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b. 7, 1863
《伦敦新闻画报》第42卷,第1194号,
1863年2月7日,136—137、150页
本报新近一期刊登了清军攻占宁波周边的奉化和嘉定这两个城市的消息。停泊在宁波的英国皇家海军军舰“交战号”上的A.D.麦克阿瑟先生很客气地将一些跟攻打奉化有关的速写提供给我们,我们从中挑选了两张:一张是关于清军在奉化大桥登陆的情况;另一张是奉化全景图,该速写是在轰炸奉化那天,从奉化城东门外的牌坊处画的。麦克阿瑟先生还提供了以下对于这次战役的具体描述:
宁波西部的乡村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骚乱不断。奉化城已经陷落,有谣传说太平军将要派遣大军前来攻打宁波。村民们纷纷外出逃难,而且他们的恐慌并非捕风捉影,因为太平军很快就出现在了宁波的周边地区,一路上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难民们成群结队地拥向甬江边,试图渡江去租界避难,将自己的家园留给了残酷无情的强盗。恐慌已经传播到了宁波城内,成群的难民已经逃往上海。宁波城内的清军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太平军一旦进攻,就会受到顽强的抵抗。但是在经过侦察,发现接近城墙要冒极大的危险,而且有些骑兵被城墙上的火力击伤之后,太平军撤退了,并最终退回了奉化城。有必要将他们从奉化城赶走,因为稻谷已经成熟,很快就要收割,太平军所占据的位置使他们能在冬季的任何时间都能对宁波构成威胁。因此清军便组织了以下攻打奉化的远征军:由法尔斯德上校率领的一千名华尔“常胜军”中国士兵、由“常胜军”士兵操纵的两门美国野战炮、来自“交战号”和“斯芬克司号”军舰,作为援军的持轻武器的英军水兵和海军陆战队,以及由“交战号”和“斯芬克司号”士兵操纵的三门榴弹炮。远征军是在10月8日早上9点从宁波出发的,当时的气候非常恶劣,下着大雨,寒气逼人。由丢乐德克舰长指挥的“刚毅号”炮舰为远征军领路。该舰的桅杆事先已经被取掉,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奉化第一座石拱桥的桥洞高度是多少。跟随在“刚毅号”后面的是“喷火者号”、法军轮船“德鲁莱德号”和中国轮船“孔子号”,这三艘都是运送军队、弹药等物品的拖船。当我们溯奉化江而上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太平军进逼的迹象。江中被水泡胀的尸体随着潮水从船舷边流过,还有尸体在江岸边腐烂发臭,成为在村庄里乱窜的那些野狗撕咬抢夺的臭肉。岸上很少能见到其他生命的迹象——偶尔有一个村民像孤魂般地站立在村庄房屋中间,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我们的炮舰快速经过。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了奉化大桥。自从上次见到它,桥边的景象已经面目全非。房屋都已经被烧毁和抢劫一空,还有一百多具村民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他们的罪行就是拒绝为那些失去人性的恶魔用扁担运送那些从他们自己家中掠夺来的财物。登陆行动是在急风暴雨中进行的,运载大炮和其他物资的那些船在一条与大路平行的小河中行驶。为了使这些船通过那条河上的桥洞,我们浪费了一些时间,其中有一座桥不得不被拆掉。这些桥就是用搭在桥墩上的一些长石板建成的,因此桥下留出的空间很小。大约下午4 :30时,我们又回到了奉化江上。我们后来得知,这条小运河使我们少绕了很长的一段弯路。下午5 :30,我们到达了一个叫作南头(Nantor)的大地方。远征军就在那儿停下来宿营过夜。常胜军的士兵们很快就在当地人的家里驻扎了下来。那儿剩下的当地人只有六位无助的老人,就连太平军都认为不值得在他们身上多费工夫。