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率士卒押解宁王朱宸濠等一百多人,离开南昌的第二天,张忠和许泰的先头部队就到了。侍从报道:“御史王大人已押解宁王朱宸濠等一百多人去杭州迎驾。”
张忠大怒道:“许兄,我说什么来,王阳明这个人料事如诸葛孔明,我们俩紧跑慢跑,还是来晚了,咱们两件大事,第一件泡汤了!”
许泰说:“张兄,那咱就先去查封宁王府,扣押朱宸濠的所有财产,咱们不能两头忙,两头黄吧?”
张忠怒道:“你说啥呢,什么两头忙,两头黄?我说过的事在人为,我一件事也不让它黄!这样,咱派人快去追赶王阳明,就说传圣上口谕,宁王朱宸濠必须交由咱们看押!”
许泰大惊道:“张兄,圣上可没这样的口谕,这可是欺君之罪,咱千万别这样说,传到圣上耳边,咱俩可吃罪不起!”
张忠怒道:“你呀,表面气壮如牛,实际胆小如鼠!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口谕,咱们这是要为陛下分忧,陛下不会怪咱们的!别啰唆,就这样办吧!”
许泰说:“王阳明精着哪!派谁去呢?”
张忠说道:“让锦衣卫千户去,给他拿上你的令牌,见牌如见人,以令牌讨取钦犯,王阳明若胆敢违抗,咱们可以到圣上那儿添油加醋告他的御状。”
许泰立即命令锦衣卫千户,持他的令牌,驰马直追王阳明。
见罢张永,王阳明又驰马回到押解囚车的路上。因为押解人犯都是马车拉着的囚笼,自然走得慢,所以那锦衣卫千户持令牌追上王阳明时,大队人马已到了广信府城内。
卢尚德与田庄匆匆入内说:“老师,有个锦衣卫千户,手持威武副将军许泰的令牌,求见老师。”
王阳明已料到此人来意,问道:“他是不是驰马而来?”
卢尚德点头道:“是,老师!”
此时,广信知府在侧说道:“大人,锦衣卫千户手持威武副将军许泰的令牌,来头不小啊!”
王阳明笑道:“我明白,他为朱宸濠而来。尚德,让他进来吧!”
继而,这个锦衣卫千户气势汹汹入内后,向王阳明随意施了礼,说道:“御史大人,末将持威武副将军许泰之令牌,特来讨取钦犯!”
王阳明说道:“本院押解钦犯往杭州,而且本院已见了监军张公公,本院知道,圣上和监军都在那儿,怎么……”
锦衣卫千户说道:“可是……威武副将军许泰让末将持令牌讨取钦犯!”
王阳明笑道:“你看,当今圣上在杭州驻跸,对朱宸濠大逆不道的钦犯,圣上肯定要亲自审问的,威武副将军持令牌来讨取钦犯不妥,请你回去说明本院之意。”
锦衣卫千户想了想也是,皇上自然要审问钦犯,威武副将军即使你把钦犯押着,那么归根到底还是要交给皇上审问,这不是多费一道手续吗?可是他有令牌在手,又讨取不到钦犯,心里正左右为难。
王阳明向广信知府低声说了句话,广信知府笑了笑随即步入内厅。
广信知府拿出五两银子,向锦衣卫千户说道:“千户大人,这一路鞍马劳顿,真是辛苦你了,来到我们广信府,饭也不吃,来,这是本府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锦衣卫千户一想,心中烦躁,非常不满地说道:“末将奉威武副将军之命,来讨取钦犯,让我空手而回,有违许泰将军之令,这银子我不要!”
王阳明见状上前,笑着拉着他的手说道:“千户,你知道吗,我在正德初年被阉人刘瑾所害,关在你们锦衣卫大狱,你们锦衣卫里上上下下的人我都熟悉,我却没有发现一位像你这样轻财重义的。这五两银子是我让给的,礼轻情重,如你坚持不收,令我非常感动!我改日定要好好奏明皇上,让满朝文武及锦衣卫上官们都知道你的为人!”
锦衣卫千户听了王阳明的话,虽然他不明白这是半哄半讽,却也再无其他话可说,满脸通红,无奈只得告辞而去。
锦衣卫千户回到南昌,张忠大怒,许泰此时已经泄了气,他和张忠前脚让锦衣卫千户持令牌而去,后脚驰马去了宁王府,结果两人一看,立时傻了眼!偌大的宁王府早已付之一炬,化为一片偌大的废墟!细打问,原来,宁王朱宸濠谋逆出南昌时,已大车小车随身带走了金银财宝。
张忠大怒道:“这个可恶的王阳明,他分明在和咱俩作对,他把金银财宝都拉走了,临了还把王府烧了,真是欺人太甚!”
