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积极引导模式”相对的是“消极应对模式”。消极应对模式也是以社会化媒体或是市场化媒体的爆料作为起点,由于传统媒体报道的缺位或错位,社会化媒体理所当然的成为意见领袖,控制了网络舆论的导向,迫使专业媒体在议程设置上失去主动性,而做出符合网络民意的议题设置和框架设定的反应。这是一种信息和意见自下而上流动的信息流动方式。
消极应对模式常常因媒体缺乏应有敏感或屈于某种压力未能及时参与社会意见讨论并积极予以引导所致,尽管后期也不得不介入对问题的讨论,但常常会比较被动,造成损失。2015年4月16日10时58分,天涯论坛曝料“凤凰县某局局长携女下属何某(凤凰县人民医院原副院长)在党的群众路线教育期间海边度假”。爆料称:“2014年4月15日,两人从长沙乘坐飞机直飞三亚,享受椰风海韵、阳光沙滩的美妙,夜宿顶级豪华酒店礁湖客房(豪华带泳池房),官网售价每晚3569元。”天涯论坛后续爆料说:“4月17日,两人离开三亚,飞往深圳。4月18又从深圳前往广州阳江市素有‘东方夏威夷’之美称的海陵岛继续浪漫之旅。”帖子同时上传了5张照片。
“凤凰县某局长携女下属三亚海边度假”帖子发出后,凤凰县主要领导不得不作出反应,当天下午3时,凤凰县召开县委常委会,通报这一网络舆情事件。4月17日,凤凰县对帖子所反映的当事人、时任县卫生局局长黎明(现任县文广新局局长)、县人民医院副院长何书香作出停职接受组织调查决定。4月17日当天,凤凰县纪委成立专案组对这起网络舆情事件展开全面调查。[22]
这是一起消极应对模式的网络事件。(www.daowen.com)
在消极应对模式中,网民会在舆论热点形成的初始阶段,在社会化媒体上积极讨论和传播议题;但由于专业媒体在事件报道中的长时间缺位,网民自行设定的“框架”会越来越强化。也就是说,网民意见如果得不到主流媒体(即官方态度)的及时回应,就会在通过微博、博客、BBS等新媒体不断交汇的过程中,意见观点朝着更一致(多数情况下会与政府的观点相背离)的方向转移和强化,同时网络言论中还会伴随着出现很多未经证实的传言甚至是谣言信息。
以2011年的“郭美美炫富事件”为例。2011年6月21日,新浪微博上一个名叫“郭美美baby”的网友突然受到广泛关注,这个自称“住大别墅,开玛莎拉蒂”的20岁女孩,其认证身份居然是“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她的行为激起网友的讨论、关注和持续跟进。网友针对“郭美美是谁”“为何暴富”“和红十字会是什么关系”等话题自发展开调查和人肉搜索,有网友称她是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郭长江的女儿,郭沫若的孙女[23]。与“郭美美炫富事件”在网络上掀起的轩然大波相比,在事件发生后两天的时间内,居然没有任何传统专业媒体介入报道。网民主流意见的“框架设定”是郭美美和红十字会有关系,关于郭美美是“红会副会长的女儿”和“郭沫若长孙的女儿”等传言在网络上不胫而走。迫于网络空间对郭美美炫富事件激愤情绪的不断高涨、广泛传播和网络舆论形成的巨大压力,专业媒体不得不跟进报道事件,只是失去了框架设置和引导舆论的最好时机。郭美美炫富事件发生两天后,六家传统媒体才开始报道。在传统媒体关注的第一阶段,《北京日报》等媒体指出“郭美美”与红十字会无关,指责“郭美美炫富事件”是炒作,大篇幅报道红十字会的声明和回应。但是网友不买账,将传统媒体一起置于质疑的火盆之上烘烤,使得网络舆论进一步发酵。网友不断深挖爆料,一些与红十字会有关的公司和人物都被曝光,其中就包括郭美美提到的那个公司,这样网友更加强化了初始阶段关于“郭美美与红十字会有关”的框架设定,舆情发展火上添油。此时,主流媒体立场开始改变,否定郭美美的态度渐趋明朗,原有立场出现转化迹象,和网络舆论形成汇流。6月25日晚,央视新闻频道《24小时》栏目发出“红十字会‘有声明,更需要证据’来证明郭美美是谁”的声音,指出红十字会有责任用事实来向公众证明真假。央视的这一表态使得网络舆论得到有力支撑,舆论狂潮再次达到高峰。从整个事态发展的轨迹来看,网民对“郭美美炫富事件”就像剥洋葱一样层层深入,不断发掘出新的材料和信息,不断深挖出新的话题。网友从对郭美美和红十字会关系的质疑开始,引出“新浪微博认证漏洞”、杨澜“诈捐门”、红十字会黑幕以及对红十字会制度等的质疑,都迫使主流媒体不断地跟进报道并且最终被纳入网民的框架设定。
在消极应对模式中,专业媒体常常处于被动地位,它们多半情况下是在社会化媒体爆料、议题不断快速发酵的过程中才不得不被迫介入的,而此时网络舆论已经处于形成的上升阶段,网民已经形成对事件解释的主要框架。当主流媒体介入事件报道后,如果媒体提出的框架与网民的预设框架存在显著差异,网民通常会继续搜索更多信息和证据来证实自己初始的框架设定。通过“爆料”“曝光”“人肉搜索”“网络接力”等方式汇聚信息,网民对事件的解释框架不断得到补充、完善和加强,传统媒体框架在与网民框架竞争中很难处于优势地位。最终主流媒体只好有选择地跟进网民的“子议题”,媒体议程以曲线方式与网民的“框架设定”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形成框架共振与共鸣。传统媒体与网络舆论系统的意见合流,在短时间范围内集结成网络舆论热点,舆论的立体传播形成了强大的社会舆论。网络舆论达到高峰,民众的诉求在传统媒体的参与之下,终于有可能被纳入到政府议程之中,促成事件的最终解决。消极应对本质上是网络舆论倒逼的结果,没有倒逼,没有网友的穷追不舍,郭美美最终被绳之以法可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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