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空流逝,古代文明、文化、思想的研究往往主要依赖古代文献典籍,孔子儒学研究亦不能外。就孔子儒学研究而言,最重要的文献资料就是六经与孔子遗说。在学习古代典籍和历史文化的过程中,孔子屡屡感叹古代文明的博大、灿烂,并深深敬仰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这些三代明王。为继承、弘扬先王的王道思想、礼乐之制,孔子精心整理《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悉心阐发其中的王道底蕴,以求有补于世。于后,孔子又以六经教导弟子,并用孝、悌、礼、义引导之。可以想见,孔子当日讲论的内容一定既有对经典的具体讲授,又包含对经典宗旨、内涵的阐释,更有孔子对社会、人生、未来等的深刻思考。而在孔子的弟子们看来,孔子论说的地位、价值已可与《诗》《书》等经典等量齐观,故他们积极记录孔子的论说,以备温习,而这就是《论语》《孔子家语》《礼记》《大戴礼记》等相关孔子遗说的最初来源。[19]
从历史的角度看,自战国孟子、庄子、荀子,到汉代司马迁、班固,再到隋唐陆德明、《隋书·经籍志》之作者等,对孔子与六经的关系、孔子遗说的可靠性,均大致予以肯定。只是在宋代疑经思潮兴起后,部分典籍受到一定质疑,但宋儒志在卫道,故其所疑仍在一定限度之内。[20]然至近代疑古风潮盛行后,孔子与六经之关系、孔子遗说的来源和可靠性均遭到颇为彻底的否定。如钱穆先生于《国学概论》中虽强调指出:“中国学术具最大权威者凡二:一曰孔子,一曰六经。孔子者,中国学术史上人格最高之标准,而六经则中国学术史上著述最高之标准也。”但他随后则分言,“《易》与孔子无涉”,“《春秋》诚有功于文献”而“不胜后儒之虚美”,“今传《诗》、《书》,出秦火之后,亦不复当时孔子诵说之旧本”,等等,实际上完全否定了孔子与六经之关系。[21]对历史文化充满“温情与敬意”的钱先生如此,其他激进学者更无论矣。此时,尚被认为相对可靠的孔子儒学研究资料,仅余《论语》一部而已。甚至即便是论语,也被认为存在不少“伪章”或不可靠之处。
当孔子与六经之关系被完全割裂、大量孔子遗说遭到废弃之后,仅凭薄薄的一部《论语》,如何描绘丰实逼真的孔子?如何展示博大深邃的孔子儒学?于是,中国学术思想史上竟出现了一个可叹的“‘空夫子’时代”。
20世纪70年代以来,地下文献的问世推动学界重新思考孔子儒学的资料问题。1986年,金景芳先生发表《孔子与六经》一文,重新肯定孔子与六经之关系,并称“孔子这一份珍贵的遗产,主要应指《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而言,当然也包括《论语》及七十子后学遗说”,对孔子遗说亦做高度肯定。[22]与此同时或稍后,在对孔子与具体各经关系的研究中,学者亦多持肯定性意见。如就孔子与《周易》的关系而言,马王堆帛书易传《要》篇记载“夫子老而好《易》,居则在席,行则在槖”[23],并有孔子阐述《易》道的大段记录,可见孔子与《周易》的关系实不容否定,孔子确应为《周易》“某种意义上的作者”。就孔子与《春秋》的关系而言,李学勤先生针对杨伯峻先生于《春秋左传注·前言》中对孔子与《春秋》关系的否定意见,指出“孔子与《春秋》相关,或者更确切地说,孔子是《春秋》一定意义上的作者”。“孔子修改鲁史,成为传世《春秋》,自其本于旧作而言是‘修’,由其终成新书而言是‘作’,其间实无矛盾。”[24]其解释足令前人所疑涣然冰释。已发表的《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25]中有《孔子诗论》一篇。《孔子诗论》是孔子关于《诗》的详细论述。我们可将其与传世文献对读。孔子与《诗》之关系亦获得进一步证明。(www.daowen.com)
我们在新出土的郭店简、上博简中,发现了大量与孔子弟子即“七十子”直接相关的文献,包括《缁衣》《五行》《性自命出(性情论)》《孔子诗论》《从政》等。这其中的不少内容属于孔子遗说的范畴,此亦从另一角度证实了传世孔子遗说的基本可靠性。利用新出土文献提供的资料和信息,前沿学者们重新思考《论语》《孔子家语》《礼记》等孔子遗说的形成、内涵、价值与流传,取得了许多崭新的认识成果,亦使学界对相关问题有了更清晰的认识。[26]
事实上,六经与孔子遗说之间亦相辅相成,密不可分。若析论之,则孔子与六经之关系侧重孔子对古代文明、先王之道的继承、运化与传授,而孔子遗说则更侧重孔子的发挥与创新。二者实为一体之两面,共同贯穿于孔子儒学的形成过程中,皆为孔子儒学研究最基本的可靠资料。而厘清二者的这一关系特征亦是讲清楚孔子儒学渊源、内涵和流传的重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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