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中国古代两大圣贤老子和孔子。老子是孔子的导师,孔子是老子的亲授弟子,孔子先后多次专程向老子求教。自公元前535年,他们相识相知以来,一直左右着中国历史发展的进程,成为中国思想文化史上的经典佳话。其中一些有趣的故事,至今让人难以释怀,让我们追寻着两位大圣人的足迹,看看他们是如何交往,又是如何推进或改变历史进程的吧。
人势合一
中国的传统文化,深邃博杂,天文、地理、人伦无所不至。流传至今,影响最大的,莫过于“道”“儒”“释”三大家。过去的时候,三家分别设教,“道不同不相为谋”,称为“道教”“儒教”“佛教”。孔子被累封为“大成至圣先师”,是历代帝王之师,成了“儒教”的“教主”。老子被尊奉为“太上老君”,是在八卦炉里炼乾坤的人物,做了道教的“宗师”。佛教是印度引进的,祖师是尼泊尔的王子释迦牟尼,认真说起来,真正属于中国人的学术流派只有两家,就是一道一儒;真正土生土长的“圣人”只有两位,就是老聃与孔丘。
道
老子与孔子都是古代的圣贤,在学问上难分伯仲。但他们的境况和遭遇有很大的不同。孔子的儒家学派,由于它“大一统”的政治思想和“君臣父子”的等级观念,备受历朝历代封建统治者们的欣赏,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兴盛了几千年,一直被尊为正统,孔子地位卓然,被称为“素王”。
老子的情况就不同了。作为道教教主、法力无边的太上老君,他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仙人物,他的徒子徒孙们,有的吃了他在八卦炉中炼的金丹,脱离尘世,在仙山琼岛上悠闲自在;有的练了他教的气功,在世上除恶扬善,排忧解难;有的凭他的灵符与桃木剑为人驱鬼,混迹江湖。老子的神仙弟子们在炼丹之余,创立了原始的化学,对于人类来讲,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作为道家宗师的老子,作用非常特殊,有时在皇帝们“内用黄老,外示儒术”的策略下替历代的君主效力。比如汉初的“文景之治”,李唐几代皇帝追随老子,不但出现了“贞观之治”,而且还开创了“开元、天宝之治,万邦朝唐”的强盛局面。传说清廷有一部祖传的珍本《老子》,保佑了清王朝的数百年昌盛。
南怀瑾先生说:“道家像药店,不生病可以不去。儒家的孔孟思想是粮站,是天天要吃的。”可以说,中国的学术思想自墨家式微、儒法合流以来,形成了“道儒制”的格局,那就是每逢变乱时代,拨乱反正用的都是道家的思想;天下太平了,道家退位,改用儒生。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们也是一样,当官的时候全是儒家;在野或赋闲的时候就一齐变成了道家,吟风弄月,放荡形骸,或是学做神仙。
据太史公考证,老子与孔子大约生活于春秋时代的晚期。春秋时代是中华民族最为惨烈的时代,侵略与并吞、阴谋与内乱,将人民拖入地狱一般的黑暗时代达两百余年之久。春秋的变乱,以春秋晚期为最,只有破坏,很少创建,公理沦丧,道德式微,整个中华民族像一架断了缆的缆车,失控地坠向无底的深渊。
据《东周列国志》记载,春秋的动乱直接发端于周王朝的衰落与平王东迁。初看起来是一件极其偶然的事件,实际上幽王并不像商纣、夏桀那么坏,不过是宠爱一个叫褒姒的美人,为博美人一笑,跟诸侯们开了一个玩笑,上演了一出“狼来了”,结果真的“狼来了”。其实,春秋变乱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生产力的革命性变化,如同瓦特的蒸汽机对于欧洲一样,周王朝在平王东迁以前就已经朝不保夕了,再戏弄诸侯,岂不是自取灭亡!