这时旁边一老汉说道:“官人你说得不对!”
张忠怒道:“我怎么不对啦?”
老汉说:“这宁王府是府内的下人自己点火烧的,是御史大人进南昌后,指挥士兵灭的火,这事儿我亲眼所见!”
张忠怒道:“得,我没工夫听你说废话!”
老汉亦怒道:“谁说废话?你说得不对,你敢公开污辱御史王大人,我们老百姓不干!”
张忠大怒道:“来人,这个老东西是宁王府逃脱的盗匪,把他抓起来!”
老汉跳着脚大骂道:“谁是盗匪?街坊四邻都知道,俺是地地道道的老百姓!”
几个侍从上前,不由分说地把老汉抓起来,这时围来了很多百姓。
老汉已被侍从捆绑,老汉跳着脚骂道:“乡亲们,你们都来看看,这是哪来的乌龟王八蛋,他公开污蔑御史王大人烧了宁王府,俺说了句公道话,他就骂我是宁王府逃脱的盗匪!乡亲们都评评理,他是什么东西啊!”
老汉在大街越喊人越多,越是这样张忠和许泰越下不来台。许泰向张忠说道:“张兄,你看我说什么来,得,放了他咱走吧,让百姓们指指点点这叫什么事儿?”
张忠大怒,把马鞭一指,说道:“你们这些刁民想造反哪,来人,现在谁是南昌的知府?快,让他马上过来,处置这些刁民!”
老汉高声道:“好!让伍大人过来看看,这两个乌龟王八蛋凭什么这么横?他们到底是什么狗屁官儿,他今天骂我一句,我要骂他一千句!一万句!”
少顷,伍文定等驰马奔来,下马向张忠、许泰施礼问道:“二位是……”
张忠指着许泰说道:“此乃御驾亲征行军威武副将军许泰是也!”
伍文定重又施礼道:“许将军在上,下官南昌代知府伍文定施礼了!”
许泰则草草还了礼,向伍文定说道:“此乃御驾亲征张忠,张公公是也!”
伍文定又重新施礼道:“张公公,下官南昌代知府伍文定施礼!”
张忠怒道:“伍文定,你这个南昌知府是怎么当的?快把这几个带头闹事的人都抓起来。对,还有这个宁王府逃脱的盗匪,抓回去严加审问!”
伍文定皱眉道:“许将军、张公公,别介,这些人下官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刁民,他们这几个人都参与了宁王府灭火,你看……”
张忠以鞭指着伍文定怒道:“伍文定,本公说他们是,他们就是!你敢违抗本公的命令?”
许泰坐在马上,示意伍文定近前,低声附耳道:“伍文定,你这代知府总要给我们面子吧?你今天让张公公下不来台,小心一会儿让你难堪!”
伍文定向随从们说道:“你们几个来,把他们几个带回去!”
张忠、许泰这才骑着马离开。
黎民百姓中有人说道:“伍知府,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只听他们的!”
伍文定挥手道:“父老乡亲们放心,有本府在,不会把他们怎样的,本府让他们说说,当面赔个礼道个歉,也就放了!”
一中年汉子说道:“知府大人,我看这两个皇上身边的人说话太霸道,张口就骂人家是宁王府逃脱的盗匪,我们不放心,我们愿到府衙看看才放心!”
一到府衙,伍文定在前,带领许泰和张忠入内,伍文定急忙示意侍从上茶。张忠把茶杯啪地一摔,大怒道:“伍文定,怎么你们南昌都是刁民,竟敢公然顶撞本公!今儿必须治他们的死罪,不然本公心中之气难消!”
伍文定腾地站起来,皱眉道:“张公公,他们几个老百姓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咱凭什么把他们定成死罪?再说,定罪的事,恐怕也不是你说定就定吧?”
张忠怒道:“他们公然顶撞辱骂朝廷的钦差,他们不该是死罪吗?”
伍文定耐着性子,慢声细语道:“张公公,你是谁呀?你说让谁死谁就死呀?南昌城没王法了,就该你说了算?”
许泰这时说道:“伍文定,我看你分明不把我二人放在眼里!你想以下犯上吗?”
伍文定大怒道:“来呀,府衙的公人们都过来听听,御驾亲征的威武副将军许泰、中宫张公公,要把刚才在宁王府门前顶撞他们的百姓定成死罪!这朝廷的王法何在?”
张忠上前啪啪打了伍文定两耳光,骂道:“伍文定,你说对了,本公乃当今圣上的义子,许将军乃当今圣上的外甥,本公只要在当今圣上面前告你一个御状,管你这知府当不成,你信不?”
伍文定大怒道:“张忠,你是当今圣上的义子?许泰你是当今圣上的外甥?胡扯!我伍文定站得正、行得直,我一没犯错,二没犯法,凭什么你张忠一句话,一个御状,我这知府就当不成?”
