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狼狈合谋,官军震怒,王阳明全传(下)

狼狈合谋,官军震怒,王阳明全传(下)

时间:2023-1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二人遂如战时背对背,赤手空拳与三四个盗匪搏斗起来。姽婳没想到盗匪会抢走她的宪儿,遂飞起一脚,把一个盗匪踢倒,其他两个盗匪无心再战,拉起倒在地上的盗匪,三人向城外狂奔起来。

狼狈合谋,官军震怒,王阳明全传(下)

王阳明肩负当今朝廷的使命,剿灭四省盗匪叛逆,可能是由于他对心学精髓的执着追求,他在追剿盗匪这件事上产生了过多的怜悯之心。其实,十一路大军已集结待命在大庾敌寨前沿阵地,为了尽量减少对这些盗匪的斩杀,他才令吉安知府伍文定和他最中意的大弟子前往谢志珊的总寨规劝其尽快投降,免遭杀戮之祸,同时还给了他七日思考之期。

这天,姽婳和玲儿抱着女儿前往大街上,临出县衙大门时,过继给王阳明和姽婳的儿子正宪从后面追了上来。

姽婳笑着说道:“宪儿,娘和你姑姑到大街上买药,你回家好好温书,小心元亨责罚你!”

正宪则说道:“娘,该背的四书我都背诵了,老师怎么会责罚我呢?”

姽婳叹道:“宪儿,可是你爹不是说过不让你上街吗,听话,在家好好写字温书!小心板子打你的手!”

正宪抹着眼泪说道:“娘,你们天天叫我在家温书,可我想跟着娘和姑姑到大街上看看,真的,我就想出去看看。”

玲儿说道:“小姐,你听宪儿多可怜,让孩子到街上去看看吧,你想啊,咱叫妮儿去了,留下宪儿,他当然不乐意了。”

姽婳叹道:“宪儿,今儿娘看你姑姑的面子,你跟着去吧!”

正宪高兴地拍着两手说道:“娘,太好了!太好了!”

姽婳正色道:“宪儿,记住,去归去,但到了大街上一定要听话,千万不能乱跑啊!”

这时,罗钦顺和何瑭抱着一堆衣物从外边进来,罗钦顺施礼道:“师母、玲儿,你们这又拉又拽要去哪儿?”

玲儿笑道:“老爷的药没了,郎中又开了新的药单,这不我们一起到大街上买药呗!”

罗钦顺说道:“师母,老师说了,大庾城街上很乱,谁是谢志珊盗匪的人,咱们辨别不出来。这样吧,师母你们先去,我和何瑭把事办清了,就去找你们,以保护师母的安全!”

姽婳联想到随王阳明大军进入大庾之后接连发生的事,点头道:“钦顺,那好吧,我们先走啦!”

姽婳和玲儿一个拉着一个拽着,四个人又说又笑往大街上走去,刚拐过一条街口时,有一个人飞快地向另一条胡同奔去。姽婳看了看那人背影,并没有在意。

大概快到正午的时候,罗钦顺和何瑭才把帅帐的事办完。冀元亨一听,师母和玲儿四人全上了大街,向罗钦顺怒道:“钦顺、何瑭你们咋不早说,为了师母的安全,你们快去吧!”

罗钦顺和何瑭起身便走,快步奔出了县衙大院。

冀元亨的担心真的很在理。盘踞在山寨据点里的盗匪很难辨别,他们和城内百姓无任何差别,就算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也难以断定其是不是盗匪。

方才在姽婳他们一侧奔跑的那个人,就是谢志珊安插在县衙内的又一个眼线。他亲耳听到并且亲眼看到姽婳他们四个人上街买药,飞快告诉了谢志珊的属下。姽婳等四人买了药,走到行人稀少的小街口时,从街口一侧跳出三四个当地百姓模样的中年汉子,不问青红皂白,上前就去拉扯姽婳和玲儿,两个孩子吓得大哭大叫起来。

王阳明对弟子有着严格的规定,白天可以忙公务,但晚上必须习武,以壮体魄。姽婳和玲儿在他们身后也照猫画虎学了几套拳脚功夫。有一次,王阳明发现姽婳和玲儿在后院习武,问姽婳二人为何如此,姽婳则说,天下之大,万一遇到什么事,我和玲儿起码一时半刻能抵挡一下,不至于吃亏受欺凌!王阳明一想也对,索性单独教她二人。时间长了,姽婳和玲儿,不论跟随王阳明走到哪儿,即使一个人,也不忘天天练拳。

