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我回来了”的传真之前,迈克尔·乔丹有过一次“复出”。
1994年9月,斯科蒂·皮蓬组织了一次慈善赛,邀请了大部分公牛球员,包括已经确定离去的霍勒斯·格兰特,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加在一起,影响力也不如一个人——已退役11个月的乔丹。当皮蓬在慈善赛前两天“不经意”透露“迈克尔也会回来”后,剩余3000多张门票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
这也是芝加哥体育馆的最后一场篮球赛,公牛在新赛季将会搬入联合中心球馆,而芝加哥体育馆将被拆除。
所有人都在呼喊乔丹的名字。
9月10日,慈善赛正式开赛的下午,已经有超过1000名球迷等在球馆外迎接乔丹。几个小时之后,乔丹的黑色保时捷911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上面仍然有着人们熟悉的“AIR1”的标志。本来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的球迷突然狂暴起来,一拥而上,不断呼唤乔丹的名字。
皮蓬站在场边,他看着昔日的队友走进球馆,抢走所有风头,“这让我好像回到了过去”。
芝加哥的篮球迷只想看到乔丹出现在他们面前,但“飞人”给了他们更多。
他打满了48分钟,46投24中,轰下52分。曾经在训练中与他无数次交锋的皮蓬,很认真地告诉记者,“迈克尔就好像从未离开”。当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乔丹走向球场中央,亲吻地板。将近19000名球迷全部起立,为他们心中的篮球之神呐喊。
“不管我在哪儿,篮球始终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乔丹说。
他要复出吗?
皮蓬的回答耐人寻味:“我不知道,但我会想念和他一块儿打球的日子。这是一段美好的记忆,如果慈善赛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合作,那么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
《纽约时报》的一位记者问皮蓬:“如果迈克尔复出了,你会喜欢看他打球吗?”
皮蓬大笑,他说:“那得看他到底去哪支球队了。”
乔丹拒绝过度解读亲吻地板,他说:“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只是与芝加哥体育馆说再见罢了。”
与记者聊天时,他打量着整个球馆,有些悲伤,他曾在这里拿到三个总冠军,但现在这已经不属于他了。“现在这是斯科蒂的家,”乔丹说,“是他的地盘。”
如果以工资而论,乔丹的说法是错误的,托尼·库科奇刚刚与公牛续约6年,1994—1995赛季,他的薪金为320万美元,比皮蓬多了100万。B.J.阿姆斯特朗与刚加盟的罗恩·哈珀的薪金也都超过了皮蓬。
1994年11月4日,公牛在新赛季的第一场比赛,对皮蓬而言,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他第一次在联合中心球馆打正式比赛,上场的11名球员中,只有他、B.J.阿姆斯特朗与威尔·珀杜是三连冠期间的成员。“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皮蓬说,“我们仍然在芝加哥,但我总觉得我在另一座城市打球。”
芝加哥人很担心皮蓬会撂挑子,而在美国其他地区的媒体、球迷看来,皮蓬与库科奇闹翻是早晚的事儿——他在1994—1995赛季的薪金要比库科奇少一百万;而且总经理杰里·克劳斯从不掩饰他对库科奇的偏爱,一直将他称为“欧洲魔术师”,赛季初还经常对媒体吹风:“托尼·库科奇完全可以胜任首发的位置。”
“禅师”菲尔·杰克逊对此并不介意,他说:“斯科蒂正在向真正的领袖转变。”
从12月底开始,杰克逊将库科奇提到首发,让他打小前锋,皮蓬不得不打大前锋,以弥补球队内线乏力的不足。美联社记者麦克·奈代尔在一月初有些不怀好意地问皮蓬:“斯科蒂,你认为托尼·库科奇已经赢得你的尊重了吗?”