张忠大怒道:“来人,把伍文定的冠带摘下,给我捆了!”
这时,御林军锦衣卫入内,不由分说把伍文定的冠与束腰的带子解下,并将其捆绑起来。
伍文定跳着脚大怒道:“府衙的同僚们都看看,张忠这个狗太监竟捆了我,他说他是当今圣上的义子!这个许泰是当今圣上的外甥!还说他到当今圣上那儿告我一个御状,我这知府就当不成了,拜托各位同僚做个见证,这个张忠就是这么说的?”
张忠怒道:“来呀,伍文定藐视本公,藐视威武副将军,打他三十杖,让他醒醒!”
张忠和许泰在南昌府衙为所欲为,把伍文定和那几个百姓当成出气筒;而同时入城的边军也是肆无忌惮,在大街上看了珠宝拿了就走,店家追讨,便遭到一顿暴打;还有的边军在酒店七碟八盘吃了喝了,抬腿就走,店家讨钱,也是一顿暴打,末了还把酒家砸了;还有的边军看上漂亮的女子,上前就搂抱,黎民百姓看见后,抱打不平,边军抡起皮鞭就打……
南昌城一时黑暗下来,黎民百姓恐慌不安,店家只得关闭歇业,伍文定受杖之后,一直大骂张忠、许泰。
张忠大怒说:“伍文定公开顶撞朝廷命官,有本事到当今圣上那里告状去。”
南昌城一时乌烟瘴气……
王阳明与张永在厅内喝茶聊天时,侍者入内道:“皇上有旨,请御史王阳明入内参见圣上!”
张永皱眉说道:“怎么,陛下知道御史大人到了杭州?”
那侍从说道:“是,张公公!”
张永向侍从说道:“好,你先退下吧,我与御史大人一同去。”
圣上朱厚照见王阳明跪下施礼,急忙上前,双手搀扶笑道:“王大师,咱们在京师时说过的,你是心学的一代宗师,朕拜你为大师,况且……”说到这儿,他向张永说道:“张永,这是朕与死去嫣儿和王大师的秘密,不过,朕把这件事今告诉你,让你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永笑道:“陛下,是吗?原来陛下在京师时,就曾拜御史大人为大师,是这件事吗?陛下!”
圣上朱厚照挥手道:“张永,你看,你像百事通似的,嘚吧嘚吧说个没完,朕说的是朕这一朝的秘密。”
王阳明点头道:“陛下,请讲,臣再次恭听!”
圣上朱厚照说道:“先帝驾崩之前,朕总觉得先帝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先帝一直没说出来。直到先帝过世之后,有一次近侍嫣儿整理碧云宫东西时,朕不小心摔碎了九龙镂空琥珀宝瓶,结果,瓶内有一封书信,打开一看,是先帝亲笔写下的四句诀词:
会稽山下生奇才,
余姚紫气滚滚来;
怀胎十四五岁言,
保尔社稷稳如泰。
当时朕不知何意,就派嫣儿悄悄出宫察访。后来,嫣儿查到了余姚人王守仁,即今日之王阳明也。他的母亲怀胎十四个月,到五岁时方能开口说话,先帝的诀词之意,是说保朕江山稳如泰山的是余姚人王阳明!这个秘密,朕今日说出来,你与大师知道就行了,切不可外传外漏!”
张永喜道:“陛下,还真是这样!陛下你看,赣、闽、粤、湘四省盗贼猖獗危害当地官府和百姓十几年,朝廷和官府联合围剿十几年,竟然让盗贼势力越来越大。后来,御史王大人一出马,不到两年全部剿灭,还增设了和平、崇义、平和三县,确保了四省接壤之地长治久安!现在呢,宁王朱宸濠积攒了十二年叛乱的兵马,达十万之众,水师、大船,要什么有什么,御史王大人本来接到朝廷敕令,要去福州平定三卫军人进贤之叛,走到丰城县城,丰城知县顾佖告诉王大人,说宁王朱宸濠十四日反,要篡位夺权!这正是六月十五日。王大人义无反顾,转道临江府,后至吉安府,急忙向朝廷发出《飞报宁王谋反疏》,王大人即与吉安府伍文定等商议平定叛乱!”
圣上朱厚照长叹道:“大师,朕对不住你对朝廷的一片赤胆忠心,没有正规的兵马,带着几千名的府衙县衙的公人和没有经过训练的义兵,这仗怎么打?怎么能抗击朱宸濠十万大军呢!”
张永说道:“陛下,这才是当今朝廷真正的大忠臣!敢于见危扶难,敢于冒着被朱宸濠砍掉脑袋的巨大风险,勇于担当!”
