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艮从“万物一体”的理想出发,演化出一种狂热的救世情结,所“救”之世的理想状态,具体表现应该如何?在他心目中,理想的秩序有现实的载体,而三代政治就是这一理想秩序的载体,王艮曾在《王道论》一文中明确指出他所期望的政治就是“三代之治”,他说:
《书》曰:“刑期于无刑,此王道也。”夫所谓王道者,存天理、遏人欲而已矣。天理者,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人欲者,不孝不弟,不睦不姻,不任不恤,造言乱民是也。存天理,则人欲自遏,天理必见。是故尧舜在位,比屋可封;周公辅政,刑措不用,是其验也……所谓人心和洽,又在教之有方,而教之有方,唐虞三代备矣。昔者尧舜在上,忧民之逸居无教而近于禽兽也,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
由于儒家根深蒂固的“往后看”这一历史观的存在,儒者多不能脱出“三代之治”的秩序理想。即便是王阳明那样具有思想解放意识的哲学家,也将“三代之治”作为理想的政治秩序与政治制度。王艮和绝大多数儒家一样,认为所谓的王道政治是最好的政治,这种政治的理论特征就是“存天理,灭人欲”,按照儒家伦理秩序安排生活,而大行王道的政治就是三代政治,尧舜周公等所代表的三代政治就是王道政治最具体的体现,在这种政治下,人人得其安顿,儒家伦理秩序大行其道,刑罚失去其用武之地,因为没有人会触犯刑罚。王艮将三代政治作为“历史上”和“期待中”的理想政治,所谓“历史上”,就是他认为三代之治在历史上真实的存在过;所谓“期待中”,就是他期望盛况再现,当下社会和三代社会一样臻于至治,这和王阳明的政治理想如出一辙。在《王道论》中,王艮提出了一系列政治设想,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实现“三代之治”,他认为:
古者田有定制,民有定业,均节不忒而上下有经,故民志一而风俗淳,众皆归农,而冗食游民无所容于世……先德行而后文艺,明伦之教也。又为比闾族党州乡之法以联属之,使之相亲、相睦、相爱、相劝,以同归于善。夫养之有道而民生遂,而教之有方而民行兴,率此道也,以往而悠久不变,则仁渐义磨,沦肤浃髓,道德可一,风俗可同,刑措不用,而三代之治可几矣。(www.daowen.com)
王艮认为“三代之治”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使民有所养;一是使民有所教。“有所养”依靠的是农耕、均田,“有所教”依靠的是德行为先、六艺为末,用仁义之道来教化人心,使得社会上道德统一、风俗端正。如同大多数传统儒者一样,王艮期待着想像中的三代政治重现。所以,他所设计的“养民”、“教民”计划,是希望重建一套“道德一、风俗同”的一体秩序,而这个秩序的载体,在王艮看来,就是理想中的三代社会,这和王阳明在“拔本塞源论”里设计的“一家之亲”、“一体之仁”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对“三代之治”的向往,其实也意味着对当时政治的不满,作为一个平民儒者,王艮的这种“出位之思”,也体现了他在政治思想上的狂情。
可以说,“万物一体”的观念深刻地影响了王艮,他认为“万物一体”的理想秩序才是政治社会的合理秩序。从“万物一体”的观念出发,王艮产生了一种狂热的政治理想和救世情绪,认为担当世界是其自己的道义使命和政治责任。在这种情绪鼓动下,王艮做出了一些即使当时也被人们视作奇怪的举动,所谓“冠服言动,不如人同”,比如按照古礼自制小蒲车招摇道路、周流天下,再比如做《鳅鳝赋》这样充满政治隐喻的文章等等。王艮的“出位之思”,使得他所考虑的都是家国天下、政治秩序等政治问题,他成为一代狂儒,这种“狂情”也遭到王阳明的批评,“阳明以先生意气太高,行事太奇,痛加裁抑”。对政治的狂情,使得王艮经常设想理想的政治究竟如何,但是他也跳不出传统儒家的窠臼,因此,就具体的政治制度而言,王艮也同传统儒者一样,认为“三代之治”是最好的政治制度。这种理想虽有迂阔之处,但其中对于好的政治的期盼,体现了一个平民儒者对于政治理想的狂热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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