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王阳明全传下:金秋曼舞祥符宫,东墙刀斧伏匪雄

王阳明全传下:金秋曼舞祥符宫,东墙刀斧伏匪雄

时间:2023-1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他与哥池仲容及弟池仲安意见不合,幸好卢尚德来了,两人一谈十分投机,从此他更加坚定了跟着卢尚德走投降这条路的决心。到达赣州的第二天早晨,池仲安被人带着进入王阳明的主力大军行营。

王阳明全传下:金秋曼舞祥符宫,东墙刀斧伏匪雄

这日上午,卢尚德驰马在龙川县城大门外和龙川知县见了面,知县传达了巡抚王大人的话,要他相机将池仲安骗至赣州,龙川县衙派官军配合,二人商议计划后又匆匆分手。

龙川知县率兵至三浰总寨门口,此时卢尚德也在此处。闻龙川知县率兵至,池仲容向卢尚德说道:“四将军,龙川知县此来何意,现在咱无论如何都要忍,倘不忍,大军一来,咱三浰的三十八座山寨就彻底完了!”

卢尚德说道:“大帅,你这种想法很对,为表示诚意,请二将军、三将军等一起下山迎接知县大人,以防他产生误解!”

池仲容在大厅内踱了一阵,说道:“四将军,这龙川知县不会当场缉拿咱们吧?”

卢尚德大笑道:“大帅放心,在三浰的地盘上,知县绝不会这样做!但是,对于龙川知县大人提出的条件,大帅务必答应。”

池仲容说道:“只要不让我现在投降率弟兄们离开三浰之地,除此,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龙川知县见池仲容、池仲宁、池仲安及卢尚德施了礼,还礼后说道:“池仲容,今南赣巡抚大人传来命令,令池仲安到赣州当面向巡抚大人报三浰三十八座山寨各寨人员情况,不得有误!”

池仲容点头道:“按巡抚大人之意,何日起程至赣州?”

知县说道:“巡抚大人向来军令如山,下午即起程!”

池仲容点头道:“是,知县大人!”

回到山寨以后,池仲安怒道:“哥,这分明是巡抚大人要把我当作人质,逼哥交出三浰三十八寨!”

池仲容摇头道:“仲安,非也!你想啊,上次巡抚大人专门给咱三浰之地颁发了告谕,又给咱们送来了牛酒银两等以示存问。咱后来只草草回了话,假称卢珂等要报昔日之仇,可能攻打三浰,故而增加三浰防御。巡抚大人是个超常精明的人,他极不满意这种搪塞,故而又传令,让咱去人至赣州当面报告!”

卢尚德说道:“三将军,大帅说得对。咱为表示真心归附,必须听从知县的话,上次的搪塞实在说不过去。”

池仲安说道:“哥,我担心这是个陷阱,只怕肉包子打狗,从此我难回三浰了!”

池仲容摇头道:“仲安放心,绝不会。况且假如果真如此,两脚长在你身上,你总是有机会的!”

池仲安笑道:“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这个越传越神的巡抚大人,到底是何样一个人!”

待送走池仲安以后,池仲容向卢尚德说道:“四将军,仲安此番入赣州,我心里没有底。不过,依我之见,咱还是要未雨绸缪,你和仲宁下寨去转转,督导各山寨抓紧训练,以应不测之事。”

卢尚德点头道:“大帅英明!那好,我和二将军即刻下寨督导!”

卢尚德和池仲宁一出总寨,池仲宁担心道:“尚德兄弟,依你之见,仲安此行吉否?”

卢尚德笑道:“二将军,如三将军识时务,有真心归附朝廷之意,那他肯定平安无厄,但他如果行小人之心,恐怕无吉即凶也!”

此时,池仲宁已经知道了大局,当前赣、闽、湘、粤四省,绝大多数挂在朝廷帐下的盗匪,包括龙川的黄金巢都不战而降。除三浰池仲容之外,其他已围剿殆尽。他先前听了卢尚德的话,率众兵试图投降,结果被池仲容派人追了回来。他的内心深处早已厌倦了做盗匪,他想做个平平常常的人,娶妻生子,不再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与哥池仲容及弟池仲安意见不合,幸好卢尚德来了,两人一谈十分投机,从此他更加坚定了跟着卢尚德走投降这条路的决心。

池仲宁说道:“尚德兄弟,巡抚大人这是一步妙棋,只要我弟仲安在赣州,我哥就不敢公开与官府军反目。现在正是咱们策动寨主们投降的好时机,咱俩分头行动吧?”