圣上朱厚照点头赞同道:“对!大师勇于担当,敢于和朱宸濠拼命!”
张永说道:“王大人是心学开山一代大宗师,他文韬武略,样样堪称奇才、干才!他不仅巧妙地攻下了南昌城,在鄱阳湖上三战三捷,用小渔船火攻朱宸濠的船岛方阵,把朱宸濠彻底打败,并活捉了朱宸濠,仅水中就淹死朱宸濠水师四五万人,活捉俘虏了朱宸濠所有的人!”
圣上朱厚照点头喜道:“但有国难当头时,总有大师运筹帷幄,保朕的江山社稷长治久安!”
张永说道:“陛下,奴才不是什么预见大师,更不懂得上苍星象,但我隐隐觉得,朝廷还会有事,还需御史大人前往平定。”
圣上朱厚照惊讶地说:“是吗?在哪儿出事,是什么事?”
张永摇头道:“陛下,奴才只是觉得会有,也许是张永对御史王大人高山仰止,敬重加崇拜的缘故吧!”
王阳明说道:“陛下,今日既然把朱宸濠等一百多名被捕反叛人员交割清楚,臣想及早回到南昌,只怕有些事,还需要臣去处置!”
张永挥手道:“陛下,奴才想起来了,张忠和许泰二人,按时间推算已经到南昌城了,只怕南昌波涛风云又起啊!”
这时,侍从入内施礼道:“启奏陛下,有两个自称御史王大人弟子的人,说有急事,可否请王大人出来一下?”
圣上朱厚照摇头道:“大师的事,亦当是朕的事。来,传他们进来说!”
原来,王阳明及卢尚德、田庄等随他押解朱宸濠等一百多名钦犯到杭州时,为确保南昌与王阳明之间的联系,王阳明特意在南昌留下了罗钦顺和何瑭两人。
罗钦顺与何瑭入内,先参拜圣上朱厚照,后参拜老师王阳明。罗钦顺说道:“老师,御林军威武副将军许泰、太监张忠到南昌以后,抓了几个百姓,非说是宁王朱宸濠逃脱的盗贼,另外还把伍知府抓了,打了三十杖!”
王阳明叹道:“伍知府乃此次平定宁王朱宸濠的大功臣!他……得,还有什么要说?”
罗钦顺说道:“老师,入城的御林军锦衣卫以及那些边军为非作歹,现在南昌城百姓人人恐惧……”
圣上朱厚照说道:“岂有此理!他们打着朕御驾亲征的旗号,祸乱南昌,真是可恶!”
王阳明说道:“陛下,他们都是阳奉阴违之人。他们在陛下面前说得天花乱坠,大仁大义,一转身就现出了本相,真是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啊!”
圣上朱厚照说道:“大师,朕没想到朱宸濠作为朝廷的封王,祸乱南昌十几年,残害了巡抚孙燧和副使许逵,令人发指!江西三司还委身投靠朱宸濠,江西是个大乱之省,朕竟充耳不闻!抓了叛逆的朱宸濠,朕的御林军和边军入南昌城,却故意制造新的祸乱!朕命你王阳明为江西巡抚,治理江西,给江西黎民百姓一个安静、祥和的环境!”
王阳明跪下接旨道:“是,陛下,臣王阳明接旨!”
张永喜道:“御史大人,今你有巡抚之职,手中有了权,就可以处置南昌之事,这样又可省陛下劳心费神。”
待王阳明等离开,张永急切说道:“陛下,你看看,张忠、许泰就是这样的奸佞小人!打着陛下御驾亲征的旗号,以威武副将军和中宫太监身份祸乱南昌百姓,还捆绑杖责南昌代知府!昔日杀了刘瑾,今日又出了张忠、许泰!请陛下三思,像王阳明这样的大忠臣,该有多难!”(www.daowen.com)
王阳明从杭州快马加鞭回到南昌时,黎民百姓及南昌府衙的人已同张忠、许泰等势如水火,伍文定及那几个顶撞了张忠、许泰的百姓,也被捆绑着。
张忠见王阳明及弟子驰马而来,待王阳明施了礼,便怒道:“南赣、汀漳巡抚大人,你们南昌人火气不小啊,胆敢与威武副将军及本公为敌,你既然来了,请说句公道话吧?”
王阳明笑道:“张公公,你错了,本院现在是江西巡抚,南昌的事当然归本院管,本院当然要说句公道话!”
王阳明指着被捆绑的伍文定及那几个百姓问道:“张公公、许将军,请问伍知府和这几个百姓犯了何罪,至于捆绑和受杖责吗?”