天黑的时候,来自“交战号”和“斯芬克司号”的英国士兵们在一座名为“乐舞庙”(The Temple of Mirth and Dancing)的大寺庙里住了下来。很快院里就燃起了一个大篝火,人们把被水打湿的毯子和衣服围着篝火挂起来烘干。军官们占据了院子末端的一个戏台,那儿在过去的鼎盛时期肯定见证过许多敲锣打鼓、服装华丽的演员。院子两边有观戏台,院子的前面有一个设有抱鼓石和佛龛的庙堂。英国人就不拘小节地坐在那个庙堂内的佛龛上,大嚼起咸肉和面包来。对我们来说,行动并不迟缓,盛放啤酒和其他必需品的箱子很快就从船里搬了上来,并被打开。但是太可惜了!有六个啤酒瓶打破了,面包和肉都浸透了啤酒,但我们有足够的食物,谁还能想到明天呢。就这样,在吃饱肚子之后,人们又点起了雪茄烟,尽可能地享受当下的美好时光。在院子中央燃起的大篝火照亮了整个院子的角角落落。大家不断地向篝火上添加柴火,或站在篝火旁取暖。那寺庙建筑的奇怪特征和雕梁画栋在篝火的映照下,颜色变得更加通红,此情此景需要有一位比我更好的画家才能够描绘得出来。第二天早上8点,整支远征军又重新出发。“常胜军”的士兵继续行军,英国水兵们则为船只护航。在南头有一座很特别的廊桥,桥墩是未经雕琢的大方石块,桥的一侧是封闭的,里面有不少佛龛和为旅人准备的石凳。河岸边有茂密的树林,那些枝叶繁茂的大树不仅能为河道遮阴,而也为这座庞大的古桥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这儿的河水非常清澈,土地也很肥沃,棉花地里的棉花花蕾饱满,正等待采摘。然而船只的行进都很缓慢,有许多河段的河水只有几英寸深,而且在每一个河道拐弯处都有沙洲。船只在这些地方都是靠生拉硬拽地拖或抬过去的。到了早上10点,我们终于看到了奉化城。有几面色彩鲜艳的旗帜在微风中飘扬,在远处驻扎着一大群清军绿营的乌合之众,他们是从宁波开拔过来,刚到达这儿不久。奉化城是一个地形狭长的城市,房屋零散和坐落在山脚下一片平原上,城市周围布满了坟茔和土丘。这个地形为华尔洋枪队队员们提供了隐蔽之处。在东面大约600码之外,奉化江的清澈江水哗哗地流淌着,江上还有一座石板桥。这条江把奉化城与东面的那座山分割了开来,在那条江与山峦之间是一片广袤的平原,都被开发为水稻田和其他庄稼地,而且还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人工运河。奉化城的东面城墙总共只有400码长。城门位于城墙的中央。有一条用石头铺就的路从一个宝塔处通向东城门,在这条路上建造了两个精雕细琢的石牌坊。第一座牌坊离城墙有200码的距离,第二座牌坊离城墙只有50码的距离。在城墙东北角外面的郊区有一个很大的寺庙,后者离城墙约有600码的距离,它被选作了远征军的司令部。远征军的全体成员在那儿集合完毕之后,便开始去吃晚饭。这座寺庙叫作“郭家祠堂”(The Ancestral Hall of the Kirr Family)。在二楼房间里一个很长的柜子里放满了层层叠叠、约12英寸长的祖宗神主牌位,上面刻有郭家祖上各个成员的名字,这些人的骨头早已经化为了泥土。这些神主牌位在“蛮夷”们的手中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它们被随意地拿来扔进火堆,用来烧水。当大炮被运上岸之后,士兵们已经吃饱了饭,英军的榴弹炮也已经做好了向东城门进行炮击的准备。有400名“常胜军”的士兵作为突击队员,而持轻武器的英国水兵和海军陆战队则作为后备队。清军的士兵们绕过城市,被派往西山,而丢乐德克带着两门美国制造的大炮和大约500名士兵,包括来自“孔子号”炮舰的马尼拉士兵们——后者由林奇舰长指挥,绕到了北城门,准备在那儿发起攻击。