今日果然遇上了盗匪,俩人毫不畏惧,姽婳大声道:“玲儿,来,亮出咱们的身手!”二人遂如战时背对背,赤手空拳与三四个盗匪搏斗起来。盗匪虽持刀剑,却也刚刚与姽婳和玲儿打成平手,或许盗匪见短时间内很难制服姽婳和玲儿。其中为首的跳出来,向随从大怒道:“你们真是吃白饭的笨蛋!三个大老爷们,拿着刀剑硬打不了赤手空拳的老娘们!”

为首的盗匪见两个孩子吓得在一侧大哭大叫,索性把哭叫的正宪拦腰一抱,扛在肩上撒腿就跑。

姽婳没想到盗匪会抢走她的宪儿,遂飞起一脚,把一个盗匪踢倒,其他两个盗匪无心再战,拉起倒在地上的盗匪,三人向城外狂奔起来。

玲儿抱起吓哭的女儿,姽婳退了几十步,她虽会些护身的拳脚功夫,但女人毕竟体弱,方才打斗了半天,已体力不支,只好冲着奔逃的盗匪大喊道:“你们这些畜生,放下我的宪儿!放下我的宪儿!”

罗钦顺和何瑭,顾了城里却误了乡里。他二人在大街上寻找了半天,也不见姽婳和玲儿他们的身影。

直到罗钦顺和何瑭望眼欲穿时,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妇人近前,因语言不通,她只好用手比画着向前一指,二人连道了声谢谢,待奔到了小街口时,果见玲儿拍打着哭叫的女儿,姽婳脸色蜡黄,弯着腰手捂着肚腹,正声嘶力竭向奔跑的盗匪大喊大叫呢。

罗钦顺向何瑭说道:“何瑭,你快去告诉大师兄,这些抢了正宪的盗匪肯定往横水总寨而去,路上定有人接应,让他骑马!一定要快,我去追他们!”

罗钦顺顾不得向姽婳说话,飞快向奔跑的盗匪追去。但是,在前面奔跑的盗匪,扛着正宪没跑多远,就气喘起来,他自然放慢了脚步。他向跟上来的三个盗匪说道:“来,你们两个交换抱上孩子奔总寨,要快!你呢往这边走,等着这个人过来,咱俩杀了他,拿他的耳朵请功。”

那个盗匪则说道:“大哥,别,刘瘸子不是说过吗,王阳明的弟子都会武功,就这俩大娘们儿咱们拿刀拿剑还斗不过呢,何况追上来的这个人呢!”

为首的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跑吧,从天梯那边回寨子!”

罗钦顺追过来的时候,四个盗匪都不见了。正宪到底被盗匪扛到哪儿去了,他左看右看,急得一跺脚,怒道:“这帮该天杀的盗匪!”

何瑭奔到县衙的时候,王阳明正和吉安知府伍文定、赣州知府邢珣以及冀元亨他们说着什么。何瑭向冀元亨招了一下手,冀元亨和田庄等几个弟子都悄悄走了出来。

众弟子一听,田庄怒道:“何瑭,你和钦顺也是,遇到这种事,当然师母他们的安全大于一切!那些表啊报啊什么的晚一天又当如何?咱们在大庾人生地不熟,不用说了,快骑马去追,除此没别的办法!”

冀元亨说道:“田庄,大庾这么大,沿途山寨这么多,天知道这些丧尽天良的盗匪抢了正宪会往哪儿逃!”

田庄迟疑了一阵说道:“大师兄,依我看谢志珊在横水总寨,他们肯定要跑到总寨向谢志珊请功。对,他们一定会去总寨。”

冀元亨说道:“横水总寨离咱们这么远,他们会舍近求远?”

田庄叹道:“大师兄,事不宜迟,你在帅帐侍奉恩师,我和其他弟子这就去追!何瑭多牵上一匹马,在路上带上罗钦顺,与盗匪厮杀少不了他!”

冀元亨点头道:“田庄,对了,我看应该让赣州邢知府派出马队,跟着你们,因为到横水总寨,要经过几个寨子,你们人少,又怎能冲得过去呢?”