皮蓬的回答出人意料:“是的。”
然后,他不顾奈代尔有些尴尬的表情,开始夸奖库科奇:“其实我们是同一类球员,他很像我,有非常出色的视野,能给队友制造得分机会。我们彼此尊重,你们都能看到我们在场上配合默契,我们喜欢在一块儿打球。”
库科奇也逐渐进入状态,12月21日到28日,5场比赛,他都得分20+。“刚来NBA,我没想到能得到斯科蒂·皮蓬以及其他公牛球员的认可。”库科奇说,“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拥抱我?这不可能,他们只会和我说,‘你必须努力提升自己’。”
从踏上芝加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惧怕过皮蓬,而是格外兴奋,“很早我就看过他的比赛录像,我渴望与他一块儿打球”。
那迈克尔·乔丹呢?
库科奇看了一眼提出这个问题的记者:“我也想和迈克尔一块儿打球,但现在我的身边是斯科蒂。”
他构思过很多与皮蓬一起打球的场景,有些是负面的,比如他犯错遭到皮蓬训斥,或者不能从皮蓬那儿得到球;有些是正面的,皮蓬夸奖他,邀请他一块儿出去玩。
但这些都没有出现,至少是在一开始没有出现。
“第一次训练,我做错了,斯科蒂走过来,指出了我的错误。”
“然后呢?”
“这就是全部。”库科奇说,“然后我们继续训练,我尽量不让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皮蓬承认,他一开始并不看好库科奇,但并不是觉得他实力不行,“他缺乏经验,媒体总是吹嘘他无所不能,但他还从未与NBA球员交锋过,他需要时间”。皮蓬还承认,最开始他试图用乔丹与他的“交流方式”教导库科奇,但到了球场上,他发现自己无法像乔丹那样偏执疯狂。
“我尝试着把自己当成迈克尔,但这很难,”皮蓬说,“我无法像迈克尔那样对待我的队友,因为我知道那是怎样的感受。”
有一次他找《芝加哥论坛报》记者萨姆·史密斯聊天,问:“我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吗?”
史密斯有些惊讶,他说:“斯科蒂,你是这支球队的领袖,你做得很好,为什么你会问这些?”
皮蓬反问:“迈克尔从来不会关心这个问题,对不对?”
史密斯后来回想到这一幕,他说:“在经历了一个成功的赛季之后,斯科蒂比任何时候都更希望迈克尔回归。”
与战绩有关,公牛以两连败迎来了全明星大赛,战绩为23胜25负。皮蓬有些沮丧地说:“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打球,也许我们无法进入季后赛。”再一次入选全明星已经无法让他激动了,他说:“入选全明星是一种荣誉,我很感激球迷对我的欣赏,但我更希望我的球队能够赢球。”
史密斯说:“包括斯科蒂·皮蓬在内,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在等待迈克尔·乔丹回归拯救他们。而且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迈克尔要回来了。”
芝加哥人的预感是真实的,乔丹的复出计划已经开始了。
2月初,乔丹与杰克逊在闲聊时不经意提到他想回到篮球场,“如果我回来打季后赛……”
杰克逊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迈克尔,你真的想复出吗?”
