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克劳斯，芝加哥公牛队总经理，在1995年夏天，与主教练菲尔·杰克逊有过一次对球队未来的探讨。

“我们现在这套阵容，到底能取得什么成绩？”克劳斯问。

杰克逊的回答很直接：“杰里，我们缺少一个大前锋，如果能找到一个合格的大前锋，我们能获得（常规赛）60胜，如果没有，我们只能取得50胜。”

最后，克劳斯拍板：“我们去找一个大前锋。”

公牛在1994—1995赛季的东部半决赛中2比4输给奥兰多魔术，不只是乔丹刚复出还没有找回状态的原因，内线形同虚设才是关键。霍勒斯·格兰特，曾经是公牛三连冠的中流砥柱，现在却已经是魔术队的球员，而与他对抗的，居然是身高2米03的小前锋斯科蒂·皮蓬。

那个系列赛之后，皮蓬对他的位置提出挑战，他并不排斥在小个阵容中客串大前锋，但却不能接受整个赛季都打内线。“我在内线的时间太长了，其实我真的很努力去适应这个位置了，”皮蓬说，“这耗了我很多精力，我不得不学着调整，但并不容易。”

与皮蓬相比，库科奇虽然身高2米08，但他并不是一名合格的内线，因为缺乏足够出色的篮板球能力。

皮蓬向杰克逊建议：“我们再找一个像霍勒斯这样的球员。”“如果想让我在进攻端发挥得更好，那么我们需要一个能抢篮板球的大个子。”皮蓬说，“现在，我们面对沙奎尔·奥尼尔这样的中锋时，不得不进行双人夹击，却不能完全阻止他，这样我们拿不了冠军。”

公牛上下一致，目光扫向自由球员市场，并开始寻觅各支球队有可能交易的内线。

1995年6月底，克劳斯给杰克逊开了一份引援名单，杰克逊接过之后飞快地扫了一眼。突然，他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名字——丹尼斯·罗德曼。

杰克逊用疑惑的口气问：“丹尼斯？杰里，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克劳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管他呢，他在这份名单里，仅此而已。”

公牛没有人真心喜欢罗德曼，或者说，在整个联盟中，喜欢罗德曼的球员和教练也屈指可数。

1986年，罗德曼在第二轮总第27位被底特律活塞选中；他身高2米01，在东南俄克拉何马州立大学的最后一年场均可以拿到24.4分和17.8个篮板；但他性格乖张、口无遮拦，因而并不受人欢迎，而这正好适应活塞队“坏小子军团”的风格。

罗德曼从不掩饰对超级巨星的羡慕与仇视，每次与拉里·伯德、“魔术师”约翰逊以及乔丹交锋时，他都会格外起劲。“丹尼斯骨子里是自卑的，”里克·马洪说，他是前活塞队大前锋，也是罗德曼的良师益友，“一方面他认为自己并不比那些人差；而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球迷、媒体、赞助商更喜欢他们，这让他有点抓狂。”

公牛队第一次三连冠前，曾连续三个赛季在季后赛遭到活塞淘汰，罗德曼是最让公牛球员讨厌的对手之一。

事实上，罗德曼也很厌恶公牛，正是公牛在1990—1991赛季东部决赛中淘汰了活塞，才让这支连续两个赛季拿到NBA总冠军的球队走向了末路。“我曾经以为我们还能在一块儿打几个赛季，”罗德曼说，“但渐渐地，每一个球员都离开了，或者被交易，或者不能再上场了。有时候我待在更衣室中，突然会有一种感觉，也许下一个走的就是我。”

这样的心态让他变得自私，不再关心球队的胜负，而只在意数据。1993年，活塞将他交易到了圣安东尼奥马刺队，马刺队主教练约翰·卢卡斯认为自己可以降伏罗德曼。“我喜欢丹尼斯这样的球员，专注而且愿意牺牲。”卢卡斯说。

