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与无我的“我”字,所指的是一种自我意识,它集中反映了自己与环境的关系。一个人自我意识的获得,一般来说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己对事物的主观体察,即通过对自身的动作、行为、语言及身体状态的内省与体验来了解自我;一种是来自对客观事物的考察,即通过自己与自然界、社会及他人的接触关系来了解自我。比如:通过天气变冷变热时的忍受程度,便可了解自己体质的强弱;能成功地组织一项集体性活动,就可了解自己有从事社会活动的才干;在处理各种事务中得到别人的赞扬,便能了解到自身的一些优点;而听到别人的批评或议论,可以了解自己的不足。这种在主观上的内省必然与客观上的考察相结合,才使人类形成了鲜明的自我意识。人有了这种自我意识,才能根据客观环境和自己的主观条件提出调整自己和改善环境的方案并付诸行动。自我意识反映了主体与客体的关系,能贯穿于人的各项行为、活动之中,也包括在太极拳锻炼之中。
太极拳锻炼也是一项意识运动,锻炼的主体是人,意识不可能脱离主体而存在,因此,运动的本质是有我的。无论是在聚精会神练拳时的忘我瞬间,抑或推手锻炼中的舍己从人,在整个运动中都有“自我”的存在。运动中的主体是“自我”,这一主体贯穿于整个锻炼的全过程,哪怕是一举手一抬腿、一个眼神或一丝气息,都脱离不开“自我”这一运动主体。太极拳所有动作的传达中也渗透着主体的自我意识,练拳越到成熟阶段在运动中渗透的自我意识越强烈,因此,每个人所练的拳架动作都离不开“自我”,整个运动中都渗入了自己独有的个性特征,即所谓我行我素的“我有我法”。即使在同一门派或同一拳势的太极拳锻炼中,不同人的风格和特色也不同。就以杨式传统太极拳的传承人来说,且莫说第四、第五代传人的拳架风格迥异,即便是杨家第一、第二、第三代亲属传人的拳架风格也各不相同。拳架风格体现了拳者的性格特征,拳架中有运动主体的“自我”存在,所以就不能片面地去评判拳者的对错与强弱。每个人的身体条件和精神状态均有不同,对拳架动作与气势显露也不可能完全相同,太极拳锻炼应体现出练拳主体的精神面貌,有了自我的神意才能显示自我的形貌,才能称形神合一。
有些人片面地模仿杨澄甫宗师的拳照,自以为功夫很好,其实这仅限于形似。尽管在外形招式方面学得很相似,但在内形功夫及神意气势上却毫无相似之处。练拳失去了自我就不属于自己的拳架。在推手盘圈时同样可感觉出每个人都各有各的韵味,无论盘圈的方法还是动作圆活、刚柔、轻重方面都各不相同,说明推手中同样存在着主体的自我特色。发劲功夫也是这样,各人都有各自的特点。杨露禅发劲虚无且奇妙,杨班侯发劲如晴空霹雳,杨健侯发劲轻描淡写,杨澄甫发劲如电击般弹出,武汇川发劲松柔弹射,李雅轩发劲冷打快闪。对初练太极拳的人来说,平时所听到老师或拳友对拳理拳法的论述或通过模仿学会的套路动作都是别人的,只有在深刻领会后融入了自我,才能逐渐演变为属于自己的。“我有我法”不仅存在于太极拳锻炼中,人们在生活中的一切行为活动都渗透着自我,久而久之便成为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就是各人的生活特点。例如对你非常熟悉的亲戚朋友,虽然尚未见人,只要听到走路的脚步声,或者听到其说话声,你就能知道是谁来了。练拳也如此,越是对所从事的活动有卓越成就者,在活动中就越能展现其个性特征,就越有鲜明的自我形象,这都是“有我”的表现。
所谓“无我”,并不是说在活动中没有了主体,也不是强行取消主体在活动中展现的个性,而是指在运动过程的某个瞬间主体自我意识消失,练拳者在锻炼中忘却自己的存在,是一种“忘我”的心理状态。忘掉自己的存在,忘掉人生的利害,只有忘掉自己才能找回自己,无我才是真我,无我才能自然自在,不要无限地壮大自己或突显自己,最大的祸害便是自我膨胀,因为自己太大了而天地就变得小了,只有虚空妙用才能获益无穷。在工作和学习中要有一种忘我精神,就是忘记了自己而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和学习中,才能高效地工作和学习。学练太极拳也是要提倡这种精神才能做到认真。(www.daowen.com)