张忠怒道:“巡抚大人,这几个百姓竟敢藐视我顶撞我,他们分明是宁王朱宸濠逃脱的盗匪、余孽!至于这伍文定,根本不把本公和许将军放在眼里,不但不听本公和许将军的话,还公然顶撞本公和许将军,这等傲慢无礼之徒,不该杖责,不该定死罪吗?”
王阳明正色道:“张公公、许将军,本院在《擒获朱宸濠捷音疏》中,已将伍文定列为平定宁王朱宸濠叛乱第一功臣,凭你张公公、威武副将军,就敢捆绑、杖责?就是当今圣上在此,也不至于如此吧?伍文定是平定朱宸濠叛乱的大功臣,父老乡亲们,这样做,对我们的大功臣合适吗?”
数以百计的黎民百姓齐声呼道:“不合适!不合适!不合适!”
王阳明把手一挥,接着说道:“关于伍知府顶撞张公公、许将军之事,本院已做了调查。当然,张公公和许将军是随当今圣上御驾亲征宁王朱宸濠的,应当尊重,应当礼遇,这些伍知府已经做了!请问张公公、许将军,这几位黎民百姓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就要把他们杀死,杀一儆百呢?总不能仅凭张公公、许将军一句话,就定死罪、杀人吧?”
张忠见王阳明如此说,他气得转了转圈,大怒道:“可是……”
王阳明笑道:“他们无罪!伍知府更无罪!他们应当无罪释放,而且张公公、许将军,你们两位朝廷钦差,人也捆了,也打了,今日非常庆幸当今圣上没随本院来南昌,倘若来了……”
张忠从王阳明的话语中已经明白,王阳明不仅把叛贼朱宸濠等一百多名人犯,当面交给了当今圣上,而且圣上又封他为江西巡抚,王阳明说话很有分寸,并没有要把这件事一追到底的意思。他长叹一声说道:“御史大人,这件事本公和许将军有些过激,有些……”
这时伍文定高声说道:“御史大人,等等,这个自称中宫太监的张忠说他是当今圣上的义子!那个又蔫又坏的威武副将军许泰,说是当今圣上的外甥!倘是,下官没二话可说。倘不是,那就是打着当今圣上的名号实施诈骗,这可是欺君之罪,这种罪该杀头、诛九族!”
王阳明大惊地说道:“张公公、许将军,真有这事吗?你们俩真的一个是义子,一个是外甥吗?”
张忠急忙遮掩道:“本公不过一句戏言,御史大人何必当真呢?”
这时,那个之前被抓的老汉,跳着脚大怒道:“御史大人,这是真的!草民拿我的项上人头保证,这个太监张忠就是这么说的!”
张忠心中真怕这件事捅到当今圣上那儿,遂急忙向王阳明施礼道:“御史大人,张忠错了!张忠万不该谎称为当今圣上的义子!”
这时,许泰也向王阳明施礼道:“御史大人,许泰错了!许泰不过想用圣上之名吓唬一下他们罢了,请御史大人免罪!”
王阳明这才向伍文定和那几个百姓说道:“伍知府,父老乡亲们,张公公和许将军已经认错,这事就不要闹到当今圣上那儿了。这样,本院和他们商议一下,让他们向你们赔礼道歉,从此不再追究这事成吗?”
张忠与许泰担心此事传到圣上那去,一是自己面子上过不去,让人耻笑、嘲讽;二是倘圣上问责,又岂止是三十杖之事。遂急切向王阳明施礼,又向伍知府施礼,高声说道:“伍知府、众乡亲们,我错了!我向你们赔礼赔罪,向你们公开道歉!”
许泰也说道:“伍知府、众乡亲们,我今也错了,我诚心诚意向你们赔罪赔礼,向你们真心道歉!”
说着二人上前,给伍文定他们解开绳索,围观的黎民百姓们,顿时齐声高呼:“御史大人!御史大人!……”
王阳明把手一挥,向众百姓说道:“张公公、许将军知错能改,是当今世上的好人。倘有机会,本院定会向当今圣上奏报,张公公、许将军来南昌以后,虽然平定朱宸濠的叛乱没赶上,但他们还是做了很多好事的!”
王阳明向伍文定递了个眼色,伍文定会意,顿时哎呀一声瘫坐在地上,张忠和许泰立时慌了,王阳明高声道:“张公公、许将军,伍知府是个很懂礼仪孝悌之人,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亲要赡养,可是他为官又清廉,每月就靠那点儿俸禄过活,这可麻烦了,要不……”
这时,赣州知府邢珣的一个属下,高声喊道:“御史大人,伍知府的伤,是太监张忠和威武副将军许泰令属下打的,这看病找郎中的药诊费、营养费,都该让他俩出才是正理儿!”
张忠和许泰看了看王阳明。王阳明低声道:“张公公、许将军,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们俩都是聪明人,别犹豫快拿些银两,不然伍知府非要上疏圣上,这事就大了!”