田庄叹道:“也罢,大师兄速让邢知府派马队追我们吧!”

不待冀元亨转身,田庄把手一招说道:“快,随我走!”

从大庾县城到横水总寨,山高路陡,这种颇带原始性的山间小路,始终没人把它开拓得宽阔一些,坑坑洼洼,有时不得不牵马而过。但正宪被盗匪掠去,田庄心里万分着急。他率弟子和罗钦顺会合后,发现此处是个山垭口,分析后认定,盗匪挟制了正宪,只能往横水总寨走,绝不会往另一个道口去。

蓝天凤踱着步进入横水总寨的大厅,谢志珊为了表示对蓝天凤的尊重和敬意,那把象征横水、左溪征南王地位的老虎皮木椅,有时也请蓝天凤坐坐,自己则在偏座上落座。今天蓝天凤吃罢饭就出来散步,不知不觉进入大厅,见有几个侍从正打扫卫生、摆放茶点水果等,遂坐在偏座上,这毕竟是他谢志珊征南王的总寨大厅。可转而一想不对,是你谢志珊请我来帮你出谋划策,共同抵御王阳明大军围剿,你理应把我敬为上宾,索性欣然起身坐在了正中虎皮木椅上。他觉得只有这样,心中才能宽慰许多。遂把二郎腿跷起来,两眼不时在大厅内看来看去。

谢志珊眼下心情非常不好,因为昨晚他亲自布置的偷袭行动,原是想要把王阳明的营寨闹个底朝天的,没想到王阳明早有防备,一百多名偷袭的弓弩手,除了个别逃脱之外,其他的几乎全部被围歼。那个营官斩钉截铁说道:“我不打你,你反来打我,大凡看见或被抓捕者必死!”而九月时,谢志珊曾派他小弟谢志田率兵到上犹之白面寨,结果遭受官兵伏击,谢志田被杀,他为此损失了不少人。所以当王阳明率主力进驻大庾后,他再也不敢主动出击,只能搞一些偷鸡摸狗的骚扰和偷袭之事,没想到在他指挥下策划好的偷袭竟又遭到了惨败。

谢志珊一进大厅见蓝天凤正跷着二郎腿,品着茶,一副唯我独尊悠哉悠哉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升了起来,但他强忍了忍,接过侍者奉上的茶盏,坐在一侧喝闷茶。

蓝天凤此时没看到谢志珊的脸色变化,他抬起眼皮,从上向下看了看谢志珊说道:“志珊兄,怎么样?昨晚的事该有消息了吧?是大获全胜,还是……”

谢志珊突然暴怒道:“大获全胜?狗屁,只逃回几个人,其他人全死了!本王或许走了什么背字儿,真是气杀我也!”

蓝天凤端坐起来,叹道:“志珊兄,王阳明夫人的事呢?也该有消息了吧?”

正说话间,一侍者手提着一只鸽子,入大厅施礼道:“大王!你看飞鸽到了,肯定是好消息!”

谢志珊从鸽腿上取下信件,但见信上写道:

大王:

弟兄们接到情报飞快下山,王阳明夫人没抓到,但抓到了王阳明的儿子,现在正在奔往总寨的路上!

小桃瓜写

谢志珊看完书信,胸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心中如现出万道彩虹,大声笑着说道:“天凤兄,你看,这回王阳明不退兵本王决不答应!”

蓝天凤初时一惊,当他看了信件,从虎皮轮椅上腾地跳起来,大喜道:“好!好啊!现在咱抓住了和王阳明谈判的筹码,他若不退兵,就杀他儿子,看他怎样?”

谢志珊顿时踌躇满志,脱口道:“天凤兄,这可是个大筹码,大筹码啊!咱们一定用好它,让王阳明服服帖帖地退出大庾县!”

蓝天凤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趋近谢志珊说道:“志珊兄,抓住王阳明儿子是一件大喜事!咱不能让到手的肥鸭子再飞了,依我之见,当派人下山,去接应一下,免得再出现什么意外!”

此时被兴奋冲昏头脑的谢志珊,把手一挥说道:“天凤兄,你太小题大做了!抓住了王阳明的儿子这件事,说多大多好都不为过!来人!上酒摆宴,今儿我与天凤兄痛饮,不醉不休!”

