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敩学半”是在一个典故里出现的。殷商晚期,高宗武丁在一个叫“傅”地的山洞里找到了梦中的“圣人”,得知他叫“说”。武丁向“说”请教几个问题,“说”对答如流,且切中要害。便任命“说”为相,赐姓“傅”。采纳他的治国之策,结果出现了历史上有名的“武丁中兴”局面,并有《说命》上、中、下三篇问世。其下篇记载了“说”的治学观——“敩学半”。曰:“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这里讲的是悟道治学的学问——从学不学中直接体悟的“道理”,与《学记》“人不学,不知道”的“事理”是相悖的。
宰相傅说这里提到,人们应该坚持“古训”;改变后世“不师古”的错误;推行“道积于厥躬”和“敩学半”等观点。其中“敩学半”讲的是治学应注重“根本”,而不能注重“末节”的真理。古训是三王之德——“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敩学半”是说在亲躬修道中去彻悟天数之真理,然后用其指导具体的社会生活实践。“敩”是教人亲身躬行修道,“道积于厥躬”;“学”是学“逊志”、学“避志”,节欲以守中、无为;“半”者,是敩学相间的方法。这就是“学于古训乃有获”,这就是“敩学半”告诉后人的正确的治学观。
然而,早在商周时期对“敩学半”就产生了误解。《礼记·学记》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说命》曰:‘念终始,典于学’。其此之谓乎?虽有佳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兑命》曰学学半……”这里《学记》的作者对《尚书·说命》的治学观进行了引用和发挥,但他只说对了次要的一面,却丢掉了学治的根本和主旨。《学记》所列举的治学方法并非《说命》的“敩学半”,前者是“事理”,后者是“道理”;前者强调“玉不琢,不成器”,要人求知多学而有为,后者提倡“念终始,典于学”,劝人在知足寡欲中体悟“道”的实存;前者施机巧之心,后者达返璞归真。两种治学观是相悖的,不可混为一谈。(www.daowen.com)
那么,在日常生活中怎样看待“敩学半”呢?《礼记·学记》中将“敩学半”理解为“教学相长”。今人多解释为:教人是学习的一半,思念“终”和“始”常在于学习,道德的增长就会不知不觉了。乍一看这种解释是不错的,用“君子之教”观点看,他把并不全面的“事理”放在主导地位,把体现根本的“道理”放在从属地位或者被忽略,这就出现了“本”与“末”的倒置,与“敩学半”的治学观相悖。众所周知,从书本中、社会生活里学到的知识理论都是“事理”,而所有的“事理”都有可能走极端、产生谬误,知识的不断创新或更新就说明这一点。唯有“允执其中”的“道理”才是统一宇宙万有的自然规律,也是尧舜禹心心相传的治理之道。“敩”就是教亲躬之道,教人“无为”而体道、悟道,使“人心”吻合“道心”,去感悟真理。人们只有在“道理”的指导下进行社会实践,方可使社会各界各行处于适当范围内活动而各得其宜,使得人类社会和谐有序而永葆活力。因此,所有“事理”都必须服从“道理”,否则就会出偏差。就人类社会而言,人们只有以满足保持生存的基本条件为标准,对物质占有的差别越小越好,虽然不可能要求绝对的平等,尚能使社会肌体健康而平衡。若奢靡享受、过度额外占有财富,那额外的占有就会成为生存的累赘,危及整体的新陈代谢而形成病灶,局部的瘀疽继续恶化走极端就会危及生命。因此,知足、知止应是人生重要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从这个意义讲,培养人的处中道德就成了治本的首要任务了。先圣们并不是否定学习知识,所谓“敩学半”是主张“学”与“不学”二者不可偏废。“学”知识是学谋生的方法、技能;而在“不学”的修道中尽量减少有为机巧之心的“谋生”方法,即可悟得不致危及生存的道理。“学”与“不学”辩证而统一,不可偏废,相得益彰,这才是正确的治学观。所以,老子曰:“为学者日益,闻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也(《道德经》第四十八章)”。这里所说的“日益”指人逐步增添知识的顺进过程;“日损”指收敛自己纷动之欲望,融众知为一体而返还升华的过程。若无后天的众知,就无可升华为不知之大知。因此“敩学半”才是古人留下来的正确教育观,望天下君子自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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