乔丹笑了笑,没有回答。
杰克逊瞬间把握住了乔丹的心态,他笑了。过了一会儿,他很认真地说:“复出就打季后赛有些危险,你应该打20场常规赛。”
乔丹也认真起来,他说:“不,20场太多了,我觉得10到15场最合适。”
他们都没有将这番谈话告诉媒体,甚至连乔丹的经纪人大卫·法尔克也不知道乔丹有了复出计划,他只是感觉到乔丹有些兴奋,与之前完全不同。柯蒂斯·波尔克,法尔克的得力助手,也是乔丹的好友,他在2月份与乔丹见面,察觉到他的客户对篮球的爱超过了棒球。
“我觉得并不是因为棒球联盟可能要罢工的原因,他其实很享受在小联盟打棒球的日子,和队友的关系也很融洽。”波尔克说,“但你知道,迈克尔在棒球界的竞争能力,与在篮球场上完全不同。归根结底,迈克尔是一个超级好胜的球员,他想赢球。”
波尔克试探着问乔丹:“你打算重新回到篮球场上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波尔克否定了乔丹的复出时间表。“他的肌肉锻炼因为棒球运动而完全改变了,最直观的就是他的上半身,比之前强壮了一圈,这对他打篮球没有太多帮助。”波尔克说。他建议乔丹放弃1994—1995赛季,乔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他不想等太久,只想立刻进入球场,帮助他的队友,”波尔克说。
公牛队的斗志正在削弱,大部分公牛球员都相信他们能进入季后赛,但他们都不认为自己能像前一个赛季那样杀入东部半决赛。“我们打得很挣扎,”皮蓬说,“我很想念霍勒斯·格兰特,我们没有一套真正完整的阵容,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过渡的一个赛季。”
3月初,乔丹来到伯托中心——公牛的训练馆,和每个队友打了招呼,但没有训练。没有人想到乔丹会复出,就连皮蓬也不知道。“迈克尔退役时给我的感觉是他不可能回来了,”皮蓬说,“所以之后我与他联系时也很少谈及篮球,我不想改变他的生活节奏。”
但第二天,乔丹又来了,这一次公牛球员开始察觉到他要复出了。
“当他连续两天来到训练馆时,我的第一感觉是,‘哇,这家伙要回来了吗?’”皮特·迈尔斯说,在乔丹离去的这一个多赛季中,他填补了得分后卫这个位置。
乔丹走向球场,开始与他的前队友以及更多没在一块儿打过球的球员一块儿训练。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乔丹准备好回来了。替补中锋卢克·朗利说:“你不需要拥有爱因斯坦的智商也知道他要回来了,你只需要看看他对待训练的态度——输球让他发狂。我确信他当时已经做出了决定。”
3月18日,乔丹邀请法尔克与波尔克去他的家,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但去乔丹的家依然是不寻常的。“他做出了决定,”波尔克说,“没有人能阻止他了。”就在这一天,乔丹还与公牛老板杰里·雷因斯多夫以及总经理杰里·克劳斯见了面,敲定了复出的详情。
然后,就有了酷似《终结者》中的那句宣言:“我回来了。”
有些人并不认为乔丹能回到他的巅峰状态,代表人物是他的前队友霍勒斯·格兰特。与公牛闹翻之后,格兰特与魔术队签约,这支球队正成为东部的王者。1992年,魔术用状元签选中超级中锋沙奎尔·奥尼尔;1993年,再一次拿到状元签的魔术队摘下克里斯·韦伯后,与金州勇士交易,换来探花秀——当时被认为是最好的组织后卫之一的“便士”安芬尼·哈达威。1993—1994赛季是奥尼尔与哈达威合作的第一个赛季,他们拿到50胜32负;1994—1995赛季,魔术已经成为联盟最好的球队之一。
格兰特相信,乔丹复出也不能改变NBA格局,“我们才是东部最好的球队”。他对公牛拒绝与他续约耿耿于怀,自视颇高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公牛队三连冠的功臣,却没有得到公平对待。“管理层、媒体都帮着迈克尔·乔丹,但是我和斯科蒂·皮蓬才让乔丹拿到了三个总冠军。”格兰特说。