张忠低声道:“御史大人,拿多少合适呢?”
许泰也说道:“是啊,多少合适呢,御史大人?”
王阳明叹道:“你们俩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高兴了今儿赏,明儿又赏,一次赏赐顶伍知府一年的俸禄。你们若拿少了,会让这么多人瞧不起的!快呀,别让百姓看你们俩抠抠唆唆、小气吝啬嘛!”
这时张忠拿出了二百两银票,许泰也从身上抠唆了半天,只拿出一百两银票,王阳明叹道:“看看,怎么也要凑成双二百嘛,张公公,你先给许将军垫上,回头再让许将军还嘛,要不你们俩今天下不了台!”
张忠又从怀里扯出一百两,向许泰说道:“许兄,御史大人为证,你借我一百两,回到京城后马上还我!”
许泰只得点头道:“放心张兄,回京师我还你一百两就是!”
王阳明走到伍文定面前,把四百两银票交给伍文定,说道:“伍知府,张公公、许将军来得匆忙,这是他们二人的一点点儿心意,收下吧!”
快到中午时,王阳明和邢珣等来见张忠和许泰,说道:“张公公、许将军不辞劳苦,随当今圣上御驾亲征,风尘仆仆来到南昌,本院略表地主之谊,给二位接风洗尘!”
张忠、许泰二人回礼道:“多谢御史大人!多谢御史大人!”
没想到在请客时,江彬和刘晖等钦差坐在了主位上,而许泰和张忠坐在客位上,屋内没有了王阳明的位子。
王阳明向江彬和刘晖说道:“请二位钦差移步到客位席,不然,本院不坐主位,是对几个钦差大人不公、不礼啊!”
江彬和刘晖立时气得脸色都变了,张忠急忙说道:“江彬、刘晖,你们当知道,坐主位的才是真正给咱们接风洗尘的,而且坐主位是要付账的,你俩坐那儿确实不合适!”
江彬不满地站起来说道:“对,我们俩客随主便!”
饭后,江彬怒气冲冲地过来说道:“王阳明太狂傲嚣张、太心高气傲了。张公公和许将军,你们俩有什么好的办法,快杀杀王阳明的威风,让他在众目睽睽下难堪,咱们也出出心中之气!”
许泰说道:“张兄,这方面的事你最擅长,你应该有主意吧?”
张忠说道:“这一个多月来,我就一直在想,王阳明、伍文定、邢珣等一百多人的知府、知县及府县衙门的公人,加上招募没有训练的几千义兵,他们怎么可能消灭了朱宸濠十万大军呢?这里边有猫腻,肯定有!”
许泰说道:“是啊,一个人打十个人,除非他是武当山下来的天下第一高手!要不就是华山论剑的天下第一剑客!对,要没有猫腻,鬼才相信呢!”
江彬讥道:“我就说嘛,王阳明自诩心学开山一代宗师,他的牛皮越吹越大,一个人打十一个人,用十一天就把有十万将士的朱宸濠活捉了?唉,咱这样,反正这几天在南昌城也无事,咱们御林军、锦衣卫和边军都集合在南昌演兵场上,看王阳明能集合多少人。”
张忠笑道:“对,王阳明最多集合上百人,可这是要干什么?”
江彬说道:“表面上是让江西巡抚王阳明见识一下御林军、锦衣卫如何操练,其实这是幌子,重要的是要与他们比箭!不,找出锦衣卫中的射箭骑马高手,与王阳明比。我看他又是肺病,又是胃病,咳!咳!咳!弯着个腰,驼着个背,和乡下驼背的罗锅佬没两样。对,就让王阳明出丑!让他出大丑!”
许泰高兴地点着头,说道:“好!江彬,你让刘晖通知王阳明。我从御林军锦衣卫中挑选射箭骑马高手!”
王阳明此时走进边军的营帐,有一个边军的校尉生病躺在帐内,王阳明带着郎中来到那校尉面前,几个边军正围着他,不知所措。
王阳明笑道:“诸位兄弟,对不起,这件事我刚听说,这不我带来郎中,给他诊一下脉!”
那躺在床上的校尉惊喜道:“御史大人,小的怎好劳驾大人呢?”
王阳明环顾众人说道:“瞧这位兄弟说的,你们不远几千里来到江西南昌城,我这个巡抚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来,先看病再说!”
郎中诊了脉,当下开了药方。王阳明说道:“这个刘郎中,可是咱们南昌城第一郎中,药到病除。记住,你们有事就到巡抚署衙找我。”
王阳明刚走,有士卒说道:“看看咱们那个太监张忠和副将军许泰,什么事都是御林军、锦衣卫的,他们大口吃了肉,咱边军连汤也喝不到!”