下午2点,大炮被架设在通向东城门那条路上的第一个石牌坊下面,并向城墙开火。城墙上的太平军也用一门大炮和毛瑟枪进行了猛烈的反击。突击队和后备队都隐藏在宝塔的后面,等待着总攻那一刻的到来。城门两边城墙上的雉堞于下午3 :30被轰塌,“常胜军”的突击队队员们随即向前推进,大炮也被前移到了第二座石牌坊。当突击队试图穿越城壕上的那座被树荫所覆盖的桥时,密集的臭弹、火球、炸药包和毛瑟枪排射从城墙上倾泻而下。扛云梯的士兵们纷纷倒下,“常胜军”队员们被迫撤退到了坟茔的后面进行隐蔽,无法向前推进。琼斯海军中校受命率领20名士兵过桥对城门发起攻击,他们冒着跟先前突击队所经受的同样密集的火力攻击,冲到了城门的圆拱形门洞里。无论敌人如何扔火球、点燃的炸药包和其他飞弹,都无法将他们从那儿赶走。虽然英国军官们已经把云梯放在了城墙根上,但是那些“常胜军”突击队队员们却怎么也不敢再发起攻击了。对北城门发起的进攻因缺乏云梯而归于失败。到了下午5点,夜幕开始降临,我们的人和大炮都撤了下来。英军的损失是有两名军官和20名士兵受伤,“常胜军”的士兵们留下来守卫宝塔和通向城门的道路,他们的伤亡也很大。(www.daowen.com)
由于几乎所有的弹药都已经用完,一名传令兵被派往停泊在河边的炮舰,去要求支援更多的弹药和炸药桶,用以炸开城门,因为英军发现城门的后面堆有不少沉重的石狮子。那天晚上,敌人在忙碌地加固城墙上的防御设施和修补被远征军大炮撕开的裂口。
第二天早上9点,据报有一支太平军的增援部队从东面向奉化城开来,当我们赶到桥边时,发现这支援军的先遣队已经在河的对面停了下来,而在他们身后的平原和山峦上,到处都能见到太平军的旗帜。他们的兵力至少有6,000人,而且显然正不知所措,因为奉化江上的桥被华尔的“常胜军”所占领。奉化城里的太平军在城墙上插了大量的旗帜,以便在开阔地上的友军能够看见他们,并且一有机会就用毛瑟枪向清军和英军放冷枪。英军持轻武器的水兵们现在替换下了守桥的“常胜军”士兵,并且派出了一支队伍去攻击平原上的起义者,并将他们赶回山里。这样太平军的部队就被分割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在最右边,一部分在左边,另部分在位于中间的山上。城里的太平军试图从南门突围,以便与右翼的太平军会合。由“常胜军”士兵和“交战号”海军陆战队队员们所组成的一支部队被派出去拦截他们。与此同时,丢乐德克舰长带着一门大炮和法尔斯德上校率领500名士兵分别去攻击中间和左翼的敌人。两翼的敌人在经受了惨重损失后都被赶回了城里,他们逃跑的路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抢来的物品:炸药、大米、茶叶、烟叶、油,等等,约有1,000名被迫为敌人运送抢来物品的乡民被释放。他们几乎所有人的前额和脸颊上都烙着“太平天国”等字样,意为“所有人都能得到和平的天国”。然而起义者的“和平”概念究竟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中并没有多少和平。
新补充的弹药到达之后,丢乐德克舰长想率领持轻武器的英国水兵们在第二天拂晓时分对东城门发起突袭。但是在凌晨1 :30时,一名清军的传令兵将我们大家叫醒,并且告诉我们,从城里的一片死寂和四下燃起的大火来判断,太平军起义者已经全部从城里撤走,尽管更夫仍然在敲着梆子,城门上似乎仍有哨兵在把守。我们未遇上任何困难就登上了东城门处的城墙,而且在“常胜军”精锐部队的引导下,向西城门的方向包抄过去。在经过南城门处的城墙(那儿显然是太平军突围的地方)时,遇上了一名被太平军所遗弃的伤兵,并将他押回了东城门处。在城墙上,那些太平军用过的铺盖、地毯和蚊帐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甚至还有饭菜。城墙用石头和瓦片进行了加固,太平军还使用了大量装满大米的篮筐来修筑防御工事,因为城里有充足的大米储备。城里除了大米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像被清扫过一样。那些想劫掠的士兵什么也没有找到。
远征军在奉化东城门外架设起大炮,向城门轰击
华尔的“常胜军”立即接管了城市的守卫工作,奉化城已经被攻克。英军于第二天回到了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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