格兰特代表魔术向公牛发出战斗宣言:“让我们踩着公牛的脑袋夺冠,就像三连冠时公牛对待活塞那样。”
他又说:“谁又知道乔丹现在的状态到底怎样呢?他已经不是这个联盟最好的球员了。”
但乔丹的队友们相信他仍然是最好的。
刚开始与队友合练,乔丹热衷于单挑,他与每一个队友一对一,尤其是迈尔斯。“每次训练他都会找我单挑,我的任务就是帮助他进入状态,每天推动他前进。”迈尔斯说。当记者问及单挑的战绩时,迈尔斯总是露出神秘的微笑。
很久之后,迈尔斯承认,他被乔丹打爆了。“我们大概是4比12的样子。”在记者的追问下,他又承认,在乔丹状态不好的时候,他可以先进4个;等乔丹找到了感觉,“他能连续在我的脑袋上投进12个球”。
罗恩·哈珀记得当时只有皮蓬才能与乔丹抗衡,“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斯科蒂的训练一直保持得不错,而且又是赛季中期,他的状态非常出色”。
但哈珀与皮蓬都承认,刚刚回到球场上的乔丹,“还没有进入最佳状态”。
3月19日,乔丹复出的第一场比赛——客场,取代迈尔斯成为首发,对手是当时拿到39胜24负的印第安纳步行者队。
与之前不同的是,乔丹没有穿23号,而是改穿了45号。
B.J.阿姆斯特朗、库科奇、皮蓬、威尔·珀杜与他组成首发。队友都努力给乔丹传球,乔丹投了28次,但只进了7个,三分球4投0中,最终只得到19分。在他的身边,皮蓬投篮20次,却拿到了31分。
公牛96比103不敌步行者,与乔丹对位的步行者后卫雷吉·米勒18投8中,砍下28分。
当时为《华盛顿邮报》工作的记者大卫·阿尔德里奇赶到印第安纳观看了这场比赛,他有些失望,用“生锈”作为标题来形容乔丹的表现。“如果芝加哥公牛与NBA把迈克尔·乔丹当成票房取款机,那他们成功了。”阿尔德里奇说,“但如果球迷希望迈克尔能帮助公牛拿到总冠军,他们很有可能会失望。”
《纽约时报》的记者迈克·怀斯也认为乔丹的复出过于仓促,“他和他的队友几乎没有配合”。
与媒体的质疑相反,公牛内部反而充满信心,哪怕是他们输了这场球。“这支球队有很多人没和他一块儿打过球,与之前的三连冠相比,我们已经完全改变了。”杰克逊说,“迈克尔需要一点时间,而他带来之前我们不曾拥有的能量,这很重要。”(www.daowen.com)
乔丹的队友,尤其是新队友,能感觉到一切都不同了。“这个赛季我们打得并不好,我们需要做出改变,而他给我们带来改变。”迈尔斯说,“他对这支球队的影响是全方位的,事实上,需要适应的不只是迈克尔,还有我们。”
3月28日,乔丹复出的第五场比赛,客场对阵宿敌纽约尼克斯。
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人山人海,迈尔斯说:“这就好像是总决赛。”
朗利也惊呆了,他说:“全场座无虚席,每个人都是奔着迈克尔·乔丹来的。”
如果在这之前,他们还对乔丹受到的各种优待以及他在训练中的暴躁有些不满,那在看到如此多的疯狂球迷后,心中的那一丝芥蒂也消失了。“无论迈克尔拿多少分,他仍然是球迷的英雄,”朗利说,“他是不可替代的,球迷证明了这一点。”
乔丹同样证明了球迷的选择没有错。
他一次次地后仰跳投、扣篮、突破后拉杆上篮。就在这场比赛中,他擦去了所有锈迹,变成人们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的“飞人”——37投21中,三分球4投3中,轰下55分。还剩最后3.1秒,乔丹送出他本场比赛的第二次助攻,比尔·温宁顿接球后拿到了他在这场比赛中的全部分数——2分,帮助公牛113比111击败了尼克斯。
赛后接受采访时,温宁顿说出了此后在无数场合中无数次出现的经典台词:“我与迈克尔·乔丹合砍57分,拿到了一场胜利。”
