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3
《伦敦新闻画报》第62卷,第1750号,
1873年3月15日,253-254页
本报特派中国的画家发来了两张速写,表现中国宗教制度中的一个怪异特征。但是读者必须记住,佛教中这种迎合下层人民单纯偶像崇拜的堕落方式跟中国皇帝在天坛祭天以及上层社会受过教育的阶层敬神时所遵循的儒教伦理和祭祀仪式是完全不同的。请看下面画家对这两张速写的说明:
一天,我在北京街上走的时候,听到了洪亮的钟声。我转身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看到有一口大钟挂在街旁的一个架子上。接着又传来一下钟声,但在那旁边却见不到人。我走近那个钟架,经过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还有一块长约一英尺的木头吊在钟的旁边,可以沿水平方向来敲响钟。这块木头上有一根线穿过一个小洞,进入一个大木箱,那木箱上还有另一个洞口,从那儿往里面看,可以看见有个人手里拿着这根线,每隔几分钟就拉动一下,即敲响大钟。有人告诉我木箱里的那个人是位和尚,他在这个比棺材大不了多少的房子(木箱的大小约与岗亭相仿)里已经住了两年了,而且他还要在那儿待上一年。
一尊破烂不堪的菩萨
佛教徒走街串巷地为颓败的寺庙募捐
后来又有人告诉了我他那样做的目的。这是因为大钟后面的那个寺庙年久失修,已经破烂不堪,即使不重建的话,也需要大规模翻修。大钟和木箱在本地经常被用来为敬神的事务募捐。愿为此事做出奉献的和尚于是被关进了一个木箱。北京现在还有另一个和尚把自己关进了一座砖房,并用石灰封死了门。他在那里面已经待了很久,在外面用来封门的石灰根本就看不出有新近砌上去的痕迹。那个木箱上还有一些大钉子穿透了木板,使得尖锐的那一端留在箱子里面。这样和尚就不能靠着箱子睡觉,他唯一的休息方法就是端坐在一张椅子上。这些钉子都代表着一笔笔的钱。而它们的总数就相当于翻修寺庙所需的经费。于是善男信女们便会前来捐钱,对于那些施主来说,每捐一笔钱都与钉子有关。募集到一笔钱之后,人们就会拔掉箱子上的一根钉子。每拔掉一根钉子,就意味着那位献身的和尚在木箱里会好过一点。当一笔钱款募到,一根钉子拔出之后,曾经钉过钉子的地方就会贴上一个纸条,上面写有施主的名字。我朝里面窥探了一下,从小洞里可以看到一张苍白而漠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几乎像个死尸,头发很长,并从中间向两边分开,使得那又像是一张女人的脸。他的指甲很长。我可以看见他正在享受一种微不足道的奢侈品——即吸了一下鼻烟。在他面前有个小书架,上面放了一些书。他不时地要拉动一下那根线,于是大钟就被敲响。我有一个朋友就住在那附近。他承认很想去捐一笔钱,拔一根钉子,以便使那钟声能尽快停下来,因为它常在夜里将他惊醒。在过去两年中,那钟声一直响个不停,他已经烦透了。这当然表明那位住在钉子房里的“隐士”也是彻夜不眠。至于他是如何能做到不睡觉,以及他吃什么,喝什么,我都百思不得其解。我走进那大钟后面的寺庙里,发现那儿的建筑真是腐朽不堪,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菩萨的状况。其中有许多真的可以说是缺胳膊少腿,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可以看到菩萨的肘下撑着木架子。我为其中破损最厉害的一尊菩萨画了一幅速写。即使在没有偶像的国家里,神灵也会变得破损不堪,至少是在人们的心里,然而在有实体偶像的情况下,它们看起来就显得更加凄怆。它们面部有一种愚蠢的表情——尤其是当我们想到它们是神灵,并曾经接受过崇拜。很显然,这样一尊菩萨的存在有赖于榫头、榫眼和木栓的强度。用腻子、油彩和金叶来粉饰的神灵之美是会褪色和破损的,最后只剩下一副看上去十分骇人的模样。在整个寺庙中,我唯一能找到的一丁点儿堪称“神圣”的就是那个作茧自缚、在钉子房里苦熬岁月的可怜和尚。人们不禁祈望这样的忍耐和信仰应该奉献给某个更有意义的事业,而不是修补那些破烂不堪的菩萨。(www.daowen.com)
