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孔子授业,单举若干例证,也还不能够说明问题。不管对“启”“发”“举一反三”作何种理解,《论语》所载大量言行,究竟有多少出于弟子的“愤”“悱”“举一反三”?全书512章中,师—弟子问对,约近百章。其中透露的消息,大抵为:
1.弟子问难,一般属于有感而发,或因惑求解,同自身境遇相关者极少,从中很难察出“愤”“悱”之情,举一能反三者,实在不多。尚有反应迟钝者,名叫“樊迟”的弟子,恐怕可算其中之一。可见诸《为政·孟懿子问孝章》《颜渊·樊迟问仁章》,而孔子照旧解释不误,并不见得严守“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的规则。
2.孔子主动提问,或问弟子之志,或就从政有所质询或见告,或向弟子表白(夫子自道),大致同弟子“愤”“悱”无涉,而夫子自道,往往倒同他本人“愤”“悱”相关。
3.师—弟子问对中,有时发生争议,一方或双方不免动容,可见诸《先进·子路使子羔为费宰章》《季氏·季氏将伐颛臾章》《先进·季氏富于周公章》。不过,这就是“启”“发”么?(www.daowen.com)
孔子本人虽说过“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但他未必把它作为一条死板的规矩。丘也,圆活之至,注家、研究者往往不如夫子圆活:所谓孔子与人言,“必待其人心愤愤、口悱悱”而后启发为之说(郑玄)。这么一个“必”字还不够死板么?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论语·子罕》)何必使其“必”,何必使其“固”?
孔子授业的精义,在于关注“启”“发”“复”的火候(条件),不仅考虑弟子的“智力因素”,甚至更关顾“非智力因素”,尤其注意弟子的思想境界、行为倾向、“道”与“德”的水准,作为施教的出发点;固然施以“文、行、忠、信之教”,其实比这些更加强调的倒是弟子的“学”:“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论语·公冶长》);“不愤不启”是为了更有效的“启”,“不悱不发”是为了更有效的“发”。通常说“教是为了不教”,在孔子那里,形式上往往是“不教是为了教”。—这样的教,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引导弟子自学、自我修养,最终达到“虽离师辅而不反也”(《礼记·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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