历史上的西周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种具有主权疆域的国家,而是那种类似于古希腊城邦的由姬姓贵族和西方各民族联合统治的殖民帝国。一个国就是一个城,城外为郭,郭外为野,贵族们住在城堡里,平民与手工业奴隶住在城郭里,农奴们住在野外,被称为野人。国家的实际控制力仅止于郭,然后靠军事力量去控制郭外的野。经常看史书的人总是纳闷不解,犯法的人怎么说跑出国就一下子跑出去了,外军侵犯,一下子就把都城包围了,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天子才有四五万人的三军。春秋晚期,称霸的大国也不过才有万乘兵车,也才五万多人。那时铁器尚未被广泛使用,生产力极其低下;财富的主要来源,是城邦周围井田而耕的奴隶;势力的大小是以奴隶的多寡来区分的。
西周末年,随着铁矿的增加和冶炼技术的提高,铁器被广泛应用,劳动生产力得到了空前提高。土地被大量开发,一家一户的家庭生产方式形成;劳动工具的改善,使逃亡的奴隶有了自我生存的能力,导致了奴隶的大量逃亡和荒地的大量开发,而逃亡奴隶们的耕地又逐渐被奴隶主据为己有,这些奴隶就变成了历史上第一批佃农。
私田的增多,征收田税的剥削制度形成,国家的收入来源由奴隶劳动为主渐渐转变为以赋税为主。奴隶劳动的制度被破坏了,国家的实力已不取决于奴隶的多少,而在于土地的多少,从而使姬周奴隶制国家的秩序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夷王时,诸侯为土地相互攻伐的情况就时有发生,天下开始出现大国吞并小国,周初的八百诸侯到春秋初年只剩一百多个。
周王朝的衰落,是从厉王开始的。厉王弄权,欺压百姓,国人暴动,西周开始走向衰败。这时,西周的劲敌戎狄(匈奴)乘机入侵,形势极为严峻。宣王中兴,对戎狄用兵,在取得成功的同时,导致周王室更加贫困,连周王乘车都要向诸侯乞讨,西周的统治力已经日落西山。
幽王之变是对周王室致命的打击,史称“幽王昏乱,四夷交侵”。西周亡国后,诸侯拥立平王,收复京城,但京城已是十室九空,平王只好把京城封给了秦,由郑、秦、晋等诸侯保护东迁洛邑。周王室的土地只剩下不到六百里,实力已降到了与各诸侯国等同的地位。无力保护华夏的东周诸王,效法平王,不断将被戎狄占领的土地赐给诸侯。这直接导致了秦、晋、齐几个大国的崛起;同时,周王室的衰弱也给了楚国无限的发展机会与空间。
老子神像
诸侯大国征服了夷狄,都具备了凌驾于周王室之上的实力,对周王朝不屑一顾。春秋开始时期,大国野心勃勃,大批接收逃奴,开展顺应时代的变法;小国贵族们抱残守缺、保守固执,对剩余的奴隶加紧压榨。许多残暴的小国或为人民起义推翻或被大国灭亡,一些政治清明的国家才得以保留生存下来。
接下来,“上下大溃”,“礼崩乐坏”。土地私有化催生的暴发户要向贵族夺权,如鲁国的三大家臣等;顺应时势而兴盛起来的贵族要向国君夺权,如后来的三家分晋等;诸侯们又在争先恐后地取代周王妄图称霸天下;平民与奴隶们不堪忍受战乱和剥削纷纷起义。一时间,天下群雄纷起、尔虞我诈,什么道德、礼法、仁义全都失去了价值,一群饥饿的虎狼在相互厮杀。世间的一切都崩溃了,多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春秋晚期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人顺势,势造人,人势合一是圣贤立命的最高境界。最黑暗的时代必有最伟大的人物出现,中华民族的文化恰恰在这个时候闪耀出最夺目的光彩。时代造就出了两位为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民代言、为制止战乱与屠杀大声疾呼的伟人——老子、孔子。大家知道孔子讲仁义,老子讲什么呢?老子讲的是柔弱胜刚强之道。老子是真智慧,他抓住了根本,历史果然沿着他指引的方向前行,五百年以后有了结果,那就是陈涉起于垄亩反抗暴秦,彻底结束了春秋战国时期贵族们的统治。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人乎?”这就是老子对贵族们的丧心病狂和丧失理性所做出的冷静的回答。但是,历史的进程并没有完全实现老子的政治理想,也许老子太先进了,先进了几千年。如今,人类进入到文明社会,老子的“无为”理想才能真正实现。他若天上有知,定会驾青牛东归的!