蓝天凤也被谢志珊的喜悦之情所感染,笑着说:“好,志珊兄,今儿不醉不休!”

于是,侍者急忙传令厨房立即做菜摆酒。蓝天凤见酒菜摆上,把茶盏一放,站起来喜道:“志珊兄,今儿我蓝天凤要反客为主,来,我先敬你!”

两个抓了正宪的盗贼,奔跑了一段路,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二人便停了下来。其中扛着正宪的那个盗匪,把吓得不知所措的正宪往地上一放,冲着正宪骂道:“都是为你个小王八羔子,让老子跑了一身汗,把老子累死了!”

另一个边解衣袍边说道:“是啊!咱歇会儿,好好歇会儿再说!”

正宪抹着眼泪说道:“大哥哥,这是哪儿,我要回家!”

解衣袍的盗匪伸手啪地打了正宪一个耳光,怒道:“回什么家?一会儿到了寨上,小心把你喂了狼!”

正宪一听,吓得撒腿就跑。两个解开衣袍散热的盗匪站起来边追边骂道:“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你看狼从那儿出来了!”

正宪一听有狼,又急忙往回跑,恰被一个盗贼抓住,继而对正宪又打又踹,疼得正宪在地上滚来滚去。

另一个见正宪撕心裂肺地号叫,急忙拉住那人说道:“得,他还是个孩子,别把他打坏了,到大王那儿不好交差!”

那个满脸怒气的盗匪却叹道:“哼,从这儿到总寨远着呢,他就是个不听使唤的小犟驴儿,咱只有先把他打怕了、打服了,他才不敢乱跑,乖乖儿听咱使唤。”

说到这儿,他双手叉腰,向躺在地上哭叫的正宪吼道:“你再哭,老子打死你!小兔崽子,要想不挨老子打,给老子站起来!快!”

正宪吓得再不敢哭叫了,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身子站在了他面前。(www.daowen.com)

田庄、金岸、罗钦顺、何瑭等驰马跑了一段,田庄勒住马缰绳说道:“按路程,前面有个山寨,是谢志珊的第四大山寨,他们居高临下,有滚木礌石,加上弓箭,咱们无法通过。这样,为减少纠缠,咱们都牵着马,从这片树林穿过去。”

众人刚下马,站在山寨上的哨兵就发现了这些骑马的人,遂又擂鼓又鸣号,礌石滚木飞跳着从山顶上奔过来。

恰此时,邢珣属下的骑兵队已经驰马赶来。田庄向刚飞身下马的为首的人说道:“你们看到没有,这是谢志珊的第四大山寨,你们利用树木做掩护,用利箭向他们回射,一定要拖住压住他们。我们从树林绕过去,一会儿你们再顺着我们开出的小路追赶我们!”

为首的人说道:“好,我们这二十多人都配有强弩,你们放心往前追。”

于是,他向同人招手,皆下马挽强弩,向山寨上的盗匪们射箭,山上的盗匪们见礌石滚木无甚效用,遂也用竹箭从山顶往下射箭。自从王阳明大军进驻大庾以来,谢志珊属下各山寨都知道王阳明组织的都是各府衙、县衙的文官兵马,经过散打、涉水、攀登等严格训练,和这些泥腿子盗匪比起来有天壤之别。另外,王阳明大胆派出吉安知府伍文定和其大弟子,可谓双人双马,驰马上横水总寨劝谢志珊投降。事后,二人又坦然回了大庾城,并且给了谢志珊七天考虑时间,是降是战自己选择,这个消息风传了谢志珊的所有山寨,哪个盗匪不想回家过安稳日子,从此不再打打杀杀,不再让家人担惊受怕。只要催命鬼似的谢志珊不在盗匪们跟前,人们只在山寨里敲敲锣鼓,吹吹号角,随便把一些礌石滚木推下山,至于向山下官府军射箭,再不像以前那么拼命卖劲了。盗匪们都清楚,王阳明大军一发,这些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山寨,肯定守不住,到了这种生死攸关,过一日少两晌的时候,有谁还那么傻,只拼命不保命呢?