卢尚德说道:“二将军,记住多宣传巡抚大人率主力横扫四省盗匪的事,多说巡抚大人为人讲仁义,重信用,品德极高,一向讲求投诚从宽,抗拒必死。这次龙川知县和咱们见面,是个可以借助的大由头,如听龙川知县大人说云云。好,咱们就此别过。”

此时池仲安和两个随从驰马奔向赣州。路上,池仲安向随从说道:“你们知道吗,本将军此去,是到官府军行营里,你们俩到赣州以后,都打起精神来,都注意看我的眼神行事,知道吗?”

其中一个随从说道:“三将军,朝廷巡抚大人不会扣咱们吧?”

池仲安怒道:“扣什么扣,咱们还没到,你就吓成这样儿?你们俩都别怕,用我哥的话说,咱老老实实,不惹事,他扣咱干吗?我想,也就是三两天的事,咱们就可以从赣州打道回三浰了!”

池仲安嘴上这么说,其实,他虽没见过巡抚大人,但关于他打詹师富,打谢志珊、蓝天凤的传说很多,都说此人机变超出常人。但他就是不知道,四省的盗匪只剩下三浰他们池家了,巡抚大人为何不派官府军来围剿,还让他去赣州报告三十八寨的事,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巡抚大人,到底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他一直纳闷。

到达赣州的第二天早晨,池仲安被人带着进入阳明的主力大军行营。他一进来,就感到一种震慑感。此时,官兵正在训练,一队队,一排排,喊杀声震天动地,击鼓则进,鸣金则退,令行禁止,果然是官府军!和三浰的山寨士卒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怪不得人家打胜仗,围剿草头王如风扫残云,他从内心彻底惧怕了!

池仲安被带进来,他低着头,不敢仰视,唯唯诺诺向坐在正中木椅上的王阳明施以大礼。

王阳明把手一挥说道:“你叫池仲安吗?”

池仲安急忙把头抬起来应道:“大人,草民就叫池仲安。”

王阳明吮口茶,他干咳了两声问道:“上次,本院给你们三浰发的告谕你看了吗?”

“回大人,草民不太识字,不过草民让识字人念过了。”

王阳明说道:“池仲安,你大哥池仲容为何不真心投降,还要盘踞在三浰,是不是有意和朝廷对抗呢?”

池仲安急忙说道:“不,大人,草民来前和大哥商议归附朝廷之事,今草民前来赣州,就想当面聆听大人示下。”

王阳明从木椅上站起来,他身后站着冀元亨、田庄、金岸、罗钦顺、何瑭等,那个雷天星和雷天月也侍立在一侧。

王阳明说道:“池仲安,其实,你大哥池仲容当了这么多年头领,还悟不出一个道理来,本院是在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倘他识时务,明白本院率军消灭了谢、蓝之后,为何回赣州驻扎,他就应该主动下山,到龙川县衙,甚或到惠州知府陈祥面前,表示真心投降。可是本院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愚拙呢?”

池仲安至此才意识到,巡抚大人让大哥主动投降,按卢尚德所说,不但不会被砍头,还能立功赎罪,还可以做个龙川县的新民。他说道:“大人,是,我大哥太愚拙!”

王阳明笑道:“池仲安,不,你大哥不是愚拙,他是在观望,在等待时机。他梦想本院会给他封官,改编三浰三十八个山寨的士卒!池仲安,本院明告诉你,他这是一场黄粱梦!他自己的算盘打得太如意了!”

池仲安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嘴里哼哈着。

王阳明这时大声说道:“池仲容大错特错了!你们三十八个山寨的人,都是干什么的,都是扔下锄头、犁耙种田的农民!本院改编他们做什么,他们如果识时务主动下山投降,本院不但不责罚他们,还给他们分田地,让他们回家好好种地,这才是他们的最好归宿!至于池仲容这十几年来,盘踞三浰之地,烧杀抢掠,对抗官府,又攻打官府,无辜杀害百姓,偷袭县衙、府衙的公人,凭这些,哪一条都可以杀他一次。算下来,杀他几十次也不为过!他哪一点够本院给他封官的条件?”

池仲安一听更加恐慌不安点头道:“是,是,大人!”

王阳明说道:“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还做什么美梦,妄想把他十几年的滔天大罪,一抹了之,这可能吗?就算本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处死他,但龙川县衙、惠州府衙那些死去的公人怎么办?况且本院一向刚直不阿、公正无私,又岂能如此行事?他现在如还有一点良知,就该立即大开山门主动率众下山投降,戴罪立功,以求得官府宽大处理!”