但罗德曼并不喜欢马刺，更直接一点，他不喜欢马刺队的头号球星大卫·罗宾逊，后者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教徒，对罗德曼的奇装异服和令人匪夷所思的鼻环非常不满，他试图将罗德曼拉回“正轨”，不断地游说罗德曼和他一块儿去教堂，但毫无疑问，他被拒绝了。

度过短暂的蜜月期后，罗宾逊与罗德曼的关系就开始出现裂痕。让罗德曼更为嫉妒的是，圣安东尼奥的媒体对罗宾逊有着异乎寻常的偏爱，他们之间出现任何问题，他都会被描述成“坏小子”。

“我来自底特律活塞，这是我的原罪。”罗德曼说。

1994—1995赛季，格雷格·波波维奇（1988—1992赛季马刺队的助教）回到这支球队担任总经理，而罗德曼是他计划之外的球员，于是他们的矛盾突然之间就爆发了，让所有人都难以反应。罗德曼先在季前赛无故缺席训练，又对媒体大放厥词，遭到波波维奇严惩，被禁赛三场。不过，这显然无法降伏罗德曼，三场禁赛结束之后，双方再度陷入冷战，波波维奇极具创造性地“发明”了新的惩处方式，给双方各自留了一丝颜面。“我们与丹尼斯·罗德曼达成一致，因为个人原因，他将离开一段时间去旅游散心，”波波维奇说，“当然，我们还会付给他工资，这不是禁赛。”

罗德曼的旅游式流放直到12月初才结束，但刚回来的他又在12月7日遭到禁赛，直到12月12日才首次上场；常规赛中，他还做了肩部手术，所以整个赛季只打了49场比赛。

季后赛中，罗德曼与马刺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几近决裂。

西部半决赛，马刺与洛杉矶湖人的第三场，当主教练鲍勃·希尔在暂停时召集球员布置战术时，罗德曼一个人坐在旁边，脱掉了鞋子。这个镜头被摄像头抓到了，并在赛后不断地播放，罗德曼成为众矢之的。波波维奇与希尔决定第四场对罗德曼禁赛，这让他彻底死了心：“禁赛是教练与总经理的决定，但没有球员的支持，他们怎么敢这么做呢？”

1994年全明星大赛，斯科蒂·皮蓬荣膺全明星赛MVP。失去迈克尔·乔丹，皮蓬成为芝加哥公牛核心，并迅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率领公牛杀入东部半决赛。

芝加哥公牛队总经理杰里·克劳斯对托尼·库科奇的偏爱，引起斯科蒂·皮蓬的不满。1993-1994赛季东部半决赛第三场，主教练菲尔·杰克逊让库科奇而非皮蓬执行最后一投，后者非常不满且拒绝上场，掀起轩然大波。

1995年3月，迈克尔·乔丹复出，尽管面对纽约尼克斯，乔丹轰下55分，但在季后赛中，乔丹与芝加哥公牛队在东部半决赛被沙克·奥尼尔领衔的奥兰多魔术队淘汰。

1995-1996赛季前的训练营中，斯蒂夫·科尔与迈克尔·乔丹发生口角并开始动手，科尔没有忍气吞声，反而回敬了乔丹一拳，这反而让他得到乔丹的道歉与认可。

1995年夏天，芝加哥公牛通过交易从圣安东尼奥马刺得到“篮板王”丹尼斯·罗德曼。迈克尔·乔丹与主教练菲尔·杰克逊都相信他们能管好罗德曼，而且他们也做到了。

负面新闻缠身的丹尼斯·罗德曼，抢篮板球的能力在整个联盟首屈一指，并迅速征服了芝加哥公牛的队友与球迷。

罗德曼在更衣室中找不到一个朋友，甚至没有人与他说话，当时他与以开放著称的娱乐巨星麦当娜谈恋爱，经常带麦当娜去更衣室，这让相对保守、封闭的圣安东尼奥人很难接受。罗德曼后来承认，只有即将退役的老将道格·里弗斯才会与他说几句话，但“他认为我的行为伤害了球队”。