巷党助葬
公元前535年,老子被罢官游鲁期间,他的一位住在鲁国巷党的友人去世。人们知道老子是一位精通周礼的人,便邀请老子主持安排丧事。同时邀请助丧的,还有当地一位16岁的后生孔子。孔子初见老子时还有些腼腆,渐渐地显出求知若渴的急切。老子刚一落脚,孔子就急急赶到面前,揖礼后连声说“幸遇、幸遇”,两只眼睛闪动着愉悦的光芒。
“先生能接收孔丘当弟子吗?”
“我没有设庭讲学,从来不收纳弟子。”
“先生是博学之人,若不传授后人,岂不可惜?”
老子不快地说:“周礼风行五百多年,鲁国是周公旦之子伯禽的封地,以殷商之礼作鉴,完善法典,礼仪兴国,公室太史那里至今还存《易》和《鲁春秋》,你的夫子就是它们,何必舍近求远呢?”
孔子仍不甘心,即刻说:“礼仪之学浩瀚如海洋,我初习乍学,涉足未深,自然应该向先生多多请教。”
次日出殡,送葬的队伍白幡招引、满目缟素,吹鼓手奏着撕心裂肺的哀乐,哭丧手唱着鲁地伤感的歌谣,灵车缓缓启动。
忽然,天空出现日食,周围一片昏暗。人们争相观望,全都惊慌起来。
老子高喊:“大家停住,中止哭泣,靠右站立!”
队伍听他指挥,静等了半个时辰。
送葬归来,众人议论纷纷,孔子觉得礼貌欠周,恭敬地对老子说,“我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若由我来主持,可能不会这么做的。死者毕竟是官员身份嘛!”
“这你就不懂了!诸侯朝见天子,日出而行,日落而止。大夫出访也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息。送葬也一样,不在日出前出殡,不在日落后止宿。星夜赶路,只有罪犯和奔丧的人才会这样。礼仪君子不应把别人刚去世的亲人置于夜间奔走的不祥境地。”
孔子似乎还不明白,又问:“谁能知道日食发生多久?若时间太长,亡灵不安,送葬者岂不乱成一团。”
老子被他打动了,觉得他貌似恭敬,内藏锋芒,问得有根有据,真是后生可畏呀!
周都问礼
老子记住了孔子,也看出了他的盛锐张扬。他想,如若再见,就要压一压他的矜贵之气!
公元前526年,25岁的孔子为了“观先王之遗制,考礼乐之所极”,与南宫敬叔来到周都,拜访了老子,并就许多周礼问题向老子请教。
这次是专程,孔子早有准备,择定吉日,备一份贽礼,见面跪拜。
老子看见孔子这么恭敬,急忙摆手说:“起来吧,别这么循规蹈矩的,快到里边坐!”
孔子问礼
孔子抬头望了老子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说道:“先生,孔丘今日诚心拜见,请收我为门下弟子!”
老子扶起孔子,坐定之后,老子问道:“听说你主张有教无类,专设讲坛,广收弟子,已经闹出名声。我这儿门人不过两三个,他们还兼职别事。你怎么能投到我的门下?”
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可以尊任何一个高于我的人为师。先生博学多识名闻天下,尤其是礼乐之学烂熟于胸,坐拥王室书城,学问器识非同一般。孔丘纵然有千万弟子,也不能不对先生仰之敬之啊!”
“那你仍像过去那样看重礼仪的各种繁琐规程吗?”
“礼仪的纷繁细节弟子已经略知,但愈是这样,愈感到礼节细密深不可测。我的弟子们常常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我有时解答不了,就萌生了专程投师的愿望。至于弟子设坛讲学广收门人,是为了让年轻人成才,改变礼崩乐坏的局面,实现仁政德治的理想。”
老子笑了一下,如今老子已在周都工作了多年,熟睹了官场的腐败,认清了周礼的实质,并不想回答孔子的问题。
孔子和南宫敬叔在洛邑住了下来。按照老子提议,他们在王室宫院游览,观看祭祀天地的天坛和地坛,考察赫赫明堂——天子举行朝会、发布政令的地方。
庚桑楚领着他们看了庙堂陈设,参拜了庄严的后稷塑像,最后来到一尊铜像面前。
“这就是金人!先生让我们在这儿多看看!”庚桑楚指着铜像说。
孔子望着铜像,眼睛忽然一亮。他读过的文献中,有周武王向姜太公请教的记载。周武王问:“三皇五帝给我们留下的最宝贵的教诲是什么?”姜太公答:“我为天下共君,黎民百姓尊我为上,我心中惴惴不安,常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感,生怕言有不慎,让万民有所闪失。”
黄金塑像,黄金警示:三缄其口,慎言慎言!
