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韩非子研究:揭秘与老子前道家之关系

韩非子研究:揭秘与老子前道家之关系

时间:2023-11-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而《韩非》书所称者,老子外有伊尹、太公、管子,皆取其有合法家之意而后取之。此之谓足贵之臣。故有忠臣者,外无敌国之患,内无乱臣之忧,长安于天下,而名垂后世,所谓忠臣也。《韩非》之称太公,亦专重其能任法。比至,已诛之矣。太公虽为道家、兵家之所宗,而同时即为刑名法术所本。《齐世家》又述武王伐纣与天下更始之事,亦曰师尚父谋居多。其数以计谋称太公者,司马迁殆以太公长于术也。

韩非子研究:揭秘与老子前道家之关系

《汉志》曰:“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人君南面之术也。合于尧之克攘,《易》之嗛嗛,一谦而四益,此其所长也。及放者为之,则欲绝去礼学,兼弃仁义,曰:独任清虚,可以为治。”盖《汉志》道家于《老子》前列《伊尹》五十一篇、《太公》二百三十七篇、《辛甲》二十九篇、《鬻子》二十二篇、《管子》八十六篇。而《韩非》书所称者,老子外有伊尹、太公、管子,皆取其有合法家之意而后取之。故尝以伊尹与管仲、商君并称曰:

托于犀车良马之上,则可以陆犯阪阻之患;乘舟之安,持楫之利,则可以永绝江河之难;操法术之数,行重罚严诛,则可以致霸王之功。治国之有法术赏罚,犹若陆行之有犀车良马也,水行之有轻舟便楫也,乘之者遂得其成。伊尹得之汤以王,管仲得之齐以霸,商君得之秦以强。此三人者,皆明于霸王之术,察于治强之数,而不以牵于世俗之言;适当世明主之意,则有直任布衣之士,立为卿相之处;处位治国,则有尊主广地之实。此之谓足贵之臣。汤得伊尹,以百里之地立为天子;桓公得管仲,立为五霸主,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孝公得商君,地以广,兵以强。故有忠臣者,外无敌国之患,内无乱臣之忧,长安于天下,而名垂后世,所谓忠臣也。(《奸劫弑臣》)

又以伊尹与太公、管仲、郭偃并称曰:

不知治者,必曰:“无变古,毋易常。”变与不变,圣人不听,正治而已。然则古之无变,常之毋易,在常、古之可与不可。伊尹毋变殷,太公毋变周,则汤、武不王矣。管仲毋易齐,郭偃毋更晋,则桓、文不霸矣。(《南面》)

《韩非》又谓伊尹说汤,七十说而不受,身执鼎俎,为庖宰,昵近亲习,而汤乃仅知其贤而用之。《史记·殷本纪》曰:“阿衡欲干汤而无由,乃为有莘氏媵臣,负鼎俎以滋味悦汤,致于王道。或曰:伊尹处士,汤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后肯往,从汤言素王及九主之事。”《伊尹》书今不可见。惟所谓素王九主者,刘向《别录》曰:“九主者,有法君、专君、授君、劳君、等君、寄君、破君、国君、三岁社君,凡九品,图画其形。”《索隐》曰:“按:素王者,太素上皇,其道质素,故称素王。九主者,三皇五帝及夏禹也。或曰九主谓九皇也。然按注,刘向所称九主,载之《七录》,其名甚奇,不知所凭据耳。法君,谓用法严急之君,若秦孝公及始皇等也。劳君,谓勤劳天下,如禹、稷等也。等君,等者平也,谓定等威,均禄赏,若高祖封功臣、侯雍齿也。授君,谓人君不能自理,而政归其臣,若燕王哙授子之、禹授益之比也。专君,谓专己独断,不任贤臣,若汉宣之比也。破君,谓轻敌致寇,国灭君死,若楚戊、吴濞等是也。寄君,谓人困于下,主骄于上,离析可待,故孟轲谓之寄君也。国君,‘国’当为‘固’字之讹耳。固谓完城郭、利甲兵而不修德,若三苗、智伯之类也。三岁社君,谓在襁褓而主社稷,若周成王、汉昭平等是也。”《索隐》之说如此。按《伊尹》书刘向时当具存,故著九主之名。《索隐》则是望文生训,且证以事实,不必然也。《伊尹》当但陈九主之道而已,岂须一一举人为例。近人谓法君如今立宪之君;等君者,平等也,如今共和之君;三岁社君,或类限期选任元首之制。其说亦似,要未可详。《伊尹》所列以法君为首,其书必多有法家之意,故《韩非》取之,而与管、商并称与?