说到这里,王阳明话锋一转,接着说:“本院表面让你池仲安到赣州报告,实则是让他来,如他大悟,当主动前来,当面向本院谢罪。如果这样,或许本院对他的处理将变成另外一种方式,但现在晚了,一切都晚了!”

池仲安战战兢兢退出之后,惠州知府陈祥来拜见王阳明。

王阳明自巡抚四省以来,由于卢尚德的事先后和陈祥见过几次面,待他施礼落座,王阳明笑着问道:“陈知府,本院最关心尚德他现在如何,你先说说他的情况吧!”

待陈祥说罢,王阳明笑道:“尚德果然不负本院之望也,看来龙川、三浰之战,将是本院巡抚四省之中,最轻松、时间最短的一场战斗。此皆赖尚德忍辱负重,不屈不挠,与池仲容等斗智斗勇之功!当然,龙川是尚德的故乡,他为故乡抛头颅、洒热血,甘心奉献,当为尘世间一个美传!”

陈祥点头道:“是啊,这位文武双全、机智多变的卢先生,源源不断向官府传送了那么多情报,他才是个真正不易的大功臣呢!”

王阳明正色道:“陈知府,你回去转告龙川知县,现在三浰的池仲容到了抉择的关头。依本院看,以他冥顽不化的心志,他不会向官府军投降,他打算孤注一掷。所以,尚德的危险系数就增加了。据本院判断,尚德身为热水寨寨主,在那儿他是安全的,但在总寨,他可能随时面临着危险。你回去以后,和龙川知县好好商议一下,最好能派一两个人打入池仲容的总寨内,这两个人就一个任务,即不管花多大代价,一定要保护尚德的人身安全!这件事本来在攻打横水、左溪时,本院已经想到了,但由于帅帐事务繁杂,把尚德安全的事忘了!当然,现在派人打进去正当时。陈知府你记住,这件事不是私事而是公事,你和龙川知县一定要办好!”

待惠州知府陈祥退下,田庄说道:“老师,自从桶冈战斗结束后,弟子特别想念师兄。如老师不弃,弟子前去,不但可以暗中保护师兄,还可以辅佐他,岂不两全其美?”

王阳明摇手道:“田庄,经过这几次战役,你现在可称得上为师手下的一个将才,你们几个都不可以去。这段时间不打仗,你们几个该把讲学的事办一办,别忘了为师入赣之心。当初跟你们说过,咱们师徒一手打仗剿匪,一手开门讲学,战时打仗,闲时讲学嘛!尚德心机多谋,汝等不需为他挂念。”

王阳明自巡抚南赣以来,在赣州郁孤台创建了阳明书院,其门人薛侃、欧阳德等皆追随王阳明讲学不断。他还重修了宋理学始宗周敦颐的濂溪书院,大力在赣州兴办社学。王阳明还在赣州通天岩讲学授徒,他的《传习录》《大学》《朱子晚年定论》三本书在赣州刊刻行于市。一时赣州王学大盛。他还把客家文化和阳明心学有机结合起来,使心学扎了根。王阳明二返赣州,先前离开赣州躲避匪乱的客商也纷纷回归赣州重开了业!

王阳明回到后宅,夫人姽婳说道:“妾观夫君众弟子中,都是言而有信的忠诚之子。可是尚德呢,他到龙川县老家去了那么久,况且几个大仗都打完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妾还有点想这个孩子了!”

王阳明笑道:“夫人,你说得是,今儿下午我与众弟子还正说他呢。夫人你看这么多年来,他们结婚成家,有的还做了官儿,我与弟子们的书信从未间断过,要说叫我心里最想的就是身边这十几个。尚德和元亨一样,是我器重的弟子,等着吧,待三浰的准备做好以后,我要给这个徒儿一个交代。池仲容奸诈、多谋,尚德在他身边,伴匪如伴虎,除非他哪一天回到我身边,不然,我心里头总还惦念着他!”

姽婳笑了笑说:“妾知道,夫君身边的这十几个弟子犹如夫君的儿子,有几次妾悄悄观察过,你记挂这些弟子,比咱儿子正宪还多呢!”

王阳明拿了一册简书,走到灯下,他把灯芯用旁边的细针拨了拨,那灯火顿时亮了许多。他看着简书说道:“夫人,这几天元亨、田庄他们为讲学的事忙,正宪的功课都做完了吗?元亨有没有给他批改,夫人看了吗?”

姽婳嗔笑道:“看看,这些事人家元亨都做了。有贱妾在,正宪根本不是偷懒的孩子,元亨说他的功课做得可认真呢!”