铜像背后刻着铭文,据说这是黄帝亲自撰写的。孔丘让南宫一字一句朗声读出——(www.daowen.com)
戒之哉!戒之哉!戒之哉!
无多言,多言必败。无多事,多事多患。
不要说孔子,就连南宫敬叔也明白老子的用意了。
孔子点点头。两次接触,亲聆教诲,守雌,处下,素朴,想不到这也是黄帝的教诲。
孔子望了庚桑楚一眼:“先生肯定尊崇黄帝为圣人了!”
庚桑楚说:“是的,先生心中的大圣人就是黄帝!”
临别教诲
入周以来,孔子这几天在王宫、明堂、祖庙、后稷庙、盂津等场所故地参观凭吊,看了五百多年前绘制的《周公辅佐图》,读了黄帝“三缄其口”铭文,又在守藏室库馆看了夏、商礼制文典及周公亲手刻的一系列文诰竹简,观看了大司乐苌弘指挥的王宫乐舞《大武》,深感周室礼乐之制的浩繁博大。
这一夜,孔子梦见了周公,他觉得先贤的面目装束似乎更真切更清晰了。周公笑吟吟的,为他讲述了当年在岐山修订礼乐制度的盛事,讲述始祖安邦定国的艰辛。周公带着浓重的秦西地方口音,一只手捋住长须,望着他说:“老聃是个大学问家,你要多多向他请教呀!”
向老子请教,孔子就是来拜师的呀!但是,他又感到这位长辈带着一种倔傲的神气,令人素然仰视。第一天,他向他询问礼乐之事,老子不但不正面回答,还警告说:“听说你以大夫的身份自居,行走不离车子。告诉你,君子得势就坐车子,不得势就老老实实地步行,少摆阔架子为好!”
孔子虽然感到脸红耳赤,但自己怎么也是被众人尊为仁者,对老子的话也就不怎么计较了。临别前,按照周公所示,他又去找老子请教。
老子正在库馆阅书,听了通报,让孔子进来。
“先生,孔丘来王城多日了,即将返鲁,行前再来请教,望不吝其赐,门人孔丘自当不胜感激。”
“仲尼,如今天下无道,马都成了战马,车都成了战车,人都成了战士。你还要问这些礼乐有何用?”
“先生,依弟子看来,伏羲黄帝,都是亲身为大众受累受苦;尧舜禹时代,王者茅茨土阶,粗衣服,菲饮食,卑宫室,重民生,阶级无多大差别。到了后世,狡黠跋扈的人,窃夺了生民的公权公利,垄断霸持,不但阶级过严,并且鱼肉民众。到了今日,这些欺凌大众的豪强,因分赃不均,驱使庶民奴人,捐命战场。民众苦不堪言,弟子救世心切,慨然想用上古礼乐沐化世风,创造上古那样的大同世界。”
“大同世界能靠礼乐创造吗?”老子冷冷地问道,“我告诉你,黄帝治理天下,使民心淳一,死了人,亲人不哭泣别人也不非议;尧治理天下,使民众相亲,有人为了与亲人无束相处而减除礼节,别人也不非议;舜治理天下,让人心竞争,运用心智机巧,便有争斗出现;禹治理天下,使人心多变,人们各怀心机而且用兵作战,认为杀盗不算杀人,自以为独尊而奴役天下。到了夏、商、周,世风愈下,礼仪愈周全。你说的这些.事是古老的事,人是烂朽的人。你比我年轻啊,怎么还把心思朝这儿用?”
孔子准备辩解几句,但老子的双目直直对住他,一束冷厉的光芒令他几乎打了个寒噤。
“我看你心藏骄矜之气,有过多的功名欲望,喜欢彰显,这是很不好的!”老子站起身,显出一丝温和的神色,“我听说富贵的人送人以钱财,德行高的仁人送人以良言。我没有钱财,就自不量力地当个仁人吧。你要去掉骄气与淫志,才于自己的身心有利呀!”