田庄和众弟子绕过树林,又飞快上马,跑了一段,离横水总寨越来越近,再往前走一段路,又有谢志珊的一个山寨,田庄已经料到,人的两只脚无论多么敏捷,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他决定与众弟子先把马牵进树林,拴在树上,就等于把马匹隐匿了起来,然后,各自在有利位置潜伏下来,等待那两个挟持了正宪的盗匪到来。

三碗酒下肚,蓝天凤的酒兴上来了,他端起酒碗瞪着两眼说道:“志珊兄,来,今儿咱喝得口甜,再干一碗,一会儿王阳明的儿子就抓来了,有了这个儿子在咱手里,他王阳明再有能耐,也会投鼠忌器。那时,他只能退兵,他一退兵,咱兄弟俩又成了世上的逍遥王。”

蓝天凤的话再次提醒了谢志珊,他扭头向侍在一侧的人说道:“蓝大王方才提醒得对,咱不能让到手的肥鸭子再飞了,这都多长时间了,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快,马上派人去接应一下!”

见谢志珊如此说,心里清醒的蓝天凤笑道:“志珊兄,这就对了,人常说,‘小心无大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因为咱们面对的是狡诈多谋的王阳明!”

蓝天凤推开酒碗说道:“王阳明给了你七天慎重考虑时间,现在算来只有最后两天了,也就是说,两天以后,如你不投降朝廷,王阳明就要对你大开杀戒了!当然,我也想好了,等你和王阳明一开战,我就派人来增援。有天然的险关隘道,究竟鹿死谁手,谁来执牛耳,就很难说了。”

“不,天凤兄,我虽然没有你的鬼点子多,但我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你不用再担心,现在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你的人马还是要固守在桶冈,因为那才是咱们的最后一条防线。用王阳明的话说,那是终极防线。我这里每个寨子只要能坚守三五天,我就知道王阳明官军到底有多大能耐,只要我能腾出手来,就打他的后背。让他在我谢志珊面前,顾了头顾不了屁股。他只要一发怒,定会乱了心志,到时我再把他分拨出去的所谓多少路大军,来个各个击破!”

谢志珊的话让蓝天凤兴奋不已,他大笑道:“志珊兄,其实你的鬼心眼子表面看不多,但是你的主意很好,这才是稳扎稳打!你有稳操胜券的谋略,我蓝天凤再担心,就是对你志珊兄的不尊重、不相信!你有这样的胆略,我无忧虑!”

从横水总寨奔下来接应的不足三十人,侍者与谢志珊的心意相同,在咱自己的地盘上,有这二三十人下山接应,也就绰绰有余了。没必要再大动干戈,派几百人下山接人,那才是抡起铁锤砸蚊虫,费力不讨好呢!

两个衣袍湿透的盗匪,拉着死活不愿走的正宪,浑身上下实在无力、再迈不动双脚,索性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他们坐下来的位置,四周恰是埋伏的田庄他们,邢珣属下的马队与山寨上的盗匪对峙了一会儿,守寨的寨主似是被朝廷大军压境所震慑,干脆由他们闯了过去,既不派人下山追击,也不向横水总寨报告此事。所以,这支突入谢志珊纵深防区的马队很快与田庄等人合为一处,在田庄的安排下,埋伏在与他们相距一二百米的地方。

从山寨奔下来的二三十人,远远看到了有两人瘫坐在山路上,一旁躺着个孩子,遂大喜,为首的大喊道:“你们来呀,在那儿坐着干啥?我们奉大王的命令来接你们上山!”

此时,埋伏在四周的金岸和何瑭等见状,有些发慌,再往前就是谢志珊的横水总寨,现在几十个盗匪下山接应这两个盗匪和正宪。田庄低声说道:“大家别怕,他们只有两条腿儿,咱们有马,况且邢知府属下的马队,正在掎角位置,真打起来。他们未必能胜我们!老师曾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

罗钦顺叹道:“师兄,话虽如此说,可是我们在谢志珊的两山寨之间,倘若他们两个山寨冲下人来前后夹击,我们……”

田庄淡淡一笑说道:“你们看,此时天色已晚,太阳很快下山,只要他们不清楚我们的底细,他们从南边向北边走到面前时,大家听我口令,咱们同时大喊一声,然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样肯定吓得他们拼命往后退。那时咱们不恋战,解开马缰绳,把那两个不知所措的盗匪杀了,把正宪抱上马,咱们就驰马离开,让邢知府属下的马队为咱们断后。我敢说,这样咱们定能冲出谢志珊的山寨区。”

金岸说:“好,可马队现在离咱们远,他们怎么知道咱们要这样做呢?”