芝加哥人为55分而兴奋,乔丹也有些激动,他说:“如果我说我想传球,那我就是在胡扯,我想得分。”
绷紧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了,无论是乔丹还是他的队友。“我现在真的轻松了许多,而且更自信了。”乔丹说,“有时候你不得不绷紧,但我度过了适应期。坦白而言,刚复出时,我对自己的期望值并不高,现在我觉得需要做出些调整了。”
他开始将目标瞄准了季后赛。
皮蓬说:“迈克尔在麦迪逊广场花园拿到55分,这让我们都不敢相信,同时也让我们对未来有了更高的期待。如果我们之前的目标只是打进季后赛,也许能赢下首轮,但现在我们相信三连冠的那支球队又回来了。”
4月29日,公牛以一场失利结束了常规赛,乔丹29投11中拿到33分,公牛100比104输给密尔沃基雄鹿4分,最终战绩为47胜35负,东部排名第五。
乔丹复出后打了17场比赛,13胜4负,场均拿下26.9分、6.9个篮板和5.3次助攻。对一个仓促复出的球员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数据了。
但季后赛才是真正考验。
5月9日,奥兰多,东部半决赛第一场,芝加哥公牛vs奥兰多魔术。
竞技体育就是这样,新王的诞生都会踩在旧王的肩膀上——奥尼尔在整个1994—1995赛季都被视为NBA的超级巨星,具备乔丹的统治能力,他们的相逢注定充斥着腥风血雨。只是乔丹没有想到,为奥尼尔摇旗呐喊的,是他的前队友格兰特。
投篮训练时,乔丹走向格兰特,象征性地拥抱,然后各自回头。
格兰特将这个系列赛形容成“两个王者的对决”,他说:“我们都有超级巨星,芝加哥是乔丹与皮蓬,我们是奥尼尔与哈达威;从年龄层次来看,我们拥有更好的未来。”
他将奥尼尔比喻为内线的乔丹,并再一次暗示乔丹不愿意给队友传球:“沙奎尔在内线的统治力很容易让我想起乔丹,当然,他有时候更乐意给队友制造得分机会,这让我不得不斥责他:‘别传了,乔丹在这个时候从来不传球’。”
到了最后,他再感慨了一句:“我以为乔丹不会回来,属于他的时代过去了。”
两支球队的交锋,最终演绎成乔丹与奥尼尔的终极对决——这并不是最好的乔丹,也不是三连冠期间的公牛,常规赛已经暴露了公牛的问题——没有合格的内线。中锋威尔·珀杜与卢克·朗利空有身高但缺乏对抗,大前锋的位置在大部分时间内只能有2米03的皮蓬顶上,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人们习惯性地拿乔丹与奥尼尔的数据做比较。1992—1993赛季,奥尼尔的新秀赛季,与公牛5次交锋,奥尼尔场均24.4分、15.4个篮板,而乔丹场均32.4分、5.8个篮板和4.8次助攻;1995年3月24日,魔术106比99击败公牛,复出的乔丹23投7中,只拿到21分,而奥尼尔得到24分。
毫无意外地,公牛输掉了第一场东部半决赛,乔丹22投8中只得到19分。如果不是替补表现出色,也许公牛不会91比94只输3分,与乔丹对位的尼克·安德森,1989年进入联盟,27岁,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14投8中拿到20分。
“穿45号的迈克尔·乔丹,与穿23号的迈克尔·乔丹完全不同了。”安德森说。
他成功地激怒了乔丹。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乔丹甘愿被NBA罚款,改穿回23号,并且帮助公牛拿到两场胜利,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2比4,公牛被魔术淘汰。在整个系列赛中,乔丹场均拿到31.0分、6.5个篮板和3.7次助攻。
与外界一样,乔丹也将这个系列赛当成了单挑,“输球是我的责任”。
