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3

《伦敦新闻画报》第63卷，第1757号，
1873年4月5日，327－329页

上海的一家当铺

我们那位积极和警觉的特派画家目前正在中国，以一种真正超越民族偏见的精神，细心地观察着在那儿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无论是大事或小事，重要或琐碎，只要跟社会各阶层的生活有关，跟全球人类的各种习俗、思想和时尚有关，因为他已经采访过许多国家和民族。根据本期所发表的一张根据他速写绘制的插图，我们来读一下他对上海的一个当铺的见解：

任何寻求友善援助的人在中国都不难找到这种“大叔们”所习惯性给予的一臂之力。通过借钱建立起亲善关系的“自然特色”在世界各地都是如此，在上海也随处可见。假如你想在中国造访一个跟你家庭关系密切的这种借钱“大叔”，你将不难通过古老而熟悉的招牌来找到他的家。在北京，一根至少有20英尺高的垂直木杆，以及木杆中部一块精雕细琢的方形招牌，显示借钱“大叔”在哪儿可以找到。在上海并没有这种高挂在外面的特殊招牌，而只有挂在门口墙上的一块横匾，上书“当铺”这两个汉字。它们被我复制在速写右面的墙上。当铺似乎是一个非常忙碌的地方。走进当铺的中国人脸上并没有羞耻的表情。他们不会在街上东张西望，以防自己在进当铺的时候被别人看见。当铺内部的安排也表明中国人和欧洲人在这方面的情感是有差别的，因为在柜台上并没有隔板将顾客们分开，所以顾客无法隐藏自己的存在，或掩盖厄运把他们逼入绝境的事实。然而，这儿当铺所做的生意跟伦敦当铺的生意并无区别。拿到当铺来做抵押的似乎主要是衣服。在抵押物品被检查过之后，以及当借款的数目确定之后（这个数目往往要经过讨价还价才能达成），柜台里的伙计会以吟唱的声调高声念出抵押物品者的姓名，抵押物的名称，以及借款的数目。他身后的另一位伙计会把这些信息记录在账本上。然后柜台上的伙计才会写出当票来。当冬季结束之后，许多人会把衣服拿来抵押一小笔钱，他们知道，东西放在当铺里，要比放在自己家里更加安全，因为当铺的房屋一般都很坚固，而且防盗的措施也很周全。上海人特意在初夏时把裘皮衣服送到当铺去，因为当铺老板精通如何防潮和防蛀的事宜。速写中站着的那位妇女看上去似乎失去了双手，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她的这种装束方式很典型，冬季的时候，几乎所有中国女子的穿着都是这样的。她们把手缩在袖子里面，主要是为了保暖。所以她的衣袖看上去就像是空的。她正在等待取她的钱，很快她的一只手就会伸出衣袖，以便收钱。

本报特派画家从上海警察总监彭福尔德先生那儿得到了上海当铺行业的统计数字。在上海英租界里有29家这样的当铺，平均每月共付出75,000银元的借款，每月的利息从1%到9%不等，但是大多数当铺的月息只有2%左右。南京路上的一家当铺里有6位合伙人，每月平均付出9,000银元的借款，其月息要比2%要稍高一些。在较为贫穷区域的许多小当铺还同时做些别的生意。至于那些偷来的财物，倘若值钱的话，一般都在大的当铺里。中国的当铺老板既不能询问抵押者他们的财物来自何处，也不能问它们属于谁。假如抵押者不能在六个月或八个月之内（每个当铺的抵押期限是印在当票上的）赎回抵押物品的话，它们就属于当铺老板了。后者会把那些没被赎回的物品卖给旧货店的老板，当铺不会自己零售这些物品。出售这些物品的收入全归当铺老板。(www.daowen.com)

本期所刊登另一张插图的主题是正在进行射箭训练的北京八旗兵。关于大清帝国的这支军队，我们有特派画家的如下报道：

中国的大清王朝始建于1644年。作为征服者，清朝皇帝们在北京和其他主要中国城市里都派驻了大量的鞑靼人口，后者组成了一支军队，以统治当地的汉人。北京的汉人都集中住在南面的汉城或外城，外城也被城墙团团围住。汉人只占了京师人口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鞑靼人或满人。他们都住在位于城市北面的满城，即内城。这是一个南北相距有4英里的平行四边形城市，也有自己的城墙。皇帝的宫殿位于内城的中央，而在皇宫四周居住的满人被认为是保护皇帝和清王朝的一道人肉防线。满族男子几乎生来就是骑马放箭的骁勇战士，因为他们从小就学会了如何使用弓箭。在精准武器已经普及的时代，这样庞大的一个民族仍然固守这么原始的武器，会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插图所示，任何一位来北京访问的人每天都可以在京师宽阔的大街上看到征服者的鞑靼后代们在忙忙碌碌地练习射箭。

北京的八旗弓箭手

他们被分成8个旗，每个旗在城里都有5个集合地。每个旗的内部都有17位指挥官，每个指挥官手下有23名弓箭手。这些弓箭手的每月薪俸为3到4两白银，相当于1英镑到1英镑6先令。除此之外，他们每隔三个月就会从政府的粮仓里收到定量配给的粮食，口粮的标准原本是880磅，但在现实中这个口粮标准几乎降低到了不及一半。如今已经很少再发粮食了，而是用钱来取代了它。那些八旗弟子在能够拉开弓之前就已经开始领取月薪了，所以一个男人只要家里有一两个男孩的话，就可以过很舒适的生活。所有的寡妇，即使没有在军队服役的儿子，以及没有经济来源的孤儿，都可以得到一份津贴。实际上，几乎京师所有的鞑靼人口都靠领取清廷的津贴生活。在京师没有工业和制造业。金钱和粮食不断地涌入京师，但是没有任何东西从京师输出。它就像是按照一个古老的体系组织起来的大兵营。

当一个八旗弟子完成了自己的教育，并能成为八旗兵一员时，皇帝会赏赐他10两白银，约3英镑6先令，以便能购买弓、箭、马饰和制服。因为在学习和受训阶段，这些开支都是要自己负担的。八旗老兵开设这样的训练班，并每月从每一名学员那儿收取相当于8便士的报酬。八旗兵招募的就是从这些学校毕业的学员。当学员被军队招募之后，学生最体面的事情就是请老师吃一顿饭，以表示答谢。对于弓箭手的水平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够射中靶心就被认为是非常了不起了。箭靶就是一面旗帜，中心有一个白色的圆圈，若能射中这个白圈的任何地方，就被认为是神箭手。他们被要求会在马背上骑行时拉弓射箭。在去参加三年一次的会试之前，八旗兵都要先通过射箭的考试。因为皇帝希望“八旗弟子既能文采飞扬，又能驰骋战场”。假如箭术学会能够来北京举办一次年会的话，很可能会引起一场轰动。清朝皇帝很可能会拒绝各国公使的觐见请求，而专门来接见箭术学会的参会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