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控社会情绪和网络舆论的主战场在地市县两级。地市县是社会管理的主体,也是调控网络舆论的主体和排解社会情绪、构建和谐社会的主体。尽管社会情绪并不可怕,但社会情绪如果得不到合理的处置,任由其经过网络自由扩散,就可能迅速转化为网络舆论,对社会管理产生巨大冲击和深刻影响。
与其他网络舆论形态相比较,地市级和县级网络舆论有着自身的一些鲜明的特点,主要包括:
(一)区域性事件与全局性影响
网络媒体是一种极具个性化的传播工具,它一改传统媒体单向、线性、瀑布式的传播方式为平等自愿、双向交互的传播方式,打破了传统媒体对舆论的控制和信息的垄断,促进了民间话语体系的崛起。网民能够自主地在网上发表意见、观点和看法,表达愿望、要求和呼声。以博客、微博、微信等为代表的“自媒体”和以QQ、SNS等为主体的社交媒体,使网民有了一个可读可写可传播可分享的网上虚拟社区,把社会带入了一个“人人是记者”“全民当监察”的新时代。
由于地理区位、人际关系和利益格局的关联,地市级网络舆论多以区域性事件为舆论话题,并尽可能多地动员利益相关方参与讨论的趋势,以期达到形成舆论合力、扩大社会影响、引起高层关注、促成问题解决的目的,因此“区域性事件”和“全局性影响”就成为地市级和县级网络舆论的第一个鲜明特征。这种以突发事件(公共事件)为依托,高度自主形成的网络舆论,往往使事件相关方特别是有关管理部门无法觉察,措手不及,防不胜防。在过去也许是很容易处置的一件普通突发事件,现在则不可避免地会通过网络被炒得沸沸扬扬,给管理机关带来巨大压力。如2010年1月7日发生在邳州市的“河湾征地”[34]事件,原本是一个很普通的补偿纠纷,双方虽有不同意见甚至分歧较大,但关系并非达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可是一经网络扩散,立即形成山呼海啸般的舆论效应,特别是当地农民受到网络情绪的激励,纷纷上网补充各种“信息”,表达各种意见,与意见领袖、媒体评论和围观网民相互作用,网上各种报道、评论、跟帖、博客和其他相关信息迅速攀升,几天时间,百度搜索“河湾征地”就达174000余条。
从“河湾征地”及后来发生的“新沂宝马碾童案”[35]“邳州复员军人静坐示威”[36]“邳州某中学学生冲击政府”[37]等事件形成的舆论特点看,这些事件均为地方矛盾,与全局并无直接关系,但最后却都无一例外地通过网络传播引发网民围观和舆论狂潮,网民并不去探索事实真相,分析事件背后的原因,只是一味地不分青红皂白,对政府工作进行批评指责,不满情绪如开闸的洪水,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
(二)突发性与扩散性
地市级和县级范围内的社会情绪与网络舆论往往是在某一突发事件的刺激下突然出现的,事先并无征兆。而一旦上网,就会迅速扩散,很快成为全省全国乃至全球关注的焦点,发展成为更大范围的舆论事件。本质上,网络就是一个社会情绪和公共舆论的扩散器和放大器。因此,网络舆论的扩散与放大也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多层次、多侧面、多形态的情形。它可以由一个论坛、一个组群向其他论坛、其他组群扩散,也可以由境内网站向境外网站扩散,还可以由网络媒体向传统媒体扩散。这种扩散往往使得个别议题社会化、地方议题全国化、国内议题国际化、普通议题政治化,常常会出现由小及大、由点及面,由议题领域迅速向其他领域蔓延,使得对个别现象、个别案例的关注,变成对更广领域、更深层次的讨论和对事件原因的终极追问,直至上升到对整个社会和国家制度层面的质疑。
2014年高考期间,有人模拟高考作文题目写了一篇题为“自由,比拥有整个世界更重要”的“整蛊”文章,放在凯迪社区,6月7日下午5时8分发布,到6月8日上午,就被点击38100次,有170余个回复。[38]不久,百度上相关结果就达到约98000000个[39]。
文章并无什么新意,无非是借机发泄对现实的不满,而且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编造的。但这场风波却成为一个由社会情绪成功转化为网络舆论的典型案例,它放大了社会的对抗,激发了公民对社会管理的不满,体现了社会情绪网络扩散的基本特征。网络舆论强大的扩散性,使舆论影响有可能被成倍地放大,成为数万、数十万人围观起哄的对象,有时还会引发舆论哗变,造成社会震荡。这种“放大效应”在近几年网上蹿红的事件中表现得尤为充分。2010年9月7日11时许,新沂市民伍坦驾驶宝马X6,在新沂市新安镇良辰花苑小区10号楼3单元门前道路上由东向西倒车时,不慎将3岁半幼童撞倒,因处置失当来回四次碾轧,致幼童严重受伤,经抢救无效死亡。[40]这原本是一起典型的交通肇事案件,但消息传到网上后,因为涉及“宝马”“人大代表”“四次碾压”等敏感词汇,网络围观和对公安机关定性的质疑之声爆发式呈现,各种帖子达到446000余条,一场舆论风暴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三)负面性与破坏性
