对立的认识论,认为人和物的关系是认识主体与认识对象的关系,技术无非是主体利用客体的一种手段。这种主体和客体的割裂,强调主体的价值,自启蒙运动以来对西方社会产生重大影响,促进了科学进步和人的解放。但随着这种主体主义哲学走向工业时代,过分强调主客二元对立所带来的问题也日益显现:环境污染、人际关系的冷漠、两次世界大战中的现代性危机,这些都在呼唤一种重新关心人之为人的哲学的诞生。
从胡塞尔开始的现象学是20世纪哲学的一次重要转向,海德格尔的技术观恰恰体现这种重归人本的精神。传统上人与物的凝视与被凝视、认识与被认识的关系,被海德格尔揭示为物我交融的关系。“对物越少的凝视,用它用的越起劲,对它的关系也就变得越源始。”由此,物摆脱了形而上学的物性、客体性,人也不是主体、认识者。人并不是首先从世界中分裂出来然后再返回世界,而是本来在“操劳”之中就与世界交织在一起,世界是人的世界,人是在世界中的人,“此在总已经在世界中存在”。
海德格尔关于技术和人的关系思考秉承了西方的人本主义(Humanism)。人本主义是西方哲学一直以来的一条主线,自康德以来,无论是黑格尔、叔本华还是胡塞尔,都在不断尝试修正以主体主义为内核的传统人本主义。海德格尔在技术问题上,则以超越传统主客二元对立的方式重建人本主义的价值和内涵。无论是批判主体主义的主客对立还是重构存在主义的物我关系,人本主义的基本命题是:人何以安身立命,人何以为人。海德格尔认识到了现代技术的“座架”本质,看到了其对人的“促逼”,他警惕“命运”被技术“座架”,也警告防范人被技术“座架”。因此,海德格尔讨论技术,实质上是把技术作为一个普遍的现代性问题进行反思,这种技术观以超越式回归的人本主义价值展现了对现代社会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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