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这位小同乡可谓与众不同,他是一位科学家,叫嵇含,公元262年出生,卒于公元306年,只活到44岁。嵇含西晋谯国铚县(安徽省涡阳县石弓镇)人,字君道,西晋时期文学家、植物学家,举秀才,曾任征西参军、骠骑纪室都、尚书郎等职。后被司马郭励杀害,著有《登高》《伉俪》等书,永兴元年(304年)著《南方草木状》一书。
嵇含是一位至今仍不被人重视的非凡人物,不是世人对他有偏见,而是人们对这样一位伟大的博物学家确实了解太少了。他写过的那本《南方草木状》,被学术界认为是世界上现存最早的一部地方植物志,其中所载的“以虫杀虫”的事例和技术,是世界上最早的“生物防治”记录。已故世界最杰出的科技史专家英国皇家学院李约瑟博士对嵇含的这一记录称赞道:“这肯定是在任何文献中关于这个问题的最早记载了。”单凭这一点,嵇含在世界科技史上的地位便不言而喻了。
植物分类
嵇含出生的这一年,嵇姓的一位重要名人——三国时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去世。嵇康是嵇含的祖父。嵇康因卓越的才华和旷世的名士风度而广为人知,但他的孙子嵇含,虽然在科技史上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却一直身处“冷宫”,这与我们民族一直冷淡科技史研究有关。如今,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观点越来越凸显的年代,我们应该对这位科技“奇才”予以重视了。
关于嵇含的生平,在正史《晋书》中只有区区900字的记载。在这短短的记载中,只说明了他的文学才华与仕途经历,对他不朽的著作《南方草木状》只字未提。这主要是因为在“正史”记载中,多以修史统治者的眼光来对收录人物的政治经历、文学才干等进行考查,包括“忠义”“烈女”等,都是对统治阶级维护其社会秩序地位有益的部分予以采撷,而科学技术——在中国古代社会向来被统治阶级视为“奇巧淫巧”,从不受重视。因此,统治阶级主修的“正史”中,自然不会有嵇含的《南方草木状》了。
《南方草木状》主要记载的是我国“五岭”以南地区的草、木、果、竹四类植物。所谓“五岭”,即是大庾、骑田、都庞、萌渚和越城五座连绵的山脉。在《南方草木状》中,嵇含记有草类29种、木类28种、果类17种、竹类6种。这体现出嵇含时代对植物的分类方法。在嵇含之前,记载植物分类的书,主要以《尔雅》为代表,但《尔雅》中只将植物分为草、木两类。显然,嵇含的分类较之以前要先进。《南方草木状》中对所记植物的生长地域、形貌特征等,都作了具体描述。这在当时看来可能是平淡无奇的,但于今观之,这对研究植物与环境的关系、植物的遗传变异等,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
昆虫“看”桔
嵇含在《南方草木状》中述及果类“桔”时,有这样一段记载:
交趾人以席囊贮蚁鬻于市者,其窠如薄絮,囊皆连枝叶,蚁在其中,并窠而卖。蚁赤黄色,大于常蚁。南方柑树若无此蚁,则其实皆为群蠹所伤,无复一完者矣。
“交趾”是指五岭以南的地区。在这里常能看见有人提着一种席子做成的口袋,在街上叫卖。口袋中放着许多虫窝,虫窝外面像裹着薄薄的白絮。一个个虫窝都挂在树枝树叶上。虫窝里面裹着一种虫蚁。连同树叶、虫窝一起卖掉。
从这段描述中看,薄絮似的虫窝中的卵长成蚁后,比普通蚂蚁体形大,颜色是赤黄色。人们买这种蚁干什么呢?