矛盾越演越烈，西部决赛，马刺在与休斯敦火箭的比赛中落入下风，拿到常规赛MVP的大卫·罗宾逊完全无法与火箭中锋“大梦”哈基姆·奥拉朱旺抗衡。希尔希望罗德曼能帮助罗宾逊协防，却遭到拒绝。罗德曼给出的原因之一是，火箭队的大前锋罗伯特·霍里经常会投三分球，“如果我协防奥拉朱旺，霍里就空了”。

这遭到圣安东尼奥媒体的讨伐，“罗德曼只想着他的数据”。最终，马刺2比4遭到火箭淘汰，罗德曼与马刺的其他人都知道，他们再也不会一块儿打球了。

接到克劳斯电话之前，罗德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去公牛队打球，他自己也惊叹：“哇噢，你是说真的吗？”

克劳斯是认真的。

杰克逊后来承认，当克劳斯第一次将名单放在他的面前，其实就是对他能否接纳罗德曼的试探，而他心动了。“我知道引进丹尼斯风险很大，”杰克逊说，“但我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如果我们有丹尼斯会怎样，然后我爬起来，给杰里打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杰克逊说：“我们可以试试。”

克劳斯后来承认，他预知杰克逊会同意。“菲尔是一个非常自信的教练。”克劳斯说，“他对执教任何球员都有信心，在很多人眼中，丹尼斯是不可执教的，但菲尔有不同的想法。”

其实最早克劳斯担心的还不是罗德曼的性格，而是他的年龄。1961年5月13日出生的罗德曼已经34岁了。“他到底还能打多久？又能否保持他的水准？”克劳斯说。他坚信乔丹不会在1995—1996赛季之后退役，因此做好了长期打算，寻找一套稳定的阵容比找到一个也许能帮他们赢球，但只能打一个赛季的球员更重要。

杰克逊与克劳斯不断翻看罗德曼的录像，杰克逊得出一个结论：“罗德曼仍然处于职业生涯的巅峰期，他还可以在两到三个赛季中保持同样的水准。”另外，杰克逊还相信，即便罗德曼的状态稍有下滑，也不会对公牛造成很大影响，“我们并不会完全依赖他的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连续四年拿到篮板王的罗德曼，是否愿意来芝加哥呢？

在媒体面前，罗德曼经常表现出对超级巨星的不屑，比如嘲讽拉里·伯德的成就，“因为他是一个白人”；抨击魔术师约翰逊，“裁判只会舔他的屁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取笑乔丹“只会哭泣”。

但他的经纪人德怀特·曼利在一次采访中意外透露：“丹尼斯很羡慕迈克尔与斯科蒂，他一直想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明星。”

罗德曼在小时候就是一个叛逆感极强的人，与大多数人不同，他的叛逆期极为漫长，只是在内心深处，他仍然有一个明星梦。在圣安东尼奥，罗德曼曾认为自己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球星，但残酷的现实给他上了一课，与其说他讨厌他的队友，不如说是极强的失落感让他彻底心态失衡。

但在乔丹、皮蓬身边打球，或许一切都会改变。没有人会抨击公牛球员，他们都在乔丹的保护之下。“丹尼斯承认，公牛或许是他应该去的球队。”曼利说。

罗德曼还有一个疑问：在公牛队，他能得到球星的待遇吗？

过去的几个赛季，罗德曼始终想证明他是联盟最好的球员之一，理应获得球队管理层、教练组与队友的尊重。“我不会任由他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罗德曼说，“马刺一开始和我说得好好的，他们会给我与我贡献相同的地位，但最后他们还是把我当一个普通的蓝领。”

谁能保证，公牛不会卸磨杀驴呢？

而且，罗德曼的合同只剩下最后一个赛季了——1995—1996赛季，他能拿到250万美元，当时NBA工资帽暴涨，球员的薪金也水涨船高。罗德曼要想多赚钱，就必须保证自己能在1995—1996赛季拿出更好的数据。“不管未来他去哪儿，他在新赛季的表现都至关重要，这很可能决定他最后一份合同的大小。”曼利说。