王阳明放下书,说道:“夫人,近来朝廷中有传言,听说咱孙伯有可能到江西来任职,你说朝廷中的大臣尔虞我诈,孙伯都多大年纪了,唉,我都替他老人家担心啊!”

姽婳惊道:“这朝廷也该有个法吧,孙伯多大啦,从京师拖家带口,他真要来了,咱有时间可要多去照看照看他才是!”

王阳明放下手中的简册,站起来踱着说:“夫人,你看这人生多是不易。抛开黎民百姓和商贸之人不说,单说这入仕之人吧,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冷板凳坐了十年。我呢,二十八岁才入仕,偏又赶上了个刘瑾祸乱朝政,这前前后后耽误了多少年的大好时光。眼看我能为朝廷做事吧,又赶上这肺病、胃病缠身!我真的感谢上天赐给我这么多可爱的弟子,他们待我如父,我视他们如子,我不必像三国诸葛亮,每事亲躬,终身劳累。夫人,你看有这些弟子代劳,我省去多少心血!要没这些弟子辅佐,心学也传播不了这么快、这么广。就眼前刚经过的这几个大仗,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姽婳见王阳明今日兴致正浓,说道:“夫君,你昔日在京的好友湛若水呢?你好像有两三年没接到他的书信了吧,他现在在哪儿,他还讲学吗?”

王阳明笑了笑说:“若水是个乐天派,是个爽朗正直的大好人!这些年,我不知他忙何事,更不知他还讲不讲学。日月如梭,岁月如金,有两三年我不知他在哪儿高就,倘知他在哪儿,我必以书信会之。”

姽婳又说道:“夫君,你在南昌时遇到的那个同学刘养正呢?他还在洪都宁王朱宸濠那儿做参议,还是干什么呢?”

王阳明淡淡一笑,说:“我与养正虽同出娄师公之门,但我似乎与他道不同,故而谋亦不同。不过,他在洪都,我在赣州,路并不远,从心里说,我不想和他见面。”

姽婳说道:“夫君和刘养正并未有过节,又不涉及利益之争,为何不愿见他!”

王阳明直言道:“夫人,你忘了我说过的王妃乃师公之女,我又尊其为姐,她一向视我为弟。可是你忘了那个宁王朱宸濠吗,他和刘瑾昔日那样对我,为我的事,王妃和朱宸濠大闹过!你说倘与养正见面,只怕后边让我自找烦恼。”

姽婳点头说道:“夫君,贱妾记得,夫君初任四省巡抚时,刘养正曾来过书信,你当时只顾围剿詹师富,你给他回书信了吗?”

王阳明点头道:“回了,同为江西之地,南昌、赣州不过数百里也,倘上天有意的话,很可能我会与养正见面。”

这时油灯闪烁了一下,灯火开始变小了,王阳明忽然想起了池仲安。他向姽婳说:“夫人,你先安歇,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去看看!”

姽婳嗔道:“夫君,深更半夜了。你还费心劳神,明日不行吗?”

王阳明披上衣袍说道:“夫人,有些事可以拖,但这件事却不能拖!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姽婳把他送到门口说道:“夫君,你慢些。快去快回啊!”

王阳明来到离自己所住不远的冀元亨家,见他家的灯还亮着,便伸手敲门,说道:“元亨,你睡了吗?”

冀元亨在屋内应道:“恩师,我没睡!”

冀元亨匆匆披衣袍边穿边走出来,说道:“恩师,什么事这么急?”

王阳明说道:“元亨,为师突然想起了三浰盗匪池仲安。你和田庄把他安排到哪儿了,他可是咱们手中的棋子。”

冀元亨说道:“恩师,我和田庄把他安排在咱巡抚官衙右侧的偏房里,我和田庄还特意派了两个士卒守在门外,恩师放心,不会出事的!”

王阳明说:“不,小心无大错,你和田庄去查看一下,这样为师才好放心!”

冀元亨关切说道:“恩师,你回房歇息,我这就和田庄去一下。”

再说池仲安被冀元亨和田庄安排在南赣巡抚官衙内一间偏房。至于跟随他来的那两个随从,不知道被带到了哪儿。他在屋内四处转了转,窗户很高又很小,而且还有几根铁棍竖插在窗口,他从门缝向外张望,有两个腰佩挎刀的士卒站在门口。

池仲安并没有躺在床上马上入睡,他抱着双臂在屋里走来走去。听巡抚王大人说,他已经看透了池仲容的内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他突然想到,倘这两三天,巡抚大人不放他回龙川三浰,他很可能就真的成了人质。他做了人质,那么他哥就不敢轻举妄动,倘做出一些令巡抚大人不高兴的事,那么他这个人质就有性命之忧了!这可怎么办呢?

