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的强弱与人才选拔息息相关,历代国家危亡时,人们都容易对人才选拔制度进行反思。科举制度自隋唐以来,已经实行了一千多年,作为重要的人才选拔和流通渠道,科举制的重要意义自不待言。但明清之后,科举制走向了极端,僵化的科举制度使得士人成为经典记诵的工具,禁锢了士人思想,也泯灭了人的创造活力。冯桂芬、王韬和薛福成都曾在科举的道路上拼搏过,他们看到只有极少数人历经磨难、高中进士,多数人则时运不济、名落孙山。从情感上来说,他们三人可以说对科举又爱又恨;从理智上分析,他们都认为僵化的科举制度必须改革。
冯桂芬应该算是科举的受益者,他三十一岁就中了榜眼,但是他在参加科举的过程中也认识到科举存在许多弊端。他认为科举取士“嘉、道以降,渐不如前。至近二三十年来遂若探筹然,极工不必得,极拙不必失,缪种流传,非一朝夕之故,断不可复以之取士”。他看到科举制度提供公平的竞争机会,大家不论富贵,可以同台竞技,不论考试的形式是经义、诗赋还是策论,都是为了把聪明的人从芸芸众生中选拔出来。但到了嘉、道年间,科举制度选拔出来的官员良莠不齐,他认为是由于考试题目太容易,因此要提高科举考试的难度。他说:“所试之事太易,则聪明智巧之高下不甚可辨……盖难则能否可以自知,中材以下有度德量力之心,不能不知难而退,而觊幸之人少矣;难则工拙可以众著,中材以上有实至名归之效,益愿其因难见巧,而奋勉之人多矣。且也多一攻苦之时,即少一荒嬉游冶之时;多一键户之人,即少一营求奔竞之人。文风振焉,士习亦端焉,而司衡校者,优劣易以识别。”冯桂芬曾四次去京城参加会试,看到了士子参加考试的艰辛与不易,“聚粮治装,间关跋涉数千里,经时逾年,劳费十倍,其苦益甚焉”,这种情况在士子中普遍存在,既“有害于士”,又“无利于国”。因此,他主张会试应和乡试一样,让本省之人在省会就地参加会试,高中之后,再行进京参加殿试。冯桂芬看到科举取士的局限性,认为应该继承和借鉴古代举才之法,恢复举荐制度,以拓宽选才的渠道。冯桂芬对科举制的批判,还主要集中在形式上的小修小补,盖因他生活的时代科举虽为时人所非议,但其弊端并不为大部分人所认知,且无新的取才途径可资利用。另外,冯桂芬作为科举的受益者,对科举抱有理解和同情也可以理解。但是,对于科场失利的王韬而言,他对科举制的批判则更加猛烈且命中要害。
王韬内心十分热衷于科举功名,但在科举考试上没有什么建树,可谓是屡考屡败。长期的失败让他开始对科举制度进行反思,他认为,“科举所试者时文耳,非内圣外王之学也,非治国经野之道也,非强兵富民之略也。率天下之人才而出于无用者,正坐此耳……败坏人才,斫丧人才,使天下无真才”。基于这样的认识,王韬主张对科举制进行改革,并提出具体举措的建议,“宜于制科之外,别设专科,以通达政体者为先,晓畅机务者为次。即以制科言之,二场之经题宜以实学,二场之策题宜以实务,与首场并重,庶几明体达用,本末兼赅,此寓变通于转移之中,实以渐挽其风气而裁成鼓励之”。这种建议体现了他“废时文而以实学”的主张,即要引导士人研究有用之学,如钱粮、兵刑等有益于国家治理的学问。同时,科举之外,他主张有选才之权者,应该随时随地留心访求,发现人才就应该屈尊延揽,收为国用。在选才之外,王韬还十分重视人才的培养,他建议由国家出资,在每郡、每州和每邑设立文武学堂,作为国家储才的基地。王韬所建议的学校并非传统的以培养科举人才为目标的书院,而更类似于西方分科教学的近代学校,以教授实学为主。(www.daowen.com)
同传统时代的读书人一样,薛福成青少年时也曾热衷于科举功名,但是他生活的时代国家动荡不安、积弱不振,薛福成在国家危急存亡之时敏锐地意识到科举取才“至今日而穷矣”,科举制度“驱天下数十百万操觚之士,敝精惫神于制艺之中,不研经术,不考史事,辩性理之微言,则惊为河汉,讲经世之要务,则诧若望洋”。他疾呼:“为今之计,其必取之以征辟,而试之以策论乎。黜浮靡,崇实学,奖荐贤,去一切防闲,破累朝积习。”他主张,对科举考试的内容与形式能罢则罢、能变则变,“以策论、掌故、律令,代制艺、律赋、试帖,以糊名易书代小楷,以责公卿保荐贤才、重其赏罚,代大臣之阅卷”。可见,薛福成对于改革科举制度的弊病有着充分的认识,对于改革科举制度也充满了期待。
冯、王、薛三人都曾热衷于科场举业,但也都对科举之弊洞若观火。他们的共通之处在于他们为了弥补科举取才的不足,都从中国传统的选官制度汲取营养,推崇荐举制度,拓展选才之途。不同之处在于,王韬和薛福成对待科举的态度更为激烈,他们都认识到科举制度行之日久,不可能猝然之间废除,所以他们主张对该制度进行较大变动,以推动实学的发展。王韬甚至主张在合适的时候废除科举制,以学校取而代之,在学校教授“艺学,即舆图格致天算律例也”。他的这些建议在维新变法过程中得到一定程度的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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