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栋在汉学上的成就和地位不仅和苏州的自然人文环境相关,还和他的家庭熏陶息息相关。惠栋出身于书香门第,自称“少承家学,九经注疏,精涉大要。自先曾王父朴庵公以古文训子弟,至栋四世,咸通汉学”。他的曾祖父惠有声,字朴庵,明代国子监生员,通九经,善诗书。惠栋经常追忆曾祖父的学术成就与影响,在《易汉学自序》中说:“栋曾王父朴庵先生尝闵汉学之不存也,取李氏《易解》所载者参众说而为之传。”朴庵公对惠栋的学术影响不只局限于《易》学,旁及诸经,如惠家世传《左氏春秋》,到了惠栋时,已经四世相传了。惠栋祖父惠周惕,是康熙三十年的进士,曾做过翰林院的庶吉士,号称“红豆斋主人”。《清史稿》记载:“周惕邃于经学,为文章有榘度,著有《易传》、《春秋三礼问》及《砚谿诗文集》……清二百余年谈汉儒之学者,必以东吴惠氏为首。惠氏三世传经,周惕其创始者也。”惠栋父亲惠士奇,字天牧,又字仲儒,号松崖,又号半农,康熙四十八年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编修,曾两次担任会试同考官,后督学广东,对广东的教育发展繁荣做出了巨大贡献,受其影响,广东学子“争弃兔园册,专事经籍,而通经者愈多,其为文章,郁郁莘莘,比于江浙矣”。他本人撰有《易说》六卷、《春秋说》十五卷、《红豆斋诗文集》《礼说》十四卷等。
惠栋是惠士奇的次子,受家庭的熏陶,他自幼就立志向学,将家中所藏之书悉数诵读,涉猎极广。他的聪慧在当时就为人所称道,其父好友李绂一见奇之,认为惠氏家学后继有人。惠士奇异地为官之时,时常将惠栋带在身旁,以便于督促其学业。惠栋青年时期追随父亲走南闯北的经历,一方面广博了他的视野,另一方面也使得他得以结交不同地方的学者,增长学识。如他追随父亲督学广东之时,结交了青年俊才苏珥、罗天尺、何梦瑶、陈海六等人,他们时常聚在一起讲经论文、切磋学问,在此过程中,惠栋的学术造诣得到了同侪们的认可。惠栋虽然满腹才学,但是却在科举上没有大的成就,只在二十岁左右考取秀才,自此之后就不再致力于科举。究其原因,可从两个方面来解释,其一,惠栋对当时的官场之风气败坏深恶痛绝。惠栋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一方面清朝国力逐渐走向顶峰,另一方面盛世之下各种危机日渐严重,特别是官场的腐败黑暗。惠栋随父宦游南北,耳濡目染,对官场的蝇营狗苟、卑鄙腐化的现状知之甚深,特别是一些通过科考而为官的士大夫,以“道学”之虚名自高,但所行之事皆不堪入目,人前人后,判若两人。他批判道:“今之士大夫不如商贾,商贾逐什一之利,犹以信行于俦类;士大夫趋势利而忘大义,无可信之人矣!”其二,惠栋的学术取向与清代科举相抵牾。惠栋倾心于对汉代经学的考据研究,特别是五经。而科举考试自元以来,多以四书为主,尤其重视朱子所注,即使涉及五经内容也取宋代理学家所注之经义。由此可见,惠栋“愈古愈好”的宗汉主张必定是不合科举之“时宜”的。(www.daowen.com)
在传统社会中,读书人若要飞黄腾达,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无非二途,要么是家境殷实、祖宗庇佑,要么是科举扬名,科举之途即利禄之阶。惠栋虽出生于书香世家,祖父、父亲皆有进士功名,但父亲在做官期间,奉命修筑镇江城,因种种原因未能成功,不仅被朝廷罢免,而且耗尽家财。从此时起,惠栋开始了长期的清贫生活。他常年居住在苏州城南的葑门泮环巷,以教书为生,收入微薄,饥寒困苦,甚为寒素,他的两任妻子先后不幸去世。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下,惠栋本人颇有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论语·雍也》)的风骨,好学不倦,积极搜集和研究传统典籍,为了求得一册善本,倾囊不惜。他家里没有收藏的书,就到处打探,借来手抄。正是常见累月的积累,惠栋对古籍的研究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校勘精审,于古书之真伪,了然若辨黑白”。惠栋中年以后潜心于经书,在《易》的研究上尤为用功,为恢复汉《易》的本来面貌做了大量审慎的考据工作。“精研三十年,引申触类,始得贯通其旨,乃撰《周易述》一编,专宗虞仲翔,参以荀、郑诸家之义,约其旨为注,演其说为疏,汉学之绝者千有五百余年,至是而粲然复章矣。”乾隆十五年(1750年),下诏令大臣推举“明经行修之士”出来做官,由于晚年的惠栋在士林之间素有盛名,因此先后担任过两江总督的黄廷桂和尹继善共同保举“博通经史,学有渊源”的惠栋出仕为官。惠栋此时虽有意出来为官,但无奈朝廷最终却未能录用他。此后,惠栋为官之意渐熄,课徒著述,终老于家,享年六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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