池仲安陷入极大的忧愁之中,他想:如若借机逃走了呢,那么一旦抓住我,人家就会说,巡抚大人把你传到赣州来,什么事也没有做你就逃跑,你和你哥是不是表面归顺朝廷,而内心是要反的,这样朝廷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兵马派过去,一举荡平三浰,把我和我哥拉上断头台。我池仲安必须逃走,我池仲安要改名换姓,暂时住进人迹罕至的九连山里,他们又怎么找到我呢?起码我可以活下去,岂不强似这样被看着管着。

过了一阵,池仲安开始拍门,守卫士卒说道:“敲什么敲,有事明天再说!”

池仲安说道:“兵大哥,草民闹肚子,疼得实在受不了,快行个方便吧!”

那守门士卒怒道:“盗匪,你进屋才多大会儿,你就闹肚子。再憋会儿吧!”(www.daowen.com)

池仲安故意在屋内“哎哟哎哟”叫,那两个守卫士卒,从门缝向里一看,池仲安正蹲在地上,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哎哟哎哟”直叫。

守门乙说道:“你看,这个土匪头子很狡猾,万一借闹肚子之名逃跑呢,那样,咱俩可吃罪不起!”

守门甲说道:“是啊,可是,假如他真的肚子疼,有个三长两短,咱俩不是一样吃罪不起吗?”

守门乙向屋内池仲安问道:“土匪头子,你是肚子疼想上茅房呢?还是肚子疼想找郎中看病呢?你说不清楚,这门儿不能开!”

池仲安一听,故意边哎呀边说道:“两位兵大哥,草民不想找郎中,就想去茅厕,快开门吧,草民实在憋不住了!”

守门甲向乙说道:“看来,他是真的不拉不行了!打开门让他去茅房,咱俩看着他,我不信他能插翅逃了!”

守门乙点头道:“那好,咱就依他。不过,为防万一,咱拴住他的胳膊和脚,防止他耍花招儿!”

打开门后,守门乙说道:“你这小子可听好了,我们兄弟俩出于仁义向善良知之心,你去茅房可以,但我们得捆住你的一只胳膊和一只脚,以防你伺机逃脱。”

池仲安连连作揖点头道:“好!好!两位兵大哥,怎样都行,只要让草民上茅房,要捆哪儿就捆哪儿吧!”

把池仲安捆好后,守门乙又说道:“小子!你在茅房,我们守在外边,我们一摇动绳子,问你话儿,你必须回答!听见没有?”

池仲安急忙点头说:“好!草民听见了!”

就这样,把池仲安的一只胳膊和一只脚捆上绳索,两个守卫士卒以为这下可以放心了。这个土匪头子初来乍到,在这深宅大院里他怎么可能逃跑呢?他俩一人牵着绳子在前,一人攥着刀柄在后,转过一个偌大的厅堂,便来到了茅厕前。

临入厕前,守门甲说道:“小子,你可别耍花招儿!”

池仲安连连点头说:“放心,我答话儿!我答话儿!”

池仲安进入茅房后,真是地利助他,恰在茅厕边儿有一棵树,他把绳子从胳膊和脚上解下来,把绳子这头捆在了树干上,继而蹬着墙,两手扒着爬了上去,又匆忙顺着墙边从上面溜了下来。他大致看了看方位,沿着墙边急切往外飞跑,

守在茅厕门口的两个士卒发现许久没动静,守门甲说:“时候不短了,怎么这小子还不出来,你拉拉那绳子,问他拉完没有?”

守门乙遂拉动绳子,大声问道:“好小子,拉完没有,我们在门外早等烦了?”

守门甲说:“坏了,怎么没有回声儿,他莫不是翻墙逃跑了吧?”

守门乙急忙把绳子一扔,径直进入茅房,他大喊道:“真是坏了,这家伙翻墙逃跑了!咱快找吧!”

此时,田庄和冀元亨两人来到巡抚衙署内,刚进入大门,走过第二道门,就发现一个人影站在墙下,那人似是要攀墙,田庄急忙拉了一把冀元亨,伸手一指,冀元亨连连点头。

田庄低声附耳道:“师兄,你左我右,包抄他!”