这让菲尔·杰克逊有些担心,他说:“我们仍然是一支磨合中的球队,东部半决赛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成绩,恕我直言,在迈克尔复出的第一个赛季就夺冠,并不是我们的目标。”
私下里,杰克逊将自己的担忧告诉温特:“迈克尔可能又会习惯一个人作战,这糟透了。”
杰克逊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在1995—1996赛季前的训练营中,乔丹的苛刻、严厉让他的队友苦不堪言。
1995年,两支来自加拿大的球队进入NBA,分别是多伦多猛龙与温哥华灰熊(后搬迁到孟菲斯,更名为孟菲斯灰熊)。按照NBA规定,两支球队将进行“扩张选秀”——原有的27支球队,每支球队除了有8人进保护名单外,其他人都任由他们按顺序挑选。
公牛迟迟不能做出决定,乔丹、皮蓬、库科奇以及三名内线威尔·珀杜、卢克·朗利、比尔·温宁顿率先进了保护名单。随后,杰克逊与总经理杰里·克劳斯又一致同意将斯蒂夫·科尔放进了保护名单,只剩下一个名额。
在剩下的公牛球员中,有可能被选走的就是罗恩·哈珀与1994年的全明星球员B.J.阿姆斯特朗,杰克逊与克劳斯必须在这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我们不像其他球队那样想扔掉球队中的某个人,我们只想把所有人都留下来。”克劳斯说。
但他们最终决定留下哈珀,杰克逊说:“我们需要一个高个后卫。”只有1米88的阿姆斯特朗尽管在进攻上能给他的队友更多帮助,但在防守端表现不佳。而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组织型控卫。
这让乔丹有些伤心,他是阿姆斯特朗在公牛队最好的朋友;与此同时,哈珀也和他有良好的私交,所以他不能将怒火喷射到哈珀的身上。于是,斯蒂夫·科尔成了他的眼中钉。
科尔曾经是乔丹的崇拜者之一,1988年第二轮总第50位被菲尼克斯太阳选中后,科尔一直没有得到保障合同。在代表太阳打季前赛时,科尔与公牛有过一次碰面,他形容乔丹吞噬了太阳,连坐在板凳席上的他都感到恐惧,“我当时想,我能在NBA打球吗?”
现在,与乔丹一块儿待在训练营里,科尔再度冒出这个想法,“我还能在公牛队打球吗?”
乔丹将他的怒火都倾泻在了队友的身上,尤其是与他在训练中对位的队友,他用挑剔的眼光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不是只给出刻薄的评价,还包括连绵不断的脏话。很多队友,甚至包括皮蓬,对乔丹的垃圾话都是选择忍耐,但科尔不一样。
“我对他的很多话表示不满,因此我给予了坚定的回击,迈克尔当然并不欣赏我的所作所为。”科尔说,“于是,在一次边线抢球时,他直接给了我一肘……”
霍勒斯·格兰特当时并没有在现场,但作为乔丹的前队友,他对乔丹会揍科尔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以前也打过队友”。
乔丹从不缺乏负面新闻,其中一条是他歧视白人球员,尤其是“软绵绵”的白人矮个子。格兰特却给出了不同的意见:“不,迈克尔·乔丹连大个子白人都打。”
身高2米16的白人中锋威尔·珀杜,早在1989—1990赛季时就被乔丹在训练中打了一拳。
菲尔·杰克逊成为公牛的主教练后,总会别出心裁地制定一些新规则。比如在训练中,他会将乔丹放入第二阵容,格兰特与皮蓬反倒是在第一阵容。乔丹要想获得胜利,就不得不爆发出更大的能量,以及更严苛地对待队友。“你可以想象的,推搡是家常便饭,偶尔还会打起来。”格兰特说,“当时没有媒体观战,这或许是最大的好消息。”
有一次训练,珀杜在拦截乔丹时动作过大,这让乔丹非常不高兴:“威尔,下次别这样了。”
珀杜很不服气:“你说什么?”
乔丹不想激化矛盾:“好吧,就这样。”
场边的杰克逊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喊着:“继续!”