“是啊,还是人家御史大人,咱们在一块当兵这么多年,谁见过一个御史大人,带了郎中来亲自给咱们看病啊?这样的大人,才是真正受人拥戴的好官!怪不得人家几千人,用十一天就打败了宁王朱宸濠十万大军!哪像太监张忠、副将军许泰自以为是皇上身边的人,就比咱们高半头,对咱们和老百姓就是一味地欺压!欺压!可他们见了皇上,就像三孙子,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瞪着一双大眼的中年人刚说完,一个精明的中年人则说道:“你们知道啥,这就叫小人得志!你刚才说对了,凡是得志的小人,一般都是同一副嘴脸,在顶头上司那儿,他当奴才,可一转身面对他的属下,他就是唯他独尊的大爷!也好,这次让御史大人把张忠、许泰这种狗仗人势的三孙子,弄得让人确实解气!王大人打了他俩左脸,又打右脸,末了还要感谢王大人,高!我真心佩服王大人!”
他们正在营帐内闲聊,突然响起了集合号角,一问才知道让所有边军到南昌城演兵场参加演练。
王阳明不知张忠和许泰是何意,他只得让江西巡抚署衙和南昌知府署衙的人召来,他数了一下,人太少,又把新任命的三司人员叫来,凑在一起还不足二百人。他和伍文定等来到演兵场,御林军锦衣卫、边军都穿着统一的盔甲服,皆持刀剑,列队成黑压压一片。
王阳明向伍文定说道:“伍知府,你说张忠、许泰摆的是什么阵法,不会是想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故意做给咱们看的吧?”
伍文定皱眉道:“我觉着张忠、许泰对割肉痛的四百两银票过不去,想出咱们的丑,要不他俩摆这阵势干啥?”
王阳明笑道:“对,从他们来到南昌后,先找老百姓和你出气,后来,我让他们俩怎么吃的又怎么吐了出来。对,他们这是要出气啊!”
张忠见王阳明和伍文定等署衙公人都陆续到了演兵场。伍文定一招手,公衙的人也按个头大小排起队伍。王阳明向众人说着什么。
张忠和许泰走过来,见公衙老的老,弱的弱,虽都穿着公服,但看上去总不如御林军、锦衣卫威武。他向王阳明施礼道:“御史大人,本公不明白,就你们这些署衙的公人,才二百多人,招募的义兵不过八九千人,就算后来有其他知府带了三五百,或七八百人来增援,你们有什么大法、高招儿、独门绝技,在一比十一的悬殊差距之下,能打败朱宸濠的十万兵马呢?哎呀,听起来像吹牛,就连本公属下这些御林军、锦衣卫都怀疑你们!”
王阳明讥道:“张公公,本院明白了,你是看我们这些署衙的人老弱病残,怎么能打败十万兵马的朱宸濠呢?这样,本院一向直来直去,今日张公公想说什么,请直言!”
许泰笑道:“没啥可说的,本将军锦衣卫中有几个极善散打的士卒,他们想和御史大人的属下过过招儿,学学怎么打败朱宸濠的手段!”
伍文定说道:“也罢,你们让他们先练两招儿,给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开开眼吧!”
许泰不假思索道:“这个容易!来呀,你们几个给大人们亮亮身手!”
有三个锦衣卫青年士卒开始亮招式,伍文定一看,心中有了把握。其实,由于当今圣上吃喝玩乐,这些御林军、锦衣卫,只是穿了一张唬人的豹皮,都是摆摆场面的招式,看样子,说三万御林军不及三千边关军一点也不为过。
张忠说道:“御史大人,本公出三名武林高手,你们署衙也选三人,切磋切磋,不过拳脚无眼,如果你们没人,不打不比,那也好办,本公只要御史大人和这伍知府给本公和许将军俯身提一下鞋,叩三个响头足矣!”
伍文定怒道:“张公公!御林军、锦衣卫都是守卫皇上身边力大无穷的虎贲之士,都是全国兵马将士中挑选的。我们这些署衙的公人,都是做文案管理之人,怎么可能与之比试呢,这不公平,太不公平!”
王阳明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卢尚德、田庄向他递了个眼色,那眼神分明说:“老师,随他们去,有弟子们在,何惧!”
张忠讥道:“伍知府,你们怕或是不愿比也好办,御史大人、知府大人,咱们权当游戏,无非俯下身来,提提鞋,叩三个响头嘛!”
卢尚德说道:“张公公,我卢尚德乃老师的弟子,我与他们比如何?”
张忠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卢尚德,讥道:“御史大人,这就是你的弟子呀,也好,你们是矮子里拔将军,比输了很简单,就三步,俯身、提鞋、叩头!”