曼利形容罗德曼彼时的心情极为纠结，他很想加盟公牛，又担心再受重创，甚至影响未来。犹豫几天之后，他给曼利打了一个电话，“我先和他们见一面”。

罗德曼与曼利一块儿飞到芝加哥，直奔克劳斯的家中，过了半个小时，杰克逊也来了。后来杰克逊形容他好像进错了房间，“丹尼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像那就是他的家，他戴着墨镜，看起来不想与任何人交谈”。

杰克逊想与罗德曼单独谈谈，“我迫切地想知道他是否还有兴趣打球”。

罗德曼拒绝了，他问杰克逊：“你们能给我多少钱？”

很多教练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或者会推给总经理，但杰克逊很坦诚地告诉罗德曼：“我不知道，我只能保证，我们会根据你的贡献给你钱，你为我们付出多少，我们就会给你多少。”

罗德曼点点头，没有出声。

第二天，罗德曼又与杰克逊见了一面，这一次曼利与克劳斯很识趣地离开了。“我们真诚地谈了很多问题。”杰克逊说。他问罗德曼为什么会与马刺队闹翻，罗德曼给出的理由是马刺球员对他的生活习惯不满，且在比赛中“毫无勇气”。(www.daowen.com)

他还告诉杰克逊，“有一次我右腿受伤了，格雷格·波波维奇还强迫我上场，他告诉我：‘只要能站直了，你就必须待在场上。’”

杰克逊不置可否，又问：“那你了解三角进攻吗？”

罗德曼咧开嘴笑了：“最终我们要将球传给迈克尔·乔丹，不是吗？”

杰克逊也笑了：“如果你能这样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次，罗德曼与杰克逊之间彼此留下了好印象，罗德曼相信杰克逊是一位诚实的教练，而杰克逊则认为他找到了执教罗德曼的方式，甚至，他在罗德曼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杰克逊也愤世嫉俗，不愿意墨守成规。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公牛球员能否接纳罗德曼？

克劳斯与杰克逊先给乔丹打了电话，后者对此并不介意，他对队友的癖好以及场下的所作所为没有限制，“如果丹尼斯·罗德曼能好好打球，一切都没问题”。

然后，皮蓬接到了电话。

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却不是因为罗德曼，“你们之前引援可从来没有联系过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皮蓬说。克劳斯从来不愿意给球员太多主动权，尤其是交易，他很少会与球员沟通，往往球员会比媒体还晚得到消息，按照皮蓬的说法，“只有迈克尔大概在每次交易前会被通知”。

皮蓬对罗德曼的了解或许比公牛其他人更为深刻，在他进入NBA之前，罗德曼曾经是他的偶像。

1986年，来自NCAA二级联盟东南俄克拉何马州立大学的罗德曼在第二轮总第27位被活塞选中，给了同样处于二级联盟中阿肯色学院的皮蓬很大鼓舞。1987年，皮蓬也参加NBA选秀，加盟公牛。“他是给我希望、让我相信二级联盟球员也能拿打NBA的人之一，”皮蓬说，“我跟随他的脚步前进，对他在大学的表现，我百分百尊重。他能抢篮板，而且防守出色，我从他那儿学到许多东西。”

进入NBA后，皮蓬也没有减少对罗德曼的关注，“那几个赛季，我们经常与底特律活塞对抗，他是那支冠军球队的拼板”。

几乎没有犹豫，皮蓬告诉克劳斯与杰克逊：“没问题。”

皮蓬说：“我觉得迈克尔、菲尔和我已经将整支球队都控制住了，我们都不认为丹尼斯能打乱我们的队内气氛，或是在我们的注视之下伤害球队。我们也知道他的到来会是一个挑战，可能会让我们分心，一切都将不同，但我们愿意迎接挑战。”