老子的这番临别教诲,给孔子留下深刻印象,事后,他激动地对弟子说:“我今日见老子,他就像一条龙,其学深妙难测,其言意旨悠远,似乎乘驾云气而翱翔于阴阳之间。”由此可见,孔子对老子的尊重和敬仰。
老子传道
赔城风波
从周都回来后,孔子仍觉得还有好多事要向老子求教,听说老子辞官回乡了,他决定到老子家乡相邑登门造访。
有一天,孔子坐着马车来到相邑郑店村,走到村外边的大路上,见几个小孩正在路上做拢土垒城的游戏,就是人家说的“垒瓜园”。孔子见是几个小孩,没有下车,就叫赶车的赶着马车从他们垒的“城墙”上碾过去。这一下子可把几个小孩惹恼了。一个大些的孩子上去拦住马车,瞪着眼说:“你们不能走!得包赔俺的城!”
孔子不知道是咋回事,从车上下来,走到拦车的小孩面前,弯腰对他说:“小孩,你这是啥意思我不懂。”小孩说:“你是谁?哪里人?”孔子说:“俺姓孔,名丘,字仲尼,是鲁国人氏。”小孩说:“噢,原来你是孔夫子呀!我问你,你说是城会走路,还是车会走路?”孔子回答说:“车会走路,城不会走路。”小孩说:“要是车来到城底下过不去了,是应该城躲车,还是应该车躲城?”孔子说:“当然应该车躲城。”
小孩笑了,带着讽刺的口气说:“好!那你的车来到我的城底下,就应该绕道走过去,你没看见俺正在垒城吗?你的架子不小,眼珠子也不小哇!连车都不下,从俺城墙上碾过去,你是嫌俺城小看不到眼里吧。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一个孔夫子,别看俺的城小。里头还住着一个老聃爷爷哩!好了,不说了,你得赔俺城。”
没想到能说善辩的孔夫子在一个小孩面前一时不知道怎样说才好了。孔子想了一下,笑了,说:“是的,这里是老聃先生的故乡。来到这里,没有下车拜访,实在失礼。这里地灵人杰,三尺玩童就能说出这样的道理,真了不起!”他心里说:不错,相邑有个老子,连小孩都这么厉害,这次登门拜访,正愁找不到家门呢。想到这里,对那孩子说:“想叫我赔城,请你快领我去见老聃先生。”“那管。”几个小孩就领孔子到老子住舍走去。
老子的住舍北边有一片空地,当中有个高岗,高岗上长一棵大李子树。老子正坐在李子树底下讲学。小孩和孔子来到老子面前。孔子弯腰一揖:“老聃先生在上,仲尼前来拜见,一则拜访请教,二则道歉,请你恕罪。”老子见孔子前来,十分高兴。可是听他说出“道歉”“恕罪”的字眼,愣了下,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小孩们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并再一次提出叫孔子赔城。
老子笑着对孔子说:“仲尼一路风尘,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你原谅!几个玩童无理取闹,这事我并不知道,请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然后回头向孩子们说:“是你们有错。第一,按你们说的,城是死的,车是活的,车到城下,不应该城躲车,应该车躲城。话说回来,你的城不应该修到大路上。城墙挡了道路,仲尼的马车从你城墙上碾过去,也就难怪了。第二,常言说不知不遭罪,你们是本地人,仲尼从很远的地方到这里来,你们在那里做拢土垒城的游戏,仲尼并不知道这路上还有一座城。不知道的人碰塌你的城墙没有罪。第三,仲尼是外地人,常言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他风尘仆仆,不远千里,来到咱相邑地面,你们就应该热情接待,可你们不仅不如此,还故意挡着道路出难题,让人家过不去,不是仲尼失礼,是你们无理取闹。快去玩去吧!”
一番话说得孔子十分感动,对老子打心眼里佩服,连连称赞老聃先生道高德崇,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发誓以后要多来向老聃先生求教。
因为孔子心里佩服老子,所以第二年在他研究《周礼》碰到难题时,就又从老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向老子请教。
相邑求荐
老子一生经历了很多动荡,在周王室甘氏家族内讧中饱尝疾苦,对自己为之奋斗几十年的周礼朝制十分痛恨。连日来,辞职回乡的老子闭门谢客,决心要与周礼彻底决裂。
一日黄昏,孔子带着子路等弟子拜见老子,老子示意孔子讲明来意。孔子抬出一箱书册,说:“这是我近些年潜心删改修订的书册,请您推荐到周朝守藏室收藏,以传后世。”老子断然拒绝了孔子的请求。老子说:“周朝礼制,鱼龙混杂,危害子孙,其祸匪浅,欲除不能,怎能再加呢?”
