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浙东学术与中国实学的研究成果

浙东学术与中国实学的研究成果

时间:2023-1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朱康有“实学"意为“明体达用",实质上是儒家内圣外王理念在新时期的发展。一般而言,有偏重于内圣型的实学,有偏正于外王型的实学。在宋明的萌芽和发展中,实学主要侧重于内圣方面,但并没有放弃儒家的社会事业。这一点,从朱熹、王守仁、陆九渊等思想家的经历中可以看出来,余英时先生所著的《朱熹的历史世界》也对此作了详细的论述。明以后,实学的高涨时期主要侧正于经世致用的外王之学,但也不乏主张经世必须以本体作为根基

浙东学术与中国实学的研究成果

朱康有

“实学"意为“明体达用",实质上是儒家内圣外王理念在新时期的发展。一般而言,有偏重于内圣型的实学,有偏正于外王型的实学。在宋明的萌芽和发展中,实学主要侧重于内圣方面,但并没有放弃儒家的社会事业。这一点,从朱熹、王守仁、陆九渊等思想家的经历中可以看出来,余英时先生所著的《朱熹的历史世界》也对此作了详细的论述。明以后,实学的高涨时期主要侧正于经世致用的外王之学,但也不乏主张经世必须以本体作为根基的,如清初的孙奇逢、李颙等人。黄宗羲虽然“独于静坐参悟一类工夫,绝不提倡”[1],而《明儒学案》中对心学一脉有许多精当撷取与点评。下面,我们特就其中提到的“实学”一词,进行意义上的考评。

表层意义上的实学强调一般的道德修养与儒家社会事业的关系。在不同的语境中,各个思想家的强调重点又有所区别。

“容貌辞气上做工夫,便是实学,谨独是要。”[2]

胡居仁(1434—1484)从游于吴与弼,为学工夫主“敬”,善从日用中寻理,从履行中求学,他在此处所说的“实学”,就成仪动作、待人接物上的外在修养而言。

“良知有善无恶,则可谓良知;无善无恶,则不可致。知之功,全在察其善恶之端,方是实学。今人于种种妄念,俱认为良知,则不分善恶之言,误之也。”[3]

浙中王门张元忭(1538—1588)“于本体终有所未明”[4],但在实践中渐觉王学有弊,遂指出其流入禅寂,不能入世经世。他认为实学是一种“察其善恶之端”的内在心性认知上的修养。

“人不能舍伦之外别为人,亦不能舍伦之外别为学。日用人伦,循循用力,乃所谓实学,故特称止。学者谁不识有人伦,但觉人伦外,尚复有道,尽伦外尚复有学,即不可谓知止;即一出一入,精神终不归歇,思致终不精详,扰扰茫茫,如何有得止时。三代以下,道术不明,久矣;只节义一途尚在人伦内,然已多不合道者。至说道德,即未免悠悠空旷;若功利辞章,更梦想不到人伦地位。呜呼,何不于知止求之。”[5]

作为一名东林学派人物,孙慎行(1564—1635)主张在人伦日用上用力修养德性,便是“实学”;舍却人伦,空说本体德性,未免“悠悠空旷”。

“居处恭之目,何如日非礼勿视也,非礼勿听也,非礼勿言也,非礼勿动也。四者,居处恭之目也。圣贤实学,浅深高下,一以贯之者也。世儒不实用力,以居处恭为粗浅不屑言,以四勿为精深不敢言,求所谓主敬之说,求所谓格致之说,求所谓戒慎之说,惟费口耳,全无实力。”[6]

霍渭先(1487—1540)的“圣贤实学”,显然指一般修养工夫所得的浅深或高下境界。他批评世儒不从“居处恭”和“四勿”上真实用功体会这种境界,而堕于口耳之争。

“学者真能透悟此性,则横说竖说,只是此理。一切文字语言,俱属描画,不必执泥……性之体,本广大高明;性之用,自精微中麻。若复疑只以透性为宗,恐落空,流于佛老;而以寻枝逐节为实学。以为如此,乃可自别于二氏;不知二氏之异处,到透性后,自能辨之。今未透性,而强以猜想立说,终是隔靴爬痒,有何干涉,反使自己真性不明,到头只做得个讲说道理,过了一生,安得谓之闻道也。”[7]