下一次进攻,珀杜再一次动作过大,乔丹直接走过去,“砰”的一拳将珀杜击倒,周围的人都傻了。
珀杜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刚准备回击,他的队友们清醒过来,立刻把珀杜拉开了。“你不可能让迈克尔受伤,没有他,我们什么都不是。”格兰特说,“你懂的……第二天我们上飞机,威尔的脸上一片乌青。”
而科尔只有1米91,还不到80公斤,块头儿完全无法与珀杜相比,但他要比珀杜更凶悍,当乔丹给了他一肘后,他完全没有犹豫,直接还了一拳。
乔丹并不了解科尔,他们只在一起共事了两个月,而在这之前,乔丹从未将眼光投向球队的边缘球员,所以他并不知道科尔的内心到底有多强悍。
1965年9月27日,科尔出生于黎巴嫩的贝鲁特,他的父亲马尔科姆是一位教育学家,常年待在中东。当科尔成为亚利桑那大学的一名球员后,马尔科姆——贝鲁特美国大学校长,被恐怖分子枪杀,这几乎摧毁了科尔。接到姐姐的电话后,科尔无法控制自己,在大街上疯狂奔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终究挺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父亲被杀,自己十字韧带撕裂。1988年,科尔参加NBA选秀,在第二轮总第50位被菲尼克斯太阳队选中——当时只有25支NBA球队,第二轮最后一位,意味着他几乎没有机会打球。
公牛队,已经是科尔待的第四支球队了。
杰克逊对科尔的了解比很多人都要深刻,1989年,科尔加盟克利夫兰骑士,在那儿待了两个多赛季,当时已经是公牛主教练的杰克逊对科尔格外关注,“他很冷静,而且并不缺乏对抗,不管面对身体天赋多么出色的球员,他都能迎面冲过去”。
很多人欣赏科尔,是因为他的投篮。1989—1990赛季,科尔在骑士的三分球命中率是惊人的50.7%,而杰克逊更喜欢科尔强大的内心,“他天生就是一个大场面球员”。
这是他最终同意引进科尔的原因之一,但这也造就了训练场上的一桩惨案。
乔丹与科尔扭打在一起,皮蓬、阿姆斯特朗,以及场边的杰克逊都看呆了,他们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皮蓬与中锋卢克·朗利、替补比尔·温宁顿才冲过去,将他们拉开。
科尔走出了训练馆,开车回家。
“我当时在想,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为什么我不直接把训练服带回家?”科尔说,“也许他们明天就会把我交易了。天啊!我居然和迈克尔打架了。”
杰克逊没有交易科尔的意图,他将乔丹叫进办公室,给他下了一道死命令:“你必须向科尔道歉。”
这是多余的,因为清醒过来的乔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我开始正视自己,‘你知道吗,你看起来就像个傻瓜’。”乔丹说。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回归到篮球,又或者说,没有真正回归到团队。于是,乔丹决定做出改变。
科尔回家后,没有等来球队交易他的电话,而是乔丹给他的电话留言。
“他向我道歉了。”科尔说。
因为科尔的回击,乔丹开始真正认识了他的新队友;而科尔,也从乔丹的道歉中感觉到了他的诚意。“他变得更宽容了,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尤其是对我。”科尔说,“他开始换一种方式与我们接触,我想,他明白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那么有天赋,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那样训练。”
第二天,回到训练场上的乔丹与科尔言归于好,科尔说:“我们的联系从此紧密起来,他认同我,并且接纳了我。”
每个人都开始感受到了乔丹的改变,当然,这并不意味乔丹会放松他的要求,只是他换了一种方式,更温和,也更能让队友接纳的方式。
在另一次训练中,温宁顿送给乔丹一记盖帽,接下来,乔丹不停地冲到他面前投篮。“很有趣,他大概在我的面前连续投中5到6个球,”温宁顿说,“当时我防守的是卢克(朗利),已经走近底角,迈克尔从罚球线的另一端运球过来,面对我准备投篮,‘盖我啊!’。”
训练馆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温宁顿去封盖了吗?
“不,我才不去盖他呢。”很久之后,温宁顿回忆这一幕,笑出了声,“如果我再送他一次盖帽,我敢保证,接下来的每一次训练,他都会在我的面前投篮。我的天啊,那可太疯狂了。”
公牛队每一个人,都觉得整支球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皮蓬说:“也许这样说有些不对,但我的感觉就是如此,我们突然活了过来。”
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期待新赛季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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