罗钦顺说道:“这个放心,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他们明白咱们意图之后,自然会非常默契地配合我们,冲出谢志珊的山寨区,是吧,师兄!”

田庄点头说:“那当然!”

说话间,从南边奔过来接应的二十多个盗匪,恰到田庄他们跟前,田庄把长剑一挥大声吼起来。其他弟子也几乎同时大吼起来,并且从树林中跳出来,手舞刀剑就向不知所措的盗匪砍杀起来。众盗匪一看,先是吓破了魂魄,继而自乱了阵脚,真如田庄所料转身就往回跑。跑得慢的,自然被杀死,拼命往回跑的,则侥幸逃脱,对他们来说,只要逃脱才能活命!

众人见盗匪们往回逃奔,田庄等也不追赶,从树林里解了马匹,转眼之间奔到那两个不知所措的盗匪前。此时,马队的士卒们奔出来,不须多说,杀了两个盗匪,田庄把正宪抱到马上。他飞身上马,向马队为首的说:“你们殿后,倘遇追兵,千万不要恋战,咱们目的是救人回营帐!”

天转眼之间黑了下来。众弟子跟随田庄从原路返回,而邢珣知府属下的马队,则相距百米左右断后,此番田庄等平安地把正宪救了回来,无一死伤。

田庄等去救正宪之事,很快让伍文定、唐淳、季敩等知道了。这几个知府听到此事后,就聚在一起,唐淳率先说道:“巡抚大人素有好生之德,先是派文定兄和冀先生去劝降,结果谢志珊不答应,而且又给了谢志珊七天慎重考虑期。这可好,这个可恶的谢志珊,不仅不领情,夜间派人偷袭咱们营寨,还派人抢劫巡抚大人之子正宪,真是太可恨了!”

季敩则说道:“这几件事充分说明,谢志珊狼性难改,咱们一起去见巡抚大人,不要等什么七日之期了!”

伍文定怒道:“对!立即发兵,攻打横水、左溪!”

在将领们来找王阳明的同时,田庄他们驰马一走,冀元亨料到此事不应该瞒着恩师,况且一会儿姽婳和玲儿肯定回府,真相自然大白。此时,十一路大军进攻横水、左溪的作战布置地形图,已经挂在了帅帐的墙上,王阳明端着茶盏,聚精会神地站在地形图前,正皱着眉头边看边想着什么。过了一阵,他放下手中茶盏,拿起笔,在地形图上又标写着什么。他自言自语道:“对!这里有个出口,堵住它,决不让一个盗匪逃脱!”

冀元亨刚准备进帅帐,姽婳、玲儿及她的小女儿恰进入县衙大门。冀元亨上前施礼道:“师母大人,田庄他们和邢知府的马队,一前一后去追赶抢了正宪的两个盗匪,请师母大人放心,按时间推算,天黑之前就能把正宪救回来!”

姽婳叹道:“元亨,这件事本不该发生。唉,元亨,正宪的事,告诉你恩师了吗?”

冀元亨说道:“师母,这不我刚要进帅帐禀告恩师,恰是师母你们回来了,走,我和师母你们一块去见恩师吧!”

王阳明此时仍站在地形图前边看着边思考什么,冀元亨一入内,即双膝跪地说道:“恩师,今儿元亨闯了大祸,请恩师责罚!”

王阳明见状,皱眉问道:“元亨,今日好好的,闯什么大祸?”

姽婳则叹道:“夫君,此事与元亨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是婳儿……”

王阳明看了看玲儿及她的小女儿,独不见正宪。惊问道:“夫人,到底怎么了,你说吧!”

玲儿此时也双膝跪地,泪水涟涟地说道:“老爷,这件事都怨玲儿多嘴,请老爷处罚玲儿!”

姽婳叹道:“夫君,我们几个带着正宪去大街上买药,没想到,突然来了三四个盗匪,初看样子,以为是来抢劫我的,亏玲儿和我联合斗那几个盗匪,他们见打不过我们,便趁机抢走了正宪!”