尽管网络舆论不乏赞扬真善美、鞭挞假恶丑的声音,但总体而言,负面情绪和负面舆论更有在网上发表的冲动,更容易获得网民的呼应从而得到广泛传播,更容易引起网民围观。一般来说,地市级和县级党委、政府与老百姓朝夕相处,联系密切,利益关联度高。能实实在在地为百姓办好事办实事,但也容易出现决策欠周、方法欠妥、用人失察、时机掌握不准或者操之过急等问题,因此也会诱发各种矛盾,有时矛盾还会比较尖锐,容易在群众心里积聚怨恨。而当地又往往缺少表达、缺少沟通、缺少解决的通道,一旦有了机会,这种负面情绪就会倾泻而出,形成负面舆论风暴。这就是为什么与传统媒体相比,网上更多的是传播着鞭挞权力腐败、暗箱操作、野蛮执法、暴力案件、不法行商等社会丑恶现象的舆论,并呈现出一呼百应、众声喧哗态势的原因。这种负面性和破坏性舆论给当事方和管理者造成的巨大压力不可小觑,因为它可能会迅速向现实延伸,带来极具破坏力的现实行动。网上舆论很多时候都是听风是雨、感情用事,常常偏离对事件真相的客观追问、对现实问题的认真探讨,多为不负责任的相互谩骂和贬损,有时甚至演变为人身污蔑与攻击。某些网络舆论的产生和扩散,还不排除是由个别人和某些团体刻意扭曲操作所致,对此,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管,听之任之。
负面的网上舆论对现实社会、对党和政府、对公务人员的公信力具有较强的“腐蚀效应”。如果不能有效调控,任由其渲染放大,就会对民众心理造成强烈冲击和错误引导,助长悲观、低落、埋怨、激愤、仇视等社会群体心理。如“铜山上千亩耕地建工业园”[41]“邳州92名官员乘领导换届搞违建”[42]“西苑城管打人”[43]等,无不透露出网民对权力运行和政府官员负面新闻的高度关注,也启示我们需要对这些网络舆论予以积极有效的回应。
(四)逆反性与偏执性
由于在现实社会中确有一些公务人员行为失范、处事不公,甚至徇情枉法,令百姓不满而又无可奈何,网民也就不再按常理出牌,而是竭力寻找“非常规表达”方式,以图形成轰动效应,造成最大影响,促使问题被关注和促成问题得到解决。作为本课题样本之一的徐州,乃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孕育出了一种义气、大气、霸气甚至有些戾气的地方文化传统,徐州人自认为是有情有义、敢作敢为的血性男儿,自信“有情”“有义”“有种”“有担当”,常常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刚性有余而弹性不足,信奉拳头而蔑视理性,这种心理带到网上,就会出现网上舆论不分青红皂白,本能对抗主流观点和正常社会管理活动的抗拒性、逆反性特征。从价值取向上看,网上舆论往往对正统思想观念、主流意识形态不屑一顾,表现出明显的忽视传统、对抗主流、消解权威的特征;一些有违主流认同甚至社会公德的人和事,在网上不仅很少受到抵制,反而受到追捧。从参与者的心态倾向看,网民对政府政策、官方言论、主流观点、社会精英、富裕人群往往持怀疑态度和排斥心理,宁信其错,不信其对,宁信其坏,不信其好;相信凡事皆有内幕,皆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网上舆论的逆反性特征及怀疑一切、否定一切、反对一切的态度,直接挑战了主流意识形态和正常社会管理秩序。在网络环境下,这种“挑战效应”极易发展为形形色色的网络暴力。如一条“遭丈夫性虐待近两年,徐州一警嫂网络呼救”[44]的消息上网之后,网民立即展开人肉搜索并对这位警察丈夫进行围剿,接着又扩展到对警察队伍的声讨,言辞激烈,群情激愤,不容分辩。
2014年高考过后,一个“千万别报体”的帖子意外网络走红,随着各种“千万别报我们学校”“千万别报我们专业”的体裁话语满天飞,比如:
千万别报新闻学,因为一年到头木有假;
千万别报民族传统体育,因为上了班你会爆肥;
千万别报计算机,因为都是宅男无从下手;
千万别报English,因为汉字(子)难找;
千万别报弹药仓储,因为你会“倒弹”一辈子;
千万别报项目管理,因为考试太坑爹;
千万别报国际贸易,因为听起来“高大上”,大爷的,还在国内混;
千万别报汉语言,因为白上四年学;(www.daowen.com)
千万别报考古,因为逗比的世界没人懂;
千万别报环境工程,因为实习基地在污水处理厂、垃圾处理场;
千万别报广告设计,因为你会加班加到吐;
千万别报戏曲,因为找工作得穿越;
千万别报管理,因为当不了老板很痛苦!
