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波德里亚(又译为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1929—2007),法国哲学家,现代社会思想大师。1929年出生于法国东北部兰斯,与大多数法国知识分子比较,他的成长生涯和心灵历程都具有较大的特殊性。他并没有在知识环境里长大,而是生长在一个祖父母是农民、父母是公务员的法国传统家庭。在高中阶段后,他与父母决裂,这深刻地影响了他此后的整个生活。作为一位有天分的学生,他没有沿袭传统的受教育路线,而是逃离了大学预备班。这样做的后果是,他不得不在教授了多年的语言课程后,为得到一份大学教职而艰苦努力。60年代末,他在巴黎楠泰尔学院社会学系继续自己的研究和教学工作。正如波德里亚自己回顾:“在20世纪60年代我进入大学,但那是从一条迂回进入的路。总之,就正常的职业生涯来说,我总是没有命中目标,其中包括我从来没有升到教授。”然而,这就是他所要的某种程度的自由。由此足见他在体制内反体制的态度。波德里亚主要著作有《消费社会》《物的符号体系》《生产的镜子》《仿真与拟像》《论诱惑》和《博布尔效应》等。
对消费社会的分析,是波德里亚思想发展和研究的第一个阶段。这一阶段他还处于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的影响之下,主要是结合符号学与精神分析理论展开对消费社会的批判分析。这方面的研究主要表现在他1970年出版的《消费社会》著作中。波德里亚的消费社会是指现代西方发达国家由于物质的极大丰富与系统化而兴起的一种社会形态,其研究的出发点是批判这样的社会现象。20世纪70年代西方社会资本主义经济的发达引发了一系列消费现象:“今天,在我们的周围,存在着一种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丰盛现象。它构成了人类自然环境中的一种根本变化。恰当地说,富裕的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人的包围,而是受到物的包围。”[1]从全书的结构看,作者由浅入深的把人们带入对消费社会的理解。先是物,对物的礼拜仪式。消费社会离不开物,物是消费社会的主体,物的丰盛是消费社会的前提,同时也是消费社会的特征。在消费社会中,人们不再是生活在被人包围的环境里,而是生活在被物包围的环境里,生活在一个物的时代!
消费社会的增长当然有它积极的一面,但更有它消极的方面。经济活动带来了集体环境的破坏,人们只关注符号的价值。波德里亚认为,消费社会的一个主要特征是符号。今天的人们最需求的不是内容和财富,而是一种符号。主要原因还是归结到丰富的物品上面。随着可供消费的物品和消费品的种类越来越多,消费也变得越来越重要,人们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一系列难以取舍的替代品中做出选择。此时,人们选择消费品已经不仅仅是使用的象征了,而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了。商家到处做广告来宣传自己的产品,也不仅仅从功能上来宣传,而是翻来覆去的一直在说自己的商品能给人带来喜悦、身份和地位。以前人们穿衣服只是为了保暖,慢慢的人们开始注重时尚,现在人们更注重的是这件衣服的价值是否符合自己的身份,是否体现自己的个性,是否能把自己和别人区别开。“对物品的独占是无目的的(用里斯曼的话说就是‘无目的的渴望’)。表面上以物品和享受为轴心和导向的消费行为实际上指向的是其他完全不同的目标:即对欲望进行曲折隐喻式表达的目标、通过区别符号来生产价值社会编码的目标。因此具有决定意义的,并不是透过物品法则的利益等个体功能,而是这种透过符号法则的交换、沟通、价值分配等即时社会性功能。”[2]消费社会中的人每天都处于大量的物品之中,同时也处于大量的符号之中。符号充斥着人们的生活,并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
消费主义成为了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波德里亚指出:“消费是一个系统,它维护着符号秩序和组织完整:因此它既是一种道德(一种理想价值体系),也是一种沟通体系、一种交换结构。只有看到这一社会功能和这一结构组织远远地超越了个体,并根据一种无意识的社会制约凌驾于个体之上,只有以这一事实为基础,才能提出一种既非数字铺陈亦非空洞论述的假设。”人们可以自娱自乐,但是一旦进行消费,那就决不是孤立的行为了,这种孤立只是消费者的幻觉,而这一幻觉受到所有关于消费的意识形态话语的精心维护,人们就进入了一个全面的编码价值生产交换系统中,在那里所有的消费者都不由自主地互相牵连。
波德里亚对于媒介在构成后现代社会中的作用的批评是他争议最多的观点之一。他提供了媒介作为万能和自发的社会力量产生着广泛的影响的范式模型。在波德里亚看来,媒介在当代社会中的加速作用,相当于从现代生产领域堕落到后现代模拟社会。现代性是以工业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霸权上升为特征的生产的时代,而后现代则是一个由符号、代码和模型控制的模拟的时代。现代性集中于物品——商品和产品——的生产,而后现代性则以激进的制作和符号的激增为特征。此外,追随麦克卢汉,波德里亚将现代性阐释为一个商品化、机械化、技术和市场关系的爆炸过程,而将后现代社会看作一个内爆的场所,涉及高级文化与低级文化、现象与实在、传统哲学和社会理论所主张的每种二元对立之间所有的边界、范围和差别。此外,现代性可以被描述为一个生活领域日益分化的过程,而后现代性可以被看做是一个消除分化及伴随的内爆的过程。在波德里亚看来,伴随着符号和拟像在社会和日常生活各个领域的快速传播,大众传播媒介,特别是电视的蓬勃发展,成为后现代性的一个构成要素。到20世纪70年代末期为止,波德里亚将媒介阐释为主要的模拟机器。这台机器大量产生出形象、符号、代码,而这些构成了超现实的独立领域并最终在日常生活和社会性的消除中起着重要作用。波德里亚对于模拟和超现实的分析构成了他对社会理论和媒介批评的最重要的贡献。在一个电影演员模拟政治生活和骗子模拟电视表演的时代,“模拟”这一范畴为激进的社会批判提供了一种理路,而“超现实”这一概念也是对媒介、控制论和信息社会进行社会分析的一个极其有用的工具。