《韩非》之称太公,亦专重其能任法。尝记太公之诛狂矞、华士曰:

太公望东封于齐。齐东海上有居士曰狂矞、华士,昆弟二人者立议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饮之,吾无求于人也。无上之名,无君之禄,不事仕而事力。”太公望至于营丘,使吏执杀之,以为首诛。周公旦从鲁闻之,发急传而问之曰:“夫二子,贤者也。今日飨国而杀贤者,何也?”太公望曰:“是昆弟二人立议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饮之,吾无求于人也。无上之名,无君之禄,不事仕而事力。’彼不臣天子者,是望不得而臣也;不友诸侯者,是望不得而使也;耕作而食之,掘井而饮之,无求于人者,是望不得以赏罚劝禁也。且无上名,虽知不为望用;不仰君禄,虽贤不为望功。不仕则不治,不任则不忠。且先王之所以使其臣民者,非爵禄则刑罚也。今四者不足以使之,则望当谁为君乎?不服兵革而显,不亲耕耨而名,又非所以教于国也。今有马于此,如骥之状者,天下之至良也。然而驱之不前,却之不止,左之不左,右之不右,则臧获虽贱,不托其足。臧获之所愿托其足于骥者,以骥之可以追利避害也。今不为人用,臧获虽贱,不托其足焉。己自谓以为世之贤士,而不为主用,行极贤而不用于君,此非明主之所臣也,亦骥之不可左右矣,是以诛之。”

一曰:太公望东封于齐。海上有贤者狂矞,太公望闻之往,请焉。三却马于门,而狂矞不报见也,太公望诛之。当是时也,周公旦在鲁,驰往止之。比至,已诛之矣。周公旦曰:“狂矞,天下贤者也,夫子何为诛之?”太公望曰:“狂矞也,议不臣天子,不友诸侯,吾恐其乱法易教也,故以为首诛。今有马于此,形容似骥也,然驱之不往,引之不前,虽臧获不托足以旋其轸也。”(《外储说右上》)

《韩非》系此于《储说》“势不足以化则除之”之下,又申之曰:“赏之誉之不劝,罚之毁之不畏,四者加焉不变,则其除之。”盖尊法而不尚贤之意也。《太公》书今不传。《六韬》旧题出自太公,殆依托也。太公虽为道家、兵家之所宗,而同时即为刑名法术所本。今请就《史记》所载太公事考之。

《史记·齐世家》曰:“或曰:吕尚处士,隐海滨。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闳夭素知而招吕尚。吕尚亦曰:‘吾闻西伯贤,又善养老,盍往焉。’三人者为西伯求美女奇物,献之于纣,以赎西伯。西伯得以出,反国。西伯昌之脱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周西伯政平,及断虞芮之讼,而诗人称西伯受命曰文王。伐崇、密须、犬夷,大作丰邑。天下三分,其二归周者,太公之谋计居多。”《储说》记太公治齐则任法,《史记》记太公佐文王则任术。所谓奇计阴谋皆术也,韩非兼尚法术,宜其推太公矣。《齐世家》又述武王伐纣与天下更始之事,亦曰师尚父谋居多。其数以计谋称太公者,司马迁殆以太公长于术也。《史记·齐世家》又记太公之治齐曰:“太公至国修政,因其俗,简其礼,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而人民多归齐,齐为大国。”《鲁世家》又曰:“鲁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鲁。三年而后报政周公。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后除之,故迟。’太公亦封于齐,五月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及后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呜呼!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吕氏春秋》及《淮南子》亦载齐、鲁论政,不若《史记》之明切。盖周公为儒家之宗,太公为道家之宗。周公伯禽以礼治鲁,太公以法术治齐,由于所操之术不同也。吾国古代政治学说,惟道家与儒家,大有区别,不可不辨。道家降为法家,法家为治,在因时势以致富强。故老子之因应,流为申不害之言势,慎子之言因循。太公之因俗简礼,亦是意也。韩非每言因人情,顺势以行法度,其渊源非有二矣。儒者之治则不然,观于齐、鲁异政,与太公诛华士,而周公不谓然,可见二家为治之本相殊也。

《韩非》称管仲尤数。《汉志》列《管子》于道家,实法家言也。《七略》独列之法家,是矣。太史公为《管晏列传》,述管子之学,文约而旨得。其言曰:“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廩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此可为善述管子之学者。盖与俗同好恶,因而予去,即法家贵势及因循之说矣。《管子》书多后人附益,然太史公已称其《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等篇,则流传已久。或为管氏之学者,有所增益耳。《管子》为治之大本,固具乎此也。其书诚多推原道德之意以言刑名,宜为法家所祖与?其短语《心术上》曰:

道不远而难极也,与人并处而难得也。虚其欲,神将入舍。扫除不洁,神乃留处。君子恬愉无为,去智去欲,言虚素也。

故德者,得也。得也者,其谓所得以然也。以无为之之谓道,舍之之谓德,故道之与德无间,故言之者不别也。间之理者,谓其所以舍也。

上甚似道德论。其后老、庄之书,及韩非《解老》、《喻老》二篇,往往取其意,当是《管子》承古道家之说也。至其关于形名者,如《杂篇》督名曰:

物固有形,形固有名。此言名不得过实,实不得延名。姑形以形,以形务名,督言正名,故曰圣人。

修名而督实,按实而定名。名实相生,反相为情。名实当则治,不当则乱。名生于实,实生于德,德生于理,理生于智,智生于当。(www.daowen.com)

上论名实,甚近于申、韩形名之说,故《管子》实原于道德之意,以言形名之最早者。《韩非》书中,所取《管子》义,今析为数端征之。

(一)尚富 言治者必富而后教,此儒家与法家之通义。即《管子》所谓“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者也。《韩非》引《管子》谓富无涯,盖国益富斯益善矣。

桓公问管仲:“富有涯乎?”答曰:“水之以涯,其无水者也;富之以涯,其富已足者也。人不能自止于足,而亡其富之涯乎。”(《说林下》)

(二)明罚 韩非以为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是以刑罚不必,则禁令不行。管仲知之,故断死人。此其必罚之说也。乃列其证曰:

齐国好厚葬,布帛尽于衣衾,材木尽于棺椁。桓公患之,以告管仲曰:“布帛尽则无以为蔽,材木尽则无以为守备,而人厚葬之不休,禁之奈何?”管仲对曰:“凡人之有为也,非名之则利之也。”于是乃下令曰:“棺椁过度者戮其尸,罪夫当丧者。”夫戮死无名,罪当丧者无利,人何故为之也?(《内储说上七术》)

(三)慎赏 韩非又谓利所禁,禁所利,虽神不行;誉所罪,毁所赏,虽尧不治。故因管仲对桓公之忧索官,而明慎赏之义曰:

桓公谓管仲曰:“官少而索者众,寡人忧之。”管仲曰:“君无听左右之请,因能而受禄,录功而与官,则莫敢索官。君何患焉?”(《外储说左下》)

(四)大公 凡私行胜则少公功。韩非又称管仲之不以私报恩曰:

管仲束缚,自鲁之齐,道而饥渴,过绮乌封人而乞食。乌封人跪而食之,甚敬。封人因窃谓仲曰:“适幸及齐,不死而用齐,将何报我?”曰:“如子之言,我且贤之用、能之使、劳之论。我何以报子?”封人怨之。(同上)

(五)去蔽 凡贤之不进,为有所壅蔽。故为国者思进贤,则当勇力先去左右之蔽。其说亦本管仲。

有道之士怀其术而欲以明万乘之主,大臣为猛狗迎而龁之,此人主之所以蔽胁,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故桓公问管仲曰:“治国最奚患?”对曰:“最患社鼠矣。”公曰:“何患社鼠哉?”对曰:“君亦见夫为社者乎?树木而涂之,鼠穿其间,掘穴托其中。熏之则恐焚木,灌之则恐涂阤,此社鼠之所以不得也。今人君之左右,出则为势重而收利于民,入则比周而蔽恶于君。内间主之情以告外,外内为重,诸臣百吏以为富。吏不诛则乱法,诛之则君不安,据而有之,此亦国之社鼠也。”故人臣执柄而擅禁,明为己者必利,而不为己者必害,此亦猛狗也。夫大臣为猛狗,则龁有道之士矣。左右又为社鼠而间主之情矣,人主不觉。如此,主焉得无壅,国焉得无亡乎?(《外储说右上》)

(六)因时 韩非又谓因事之理,则不劳而成。故桓公巡民而管仲省腐财怨女。记其事曰:

齐桓公微服以巡民家,人有年老而自养者,桓公问其故。对曰:“臣有子三人,家贫无以妻之,佣未及反。”桓公归,以告管仲。管仲曰:“畜积有腐弃之财,则人饥饿;宫中有怨女,则民无妻。”桓公曰:“善。”乃谕宫中有妇人而嫁之。下令于民曰:“丈夫二十而室,妇人十五而嫁。”一曰:桓公微服而行于民间,有鹿门稷者,行年七十而无妻。桓公问管仲曰:“有民老而无妻者乎?”管仲曰:“有鹿门稷者,行年七十矣而无妻。”桓公曰:“何以令之有妻?”管仲曰:“臣闻之:上有积财,则民臣必匮乏于下;宫中有怨女,则有老而无妻者。”桓公曰:“善。”令于宫中:“女子未尝御,出嫁之。”乃令男子年二十而室,女年十五而嫁。则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外储说右下》)

韩非所取于《管子》之说盖如此。至其难《管子》者,亦有数端,不复悉著。伊尹、太公、管子,皆推道德之意,主法以为治。其书虽在道家,而韩非之称之,则以其近于法家称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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