孔子见老子不允许,心中着急,便滔滔不绝地阐释六经之意。老子打断孔子的话,说:“你的话太冗长,希望讲讲要点。”孔子说:“六经之要在于礼仪,六经之本在于仁义。弟子是以周礼为标准来衡量一切的,合之则存,背之则删。”老子笑道:“仁义是人之本性吗?”孔子说:“是的!君子不仁则不足以为君子,不义则不足以立世生存。仁义,是人之本性,有何可疑之处?”老子追问道:“请问,何谓仁义?”孔子答道:“心思中正而无邪,愿物和乐而无怨,兼爱众人而不偏,利于万民而无私,此乃仁义之大概。”
老子闻之大笑,然后又说:“你后面的话错矣!现在讲兼爱,不是太迂阔了吗?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凡是讲无私的,都是为了实现其偏私。”见孔子迷惑不解,老子又说:“现在人世间,不是征战就是讨伐,哪里有什么兼爱?因此,你所说的兼爱,不是一句空话吗?如果以此作为仁义,则天下没有仁义;明明没有仁义却只妄谈什么仁义,难道不是迂腐吗?人生而讨伐,是为了私利,结果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利。讨伐得不到利益,于是乎讲什么无私,讲无私就应该舍己利人,利人却是为了求人不伤害自己的利益,这难道不是有私心?”
老子言犹不尽,接着又说:“人的一切行为应当自然无为。你看,天地按一定规律运行,日月本身闪烁着光明,星辰有序地排列着,禽兽成群和谐地生活,这一切并非什么人有意的安排,它们都是按自然本性生长、发展。人之所以生、所以死、所以荣、所以辱,皆有自然之理,皆有自然之道的。顺理而行,随其自然,任凭百姓自作自息,人的本性就尽在其中了,这是最好的选择。何必人为地标榜什么仁义!愈是标榜什么仁义,就离人的本性愈远。这就好像有个孩子离家外逃,如果拼命地敲鼓并高呼孩子的姓名要他回家,结果鼓敲得愈响,呼声愈高,孩子听到了反而会逃得愈远!你提倡仁义,目的是求人的本性,其结果反而扰乱了人的本性。唉,你的学说实在扰乱人的本性啊!”对此,孔子不能完全接受,两人发生了争议,各执己见,分歧较大,不欢而散。
沛地论道
鲁定公九年,即公元前500年。孔子为探索天道不得而苦闷,便带着弟子再次到相邑向老子求教。孔子来到郑店村才得知老子已去沛地讲道,便又匆匆赶到沛地。此即《庄子·天运篇》记载的:“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老子首先问孔子是怎样寻求天道的。孔子回答说,自己先从礼法度数上去探求,五年没有得道,继而又从阴阳变化入手,历时十二年仍无所得。老子告诉他,阴阳之道不可观、不可闻、不可传,通常的智慧是不能把握的,因此所谓得道,只能是体道。求道的关键在于内心觉悟。老子指出,大道是没有形迹的,一个人的形迹太昭著,不懂和其光、同其尘的大道,一定会遭到很多责难。老子还特别指出:“内心不能正确领悟大道,心灵的活动便不通畅。”孔子从老子处回到客栈,心中一直在琢磨老子所说的大道,总觉得恍恍惚惚。
第二天,孔子再访老子,开门见山地问道:“请问先生,什么是天地间最根本的道?”老子回答道:“道是深奥而难以用语言来表述的,其大概情况是:一切可见可听可感的东西都是从不可见不可感的冥暗之中生出来的。有形的东西是从无形中生出来的,精神是从大道中生出来的,形质是从精气中产生的,而万物都是按照不同类的形体互相产生的……道主宰一切,由于道,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运行,万物不得不昌盛!”老子由此而展开,发表了一大篇宏论,他说:“道渊深似海,高耸如山,道总是周而复始地循环运行,它在运行中主宰着万物并赋予万物以动力而永无穷尽。天地万物都依赖着道而不会匮乏,这就是道啊!”
