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授业中,是否包括诗教呢?这取决于对诗教如何解释。
当时所谓“诗”,凡是提到“诗三百篇”的诗,当指后来奉为经典的《诗》,即据说经孔子编纂而成。孔子自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论语·子罕》)孔子自卫返鲁,时值鲁哀公十一年(公元前484年,距孔子逝世的公元前479年,不到5年)。《史记》称“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史记·孔子世家》)。在此以前,人们或对未经孔子删节、编纂的《诗》存在不同看法。即使在成册以后,也不无看法。故孔子有必要对其弟子加以解释。
关于《诗》,《论语》中传递而又值得关注的信息如表3.2所示:
表3.2 《论语》中有关《诗》的言论
(续表)
由此看来,说孔子授业中包括诗教,未尝不可。尽管它属于礼乐之教的必要补充。
涉及诗教,有必要补充说明的是:
1.鉴于自师挚起,《关雎》之乱,几乎达到洋洋乎盈耳的程度。人们对《诗》难免发生误解,孔子这才有必要加以澄清。至于他编纂《诗》,不仅使其弟子受益,而且由于他使“《雅》《颂》各得其所”,或可发生移风易俗的影响。
2.关于士君子为什么要“兴于诗”,孔子未加申述。后汉包咸《论语章句》解为:“兴,起也。言修身当先学《诗》也。”那么修身为什么当先学《诗》呢?此解同未解并无多大区别。南朝梁代皇侃《论语义疏》,转引江照之见:“览古人之志,可起发其志也。”可备一说。
3.关于“不学《诗》,无以言”,这不是说一般人不学《诗》就不会说话,而是指士君子“言必称诗”,既表示言必有据,又表示很有教养。关于“言必称诗”,荀子援引孔子与子贡的一次对话,为典型一例:
子贡问于孔子曰:“赐倦于学矣,愿息事君?”
孔子曰:“《诗》云:‘温恭朝夕,执事有恪。’事君难,事君焉可息哉?”
“然则赐愿息事亲?”(www.daowen.com)
孔子曰:“《诗》云:‘孝子不匮,永赐尔类。’事亲难,事亲焉可息哉!”
“然则愿息于妻子?”
孔子曰:“《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妻子难,妻子焉可息哉!”
“然则赐愿息于朋友?”
孔子曰:“《诗》云:‘朋友攸摄,摄以威仪。’朋友难,朋友焉可息哉!”
“然则赐愿息耕?”
孔子曰:“《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耕难,耕焉可息哉!”
“然则赐无息者乎?”
孔子曰:“望期圹[坟],皋[高]如也,嵮[巅]如也,鬲[类鼎]如也。此则知所息矣!”
子贡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
(《荀子·大略》)
这一记载,像是后人杜撰的寓言。喻义虽佳,不合情理。子贡如有此问,为什么问这问那,偏偏不问:“然则赐愿息于货殖?”何况,“赐也达”,乃师意图早已表明,自信“闻一以知二”,何必唠唠叨叨问下去,自讨没趣?至于乃师,按照《论语》中表露的谈话风格,他早就会以“赐也,尔爱其息,吾爱其学”一语打发了之。说不定背后还会叽咕:“赐也,小人哉!”
这个寓言虽不失为“不学《诗》,无以言”的范例,却不无把夫子脸谱化之嫌。因为孔子倡言“诗”,旨在陶冶情操,更在于一旦“授之以政”,或“使于四方”,在礼仪场合,从容以诗“专对”。怎会在同弟子谈话中唠唠叨叨地引证,以炫耀博学呢?
先秦之际,言必称诗,犹如近代欧洲绅士动辄“言必称希腊”,再夹几个拉丁文词汇,以显示其身份的高贵。就是如今不少喝过或并未喝过洋墨水的博士,也未免俗。开口说话不管有无必要,总免不了带上几个英文单词或略语,表示自己成了什么“精”。大概是“英之精”吧!算是“今之学者为人”(《论语·宪问》)的现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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