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虽然今见《皇极经世》一书,四库馆臣编入“子部七术数类一数学之属”,但是在《提要》中却说:“是《经世》一书,虽明天道而实责成于人事,洵粹然儒者之言,固非䜟纬术数家所可同年而语也。”显然,四库馆臣肯定了邵雍是儒家学子,肯定了《皇极经世》一书是“明天道而实责成于人事”的理学书。康熙五十六年《御纂性理精义》卷三节录了邵雍的《皇极经世》,而《御纂性理精义》却放入了“子部一儒家类”。严格来说,《皇极经世》是一本“推天道而明人事”的哲学书,根本不是什么“推步”或“数学”之书。
邵雍画像
邵雍《皇极经世》
邵雍《伊川击壤集》有数首诗表达了他作《皇极经世》一书的初衷。如《安乐窝中一部书》:
安乐窝中一部书,号云皇极意如何?春秋礼乐能遗则,父子君臣可废乎?
浩浩羲轩开辟后,巍巍尧舜协和初。炎炎汤武乾戈外,汹汹桓文弓剑余。
日月星辰高照耀,皇王帝伯大铺舒。几千百主出规制,数亿万年成楷模。
治久便忧强跋扈,患深仍念恶驱除。才堪命世有时有,智可济时无世无。
既往尽归闲指点,未来须俟别支梧。不知造化谁为主,生得许多奇丈夫。
又《皇极经世一元吟》:
天地如盖轸,覆载何高极。日月如磨蚁,往来无休息。
上下之岁年,其数难窥测。且以一元言,其理尚可识。
一十有二万,九千余六百。中间三千年,迄今之陈迹。
治乱与废兴,着见于方策。吾能一贯之,皆如身所历。
我们从这几首诗中即可大体得知,邵雍原本的《皇极经世》的确是一部“本诸天道,质于人事”的书。
邵雍在易学研究方面的最大贡献,主要是对《周易·说卦》有了新的诠释,许多地方都是发前人之未发。他在《观物内篇》及《观物外篇》对《易传·说卦》主要章节的许多诠释,是自汉代以迄邵雍之前诸儒诠释《说卦》,从来没有过的创举。正因邵雍以《先天图》内涵对《说卦》主要章节进行了新的诠释,遂辟出了“伏羲八卦”与“文王八卦”的分界,由此而产生了“先天易学”与“后天易学”的划分。邵雍对《说卦》主要章节的新诠释,一直影响着易学研究的前进方向,时至今日人们在易学研究领域中仍然要涉及这些概念和命题。(www.daowen.com)
邵雍对《说卦》新诠释的主要内容有“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天地定位”和“帝出乎震”三章。
邵雍把八卦分作“天之四象”(日、月、星、辰)与“地之四象”(水、火、土、石)。“天之四象”为天道阴阳相交而生,“地之四象”为地道刚柔相交而生。可知,邵雍为什么不在书中画出什么“伏羲八卦方位图”,是他明白圣人“观变于阴阳而立卦”的八卦是三维立体的,而不是平面的。
邵雍解说这“起震终艮”一节,说图为“震兑横而六卦纵”,卦的方位是明“文王八卦”,在易之体用关系中则为“易之用”。并且认为这样的八卦方位是从“伏羲八卦”(乾坤纵而六子横)演变而来的。
自邵雍说“起震终艮一节,明文王八卦也;天地定位一节,明伏羲八卦也”及朱熹于《易学启蒙》中表彰邵雍易学之后,遂有分八卦为“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之举。如宋末朱元升着《三易备遗》,不但以之推衍出先天八卦为《归藏易》(伏羲)、后天八卦为《周易》(周文王),还发挥出“中天八卦”以之为《连山易》(黄帝)。此后更是层出不穷,至清李光地《周易折中》可谓达到高峰。特别是于象数学派的易图书学方面,以之衍化而出的易图更是数以千百计。比如先见于明初赵撝谦《六书本义》中的《天地自然河图》,即章潢《图书编》所称之《古太极图》,则是以“先天八卦图”为衍母,步步变化而出。其实,“先天八卦”不先,“后天八卦”不后,若不是邵雍对《说卦》有如此地新诠释,后世也不致于有如此五花八门的演绎。
在《四库全书》的经史子集四部里面,都有关于邵雍的议论,这是其他人所不可企及的。
值得人们注意的是,由于邵雍的新诠释而有了易学研究方面的重新分类。朱熹常对弟子们讲要明确“各是各底易”,分出“伏羲之易”“文王之易”“周公之易”“孔子之易”等。