巡抚署衙是冀元亨和田庄最熟悉的办公场所,二人不需费太多时间就绕到人影身后,此时池仲安两手扒着墙上的砖缝儿,两脚蹬着墙,眼看就要攀爬到墙顶,他的一只脚开始向墙顶迈跨。

田庄急忙低下身来,从地上抓起一块砖头,嗖的一下掷了出去,这砖块不偏不斜沉重一击,正砸在池仲安的脊梁上,他哎呀一声掉了下来。冀元亨和田庄上前,田庄一脚踩在他背上,两人娴熟地反扭了池仲安的胳膊,扭成燕儿别翅。

田庄怒道:“你是谁,怎么,想逃?”

这时,那两个守门士卒气喘吁吁奔来,见捉拿了池仲安,遂急忙向冀元亨和田庄施礼,谢罪不迭。

当冀元亨、田庄及两个守门士卒把池仲安重又关入屋内,冀元亨说道:“你二人怎么回事儿?要不是我二人奉恩师之命来查看,你俩险些酿成大祸!”

守门甲急切施礼道:“冀先生,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守门乙则跪在地上说:“冀先生、田先生,此事万万不可让巡抚大人知道,不然我们俩就没命了!”

田庄怒道:“哼,你们俩没命事小,倘池仲安跑回了龙川三浰,真不知道会带来多大麻烦!”

冀元亨怒道:“你们休说糊涂话,出了这种事,怎么可以不禀报我恩师呢?不过好在没让他逃掉,我可以为你们求情,从轻处罚!”

两个士卒又再三叩谢冀元亨和田庄。

田庄说道:“师兄,池仲安是老师制衡池仲容的重要棋子,绝不可掉以轻心。马上再派四个士卒过来,两人轮班,门口坚持四人值守,这样池仲安想逃也逃不掉!”

待冀元亨和田庄一走,守门甲和守门乙把门打开,此时,池仲安已躺在床上,守门甲喝道:“小子,起来跪在地上!”

池仲安见二人大怒,急忙颤抖着从床上下来,双膝跪地。看着二人说道:“两个兵大哥,深更半夜你们要干什么呢?”

守门甲向守门乙一递眼色,立时对池仲安拳打脚踢,暴打一阵。守门甲一把揪起池仲安,怒道:“池仲安,今儿起我俩不当好人,专当恶人!让你长个记性,再出什么幺蛾子,耍花招儿,我俩非弄死你不可!”

池仲安满脸血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向二人叩头道:“俩兵爷爷!草民再也不敢了!草民再也不敢了!”

守门甲冷笑道:“池仲安记住,下回我们俩只打你身上,把你打成内伤,外表还看不出来。记住,把脸上的血擦擦,有人问时,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碰的,听见没有!”他说着又踢了池仲安一脚。

池仲安急忙说道:“这伤是我自己碰的,与别人无关!”

半月以后,在三浰的池仲容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池仲安自去赣州以后,没有一点音信。他和卢尚德商议,最后决定让卢义信率几个随从去赣州打探池仲安的消息。临行前,卢尚德给老师写了封信让他带上。卢义信率人到了赣州,呈上卢尚德的书信,王阳明看后非常高兴。于是,卢义信明白了王阳明的心意,回到了龙川三浰,把赣州的歌舞升平,正张灯结彩准备过大年,以及池仲安在赣州很好等消息报告给了卢尚德。另外,让池仲安写了信,王阳明也写了信约池仲容到赣州来过大年。

池仲容把池仲宁及卢尚德召集回来,让二人看了池仲安和王阳明的书信。卢尚德喜道:“大帅,可见巡抚大人礼遇三将军,且巡抚大人亲自写信约大帅到赣州过年,足见朝廷对大帅真心归附并无疑心,请大帅莫迟疑,当赴赣州之行!”

池仲宁也说道:“哥,你放心前去,三浰三十八寨有我和尚德兄弟在,这里不会出任何事。”

这时的池仲容虽尚有一些疑心,但决心大过疑心。一者有池仲安亲笔书信;二者卢义信率随从去赣州平安归来,且赣州正张灯结彩准备过大年;三者王阳明亲笔书信约他到赣州过年。但有一点卢尚德没想到,临行前,池仲容借挑选随从之名,驰马到一些山寨转了转,然后,他才带着九十八名所谓的首领驰马向赣州而来。

池仲容一到赣州,把大多数人安排到城外演兵场,这才到城内拜见王阳明。

王阳明见池仲容只带了几个贴身随从,待他施罢礼,王阳明摇头笑道:“池仲容,你疑心太重,本院今有心约你到赣州过大年,你把其他首领放到城外演兵场,是不是心中还怀疑本院呢?”

