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这些人的著作都针对朱熹《易学启蒙》为主要的批评对象,同时涉及陈抟、刘牧、邵雍、蔡元定等人。
明代是朱姓王朝,所以对朱熹的学问特别推崇,当时的文人学子对朱熹《周易本义》和《易学启蒙》二书的态度,只有吹捧而不敢有丝毫的非议。用胡渭的话说就是:“自《本义》之图书盛行,学者卷舌而不敢议。”明代灭亡,清初考据之学兴起,一些实事求是的学者就能够无所顾忌地批评朱熹的易学错误了。
胡渭《易图明辨》
黄宗羲《易学象数论》开篇就说:
欧阳子言《河图》《洛书》怪妄之尤甚者,自朱子列之《本义》,家传户诵,今有见欧阳子之言者,且以欧阳子为怪妄矣。
黄宗羲于《易学象数论》书里面,有十九次提及“朱子”。
仅举数例如下。
某则据易之生两、生四、生八而后知横图之非也……若如朱子以第一爻而言,则一阴一阳之所生者各止三十二爻,而初爻以上之竒偶,又待此三十二爻以生阴阳者气也。爻者质也,一落于爻已有定位焉,能以此位生彼位哉!
《河图》之数九,《洛书》之数十,李觏、张行成、朱震皆因之,而朱子以为反置。以十为《图》九为《书》者,特始于朱子,后之诸儒相率而不敢违耳。
朱子主先天之说,以乾南坤北者伏羲之卦位也,离南坎北者文王之卦位也。河图出于宓戏,其时尚无离南坎北之位,硬以乾南坤北配之,则更无一合者矣。
朱子则主张康节之说过当,反致疑于经文。
自康节以为从先天改出,牵前曳后,始不胜其支离,朱子求其所以改之之故而不可得,遂至不信经文。吁,可怪也!
朱子言以《彖》辞考之,说卦变者凡十九卦,盖言成卦之由,《彖》辞不言成卦之由,则不言所变之爻,此是朱子自言其卦变也。
朱子虽为此图,亦自知其决不可用,所释十九卦《彖》辞尽舍主变之卦,以两爻相比者互换为变。
朱子之卦变,两者俱为无当,冝乎其说之不能归一也。
朱子则有《蓍卦考误》以主张是说,然法虽是而所以释经文者,则多不合。
独怪朱子既知其伪而又引以证《图》十《书》九,何也?
毛竒龄《仲氏易》里面批评朱熹《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图“其误有八”:
一、画繁:自一画为阳,二画为阴,三一为乾,三二为坤,而其画已毕,未有画至六十四卦者。今图取巧便,但以黒为阴白为阳耳,此非羲画法也。若羲画原法,则黒皆两画是六十四卦,在阳有一百九十二画,在阴有三百八十四画,太不惮烦矣。此非自然因重之数也,其误一也。
二、四五无名:四象分四画为太阳、少阴、少阳、太阴,今増至十六画,又増至三十二画,则可名十六象、三十二象乎,抑仍名四象乎?若仍名四象,则八卦又生四象矣。其误二也。
三、三六无住法:惟只有三画,并无四画、五画之加,故三画而止便可名之为八卦。如连翩加画,则何以三画有名,四画、五画只空画更无名也。且何以见画之当止于三,当止于六也?其误三也。
四、不因:乾坤成列,始画八卦,八卦成列,始作重卦,故曰“因而重之”。“因”者,因成列之卦也。若一连画去,何所因乎?其误四也。
五、父子母女並生:乾父坤母合生六子,此《系辞》明言次第也。今八卦并生,其误五也。(www.daowen.com)
六、子先母女先男少先長:六子俱先坤,兑离先震。巽先坎。兑又先离,离又先巽,于“一索”“再索”之叙俱失尽矣。羲画次第必,不如是。其误六也。
七、卦位不合:《说卦》卦位,千古不蔑。今以递加之画而环图之,干一右转,巽五左旋,以干南坤北离东坎西为象,此实本魏氏《参同契》“乾坤运轴”“坎离匡郭”之图而妄名先天。致邵子以“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为証,夫《说卦》上文既言“六画成卦”,则此时卦位已定,第言其参互为推卦之时,故曰“八卦相错”。若伏羲画卦则焉有卦未成而早相错者,且相薄相迫也,相对不可言相廹,况坎离正对而曰“不相射”,则明是相反之语,而引以取証可乎?其误七也。
八.卦数杜撰无据:卦原无数,但以大衍之数推之,则乾西北卦正当地六相成之数,故曰干六。坤西南卦正当天九相成之数,故曰坤九。今无故而有乾一兑二离三震四之数,此何据乎?其误八也。
具此八误而以为“伏羲画卦次第”,如是不可通矣。
胡渭《易图明辨》提及“朱子”有一百三十七处,今列举部分内容如下。
自朱子《本义》始,《易学启蒙》属蔡季通起稿,则又首“本图书”,次“原卦画”,遂觉《易》之作全由图书,而舍图书无以见《易》矣。
学者溺于所闻,不务观象玩辞,而唯汲汲于图书,岂非易道之一厄乎?