“国中有人,处于天地之间,我们姑且称他为人。为什么姑且称他为人呢?因为人总是要返本归宗的。从本原考察,所谓生命,就是气聚而成的东西。生命虽有寿夭的区别,但长寿与短命,又能相差多少呢。人的一生也只是瞬间而已,何需分辨尧与桀、是与非!瓜果有瓜果的生长之理,人类当然也有自己存在与发展的规律,虽然人伦关系要复杂得多,但也是可以依一定秩序相处的。圣人处理人伦关系从不有意违拒,处理过了就任其发展。他们对一切人、事总是调和顺应,这就是德;如果随机应变,那就是道;帝之所以兴盛,王之所以确立,就是凭借了它。”
“人生于天地之间,就像阳光掠过空隙那样短暂,忽然而已。万物蓬蓬勃勃,没有不生长的;变化衰萎,没有不死去的。忽而变化为生,又忽而变化为死,因而生物都为之哀伤,人类也感到悲痛。解开自然对人的束缚,毁坏自然对人的桎梏,生命功能的变换转化,精神将要消散,身体也随着消亡,这正是返归根本啊!从无形变为有形,由有形返归无形,这是大家知道的,不是得道的人所求的;是众人所共同议论的,而得道之人是不议论的。从明处寻求就不会遇见,逞口舌之辩不如沉默不语,道是不能由听闻得到的,与其到处打听,不如把耳朵塞起来不听,这才是真正的得道。”
听了这番话,孔子深有感触。在回鲁途中,他对颜渊说:“我过去对大道的了解,就像翁中的小飞虫,懵然无所知!如不是老聃先生启发我,我还真不知道天地有多大呢!”
老子和孔子是我国古代的两位文化伟人,他们虽然有着不同的人生境界和思想特征,一个重自然,一个重社会,但是他们通过多次对话和思想交流,相互学习,互相补充,共同促进了我国传统文化的发展。
论丑辩残
鲁国人叔山无趾因少年时处事不谨慎触犯刑律,被斩断脚趾,后悔不已,决心潜心问学,努力修道。他听说孔子不仅能给学生以礼乐射御等知识和技能,而且注重学生的修身德行,就满怀希望地向孔子求教。脚趾没有了,他就用脚后跟走着去见孔子。
孔子一见叔山无趾狼狈的样子,知道他是曾犯过罪的人,轻慢地脱口说道:“你不谨慎,犯罪受到断趾之刑。现在来向我请教,不是来不及了吗?”无趾不卑不亢地答道:“我虽然断了脚趾,但还有比脚趾更为宝贵的东西,我要保全它。天大是无所不覆的,地大是无所不载的。过去,我崇敬您,把您看作天地一样无私而伟大,想不到您竟是这样的人!”
孔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诚恳地请叔山无趾进屋说话,但是叔山无趾头也不回地走了。
叔山无趾得知孔子刚从老子那里求道回来,于是又艰难地来到相邑见老子,他向老子讲述了在孔子那儿的遭遇。
“你知道你是怎样罹祸的吗?”老子问。
叔山无趾回答:“我因为生活顺利,盲目自得,违背了自然,才招致断趾之祸。今后,我一定顺自然而行。”
老子笑道:“幸福倚在灾祸的旁边,灾祸藏在幸福之中,祸与福是可转变的。断趾固然是祸,但它让你认识到顺自然而行才能保持人的本性,这就是福。”
叔山无趾请求跟随老子学习。老子说:“你已经体验到大道了。至人为道日损,顺自然以把握万物之本源,又何必像一般人那样孜孜学习有限的片面知识呢?一个人形体不全没什么丑的,精神不全那才是丑呢,形亏不影响你成为完人,而德亏才是名副其实的残废。”无趾说:“那么,孔子大概还没有达到至人的境地吧!他为什么常常来向您求教呢?他希望名扬天下,而按照您的观点,超凡脱俗之人是把名声看作枷锁的。”
老子听了无趾的话,心中很高兴,觉得他对自己的思想理解得很快,就叮嘱无趾:“你回到鲁国,要设法使孔丘懂得死生一贯、可与不可一样的道理,解除他思想上的束缚。你可以做到吗?”无趾辩答:“孔子思想上的枷锁正是他自己加给他的,怎么可以解除呢!”老子满意地点点头,收下他为弟子,悉心培养。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