“王门七派”中江右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王时槐以“透性"为宗,他批判学人为避佛老,而不向心性深处修养,却向外在寻枝逐节(实际上是仅仅以外在功业为主)当作实学的倾向——说明当时确有很多儒学者是这样看待实学内涵的。

“使在我无功利之心,虽钱古穀兵甲,搬柴运水,何往而非实学,何事而非天理,况于史诗文之乎;使在我尚有功利之心,则虽日谈道德仁义,亦只是功利之事,况于史诗文之乎。”[8]

王守仁很重视心性之本体,而此文则是从一般的道德仁义(无功利之心)出发,认为有此根基,再做任何事,都是“实学”了。因此,这儿讲的“实学”既包含一般修养,也包含了儒家之用。

“由是而读书穷理,以充拓其体,应事接物以发挥诸用,随其材质分量之所,及以进之,亦不患于无其本矣。不知务此,徒以记问缀述为事,虽使圣贤训典充腹盈纸,犹不得谓之善学,而况今人无用之空言邪!呜呼,小子念之,斯古人切己之实学也。”[9]

张岳批评阳明良知之学使人空守用灵,他主张以读书穷理来提高内在的修养境界,应事接物,发挥才智,做好儒家诸用,才是“实学”。

“今之为政者,其当官未必尽不如古人,要之其清其慎其勤,缘只是做官,曷尝有保赤子之心在此,所以虽极力绷把支持,而卒不免于敝也。诗日'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只今吾子但有好恶念头,须从父母心中流出,方是实学。”【2】卷三十八湛若水的得意门生——吕怀对其师的“随处体认天理”作了修正,以“变化气质"取而代之。他的重点放在对恶的气质的剥落上,而不是对善的发现上。此处所讲“实学”乃指把个人好恶与民众的好恶联系起来,将个体修养贯彻到为政之中。

“虽妙人无声无臭之微,错综处实曲尽至赜至动之变。可见修法原非粗迹,不待兼止言,而后知止;法原非空寂,不待兼修言,而后知。此经世之实学,而尽性至命之正宗也。”[10]

为救良知之弊,李材之学以“止修”为宗旨,但反对有所谓本体之“悟”。不过他所讲的修止工夫将天下国家打拼在一起,故“经世之实学”实际上包含了一般修养基础上的外在事业之用。

以上所述浅层意义上的实学,其实就是先秦儒家多关涉到的内圣外王之学的继承。在良好道德修养的基础上,再去做社会功业,即如孔子的“为政以德”(亦可谓“以德为政”)、孟子的“仁政”等思想就反映了这一点。《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以及《易传》等经典,亦有对内圣外王有深度发挥的地方,宋明以后的儒学(理学、心学)透过佛老工夫和本体之学大大拓展了其意义;作为儒学发展的新阶段,深度意义上的实学也正是体现了这一创新之处。

深度意义上的实学强调必须以本体为修养工夫的归宗,并以本体为基石,展开儒家的外王事业。当然,各个思想家在使用这一术语时侧重点也不同。(www.daowen.com)

“先生尝言,圣贤切要工夫,英先于格物。盖吾心本来具足,格物者格吾心之物也。为情欲意见所蔽,本体始晦。必扫荡一切,独观吾心,格之又格,愈研愈精,本体之物,始得呈露,是为格物。格物则知自致也。龙溪谓古人格物之说,是千圣经纶之实学。良知之感应谓之物,是从良知凝聚出来。格物是致知实下手处,不离伦物感应而证真修,离格物则知无从而致矣。吾儒与二氏亳厘不同,正在于此。其实先生之论格物最为谛当,格之又格,而后本体之物呈露,即白沙之养出端倪也。宋儒所谓未发气象,亦即是此。龙溪之伦物感应,又岂能舍此而别有工夫。茅苐两家之言物不同,龙溪指物为实,先生指物为虚。凡天下之物,摄于本体之初,本体之物又何尝离伦物哉。”[11]

浙中王门学人万鹿园注重“本体之物”,这不同于另一浙中王门学人王龙溪把格物之“物”仅仅看作是“伦物感应之实事”[12]。龙溪非常重视对良知本体之义的发挥,而他使用“实学”术语显然只谓指外在的人伦日用上的修为工夫。根据黄宗羲的评析,万氏所说的本体之物摄含了天下之物。

“……良知之学。学者既以此为本,宜必以静与无欲为助,不然恐徒为空言,而终无实学矣。盖非静以体认之,则得之者浅,必不能的见而不惑;非无欲以存养之,则害之者众,必不能固守而不变。”[13]