朱子曰“大衍之数五十,盖以《河图》中宫天五乘地十而得之”……五十,非以《河图》中宫天五乘地十而得。
朱子释此节,但以分而为二为两仪,揲之以四为四象,则其义犹未惬当。盖分而为二,不过分四十九策为左右,即不舍一为太极,其将不可分乎?安见此两为一之所生乎?揲之以四,不过以左右手四四而数其策,即不分而为二,其将不可数乎?安见此四为两之所生乎?
章中两言四象,朱子以前四象为圣人画卦自然之次第,以后四象为揲蓍所得阴阳老少之爻。夫均此四象且同在一章之中,岂容有二解哉!
朱子固有所本,非杜撰也。但“河图”不知载在何物,历数千年至周而尚存?据《礼运》为马图,则《中候》云“龙马衔甲,甲似龟背,袤广九尺”,庶几近之。而其所谓甲者,终不知为何物?据曹魏时张掖出石图有八卦之状,髙堂隆以比东序之世宝,则“河图”当为石类。
同时有阮逸者,阴欲排之,乃撰《关子明易传》而两易其名,季通不察,以为真古书也,遂引为《图》十《书》九之证。季通无论已,独怪朱子素斥《龙图》为假书,又据《后山丛谈》深信《关易》为阮逸所造,而于此则曲从季通之说,何也?
朱子虽力攻刘氏而犹曰“《易》《范》之数诚相表里”,又曰“安知图之不为书,书之不为图”,则朱子尚有疑乎此也。
《观物外篇》所谓圆星方土,乃论积数自然之理,非论“图书”也,连上文读之即明。朱子断章取义载之《啓蒙》,遂不可解。
朱子《答刘君房书》曰:“《启蒙》本欲学者且就《大传》所言卦画蓍数推寻,不须过为浮说。而自今观之,如《河图》《洛书》亦未免有剩语。”观此言知季通代斵不中绳墨,文公晚年亦深悔之,但未及改削耳。而近代诸儒奉《启蒙》为不刋之书,不亦过乎!
《大戴礼·明堂篇》注云:“记用九室,谓法龟文,故取此数以明其制也。”朱子以为郑氏语。余姚黄先生云:“郑玄注《小戴礼》,未尝注《大戴礼》,在《艺文志》可考。”
李塨《周易传注》:
朱子《卦变图》复剥、临观等互相往来,《仲氏易》谓其杂乱也。
朱子注《参同契》恐人讥议,自诡其名曰“空同道士邹訢”,邹即邾,訢即熹也。著《啓蒙》又署名曰“云台真逸”,是朱子明知其为道士之说,明自附于道士,而乃以乱圣经,指为孔子说耶?
塨按:朱子曰“易本是象,可为特见”,但自王弼扫象而后,《程传》专言理,朱子不甚满之,而象数无传。适当时儒宗周、邵,皆出于道士陈抟、僧寿涯辈,有附《易》妄图,遂引置《易》首,而不知陷于异端,是朱子之不幸也。后人无考,见《本义》首载此,反若羲、文之《易》皆从此“河洛”“先天”诸图而起者,一误尽误,祸斯烈矣。
自古圣圣相传,八卦方位时气皆属一致,乃邵子为陈抟所误,朱子又为邵子所误,妄以乾南坤北为羲卦方位,于此乃曰未详。
呜呼!认贼为主,遇主而反不识矣。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