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德国的哲学诗人荷尔德林写道:“只要良善、纯真尚与人心同在/人将幸福地/用神性度量自身/神是不可知的吗/神还是像天空一样显明吗/我宁可信奉后者/神本是人之尺规/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人是“万物之灵”,这个“灵”就是人的“神性”。“神是人的尺规。”“人的神性”来自“自然的神性”,抑或自然的神性是人的神性的投照。人的神性的具体内涵是指人的精神性、自由性、创造性。人是精神的,人是自由的,人是创造的。人的神性决定了:人总是由现实向往未来的,人总是从束缚走向自由的,人始终是由此岸向往彼岸的。人的神性,表明了人是意义的存在物,人是理想的存在物,或者说人是自由的存在物。人向往“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诗意地栖居”就是“人性的栖居”、“自由的栖居”。
教育的起点、基础和最终都是指向人,因此,教育的首要目标是要与人的生命状态相结合,让人性之花自由绽放。教育培育人身上的神性,这就是教育的高贵之处。教育理想在于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奋斗和追求,是一种心灵飞跃和智力享受,倚助于教育,在教育的指引下提升人的神性,把现存世界的全部文化导向人的灵魂觉醒之本源和根基,而不是导向由原初派生出来的东西和平庸的知识,这才是真正的教育智慧。如果教育里“缺少人”、缺少对人生命状态的观照,就不会有自由、自尊、尊严、个性、创造这些教育理念中最基本的东西。惊讶、壮观、美妙、卓越这些不断滋养教育经验的生命世界就不会纳入教育者的尺度中去,枯燥、虚伪、教条、压制人性就自然成为所谓教育的公理。教育是一门艺术,但不仅仅是一门技术。“真正的艺术和技术的区别,就在于它不是用作达到另外的目的的工具,而是以自身为目的的、独立、自律的艺术。真正的艺术是人的本质力量的高扬,是立于人性和美之上的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是对人的本质的异化的抗拒。”[1]我们的教育日益成为远离“人”的技术训练,它高奏“知识就是力量”的号角,打着“科学主义”的旗帜,试图用规训的技术、规训的道德、规训的知识为人们装备上最具生产力的功能,而人的德性和智慧的养成,人的生命和精神的提升,则被抛掷九霄云外了。忘记了人,忘记了人的神性,教育中各种各样的佞妄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对人性浑然不觉的人,不能自认为人,对人的神性麻木不仁的社会,不能成为令人神往的社会,躲避甚至压制人的神性的教育,就是罪恶的教育,这不仅因为它给每个生命体带来痛苦,甚至连痛苦的能力都被拿走了。人世间的盗窃方式五花八门,但最丑恶、最可耻、最卑鄙的盗窃是偷走人的神性,尤其是教育者戴着崇高的面具偷走孩子的神性。救救孩子!救救教育!从根本上说,救孩子就是挽救他的神性。
荷尔德林在《帕特莫斯》中写道:“神近在咫尺,又难以企及/当使者过于雄浑,危机反倒潜伏/既然时间之峰厌倦了相隔天涯的山峦/密集聚居,相偎相依/那么,圣洁浩瀚的水波/请赐我们以双翼,让我们满怀赤诚衷情/返回故里。”人的神性,总是使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人的神性,让人在教育中诗意地栖居。借用伽达默尔的话说:“难道我们要目送黄昏落日那最后的余晖,而不欣然转身去期望红日重升的第一道朝霞吗?”[2]我希望我们能以虔诚、敬畏的心去拥抱那漫天茁壮成长的生命世界,用我们的爱心去救赎现代规训化的教育。(www.daowen.com)
【注释】
[1]邓晓芒.教育的艺术原理[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2):101.
[2]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上)[M].洪汉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第2版序言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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