卢尚德走到演兵场中间,向张忠、许泰说道:“两位钦差大人,怎么比?是一个对一个,还是……”
许泰故意高声喊道:“御史大人,你们就挑一个人,再无别人了吧?”
田庄向王阳明说道:“老师,我可以算一个吧?”
王阳明点头道:“田庄,可以,你去吧!”
这时,伍文定大声道:“御史大人,我伍文定可以算个老将,我算一个!”
许泰大喜道:“好!你们憋屈了半天终于凑够三人,可以比啦!”
卢尚德走到伍文定和田庄面前,低声说着什么,二人连连点头。
卢尚德向张忠、许泰说道:“两位钦差大人,论年龄,知府大人犹如我父,将近六旬,这个田庄呢,乃我师弟,我代表他二人,和你们手下的这三位兄弟比,三战两胜如何?”
张忠讥道:“卢尚德,你一个人同时与本公属下这三个人比,你太小看锦衣卫了吧?”
许泰笑道:“张公公,人家要一人打三人,他没有金刚钻,不敢揽这瓷器活儿!丢了人,一会儿提鞋、叩头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其实,张忠已给这三个锦衣卫下了死话,往死里打,打死人不偿命。他说道:“卢尚德,拳脚无眼,打死人不偿命,你敢比吗?”
卢尚德笑道:“哼,废话!不比我卢尚德在此喝茶吗?”
三人仗剑向卢尚德砍来,卢尚德微微一笑,亮开门户,旋身一转,三剑落了空,卢尚德明白,张忠、许泰欺人太甚,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三人击倒在地,方能显出老师的威风来!他飞舞长剑,直逼对方三人;三人不禁大惊,情急之中,有一人露出破绽,卢尚德飞剑转身,趋近那人,用右肘使出“铁肘击牛”之力,直击其腰肋之处,将其击倒在七八尺之外。那人断了肋骨瘫倒在地。卢尚德继而舞剑腾空一跃,剩下这两人一时眼花缭乱,只顾防守,不知卢尚德用何招数。有一人露出破绽,卢尚德把周身之力聚于右脚之上,在腾空落下之时,一脚踢在那人胸口处。第二人倒地口吐血水,立时身亡!
剩下最后一人仗剑向卢尚德拼命乱砍乱刺,一点招数也没有。卢尚德微微一笑,挥舞手中长剑,旋即转身,剑刺对方胸口,堪可怜,剑入胸口,倒地身亡!从铁肘击始,至最后一个饮剑而亡,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三个锦衣卫两死一伤,比剑就结束了!
许泰心中叹道:“好个卢尚德,真神剑也!”
田庄向张忠、许泰二人说道:“两位钦差大人,来,给我老师和知府大人俯身提鞋,叩三个响头吧!”
众目睽睽之下,张忠万没想到王阳明弟子中竟有如此神剑手。无奈长叹啧咂低头走到王阳明面前施礼道:“御史大人,张忠给大人俯身、提鞋、三叩头!”
许泰则向伍文定红着脸说:“知府大人,许泰给大人俯身、提鞋、三叩头!”
边军们见张忠、许泰输了,齐声呐喊:“好!好!好……”
许泰怒道:“你们瞎起什么哄,应该说不好!不好!”
张忠转身向御林军锦衣卫说道:“你们给本公争点气行吗?让本公在这南昌城也扬眉吐气、神采飞扬一回!”
伍文定笑道:“张公公、许将军,让人提鞋、三叩头的滋味就是好,就是爽!下面还想比什么?”
许泰走到王阳明身边说道:“御史大人,最后比射箭,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御史大人从围剿四省盗匪,到今天打败朱宸濠,我和张公公想见识一下御史大人的射箭本领,不知御史大人给不给我们俩这个面子!”
王阳明摇头道:“别,这回你们看我的其他弟子和伍知府吧,他们代我就行。”
张忠以为王阳明心怯,故而说道:“别呀,御史大人既然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射箭还不是小菜一碟吗?今天我们俩谁也不想看,就看御史大人的!”
伍文定怒道:“你们看到了,御史大人有肺病,刚才还咳嗽呢,看他的弟子们或我伍文定不一样吗?”
许泰挥手道:“不!今天就看御史大人的风采!”
伍文定怒道:“输了,怎么办?”
张忠笑道:“咱换换花样儿,谁输了,改为捡鞋、提鞋、三叩头如何?”
伍文定说道:“好!就捡鞋、提鞋、三叩头吧!”
锦衣卫中走出一个弓弩手,他站着百步穿杨,三箭只中了一箭。
王阳明飞身上马,驰马飞奔中,他挽弓,接连发射三箭,皆中百米之外靶物!在场的人皆大呼道:“好!好!……”
张忠、许泰见状大惊失色,许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御史大人竟有这般神技!”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