波德里亚的分析指出表征与现实关系的重要的倒置。以前,人们相信媒介是再现、反映和表征现实,而现在媒介正在构成(超)现实,一个新的媒介现实——比现实更现实——其中现实已经从属于表征——导致现实的最终消融。在《媒介意义的内爆》一文中,波德里亚宣称媒介中符号和信息的激增通过抵消和分解所有的内容消除了意义。这是一个引向意义的瓦解以及媒介与现实之间差别消除的过程。在一个媒介信息社会中,信息和意义内爆,瓦解为无意义的噪音、没有内容或意义的纯粹外观。波德里亚向读者指出:“透过大众传播我们已经看到,各类新闻中的伪善煽情都用种种灾难符号(死亡、凶杀、强暴、革命)作为反衬来颂扬日常生活的宁静。而符号的这种冗长煽情随处可见:对青春和耄耋的称颂、为贵族婚礼而激动不已的头版头条、对身体和性进行歌颂的大众传媒——无论何处,人们都参与了对某些结构的历史性分解活动,即在消费符号下以某种方式同时庆祝着真实自我之消失和漫画般自我之复合。”[3]家庭在解体吗?那么人们便歌颂家庭。孩子们再也不是孩子了?那么人们便将童年神圣化。老人们很孤独、被离弃?人们就一致对老年人表示同情。若身体功能越是衰退,越是受到城市、职业、官僚等控制和束缚系统的围困,于是,人们就越是对身体进行大加赞美。波德里亚批评大众传播与真正的文化和知识已经不再相关:“大众传播将文化和知识排斥在外。它决不可能让那些真正象征性或说教性的过程发生作用,因为那将会损害这一仪式意义所在的集体参与——这种参与只有通过一种礼拜仪式、一套被精心抽空了意义内容的符号形式编码才能得以实现。”[4]波德里亚也承认,一些大量发行的出版物——“亚文化性质”文化载体——的大多数读者,都会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喜欢它们的内容、并追求一种知识。但他坚持认为,这种文化的“实用价值”、这种客观目标很大程度上,是由社会学上的交换价值决定。各种杂志、百科全书、袖珍手册等旨在“提高文化修养”的庞杂材料所满足的就是这样一种与越来越激烈的社会竞争相关的需求。实际上,这一切文化实体之所以被“消费”,是因为其内容不是为了满足自主实践的需要,而是为了满足一种社会流动性的修辞、满足针对另一种文化外目标,或者干脆就只针对社会地位编码要素的目标需求。因此这里发生了颠倒,本来意义上的文化内容在此将只不过是内涵的、次要的功能。波德里亚一针见血地指出:文化,当它朝着另一种论述滑去的时候,当它变得与其他物品同质(尽管在等级上更高一些)并可相互替代时,它就变成了消费物品了。
传播媒介如何造成消费模式呢?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随手记录了如下一个广播内容序列:
——雷明顿剃刀广告一则,
——对最近15天社会动荡的综述一篇,(www.daowen.com)
——邓洛普SP-运动型轮胎广告一则,
——关于死刑的辩论一场,
——力普钟表广告一则,
——比夫拉战争报道一篇,
他阐释说:在这世界历史与物品形象轮番出场的喋喋不休的絮叨(其整体构成类似一种普雷韦尔的诗集,书页交替呈现黑色和玫瑰色——显然这是一种广告手段)之中,表面看来其中的强势节拍是消息的节拍。尽管这不符合常情,然而其强势节拍也是一种中性、无人称性的节拍:对世界的这种话语不愿置自身于其中。这种语调上的“清白”与话语为物品的大肆增值形成了对照——诙谐、赞扬、颤音——一切真实的、曲折的、劝诫的动人情感都被移用于物品及其话语之上了。“这种‘消息’ 话语和‘消费’话语的精心配置在情感方面独独照顾后者,试图为广告指定一项充当背景、充当一种喋喋不休因而使人安心的网络功能,在这一网络中,通过广告短剧汇集了一切尘世沧桑。这些尘世沧桑,经过剪辑而变得中性化,于是自身也落到了共时消费之下。每日广播并非听上去那样杂乱无章:其有条不紊的轮换强制性地造成了惟一的接受模式,即消费模式。”[5]大众传媒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借助了它本身所拥有的技术程式。“大众传播的这一技术程式造成了某一类非常具有强制性的信息:信息消费之信息,即对世界进行剪辑、戏剧化和曲解的信息以及把消息当成商品一样进行赋值的信息、对作为符号的内容进行颂扬的信息。简而言之,就是一种包装(取这一词的广告含义——在此意义上,广告是一种杰出的‘大众’媒介,其模式渗入到了其他一切传媒之中)和曲解的功能。”[6]借助麦克卢汉“媒介即讯息”的观点,完全可以说,在电视和当代大众传媒的情形中,被接受、吸收、消费的,与其说是某个场景,不如说是所有场景的潜在性。
有人认为:“波德里亚对文化符号、模拟、控制论以及后现代文化的强调,为我们理解当前的大众媒体与高科技社会提供了重要的视角。波德里亚对符号与模拟这些当代文化内部控制机制的具体运作方式分析,某种程度上提供了当代社会替代性观点。”[7]正是在这一个意义上,波德里亚消费主义理论具有了媒介批评方法论的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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