同时我们也看到,因误读邵雍对《说卦》的诠释而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邵雍诠释《说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时说:
太极既分,两仪立矣。阳下交于阴,阴上交于阳,四象生矣。阳交于阴、阴交于阳而生天之四象;刚交于柔、柔交于刚而生地之四象,于是八卦成矣。八卦相错,然后万物生焉。是故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三十二分为六十四。故曰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也。
此处所谓的“加一倍法”,就是被朱熹错误引用作画卦的卦爻层累“加一倍法”。须知,邵雍是于“于是八卦成矣。八卦相错,然后万物生焉”之后方说到此“加一倍法”,明显是指六十四卦易数的加一倍而言,所以邵雍说:
乾为一,乾之五爻分而为大有,以当三百六十之数也。乾之四爻分而为小畜,以当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也。乾之三爻分而为履,以当一百六十七亿九千六百一十六万之数也。乾之二爻分而为同人,以当二万八千二百一十一兆九百九十万七千四百五十六亿之数也。乾之初爻分而为姤,以当七稊九千五百八十六万六千一百一十垓九千九百四十六万四千八京八千四百三十九万一千九百三十六兆之数也。是谓分数也。分大为小,皆自上而下,故以阳数当之。一生二为夬,当十二之数也。二生四为大壮,当四千三百二十之数也。四生八为泰,当五亿五千九百八十七万二千之数也。八生十六为临,当九百四十兆三千六百九十九万六千九百一十五亿二千万之数也。十六生三十二为复,当二千六百五十二万八千八百七十垓三千六百六十四万八千八百京二千九百四十七万九千七百三十一兆二千万亿之数也。三十二生六十四,为坤,当无极之数也。是谓长数也。长大为小,皆自下而上,故以阴数当之。
此邵雍易数的“加一倍法”,在朱熹《易学启蒙》中却引用作“画卦”的卦爻层累“加一倍法”,则是打着邵雍的旗号而贩卖他自己的东西。
时至今日,仍然有人把朱熹片面引用的画卦“加一倍法”当作原本出自邵雍的“学问”,殊不知邵雍主张“独阳不生,寡阴不成”,又说“八卦相错者,相交错而成六十四卦也”,他怎么会以一阴或一阳的层累叠加为四象、八卦呢。朱熹曾说“方才有阳,哪知道有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伏羲当时画卦是先画一阳一阴(是成两仪),再就一阳和一阴上各自生出一阳一阴(是成四象),再就四象的每一爻画上各生出一阳一阴(是成八卦),直到于“五画卦”的三十二爻画上再各生出一阳一阴(是成六十四卦)。朱熹于《易学启蒙》中掐头去尾断章取义地引用“邵子曰一分为二”“邵子曰二分为四”“邵子曰四分为八”“邵子曰八分为十六”“邵子曰十六分为三十二”“邵子曰三十二分为六十四”,致使人们误认为此种“独阳能生,寡阴能成”的画卦方法就是邵雍所说的“加一倍法”,这实际上却是由于朱熹的片面曲解所造成的地地道道的负面影响。
朱熹“独阳寡阴”能生乾坤图
邵雍是北宋时期的易学大家,他对《说卦》新的诠释较先儒圆满而富有创造性,特别是依据《先天图》对《说卦》部分章节的诠释,则更是独树一帜,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诠释文字的影响,不但盛行于元、明、清三代,甚至还要波及今日。我们研究邵雍,其创新的易学思想是一大课题。“先天”与“后天”的概念源于《文言》,而邵雍从大道的角度思考宇宙的演变,其身虽处于天地之中,然其心却在天地开辟之前。先天易学就是“心易”,邵雍把易学的哲学思维腾飞到生天生地的太极一道的高度,从而开辟了宇宙论、天地生成论和本体论的广阔论坛。特别是他从来不讲“伏羲画卦”,知道八卦是立体的等等,邵雍的确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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