主体在运动中的自我忘却一般来说是暂时的,要实现忘却自我,一种是强制性地刻意去忘却自我,另一种是随意性地在无意识情况下忘却自我。初学太极拳时为了专心和认真学练,就必须刻意地将思想集中在动作上,强制自己将与练拳无关的一切事务暂时都置之脑后,为了学好拳架这是必要的。在做预备式时,必须刻意地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强制性地忘我才能逐渐进入无极状态。随着拳势运动的开始便逐渐进入无意识状态,即将自我融入拳势的动静、虚实、提放、开合之中,完全丢掉自我,更不觉得自己在练拳,这便进入无我无为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会下意识地映现自身已融于外界某种景物,故在脑海里就会产生各种意象,有如大海的涌浪,有如滚动的气球,有如天空飘浮的云彩,都随着意象的运动而动。只有在随意性地忘我后,才能将自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所谓“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有真意”。有一位拳友说得好:练太极功夫,就是把自己练没了,让别人摸不到你,也就拿你没办法了。人最大的祸害就是放大自己,自己放大了,天地就变得渺小了。无我才是有真我,无我才能自由自在,虚空缥缈,得以无穷。只有忘掉自己,才能找回自己。
从辩证观点讲,“没了”的另一面就是“有了”,从“有我”练到“无我”是从生疏到熟练的过程,太极拳锻炼到功成阶段必须要忘掉自己,许多练拳者都深谙此中道理,不能忘掉自己是不可能达到太极拳较高境界的。忘却自我或忘我忘物,是无我无为的体现,“无为”也不是不去做,而是做了就能“放下”。练拳中的这种状态是运动主体与大自然接触间摆脱了自我的羁绊,让心灵自由地驰骋,与自然界交融在一起,进入物我两忘的世界。清代有一位画家在他所画的一幅《春江图》上题了一首诗:“吾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江花随吾开,江水随吾起。”说明他在画此图时是进入“无我”的境界,似乎将自己与江水融为一体,已分不清何者是我、何者是江,所谓“心凝神释,与万化冥合”。
太极拳锻炼中的“有我”,并非是在练拳过程中时刻固守着自我,如果一直围绕着自我的小圈圈转的人,只考虑到自己的“小我”,而丢弃了太极的“大我”,是肯定达不到较高练拳境界的。反之,一旦能从自我的小天地中走出来,在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美妙邂逅中暂时忘却了自我,往往就会给你带来新的发现和收获。“有我”与“无我”既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实际上两者是相互渗透,又相互补充。所谓“有我”即为运动的主体,练拳时的外形动作和意气运行均是由主观意向所驱使,但所能驱使的拳架动作和意气运行是由前辈们一代代传承下的基本框架,这就已包含客观成分了。所谓“无我”也不是说主体对所练的拳架动作等都是纯客观的,因为其中已渗透着练拳者的自我特征,即使是在暂时丢失自我意识的一刻,从外界所捕捉到的意象与感知中,仍然离不开练拳者的个性化成分。“有我”是体现练拳中真实的自我,才能在运动中显现出鲜明的个性;“无我”是不受自我的拘囿,才能将身心投向广阔天地自由驰骋。所以在太极拳锻炼过程中既是“有我”,又是“无我”,如何巧妙地将两者相互结合,从“有我”练到“无我”,在“无我”中透着“有我”。从主客体关系讲,体现为主观与客观、有我与无我的对立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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