另一则是吐槽学校的:“千万别报我们学校!”
1.若是你来了山东中医药大学,你就会深刻而又痛苦地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那就是停尸房有空调,宿舍没有!
2.在普通大学,一男生追一女生,几经周折终得手。在武汉大学,一女生追一男生,几经周折终得手。在华中科技大学,一男生追一男生,几经周折终得手。
3.八个高中好友想一直在一起,他们都努力,分别考上了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山东大学。从此八人天各一方,但无论怎样,大一夏天,有六个都热死在济南了。
4.校园巴掌大,宿舍拳头小,空调是做梦,澡堂需跋涉,男女1∶10,帅哥是传说,一入医学部,节操没听过。——遇见河大请绕行!
5.虽然我们学校小,但是我们学校破啊。虽然我们考试多,但是我们挂科率高啊。虽然我们八人寝,但是我们没空调啊。虽然我们寝室小,但是我们还漏雨啊。夏练酷暑,冬练严寒,我们身体好!——广州大学
6.整个大学四年,陪着你的不一定是对象,但一定有早晚自习。到了大三,可能就让你搬校区,新校区出门,左边是监狱,右边是精神病院,这就是山西工商学院,一所神奇的大学!
7.千万别来成都理工大学工程技术学院,住宿条件都可以拍摄爸爸去哪儿了!
8.高中老师说,你们不努力就会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于是我努力了,最后来到了宁波大学,这个鸟到处拉屎的地方!
9.千万别报长沙理工大学,宿舍管理阿姨每天8点都会准时叫你起床,她会一直敲一直敲,敲到你开门为止……
10.上海师范大学自称在上海!可谁告诉你奉贤也算!我去趟市区来回要六小时好吗!话说城市尽头是村庄,村庄尽头是荒野,荒野尽头是上师大!
11.别考厦门大学:每天被游客当道具使,同学你的卡可以借我用下吗?这里怎么走同学?你的卤味哪里打的同学?你能让开么,挡着我拍照了……
12.西南交通大学绝对原生态,在学校露过面的动物有猫、狗、猴子、松鼠、蛇、孔雀、鹿、猫头鹰……堪比西南峨眉野生动物园。
13.蓝翔毕业七年的我,早就成为了人中之龙,贵为一个工地的搬砖队队长了!
也有的网友是明贬实褒……
网友A:#千万别报我们学校#千万别报考长江大学!千万别报考长江大学!四人宿舍真的很孤单好吗?在江边风景太美真的不利于学习好吗?空调热水器WiFi独卫江景房真的很容易堕落好吗?武汉校区建筑太奢华容易乐不思家好吗?三国古都天天看风景审美容易疲劳好吗?城中校区男女1∶N,美女太多眼花缭乱好吗?你来长大干嘛!!!
网友B:#千万别报我们学校#千万别报考澳门理工学院!两人宿舍真的很孤单好吗?在市区内太繁华真的不利于学习好吗?空调冰箱WiFi独卫海景房真的很容易堕落好吗?一周九节课暑假接近四个月真的太多了好吗?到广深港都只一小时太远了好吗?
网友C:#千万别报我们学校#千万别报考宁波大学!四人宿舍真的很孤单好吗?甬江边风景太美真的不利于学习好吗?空调热水器WiFi独卫真的很容易堕落好吗?夏天校园内白鹭成群简直动物园好吗?港城天天吃海鲜看风景审美容易疲劳好吗?男女比例1∶N,美女太多眼花缭乱好吗?你来波大干嘛!!!
这已经是一种固定的格式了,了无新意,却备受追捧,一定有它的道理。这些套用某种范式仿造句子,看似好玩,实则表达的是无奈,是不满,是内心深处的抗拒,必须加以重视,并寻找纾解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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