王阳明一听此事,就联想到一定是谢志珊要用正宪做人质,逼王阳明退出大庾。谢志珊,你真是毒辣啊,他大声叹道:“夫人,你们也是,我不是常说吗,谢志珊的盗匪看起来和大街上的百姓没什么区别,可你们上街……怎么就带上了他呢?”

这时,冀元亨说道:“恩师,原来师母她们出县衙大门时,恰遇到了罗钦顺和何瑭,他们说在县衙办完事就去护卫师母她们,可是他们办事时间长,待罗钦顺和何瑭找到师母时,盗匪已经抢走了正宪。于是,罗钦顺独自去追赶盗匪,何瑭即回县衙报告此事,当时恩师正与人在帅帐议事,弟子不敢擅入,即派田庄、金岸等驰马去追赶盗匪!”

王阳明俯身把冀元亨拉起来。向玲儿说道:“玲儿,快起来,这件事不怨你!可是,我问你们,你们去大街上买药,为何谢志珊的盗匪就知道了呢?”

姽婳皱眉道:“夫君,也许是他们正巧碰上呢?”

冀元亨说道:“师母,按说盗匪不可能认识师母你们。莫非……”

王阳明直言道:“莫非这县衙内还有谢志珊的眼线!”

冀元亨忽然想到在县衙内,王阳明与各军指挥首脑议事时,他突然发现一个手拿扫帚的叫刘瘸子的人,正在窗口下窥听。冀元亨当时吭了一声,刘瘸子急忙离开窗口,开始扫院子。联想到今日之事,冀元亨曾看到刘瘸子匆匆忙忙离开了县衙,快到午饭时才回来。对,正宪被劫一事,定与这个刘瘸子有关。

姽婳摇头道:“夫君,不可能吧,上次吃板鸭的时候,不是从县衙内抓了两个奸细吗?不可能再有了吧?”

冀元亨趋近王阳明,低声向他说了什么,王阳明点头说道:“对,自古‘没有内鬼招不来外贼’!好,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再议它,下面就看田庄和金岸他们吧!”

侍者入内施礼道:“南安知府季敩、吉安知府伍文定、福建汀州知府唐淳、赣州知府邢珣,请求面见大人!”

王阳明向姽婳等说道:“你们下去吧!”

冀元亨转身欲走,王阳明说道:“元亨,你别走,听听他们有何事?来呀,请他们进来吧!”

待叙礼毕,唐淳率直,施礼说道:“巡抚大人,谢志珊天性敌视朝廷,看看这几天发生的事,令人切齿入骨,依下官之见,和盗匪不用讲信义,明日发兵吧!”

季敩也施礼说道:“下官属下军队已做好充分准备,请巡抚大人下决心吧,和谢志珊这样的老牌盗匪,没什么良知可讲,更不能致良知,大街上倘有一个屡教不改的盗匪,那肯定就是谢志珊!请大人下令,下官季敩第一个驰马在前,杀他个痛痛快快!”

王阳明叹道:“诸位,你们都看到了,这次本院集聚了一万两千多兵马,共十一路大军,和当初攻打福建詹师富时相比,虽然谢志珊的人数比詹师富多了两三千人,但我们的兵力比攻打詹师富时增加了四倍!诸公,四倍!本院简直可以用长枪、长矛换大炮了!”

这时冀元亨笑道:“不仅如此,我看过各营寨的报表,仅马匹就比当时增加了两百匹!而且四个行省的正规兵备参加了集结!”

伍文定点头道:“巡抚大人,下官知道大人用兵如神,可是咱对谢志珊、蓝天凤这帮可恶的孙子,不需讲仁义,不需讲好生之德,既然咱们十一路大军,兵强马壮,万事俱备整装待发,为何巡抚大人非要等七天之期呢?”

王阳明叹道:“诸公心意本院都明白。但本院一言既出,岂可自毁信誉?况且本院非常清楚,谢志珊的横水、左溪,包括第二战役中将要攻打的蓝天凤之桶冈,大小山寨加起来达九十三个,可谓险关重重,隘道多多。本院敢断定,这将是场风扫残云之战!谢志珊和蓝天凤,都将没有喘气休整之机。”

季敩喜道:“巡抚大人,恕下官直言,眼看着一场痛痛快快的大仗,巡抚大人不下令,下官和属下都憋不住了。不过下官今天已经彻底明白了,巡抚大人对谢志珊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这样再打起来下官和属下们就没有任何顾虑了,尽管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地杀吧!”