问题都解决了。

10月2日，公牛与马刺的交易达成，芝加哥人送出威尔·珀杜，换来罗德曼。公牛队老板杰里·雷因斯多夫谈到罗德曼的到来时，非常轻松地告诉记者：“我们都知道丹尼斯是怎么离开圣安东尼奥的，他坐在板凳上的时候脱掉了鞋子，但如果我们的球员真心接纳他，他会成为一个好孩子。”

雷因斯多夫还说，控制罗德曼没那么困难，“我们认为，管理罗德曼的关键在于不要被其他人的评判所影响，如果他想脱掉他的鞋子，那他脱好了，谁在乎这个？”

1995—1996赛季之前，芝加哥拥有了一套纸面上令人畏惧的阵容。《洛杉矶时报》点评新赛季各支球队实力，着重指出：“芝加哥有迈克尔·乔丹、斯科蒂·皮蓬与丹尼斯·罗德曼这三位可以入选最佳第一防守阵容的球员，他们的对手将饱受折磨。”

迈克·邓利维，彼时密尔沃基雄鹿队主教练，也对公牛的阵容充满艳羡，他曾与公牛争抢罗德曼，几乎要成功了，但罗德曼最终还是相信在公牛有更好的未来。“你看看他们的阵容，三个位置上有联盟中最好的球员，”邓利维说，“他们拥有联盟最好的篮板手，乔丹和皮蓬都能得分，他们随时能发起快攻。”

邓利维承认，要想在1995—1996赛季击败公牛队实在太难了。“以前我们还能抓住他们大前锋上的劣势击败他们，”邓利维说，“现在，我们再也做不到了。”

与此同时，无论是以《洛杉矶时报》为代表的媒体，还是以邓利维为代表的NBA教练，都点出公牛队的问题：“谁又知道罗德曼到底会给这支球队带来什么呢？也许公牛就是下一支马刺。”

杰克逊对此嗤之以鼻，他说：“不管你做怎样的交易，风险与收益都会并存。对我而言，引进罗德曼是一个高收益低风险的交易。我们走在路上，不可能永远走直路，有时候也会碰到转角，这需要你做出更好的判断。”

他又说：“你必须有冒险的勇气。”

罗德曼加盟公牛后的第一堂训练课，杰克逊所说的“风险”要来了。

在罗德曼与新队友见面之前，杰克逊给公牛的每一个人打了一剂预防针，“我对你们的态度也许并不会一致，很可能在一开始，我会给丹尼斯·罗德曼一点优待。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我的做法，因为他对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

杰克逊一直以公正著称，不管在CBA、波多黎各联赛还是在公牛队，他都尽量做到平等，甚至有些举措，比如在训练时将乔丹放入替补阵容，都有打压明星之嫌，不过这一次，他面对的是罗德曼，杰克逊认为可以为他做出一点改变。

这得到了球员的认可。“如果是丹尼斯·罗德曼，那么我们能够接受。”替补后卫斯蒂夫·科尔说，“对我们这支注定要一飞冲天的球队来说，团结好每一位球员是大前提。”

科尔与他的队友已经做好准备，即便罗德曼在训练开始有出格之处，他们也尽量当作没看见。

但罗德曼让他们大吃一惊。

“他是个害羞的人，”乔丹回忆与罗德曼的第一次训练，露出微笑，“他见到我们，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总是对他有那么多偏见，但他看起来很简单，只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训练中，罗德曼并不偷懒，老老实实地防守、抢篮板，并且总能及时地将球交到队友手中。

科尔说：“也许你并不相信，但他在第一堂训练课就能找到我们的位置，而且他还在进步。真的，他的篮球智商太高了。”

杰克逊知道，这并不是罗德曼的全部，他仍然会玩一些花招。比如杰克逊要求罗德曼训练时不能带鼻环以及其他饰物，因为这很容易伤到队友。罗德曼答应了，但在几次训练之后，他又偷偷地戴上了戒指。

杰克逊叫停训练，他紧紧地盯着罗德曼：“丹尼斯，你答应我了，但你没有做到。”