池仲容立刻哑口无语,支吾了半天说道:“大人,草民担心他们入城后,不懂礼数,惹大人不愉快,请大人见谅!”

王阳明笑道:“池仲容,咱中国从古至今一直是礼仪之邦。这样,你明日让他们都到赣州城内转转,本院还想做东,召集大家相坐,喝喝酒,聊聊天,共同度过一个新年佳节岂不更好嘛!”

池仲容一听,再加上他所看到的皆歌舞升平,到处张灯结彩,都是准备过大年的样子,而且他还看到了池仲安正兴高采烈地学习用剑,并告诉他要把剑术十八式都学会,过年时再与他相聚,所以他就更加不怀疑了,遂把在城外演兵场的首领们召入城内。

此时为正德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因为池仲容随从加起来有九十八人,王阳明让人把他们安排到祥符宫入住。

祥符宫落于赣州市内,坐南朝北,唐时称紫极宫,宋时改为大中祥符宫。其建筑巍峨挺拔,气势雄伟,庄严肃穆,古柏遮天,绿茵铺地。

池仲容向众随从说道:“你们看巡抚大人高看咱们一眼,今天下午大人安排让咱们习学礼仪,你们不能光顾喝酒,丢我的面子!”

赣州知府派了几个官吏,陪同王阳明的弟子罗钦顺和何瑭,来教授这些盘踞三浰十几年的盗匪习学礼仪,并制作当时赣州最时尚的青衣油靴让他们穿。而且自他们入住祥符宫之后,赣州府一日三餐都很丰盛,晚上还让他们喝酒,表面看环境宽松,池仲容等逐渐放松了警惕。

当然,这些常年在三浰深山密林中占山称王的盗匪,每人身上都带了些银两,他们一日三餐由赣州府负责,只有到了下午才允许他们到赣州大街上转转。王阳明在赣州巡抚几年,赣州市内商贸汇集店铺林立,社会繁荣,人们富足,到处是花花绿绿、笑声连连。

这些盗匪中,有一个叫侯九的对玉如意非常上心,他在三浰山寨中做首领十几年,从未打劫过玉如意。这些比较珍贵的玉如意,民间是无法拥有的。偏这天他和几个盗匪在赣州大街上闲逛,偶尔发现珠宝店里有玉如意,甚至还有玉镯、翡翠、珍珠、玛瑙、金银首饰等。几个盗匪似是进入珠宝世界,一个个看呆了、惊奇了。一问价钱,身上带的银两连个玉镯也买不了,更别说玉如意了。

侯九把一个盗匪拉到门外,低声道:“老三,这赣州城就是富啊!这么多珠宝竟敢摆在大街上的店铺里卖,你不知道,馋得咱眼冒紫光,尤其是那个玉如意。当然,别的珠宝咱也稀罕,好多咱这大半辈子连见都没见过啊!”

那人说道:“怎么,九哥你眼馋了,手痒了?这可是赣州城朝廷巡抚大人住的地方,咱可不能造次啊!”

侯九讥道:“屁!照你这么说,京师之地是皇上住的地方,那里就没有伸手拿来之事?”

那人摇头说道:“有,当然有啦!不过,咱们是随大帅到赣州来过大年的,是巡抚大人的客人。九哥,在这种时候,还想重操旧业,干你的老本行?”

侯九叹道:“老三啊,你是不知道,当咱看到这些珠宝时,特别是咱想了十几年一直没有到手的玉如意,咱是如二十五只老鼠在怀,那是百爪挠心啊!”

那人说道:“得,九哥,咱过过眼瘾赶紧回祥符宫吧,晚了赣州府的公人肯定说咱们,让大帅下不来台!”

侯九又奔到珠宝店里,他除了看珠宝,还特意斜眼看了看窗户和木门,这才悻悻离开。

坊间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侯九见其他人都手拿买到的东西匆匆回来,他今儿下午只顾看珠宝了,兜里那些碎银子太少,想买个珠宝根本不够,所以,只能两手空空往回走。

到了晚上,赣州府的公人在饭桌前告诉他们,晚上谁也不要离开祥符宫,更不能到大街上去遛,马上要过年了,都高高兴兴,别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

池仲容点头道:“大人放心,我属下的兄弟都很听话,他们晚上都不离开祥符宫,更不会有人溜到大街上闲逛!”

待公人一走,有人低声说道:“你们知道吗,十字大街往南一拐,有一座翠香楼,门口就站了两个专招惹男人的粉头儿。看人家长的,脸白的,屁股圆的,奶又大,啧啧,能和这样的女人睡一晚,就是明天碰死也值了!”