薛蕙(1489—1541)主张以、静与无欲”的工夫实学达到对良知本体的认知。

“习染既深,焉能无病,况有病何伤过而能改。虽日有病,皆是本来不染,而工夫亦为精一实学耳。今日论学,只当辨良知本领,果与慎独工夫同与不同,不当论其行事标末,律之古人出处异与不异。使其本领既同,而行事或过,自可速改,而进诚明之域;使其本领已失,而操履无过,虽贤如诸葛:帏范明道,尚惜其不着不察,而有未闻道之叹。[14]

江右王门学者何廷善以工夫论实学,改过或慎独工夫无非是为了达到“闻道”。

“来谕识得生几自然,火然泉达,安用人为。但鄙意真识生几者,则必兢兢业业。所谓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方为实学。今人亦有自谓能识生几者,往往玩弄光景,以为了悟,则涉于无忌惮矣"[15]

王时槐认为,识得本体(所谓“真识生几”)后,还要尽力做工夫来呵护本体,方不忌惮而玩弄光景。这种在识得本体后,仍要做兢兢业业的修养工夫,他称之为“实学”。

博士家终日寻行数墨,灵知蒙闭,没齿无闻,皆沿习格物穷理、先知后行,捕风捉影,空谈无实学者。求真知,须躬行实体行之,而后着习矣,而后察向日用常行处,参证自然契合。”[16]

“离问学而尊德性,明心见性为浮屠耳;离德性而道问学,寻枝摘叶为技艺耳。除却人伦日用,别无德性。一味致知穷理,不是实学学效也。其要,在笃行、道由也。道问学者,率由之,非记闻之也。[17]

明末学者郝敬反对单纯书本上的格物穷理等说,主张先躬行得道后,再反复练习,运用于日用常行,变成“由道”的自然而然的行为。他这里所说的“实学”,实际上乃就工夫和本体合在一起互动而言:既有见道前的修养,又有见道后的修养;强调检验问学和德性的效果并不在书本上,而在社会的人伦实践中。

“文章功业气节,果皆自吾涵养中来,三者皆实学也。惟大本不立,徒以三者自名,所务者小,所丧者大。虽有闻于世,亦其才之过人耳,其志不足称也。学者能辨乎此,使心常在内,到见理明后,自然成就得大。”[18]

陈献章认为,各种外在社会事业如自涵养的大本而来,那才能称得上是“实学”,否则不过是才气过人而已,无足称道其心志。所谓“见理”,亦即他说的“养出个端倪”,也就是本体呈露之性光。在此基础上,以体统摄用,做事业自然成就大。

“善学者,自生身立命之初,逆溯于天地一气之始,穷之至于无可措心处,庶其有梧矣;则信一切皆性,戒慎于一瞬一息,以极于经纶事业,皆尽性之实学也。故全修是性,全性是修,岂有二者并致力之说。所谓修者,非念念而堤防之,事事而安排之之谓也。盖性本寂然,充塞宇宙,浑然至善者也。性之用为神,神动而不知返,于是乎有恶矣。善学者息息归寂,以还我至善之本性,是之谓真修。[19]

王时槐在此所讲的“实学”显然指“透性”即见悟本体后,做儒家的经纶事业。他把性修合一,将本体与外王打成一片,最后又从外王事业中“息息归寂”,自用归体。

所以,深度意义上的实学显然是以本体为核心,以工夫和适用为两翼来展开儒家学术思想的。[20]综上所述,根据对《明儒学案》中不同思想家在各个时期“实学”使用内涵上的考察,我们说,实学继承、发展并完善了先秦以及宋明以来的儒家内圣外王理念,明末清初则达其鼎盛时期;从中国哲学史来看,这标志着儒家迈越到更为成熟的阶段。

(作者系国防大学马克思主义教研部副教授)

[1]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第54页

[2][3] [4] [5] [6] [7] [8] [9] [10] [11] [13] [14] [15] [16] [17] [18] [19]黄宗够.明儒学案[M].文渊阁四库全书版。卷五、十五、十五、五十九、五十三、二十、十、五十二、三十、十五、五十三、十九、二十、五十五、五十五、八、二十。

[12]王畿.龙溪王先生全集[M].明万历十五年萧良干刻本。卷六。

[20]参见:朱康有.人道真理的追寻——李二曲心性实学研究[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3。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