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初夏,在府青路最北段青龙场立交桥下,偶遇流动水果摊贩张师傅。
张师傅居住在驷马桥路附近。自2014年因病赋闲,为补贴家用,便做起了售卖冷饮和水果的生意。
“这一带,以前是一个煤场。”他指向丁字路口旁红砖围墙里面的一大片荒地说,“火车运来的煤,就堆在这里,像一座座黑黢黢的山。”
而如今,这里早已被草木所淹没。米白色的煤场宿舍,依旧孤零零地兀立于乱树荒草中间。
由于成都本地并没有煤矿资源,20世纪五六十年代建设东郊工业区时,工业和民用燃煤都从重庆(当时重庆属于四川省)或省外用火车运来。作为成都的货运枢纽站,东站在煤炭运输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那时候,分布在成都铁路东货站一线的府青路、八里庄、二仙桥,仓储物流运输业十分发达。铁路线的两侧,总是堆着一座座煤山。四川煤管局成都仓库、四川煤矿储运分公司(原名四川煤矿建设物资转运站)等,都是这一时期兴起的。
一列列满载煤炭的火车,源源不断地抵达成都东站,然后通过一条铁路专用线,穿过驷马桥路东口,缓缓驶入煤场卸货,成就了当年成都最大的煤场。
“每天,都有很多卡车、架架车和三轮车,来这里拉煤。”张师傅说,“一座煤山刚被运空,一座新的煤山就又在旁边堆了起来。”
在他青少年时代的记忆里,这里的煤山仿佛从来都没有被铲平过。每天都有火车驶入煤场,在轰隆隆、哗啦啦的噪声中,不断将煤卸载堆积在铁轨两旁。
张师傅说:“那时候,用卡车运煤的单位,一般都是东郊和北郊的大中型国有企业。”例如成都热电厂等,都是用煤大户。城里的蜂窝煤厂和机关、学校、街道工厂和餐馆浴室等服务行业,大多都是委托搬运公司的工人用架架车运送燃煤;当然,也常有一些采购员,蹬三轮车来这里拉煤。
据张师傅回忆,架架车拉煤大多用竹筐装运。一台架架车,要拉二三十筐煤炭。运煤工人们从工业煤场出发,沿府青路进城。路途不远,只有数千米路程。(www.daowen.com)
架架车一路颠簸,沿途抖落一地煤渣,在慢车道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遇上刮风天,尘灰飞扬,路边的草丛和梧桐树上全是煤灰;遇上下雨天,黑水四流,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由于20世纪60年代,府河不再水运木材,因而城市家庭也就不再烧木柴,逐渐改用蜂窝煤。在物资紧缺的计划经济年代,燃煤是许多家庭为之头疼的事情。蜂窝煤按计划供给,许多家庭必须精打细算,一月下来才勉强够用。于是,府青路撒落的煤渣,成了众人的免费燃料。
说起当年捡煤渣的往事,张师傅忍俊不禁——眼见尘头起处,运煤车驶来,小伙伴们一个个虎视眈眈。凹凸不平的路面,摇晃颠簸的煤车,乘势飞溅的煤渣。说时迟,那时快,大家瞄着撒落的炭渣一拥而上,抢到一块大的,便笑逐颜开,轻轻地放入自己的筐子里;要是扑了空,则悻悻然直搓手,然后拿出小锨小扫帚争着扫。也有胆子大的神不知鬼不觉从哪儿偷来一大块煤疙瘩,悄悄藏在篮子底层。
“有一天,因为抢占捡煤的地盘,我们几个伙伴,与附近另一拨捡炭的孩子,还在半路上干了一架。”张师傅说,“最初大家只是争论,然后开骂。没骂几句,两边就扭打在一起。不过还好,最终双方打了个平手,也没有人受伤。”
捡煤渣,几乎成为了许多孩子们向大人邀功的方式。因此,一有空闲时间,他们就去蒸汽火车开过的铁轨周边、卡车或架架车碾过的府青路上,捡扫煤渣。张师傅的父母,还专门为此买了一把蜂窝煤煤枪。将收集来的煤渣,用水和黄泥拌匀,做成蜂窝煤饼,放在院坝里晒干,除煮饭烤火外,还直接卖给街上一些餐馆,换取其他生活物资。
“当年,大家最喜爱的煤渣是‘二炭’。”张师傅说。二炭,就是当时人们给蒸汽火车炉膛里烧结成炭渣但未能燃尽的炭核起的名字。二炭可燃烧部分,尽管只有指头大小,但它无烟、熬火、耐烧、易燃,因此深受欢迎。
因为火车东站是成都最大的货站和编组站,来来往往的蒸汽火车都在这里编组。蒸汽火车停在东站,司机会将炉膛里烧结成炭渣的余料排放出来,倾落在铁轨两旁。
很多家庭的孩子,爱去东站看火车,遇到火车倾倒煤渣,就会在铁道边顺便捡一篮子“二炭”回去,向父母表功。
“后来,府青路一线经过全线改造,这样的情景就不再有了。”张师傅说。在市交通局协调下,府青路拉运生活用煤的架架车、三轮车,暂时被转移到南门的成都煤炭公司第二仓库运煤。当年东郊架架车、三轮车往来运煤忙的场景,遂成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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