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应该是个体心灵获得启蒙及解放的基础,而非沦为仪式或教条的宰制性活动,成为我自己的最终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精神创造。然而规训化教育中的灌输、训责、惩罚、强制,使教育具有一种教训的霸权,一种“独白真理”^[84]的话语特权,一种强迫“听话”、“驯从”的驱使,它忽视了教育中的“人”,忽略了人精神成长的培养。学生不是一个需要填满的罐子,而是一个需要点燃的火种。从规训化教育走向对话式教育,即是消解传统的教育威权,反对简单的灌输,关注人的理性自觉,关注人的个体言说,营造自由的教育情景,使人在积极参与对话的过程中唤起个体的精神意识和个体的生命尊严,最终实现人的精神的自我创造、充盈与生成。

1.对话式教育利于师生压迫性关系的消除

就压迫关系而言,其本质往往是暴力的。在这种师生关系中,教育容易把人局限在粗俗、无知、蒙昧、愚陋、偏见之中,进而成为禁锢人精神的工具。然而在对话关系中,尽管教化双方在身份上有着差异、在学问上有着高低,但在人格尊严、生命价值上是平等的。“对话关系不仅消解并超越了抽象的普遍性对人的统治,使‘普遍—特殊’结构向‘整体—部分’转变,而且还消解并扬弃了人的自我中心结构,使人的存在获得了开放性和创造性。”^[85]在对话式教育中,受教双方敞开自我、真诚沟通、相互理解、共同提升。因此,师生关系不是教学情境中的垂直压迫关系,而是同时共创、共享沟通、创造文化的参与关系,是和谐人道、民主平等的对话关系。“通过对话关系,教师的学生(students-oft he-teachers)及学生的教师(teachers-of-the-students)等字眼不复存在,新的术语随之出现：教师学生(teachers-students)与学生教师(students-teachers)。教师不再仅仅是授业者,在与学生的对话中,教师本身也得到教益,学生在被教的同时反过来也在教育教师,他们合作起来共同成长。”^[86]当受教者不再感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教育者的时候,他受着最好的教育；当教育者让受教者感到自己并非教育者的时候,他进行的是最好的教育。“真正的师生关系便是这种‘我—你’关系的一种表现。为了帮助学生把自己最佳的潜能充分发挥出来,老师必须把他看作具有潜在性与现实性的特定人格,更准确地说,他不可视他为一系列性质、追求和阻碍的单纯组合,而应把他的人格当作一个整体,由此来肯定他。”^[87]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教师在教育中不再具有主导性,教师的主导性来自其能引导学生的潜力。在这种实践中,教育成为一种“引导性”的结构,教育不是强制性的迫使和规训,而是一种对话结构,通过理解、认同、选择、反思等交流形式,使个体生命受到实实在在的价值陶冶,从而提升个体作为德性生命的存在,提升个体生命在世界中的存在与感知方式。

2.对话式教育裨益受教者批判意识的呈现(www.daowen.com)

精神原则的关键在于人能反省批判自身而开启生命之源,故《乐记》云：“不能反躬,天理灭矣。”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都带着自己的“真理”,自己的生活立场,“儿童也可以是有理性的,即能独立思考、能考虑公正原则及他人的利益”^[88],因此,受教者作为具有独立性和内在自由性的主体,不是逆来顺受、默不作声的“哑巴”,任凭教育者裁决、摆布、训责、说教,而是作为与教育者人格平等的对话人,发出自我理性的声音,表达自我生命的意愿。对话式教育有利于受教者批判意识的呈现,“尽管在一次对话中,可能有些错误、误解、冲突与情绪产生。这是对话的失衡。但是这也是能够导致探究、发现与改变的契机”^[89]。对话以开放的方式让相反的观点、观念展现出来,在平等的对话中进行反思、辩论,把任何既定的结论拿出来进行公开的审视与批评,这有利于批判意识的提升。因此,对话有时是颠覆性的,在否定中达成共识。在对话式教育中,“创造出来的不是无声的奴隶,而是自由的人；这自由的人能够同自己的创造者并肩而立,能够不同意创造者的意见,甚至能够反抗他的意见”^[90]。对话意味着一种批判态度,并且通过对话让人性存在的我们,一起反省我们所知与不知的,进而采取批判性行动以转化这个世界。

3.对话式教育增益师生成为更完善的人

真正的教育是使人们在其所生活的世界中,成为更完善的人。“靠着对话式的亦即辩证的思想活动,我们才能达到对人类本性的认识。”^[91]因此,在对话式教育的共同体中,受教双方反思性地行动在教育世界中,通过自己思想与行动反省自己的价值与信念,进而解放狭隘的心灵、自我观点及结构限制,对话因此具有创造转化意义,既创造教育生活,又创造个人的自我。人不仅是其所是,而且是其所非,对话式教育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不断发生的个体与自身的内在性对话的过程。个体的感性欲望与价值形式的对话,自我与非我的对话,在内含着价值引导的对话过程之中不断发现“我”之所是,也发现“我”之所非,从而不断地把“我”之所非转化成“我”之所是,使“我”之所是的空间渐次丰满,也使“我”之所非的视界不断敞开。对话形成了一个境遇,自我创造因此获得了可能的基础,这样人性日臻圆满,人也成为更完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