王阳明立刻正色道:“季知府,包括你们几位知府,当把本院的话传达下去,你们都知道,这些啸聚在谢志珊和蓝天凤麾下的所谓盗匪,除极少数人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当地的畲、瑶族的平民百姓,他们并不是心甘情愿追随谢志珊和蓝天凤当土匪、到处打砸抢劫的,是因为这两个大魔头用尽种种手段,万般无奈才做盗匪的!对这些人绝不可大开杀戮!所以,只要他们放下刀枪,心甘情愿投降改做新民,就不要再杀他们。”

伍文定点头道:“巡抚大人把谢志珊、蓝天凤及其属下分析得非常透彻,我赞成对放下刀枪、愿意弃匪做新民的绝不可再杀!如果再杀就叫滥杀。记得下官初到大庾时,巡抚大人就说了兵部尚书王琼王大人说的话,剿灭山中盗匪,不应当以斩杀人的脑袋数量为记功的条件。只要这些人不再做盗匪,缴械投降,就可留下他们的性命,欢迎他们做新民!”

王阳明点头道:“对,伍知府说出了本院想说的话,诸位万不可轻视啊!”

就在王阳明与几位知府说话间,田庄和金岸等带着正宪高兴地回到了县衙,王阳明、姽婳的喜悦之情自不必说。正宪历经一天的磨难,扑到王阳明怀里痛哭起来。王阳明抚其背说道:“宪儿,别哭别哭,今后有爹和你娘在,你会平平安安的,再不会这样了!”

其实,在王阳明率主力从赣州驰往大庾准备围剿谢志珊和蓝天凤所盘踞的横水等九十三个山寨的同时,湖广巡抚秦金正在率兵攻打郴州、桂阳瑶民龚福全盗匪。此时秦金先后破寨八十余,斩首两千余,活捉龚福全及其同党刘福兴等,但是有一千余盗匪通过事先挖掘的山洞,从山寨内逃脱,奔往大庾一带。

秦金的快马把这一消息报告给四省巡抚王阳明之后,王阳明随即抽调兵马,先后进入大庾的各交通要道,包括在山岭间的小路设伏、张网以待。

谢志珊和郴州龚福全一直保持联系,当王阳明进驻大庾,准备实施攻打他时,他才没时间联系,只顾自己战前防御。当他得到这个消息,急忙派属下把远在桶冈的蓝天凤请来,共商此事。

蓝天凤认为这是前后夹击王阳明的大好时机。于是谢志珊让属下挑选了八百名精兵,除刀剑之外,每人配备了紫檀强力弓弩、箭一百五十支,在夜间悄悄潜伏在王阳明的大军营寨之前。王阳明初到大庾时以拉网式让十一路大军进逼到谢志珊山寨的前沿阵地。为麻痹谢志珊,摆出了一副长期对峙的样子,在谢志珊山寨前,修筑工事,砍树伐木,并在其营寨四周,遍插旗幡,还经常击鼓鸣号,扰乱谢志珊的视听。

而今他却挑选八百精兵,趁着夜色,悄悄潜伏在王阳明属下营帐之前的密林之中,一旦王阳明的兵马与从郴州逃脱的龚福全残兵败将厮杀时,他想用这八百精兵,狠狠捅王阳明一刀。倘进展顺利,可马上扩大战果,进入王阳明属下营帐,用火烧了这些营帐。

战前敌我双方都加倍提高警惕,抛开“心动神知、神出鬼没”八个字,王阳明的属下经过严格的战前强化训练,每个参战的士卒,从个人战术和技能上都提高了一大截儿。当八百精兵手提刀剑、背挎紫檀强力弓弩进入潜伏地带时,惊起了栖息在密林中的各类鸟兽,引发了人为难以驾驭的鸟鸣兽叫之声,这自然引起了王阳明属下的警惕。

属下把这个非常确切的情报传到王阳明在大庾县衙的帅帐之中,王阳明一听,就明白了谢志珊的雕虫小技,遂令这些营帐的首官务必坚持八个字:“张网以待,务全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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