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唐懿宗咸通十四年(873),年仅十二岁的皇子李儇,在宦官的拥护下登上皇位,是为唐僖宗。僖宗在位期间,负责打理朝政的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宦官。其中,陪伴皇帝长大的“阿父”——宦官田令孜独揽大权。朝廷有什么事情,都由田令孜负责处理。唐僖宗自然也就不用操心国政,自己放开去玩耍,骑射、音律、赌博、蹴鞠、斗鸡、马球等,样样精通。
然而好景不长,广明元年(880)十二月,私盐贩子黄巢带领义军,一举攻陷了潼关,长安危在旦夕。次年正月,步玄宗后尘,僖宗皇帝同平章事萧遘、宰相田令孜、太子少师崔安潜一行,逃难到了成都。《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四记载:
“春,正月,车驾发兴元。……辛未,上至绵州,东川节度使杨师立谒见。壬申,以工部侍郎、判度支萧遘同平章事。
“群臣追从车驾者稍稍集成都,南北司朝者近二百人。诸道及四夷贡献不绝,蜀中府库充实,与京师无异。赏赐不乏,士卒欣悦。”
唐僖宗离开绵阳,经过新都,进入成都,昭觉寺就在新都进入成都的必经之路上。据说,当时唐僖宗曾把行宫设在新都宝光寺。寺中七佛殿前廊柱下,至今还有两个当年行宫露台的柱础。《重修宝光寺浮图记》载:“唐僖宗幸蜀,舍利放光,掘出石函,有如来舍利十三颗,莹彻明洞,不可方物。乃召悟达国师为建浮图,高十三级,以精蓝名曰宝光。”
随驾的崔安潜,是时任昭觉寺住持了觉禅师的俗家弟子。当僖宗、崔安潜等君臣一行逃难到此,了觉禅师接待了他们。据北宋文人李畋《重修昭觉寺记》记载,乾符五年(878),时任剑南节度使的崔安潜,特意奏请将建元寺更名为昭觉寺,意为“以其昭昭使人昭,以其先觉觉后觉”。此时,站在昭觉寺前,面对不久前自己赐予的门额,看着出迎的了觉禅师身上披着一袭本人所赐的紫色袈裟,僖宗不知会有怎样的感慨?而此次逃难而至的崔安潜,望着自己的师父,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当年,崔安潜在任时,纠正前任节度使高骈的酷政,诛杀奸吏,为政清廉。《新唐书》卷一百一十四《列传第三十九》:“俄代高骈领西川节度。吏倚骈为奸利者,安潜皆诛之,数更除缪政,于是盗贼衰,蜀民以安。宰相卢携素厚骈,乃诬以罪,罢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因为这次罢免,才有了广明元年唐僖宗以赌马球而选崔安潜的继任者,从而闹下笑话。回到长安不久后,崔安潜即随唐僖宗逃蜀,并在路上改任太子少师。
僖宗皇帝在昭觉寺驻跸了一段时间,便继续向成都进发。他在成都很多地方都待过,在青羊宫待过,也在圣兴寺住过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他是否领会到其中蕴含的历史讽刺意味。四川的安逸生活,似乎让他都忘记了自己是个正在躲避国难的皇帝了。他在这里待了整整四年,比唐玄宗还要多两年半时间。
僖宗在成都的四年光阴,悠闲而雅致,少不了去大慈寺拜佛祈福,欣赏祖上题字。跟随僖宗逃难大军而来的似乎还有一批艺术家,如李畋所记的孙位、张南本等。事实上,伴随玄宗、僖宗入蜀,大量的艺术家相继入川,并在寺庙留下众多的艺术作品,以致四川成都一度成为全国佛像壁画创作的中心。这在昭觉寺和大慈寺,都有具体的体现。(www.daowen.com)
相传僖宗皇帝尚在昭觉寺时,部分随驾官兵就驻扎在马鞍山下李家沱一带旧营;在僖宗驻跸圣兴寺期间,随驾官兵以及剑南节度使陈敬瑄派出的护驾蜀军,都拱卫驻扎在附近军营。
年方二十岁的唐僖宗,依然沿用在长安的做派,把处理朝政的大权交给了感情深厚的“阿父”田令孜,自己只需在拟好的诏书上盖上天子玉玺。田令孜在长安执政时就独断专行,卖官鬻爵,任人唯亲,对付政敌下手狠毒,不出长安城却也搞得天下不宁,为王仙芝、黄巢起义的爆发投下了最后一根火把。现在不得已逃到了成都,仍然不思悔改,执政风格依然不变,仗着陈敬瑄的鼎力支持,他处理朝政时就更加唯我独尊,肆意妄为。
很快,僖宗入蜀后的第一场变乱就在眼皮子底下爆发了。《新唐书》卷二百八《列传第一百三十三》记载:“初,成都募陈许兵三千,服黄帽,名‘黄头军’,以捍蛮。帝至,大劳将士,扈从者已赐,而不及黄头军,皆窃怨令孜。”
田令孜心里雪亮,便择日召集蜀军将领宴饮。宴会上,所用酒杯皆由黄金制成。喝完了酒,田令孜很豪爽地将这些金杯赏给蜀军将领。大部分蜀军将领倒也识趣,很痛快地收下了。不过,有一位叫郭琪的将领偏不识趣,坚辞不受,还趁机抱怨朝廷厚此薄彼地对待护驾的军队和蜀军。田令孜毫不相让,反问郭琪有什么功劳,胆敢如此讲话。没想到郭琪如数家珍地列举自己的赫赫战功,让田令孜一时无话可说。田令孜见他如此强硬,便亲自给郭琪斟了一杯酒,郭琪再也不好拒绝,只得喝下。
郭琪深知其中的缘由,飞奔回家,杀死一名婢女,“吮血得解”,方才保住了性命。郭琪明白对方不会放过自己,就率领部下攻向了唐僖宗、田令孜一行人。陈敬瑄当机立断,派出军队进行反击,郭琪寡不敌众,发泄完怨气后,便逃出了成都,用计诈死,避开了官府的追击。
郭琪造反,虽没有成功,却令田令孜昼夜难安。唐僖宗躲过一劫,有惊无险,从此对田令孜和陈敬瑄更加信任,有事就先跟田令孜商量,对外臣反而益加疏远。于是按照皇帝旨意,随驾官兵都入城驻扎,而蜀军基本都只能移营城郊了。
左拾遗孟昭图上疏极陈:“君与臣一体相成……陛下惟与令孜闭城自守,不召宰相,不谋群臣,欲入不得,求对不许……”,奏疏被田令孜藏了起来,最后将孟昭图沉入水中。
田令孜一平郭琪之乱,二杀耿直的孟昭图,成都的蜀军和大臣从此以后彻底服气了,田令孜用强权压制住了反对的力量,暂时保住了僖宗的皇位。但唐僖宗重用田令孜,国势再未振作,日渐走向了末路。
中和四年(884),当武宁节度使时溥把黄巢的人头和姬妾送到成都时,唐僖宗终于准备还驾长安。鉴于京师久经战火,难免凋敝破败,于是僖宗皇帝决定先派人回去重建宫城。直到次年正月,僖宗才启程,踏上返回长安的征途。
田令孜、陈敬瑄终究没能逃脱历史的惩罚。唐昭宗景福二年(893)夏天,陈敬瑄的养子王建诬告陈敬瑄、田令孜“谋反”,在新津将陈敬瑄斩首,并在成都将田令孜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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