据现代昆虫学家介绍,这种蚁名叫“黄猄蚁”,它以棱蝽虫等小昆虫为食物,是棱蝽虫等的天敌。在柑橘林里,有20多种小昆虫,专门危害柑橘果实。为了除去柑橘中的这些害虫,人们才专门去集市买这种黄猄蚁。这段记载表明,早在公元4世纪,我国南方人就懂得用黄猄蚁来防治柑橘病虫害了。
这是目前已知的,世界上最早利用生物防治病虫害的记载。西方人直到19世纪才有类似的记载,比嵇含的记载晚了1 500年。
事实上,这就是现在很时髦的所谓“生物防治”。当然,“生物防治”是一种现代术语,学术界把利用有益生物来防治作物病虫害的方法叫作“生物防治”。生物防治之所以“时髦”,主要是它提倡环保,不是用农药来治虫。现在知道的世界上最早生物防治的例子,就是嵇含在《南方草木状》中提到的用黄猄蚁“保护”柑橘的记载。
在世界环境日趋恶化的今天,生物防治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一牛八磨(www.daowen.com)
磨,又叫石磨,它是用来碾碎谷物的器具。皖北大地上处处都有过这种器具。直到现在,一些偏僻的乡村,仍然用这种器具来磨米、豆等。
传统的石磨是由上下两块圆形的石头组成的。上面的石块上有磨眼,这是注入需碾碎谷物的“入口”;朝下的石面上刻有磨齿,与下面的也刻有磨齿的石块“面面相觑”,碾碎谷物。但早在1 700多年前的嵇含时代,不仅有石磨,而且是一组组合式的、“机械化”的磨。这不能不使人惊叹。
嵇含著有《八磨赋》,称:“外兄刘景宣作石磨,奇巧特异,策一牛之任,转八盘之重,因赋之曰:‘方木矩跬,圆质规旋。’下静以坤,上转为乾,巨轮内建,八部外连。”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其表哥刘景宣发明了一种“奇巧”的石磨,其动力来自一头牛。由这头牛牵引,可以同时转动八个磨盘。这在当时,无疑是具有“机械化”般的神奇效率了!
通常的石磨,都是一个人或两个人通过安装在石磨上的拐柄,推而使之旋转,嵇含称用一头牛来牵引,这是怎么回事呢?
到元朝时,我国有位农学家叫王贞,他给后人留下了一部农学著作叫《农书》。该书对嵇含所记的“八磨”有详细记载,称其结构为:中间是一个巨轮,轮轴固定在一个金属窠臼里。上端有木架固定,防其倾倒。在这个大轮子的周围,平排着八个磨盘。巨轮的边缘与八个磨盘的边缘刻有磨齿,齿齿相错,构成一套物理动力学上的齿轮系。牛牵引轮轴,轮轴转动,则中间的巨轮开始转动;巨轮转动,则带动八个磨盘同时转动。
石磨是中国古代南方人加工粮食的主要工具。这种“组合磨”显然可以大大提高效率,节省劳力,是粮食加工技术的一大进步。嵇含将这种磨记下来,其功不可没。
赞歌“吊文”
嵇含的血脉中,充满着其上祖文采卓越、率性旷达的因子。这种因子,单从嵇含的起居之处,便可领略一二。
嵇含给自己住宅之门题名“归厚之门”;所居之室,名“慎终之室”。这些命名中,流露出嵇含特殊的人品、胆略与才气。
当时有个“贵公子”出身的王粹,后被招为当朝驸马,王粹由此也更加趾高气扬起来。他组织雄厚的人力物力,建了很多馆阁房舍,而且附庸风雅,在居室内布满老庄的画像,邀请各种有才气、才名的人,座谈学问,因慕嵇含的才气,邀请嵇含为他的这些活动写一篇颂扬文字,叫“赞”。
嵇含应邀前往,提笔直书,不加标点。其“赞文”的大概意思是:皇帝老爷的女婿王粹荣宅豪宇,内布老庄之象(像),广请高才,记先贤,画真人……显然,这是搞错了地方。此事可吊不可赞!
“赞文”变成了“吊文”,而且言之凿凿,弄得驸马王粹满脸羞愧。
嵇含还在齐王、长沙王、范阳王等手下当官。当时,天下纷乱,连年战火,嵇含也主要是服务于各王的战事,给他们出点子提建议。范阳王兵败后,嵇含投靠镇南将军刘弘,刘弘以上宾之礼相待,并拟提拔嵇含,但事未落实,刘弘便突然死亡。嵇含与刘弘手下的谋臣郭励素有矛盾。刘弘死后,郭励以为嵇含要对他下毒手,就乘夜先将嵇含杀害了。因此,在正史《晋书》中,嵇含是被列入“忠义”部分的,意即嵇含是“为国捐躯”的!
现在,所见的很多关于嵇含的介绍,都将嵇含与这段历史记载在一起,称他是个“文学家”,而对他在科技史上的杰出贡献只字不提,这种局面是应当予以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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