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载，东郭子惠问子贡：“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称：“夫子修道以俟天下，来者不止，是以杂也。”^[2]正如“檃栝［正木器］之旁多枉木，良医之门多疾人，砥砺之旁多顽钝”。

东郭子惠对于堂堂的孔门竟然如此之杂，似乎觉得过分，不免费解，又不无惋惜。子贡这才以“夫子修道以俟天下”作答。表示不管人来人往，多么庞杂，夫子本色未变，不可能与来人同流合污。故孔门之杂，无损其纯正。

在此语境中，“杂”是贬义词。东郭子惠如果像今人那样，把孔门之杂，当成普及教育的源头，也就不致质疑。子贡如把孔门之杂，视为孔门弟子出身之杂，那么他以“疾人”“枉木”（不规则之木）和“顽钝”作比，岂不是对其同门学友大大的不恭？(www.daowen.com)

在子贡看来，孔门“譬之宫墙”。“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得其门者或寡矣。”（《论语·子张》），虽就乃师博学而言，或为溢美之辞，从中亦可看出，就孔子私学而言，入孔门并非易事。在学问和德行上，登其堂，入其室，更难之又难。夫子之门焉杂？

再说，东郭子惠所谓孔门之杂，若果真指其入门弟子之杂，倒不失为一种见识。因为就连孔子心目中，其弟子也参差不齐。不讲别的，就连有人问及同他接近的弟子，如子路、冉求、公西华“仁乎”？也都连声回答“不知其仁也”（《论语·公冶长》）。然而，在《史记》中，早就论定“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史记·孔子世家》），七十七弟子“皆异能之士也”（《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且不说如此判断溢美成分如何，至少表明时至汉代，东郭子惠之辈不大可能对孔门弟子之杂表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