罗德曼耸耸肩，没有反驳，转身走回更衣室，放好戒指，又出现在球场。

“他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训练。”组织后卫罗恩·哈珀说，“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们并不需要他向我们每个人认错，是的，我们不追求形式主义，我们只要他好好打球。”

乔丹也发现他最开始对罗德曼的了解有些肤浅了。“其实我并不真正清楚他的所作所为，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密切。”乔丹说，“他只是我的队友。很多人觉得我和他根本不说话，这完全是错误的，我们有过好几次交谈，气氛非常融洽。”

当然这只是敷衍媒体，只有皮蓬对《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萨姆·史密斯说了真话：“我们已经在一块儿训练好几次了，但我和他还没有聊过。”

史密斯又问：“真的一句都没聊过吗？”

皮蓬想了想，说：“我们谈战术的时候，他会在旁边听，但他不怎么说话。”

过了一会儿，皮蓬又说：“他从来没有跑错过战术，你只要和他说一次，他就能理解。他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更了解三角战术。”

随着时间的推移，乔丹掌握了“对付”罗德曼的绝招。“我发现他在球场上是一个非常正常，而且注意力极为集中的球员，”乔丹说，“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尽量让他把心思放在场上。至于场下，我们偶尔也会来一根雪茄，很简单。”

罗德曼也有些改变，他变得不那么小心翼翼，开始与队友们聊天。“他对我们敞开心扉，虽然次数不是很多，但已经让我们很意外了。”乔丹说，“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们从没有想过他能做到这一点，这是惊喜，意味着我们已经成为一支团结的球队了。”

现在，欢迎罗德曼的环节，只差球迷了。

1995年11月7日，公牛主场迎战多伦多猛龙。

罗德曼打了41分钟，抢下13个篮板球——前两场比赛，为了能让他逐渐进入状态，主教练杰克逊分别让他打了27分钟和22分钟。但就在与猛龙比赛的最后两分钟，罗德曼的脸色非常难看，赛后他向队医抱怨小腿非常痛。第二天，罗德曼又告诉队医，他的胃很不舒服，因此没有参加训练。

到了11月9日，公牛前往克利夫兰与骑士作战。上午投篮训练时，罗德曼还表示自己已经痊愈了，“感觉非常好”；但很快，他的小腿又开始痛起来，匆匆忙忙地离开球馆。“我们当时都在训练。”乔丹说，“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丹尼斯应该比医生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经过医生诊断，罗德曼小腿拉伤，至少要缺席三周。

这就是公牛得到罗德曼时必须承受的另一个风险——34岁的罗德曼，身体已经不在巅峰状态了，在马刺时就曾有过伤病史。“他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伤，我想他能好好恢复。”杰克逊说。

罗德曼的恢复要比医生预计的更慢，直到12月10日，也就是四周多之后，他才再一次回到球场上。

公牛的对手是纽约尼克斯，《纽约时报》在预测这场比赛时，认为罗德曼不值得尼克斯球员太费心思，“他缺席了一个多月，能否恢复到正常水准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罗德曼给了《纽约时报》一记响亮的耳光。全场比赛，他在芝加哥人的欢呼声中打了38分钟，抢下20个篮板球，其中有7个前场篮板球，帮助公牛101比94击败尼克斯。赛前，他又一次改变了头发的颜色——他将头发染成了绿色，并且，他用很认真的口气告诉记者：“这是美元的颜色，我要证明我的表现对得起薪水。”

事实正是如此，他不断地给尼克斯内线施加压力，不是依靠得分——5投2中，只拿到5分——而是依靠篮板球。

“我们应该向他脱帽致敬，”乔丹说，“他抢下那么多篮板球，这让我们信心十足，投进球是迟早的事儿，而且他对战术的了解比我们想像中更好。”

这是一场彻底改变罗德曼命运的比赛。

他听到了全场23828名公牛球迷的欢呼，当杰克逊将他换下场时，球迷给予了他与乔丹、皮蓬一样多的掌声，这让他有些恍惚。

罗德曼说：“也许，我本来就应该属于芝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