另一张版画插图所表现的是北京的英国公使馆。有一件令人满意的事就是,在北京所有欧洲公使馆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所以它们之间的各种体育奖赛、联欢、宴会和其他社交活动都进行得非常令人愉快。这类交往因各公使馆彼此距离都很近而变得更加便利。它们都位于城市的南部,那儿以前是藩国使团的居住地。也许中国人这样安排,在心里也有将西方列强视为藩国的意味。在英国公使馆的旁边就是前来朝贡的蒙古人的驻地,而离它们不远处就是高丽公使馆。
英国公使馆原本是梁公府。梁公即“清朝第二个皇帝三十三个儿子其中之一”的后代,所以该府的主人是皇亲国戚——在位皇帝的第六或第七代堂兄。1860年签订中英条约时,他正作为一名镇守边疆的大臣而不在北京。所以当额尔金勋爵离开北京时,英方在一位清廷要员的协助下,租下了梁公府这所房产。按照当时达成的协议,每年的租金为一千两白银,约合三百多英镑。中国的王府多多少少是皇宫的一个缩影。大门朝南,进门后你会经过一些院落,全都是些平房,每一座房子都有一个文绉绉的名称,最里面的一座房子便是府内最主要的建筑:“清穆轩”(The Place of Serene Security)——表示这儿是一位重要人物的住宅。所有像这样重要的院落大门前都有一对石狮子,东边那只的右前爪下有个球,而西边那只的左前爪下有只小狮子,看起来很像是只比利时种的小狗。所有的院落都重新经过了装修,以适应英国人的生活习惯和审美情趣。公使馆的主客厅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房间,里面悬挂着女王陛下的大幅肖像油画。
北京的英国公使馆
这个地方原来的名称为梁公府,即梁公爵的王府,它现在改称为“大英国府”(Ta-Ying-Kwo-Foo)。“Ta”就是“大”,“Ying”是“英吉利”或“英国”的简称,“Kwo”指“国家”,“Foo”是“王府”。同样,俄国公使馆称“大俄国府”,普鲁士公使馆称“大普国府”,而美国公使馆则称“大美国府”。这些名称是说明中国人在翻译中混用外文字的一个奇特例证。
英国公使馆所占据的面积约有三英亩,四周都有高墙围住,而且从理论上说,这里是英国的领土。它包括驻北京公使的官邸,还有他手下秘书、翻译和其他随员的办公室。王府的高墙之内还有公使馆所有工作人员的住房。另外还有六个准军事性质的警卫及其家属的住房。有些院落是三年之前刚刚建造起来的,称作“见习生住处”。刚来到中国参加公使馆工作的年轻人必须用头一年的时间来学习中文,为此专门请了中国人来教他们,而那些院落就是为他们而建的。公使馆内的另一处地方是马厩,用于圈养属于公使馆所有成员的马匹。此外还有一个手球场,一个弹子房,一个地滚球球场和一个没有屋顶的房子,那儿曾经当过剧场。目前公使馆内正在修建一个滑冰场,因为寒冷的气候很快就能使人们在那儿尽情享受冰上的乐趣。在北京没有适合于欧洲人的娱乐项目,因此所有这些措施都是非常必要的。英国公使馆中还有一个报刊阅览室。见习生们有一个藏书丰富,有关中国和亚洲的图书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阅览室。此外还有妇女、儿童以及众多的中国籍仆人,因此这个高墙之内的公使馆俨然是一个国中之国。
现任英国驻北京公使威妥玛先生(Mr.T.F.Wade)是一位声名远扬的汉学家。他对于中文那数千个方块字所能表达的意义了如指掌,活着的人中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跟他媲美。甚至连中国的文人也承认自己学识不如威妥玛先生。1865年之前,公使馆的南面有几座房屋属于伦敦会的传教医院,该医院当时由雒魏林医生(Dr.Lockhart)所领导。1865年,阿礼国爵士(Sir R.Alcock)专门推倒了南墙,以便将那几幢房子纳入公使馆。同年,那座医院迁往城里的另一处地方,目前在德贞医生(Dr.Dudgeon)的领导下仍在发挥着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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