另一个则说道:“这叫什么事儿,晚上不让出去,想嫖不能嫖,想出去喝酒更不让,真是太憋屈人了!我看这不是请咱来过大年,这和龙川县衙的监牢没什么两样儿!”

还有一个人说道:“赣州的女人漂亮,等下次咱再来的时候,一定买个美人儿回家当老婆!”

白天,这九十多人在赣州大街上过足了眼瘾,晚上回到祥符宫又过足了嘴瘾。独侯九一言不发,他把祥府宫的门窗都认真看过了,睡觉时他特意向旁边的兄弟说,他这两天老闹肚子,夜里肯定要去茅厕。那人一听嗤之以鼻,让他有屁就放,有屎就拉,爱出去就出去,与他何干?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侯九不敢走正门,翻墙从祥符宫溜出来。他带了把短刀,溜到那家珠宝店,见大街上左右无人,只有几家店铺里的灯光亮着。侯九兴奋极了,掏出短刀,开始撬门。可是珠宝店里有人值夜,听见撬门声后,那人提了一个铜锣,连敲带喊道:“抓贼啊!抓贼啊!……”叫喊声划破了赣州城宁静的夜晚。

侯九从珠宝店门口还没进去,看到那人敲着锣向他奔来,早吓得六神无主站起来撒腿就跑。按正常来说,盗贼既然白天踩了点,晚上逃跑之时,对于撤回的路线应该很清楚。但是锣声一响,侯九早吓蒙了,把逃回的方向搞错了,他跑到哪儿,那敲锣的就追到哪儿。

赣州府巡夜的公人奔来了,很快就把他抓获,捆了个结结实实。

到晚上戌时,池仲容有心从房内出来查看,却发现少了一个人,旁边的人说这是侯九的床,他拉肚子,可能去厕所了。池仲容知道他的爱好,不过,他还存些侥幸心理,披着衣袍到茅厕一看,哪有侯九的影子。他就急忙回屋,把众人叫醒,那个和侯九为伴到过珠宝店的人说:“大帅,坏了,九哥到珠宝店偷那玉如意去了!”

池仲容一听大怒:“侯九这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这下可好了,巡抚大人那儿咱们咋交差呀?”

第二天,田庄和金岸来到祥符宫向池仲容说:“池仲容,江山易改,贼性难移,走吧,我老师发火了!”

池仲容随着田庄和金岸还没到巡抚衙署,就有几十个百姓堵在衙门口。

冀元亨大声说道:“众位老乡,衙署绝不会养奸为患,请你们相信,我的恩师会严惩此事,大家散吧!散吧!”

有个老汉说:“请冀先生转告一下,巡抚大人太仁义,这种土匪盗贼,贼性难改,时间一长,不知道又祸害什么,快把他们赶回山沟儿里吧!”

池仲容担心此事很可能会引起性命之危,向王阳明提出要回三浰过年,不在赣州劳累大人和州衙了。王阳明摇头不许,安慰他说,侯九是侯九,咱一码归一码;并说马上要过年了,从赣州回龙川三浰,也非一日到达,从此,严约属下,安心在赣州过年吧。池仲容无法再推辞,只能还在祥符宫住下来。

池仲容在过年时和池仲安见了面,池仲容告诉他,巡抚大人已答应,初三那天就可以从赣州启程回龙川三浰,要他和巡抚大人说说,可否一同回去,池仲安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二人就分了手。

按王阳明巡抚衙署规定,让池仲安逃出屋的两个守卫当众挨了三十军棍,二人因此对池仲安怀恨在心。当池仲安提出要与他哥池仲容一起回龙川三浰时,两个守卫表面哼哈着,接了池仲安从他哥池仲容那儿要来的银两。因现在看守池仲安的是四个守卫,这两个守卫要池仲安如此如此,方又转身告诉另外两个守卫,倘池仲安出来如何如何。

到了这天晚上,守门甲打开了门锁,示意池仲安快出来,池仲安为了与他哥同行,急忙从门内出来,守门乙发一声喊:“池仲安又要逃跑了!”

四人合力一顿死命暴打。转眼间,池仲安被打死。

王阳明向田庄说道:“为师看池仲容等九十八人,贼性难改,他们急于要回龙川三浰,绝非什么好事。侯九的事弄得赣州百姓怨声载道,为师本不想杀他们,只要他们改邪归正、痛改前恶,完全可以成为新民,可见为师太仁义。这样吧,今晚你让龙光他们处置吧,永绝后患!”

冀元亨说道:“恩师,今晚杀了池仲容,何时攻打三浰,师弟尚德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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